精华 [分享] 梦里花落知多少(强烈推荐)

~草莓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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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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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婧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床上睡得格外欢畅,左翻右跳地穷伸懒腰,觉得我的床就是全世界。其实我的床也确很

大。我只有两个爱好,看电影和睡觉,如果有人在我累得要死的时候还不要我睡觉那么还不如一刀砍死我,我一定心存感

激。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把床弄得往死里舒服,我曾经告诉我妈我哪天嫁人了我也得把这床给背过去。

  所以闻婧的电话让我觉得特郁闷。在被她电话打碎的那个梦境里面我拿着个小洗脸盆站在空旷的大地上,而天上像下

雨一样哗啦啦往下直掉钱,我在下面接钱接得不亦乐乎。所以感觉上如同闻婧阻了我财路一样。

  我接起电话对她说,你丫个祸害,又阻止我挣钱。

  怎么着,又写东西呢,我的文学小青年。

  我是个写东西的,没错,运气好歪打正着地出了几本书,为这个闻婧没老嘲笑我,在这年头文学青年似乎比处女还让

人觉得稀罕。

  我没搭理她,我说,有什么事儿你说,废话完了我接茬睡。

  你已经胖得跟猪似的了你还要弄得习性也跟过去啊。现在是下午五点您说您这叫睡午觉还是叫睡什么?

  你丫废话怎么那么多,有什么事儿你赶紧说。

  没事儿,就找你出来吃饭,三十分钟后我在你楼下接你。

  起床,洗澡,梳妆打扮,我在大学长期的住宿生活把我弄得雷厉风行如同个女特务。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闻婧居

然说了句真话,我胖得跟猪似的。看来像我这样没日没夜地睡下去多睡出个三五十斤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临出门的

时候我又照了照镜子,发现我又瘦了,我突然就乐了,感情我是睡得浮肿了。

  我到了楼下闻婧都还没有来,我乐得悠闲看我们社区的大妈刚贴出来的写着全国各地劳模事迹的报纸,某某某又从天

台救下一小孩儿,某某某又热心地为群众清理下水道分文不取,我就在琢磨怎么这种事儿天南地北层出不穷而我身边怎么

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上个月下水道堵了,倒是有一个清理工人又热心又耐心,对待群众像春风一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怎

么能不笑呢,每家住户给他五十块钱他嘴都乐歪了。

  正看着报纸闻婧打着车过来了,大老远没听见车的声音倒听见她的声音这可真是本事。车子停在我旁边闻婧打开车门

眼珠子甩都没甩我一下就光蹦出俩字儿“上车”,然后接茬同司机师傅狂侃。上车后我对那位的哥说,怎么着师傅,您是

她亲戚呢?那个的哥蛮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哪儿能啊,小姑娘能侃。

  这我倒没意见。闻婧走哪儿都一话篓子。闻婧她妈当初给她起名儿的时候就指望着她能文静点,结果天不遂人愿。不

过我倒是特别喜欢这种女孩子,有什么说什么。我特怕那种半天都说不出话没事儿就冲着你笑的阴气沉沉的人,那笑阴得

能把你膝盖的风湿痛给勾出来。

  不过在外表上我和闻婧都长得根正苗红,扔人堆儿里那绝对俩天天向上的好青年,我们要是装淑女那叫一装一个准。

不过本就不是安静的处子,生下来就俩脱兔。用顾小北的话来说就是男生一见我们的照片就会想入非非,而见了本人立马

就会想当初为什么会想入非非。而且闻婧特讨厌做作的女生,开始的时候她一见着做作的人总是说,小样儿你装什么文静

啊,后来觉得和自己名字沾亲带故的就改口说,小样儿你装什么处女啊。好象在她的眼中女人就分两种,处女和非处女。

从那之后再没女生在我俩面前做。不过闻婧这厮也栽过一回,上次和他爸去一饭局,在大堂见一个女的特做作,于是就来

劲了,说,长得就一副抢银行的脸还翘个兰花指扮处女,小样我见着就恶心。那女的立马脸拉得比什么都长,而更不幸的

是她跑去告诉了她爸,而她爸就是今天饭局买单的人。为这事闻婧她爸停了她一个月的银子,平时毛手毛脚惯了的闻婧怎

么可能有存款。被训斥的第二天闻婧立马跑到我跟前诉苦,义愤填膺的。到最后闻婧说,她丫就知道叫老子出来撑腰,没

劲,我俩就不是这种人。我一听苗头不对刚想说什么她的最后一句话就砸过来了,她说,林岚这个月我就靠你了。我一听

当时眼睛都黑了,我想我看中的那把网球拍估计是不能买了,说不定还得搭两件衣服进去。然后闻婧轰轰烈烈地刮了我一

个月。

  我曾经问过闻婧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装淑女?闻婧说因为好装呗。我不耻下问怎么装。闻婧说,你只要把该说我的地方

全说成人家,那么一切好办。

  车子冲上高架,闻婧停止了和那个司机的狂侃。我琢磨着那司机早被她侃昏菜了,现在上了高架当然不能拿生命开玩

笑,何况一车三命的事儿。趁闻婧闭嘴的时候我打量了她一下,发现今天她穿得格外万紫千红。闻婧穿衣服特诡异,隔三

岔五地变个造型,我还真受不了她那亦真亦幻的风格。

  我说,又不是去化装舞会你没事儿扮个火鸡干嘛?

  你丫讲话真难听。我是在家憋气久了出来透透气,再不出来我就要霉掉了。打扮打扮证明我也是一红火的热血青年。

  你不用打扮已经很热血了,什么事儿少得了你啊。今儿个什么事把我招出来啊?

  不是说了吗,一大帮子人在家闷得要抹脖子了,再不出来我估计得打车直接拉疯人院去。


我猛然意识到放暑假已经两个星期了,我整天在家睡觉看电影上网吃饭睡觉,小日子过得还蛮不错的,倒没怎么觉着

日子难熬,相反我觉得自己都悠闲得要成精了。上个学期我过得特顺利,那几个老教授好象约好了似的给我齐齐打高分,

我的成绩单上 aaa 打成一片,格外锦绣山河。所以这个暑假我过得特悠闲,想想一开学我就大四了,社会实践学期,我也

是一大人了,想想就倍儿精神。


  我正陶醉在我的壮丽前程中,闻婧冷不丁丢句话过来,哎,听说顾小北新交了个女朋友,今天也带来。她把声音故意

压低,弄得跟咱俩鼓捣着杀人越货的买卖似的。

  我挪了挪身子觉得有点不舒服,我说,又没人捏你脖子你给我正经说话。

  我就奇怪了嘿,顾小北交新女朋友你怎么没个反应啊。

  我有什么反应,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

  闻婧没说话,依然摆出蒙娜丽莎的微笑,我看了觉得特别扭。你要是见着只火鸡这么对你笑你也别扭。

  车子冲下高架开进市中心繁华地段,车窗外一片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车又开了十分钟,我对闻婧说,你丫等会儿要再敢提那些老黄历的事我就灭了你。

  车开到一家酒店门口停下来,我抬头见气派不凡再抬头见四星。我问闻婧今天谁买单,闻婧说,白松。顿了一顿她补

充说,白松他爸。

  其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白松,只有他才这么财大气粗。白松他爸是政界高官他妈是商界高官,他们是我们班最子弟

的子弟。其实白松本名叫颜白松,只是每个人第一次听他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会反问一句:白岩松?于是他以后对谁都介绍

自己叫白松。弄得每个人对他都去姓叫名,听上去特热乎。

  走进大堂的时候我和闻婧就看到了白松他爸爸。颜伯伯是我爸爸的朋友也是闻婧她爸爸的顶头上司。于是我们两个特

亲热地迎上去左右齐喊“颜伯伯”喊得那叫一个清脆。


  颜伯伯倒是泰然处之笑容满面,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他身后的那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长着民工脸的人表情却很怪

异。于是我聪明地意识到我和闻婧太过热情了以至于别人会以为我们是不良职业者在跑业务。于是我用眼色暗示闻婧,闻

婧冰雪聪明当即把搂在颜伯伯脖子上的手放下来交叉握在身子前面做鹌鹑状说,颜伯伯,家父一直惦记着您呢,什么时间

有空了您也来家里坐坐。于是颜伯伯笑得更开心了,后面的西装民工也松了口气。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自然招人喜爱,这是

定理。而像我和闻婧这样长得漂亮又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自然更招人喜爱,这更是真理。不过也难怪那些西装民工会那样想

,这年头,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小姐们都一副大学生的打扮,而大学生却是一副小姐的打扮。乍一看满城奔走的都是不良

职业工人,那叫一壮观。

  其实今天是颜伯伯在这儿有饭局,白松也跟着来了,他爸爸就问他要不要找几个朋友来陪陪他。于是白松就将这一票

狐朋狗友拉了出来。颜伯伯疼他儿子是出了名的。


  电梯门口白松在那等人,白色西装,剪裁合体,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闻婧在大堂中就和他勾肩搭背的,说,今天倒是人模狗样的啊,要结婚还是怎么着啊?

  白松好脾气地笑着,特有风度地说,这不我请客吗,怎么着也得弄个人样来迎接你们啊。

  闻婧说是啊,蛮有人样的,就是鸭子见了你也含恨而死。

  白松说,好了,不和你贫,谁和你贫谁脑子有病自我找打击,快上去吧,七楼,雪松厅,顾小北他们都已经到了。

  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白松特神秘地对我们说,我交的新女朋友也在上面呢,等一下介绍你们认识,有着你们两个自

卑的呢!

  去你的,谁见我和林岚谁找自卑。闻婧白他一眼,然后电梯门就关上了。

  今天怎么谁都带女朋友来啊,还都是新的,赶集啊。闻婧特郁闷地说。

  电梯无声地冲上去。大酒店的电梯确是上上下下的享受。  

  电梯门一打开我就看见了顾小北,气宇轩昂,站在门口像一个王子。我大概好几个月没见他了,不过看上去他也没怎

么变。   

  站在他旁边那个女的倒是让我和闻婧来了兴致。她站在顾小北身边就没消停过,她的大腿以上胸部以下的部位软得跟

蛇似的,左摇右晃弄得春满乾坤。当她和顾小北一起走过来的时候那个小碎米步踩得那真是叹为观止。


  闻婧在我耳边笑得天花乱坠,她说,瞧丫装得多纯情啊,和她比起来咱俩简直是妓女。听完之后我和她一起大笑,笑

着笑着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这什么破比喻啊。我横了闻婧一眼,亏她那么聪明。

  顾小北走过来向我们介绍,他指着我们说这是林岚和闻婧,这是李茉莉。

  闻婧特热情刷地抽出手握过去,动作快得我都觉得她以前没手,就是突然从腰那儿抽出来的,就跟日本人剖腹自杀抽

刀一样。她笑脸如花地说了句特不人道的话,哟,小茉莉,你看人家这名字起得,一听就知道是处女。

  然后我看到顾小北和李茉莉的脸全白了。我知道闻婧对李茉莉第一印象不好,她就讨厌这种做作的女生。不过我觉着

她的话也说过了,我这人特善良,善于搞活气氛,于是我特亲热地把李茉莉拉过来,对她说,小茉莉,你甭搭理她,你的

名字听上去哪能像处女啊。说完之后猛然发觉这也不是什么好话,顾小北在那儿脸都绿了。

  李茉莉脸上讪讪地有点挂不住了,迫于淑女样子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我估计她心里早把我和

闻婧两个人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谁落上这事儿也会觉得是我和闻婧在联合耍她,可是天地观音如来佛我可真没那心。

  她在那变脸变了一会儿估计缓过来了,然后又特大家闺秀地说,人家不叫小茉莉,人家叫李茉莉。

  我猛然想起闻婧告诉过我的要怎么装淑女,就是把该说我的地方说成人家就结了,我斜眼去望闻婧,她看了我一眼立

马心领会神,然后仰天大笑,笑得那叫一个喜庆。

  顾小北在旁边拿眼睛横我,他说,林岚怎么着今天你还来劲了?

  我说没没,就想起一笑话儿。

  说完发现小茉莉已经春满乾坤地走进房间去了。我还真佩服她不跟我俩急。

  顾小北说,你说人家一大姑娘站在你面前你联想什么不好你联想起笑话,你这人损不损啊。

  我没搭理他,闻婧说,联想起笑话说明她长得还够周武郑王的,要她再长得那啥点儿,指不定我们能给你想出黄段子

来。

  顾小北皱着眉头横我们,说,知道你们俩嘴贫,刀子嘴刀子心。

  我也不跟你闹了,顾小北,你眼光也太低了吧,你感情失落要找替补那也不能和林岚差太远吧,你不要刚插完一瓶玫

瑰立马就插一罐子青大葱啊,品位换得也太快了吧。你图新鲜玩另类,可我们还得有个缓慢的接受过程不是。

  顾小北斜眼看我,像是我脸上被人画了个王八,笑得特奸诈,他说,敢情你俩就因为她是我女朋友而挤兑她啊?林岚

你还吃醋呢?

  我也斜眼瞪回去,我说你少臭美,追我的人一火车皮都载不完,谁还惦记着那些破事儿啊。我说完之后觉得底气不

足。

  顾小北笑得哼哼哈哈的,他说,谁不知道你那破事儿啊,撑死了也就仨。

  我突然觉得格外泄气。顾小北说的仨我知道他是指的谁,在我和顾小北谈恋爱的时候曾经中途出现过三个小插曲,一

个是我们学校中文系的一文学青年,估计平时也不怎么看书,要看也是看那些死了或者老得棺材板敲得叮当响的人书,有

一阵他穷追我,他说现在的女学生就是文化低俗啊,然后他看了我老半天说你还算好点的。我操,闹了半天我只是个稍微

好点的。于是我撒丫子跑掉了。要是让他知道我是一写书的估计他得去一头撞死,或者先把我给灭了,怎么着也得给安定

的社会添麻烦。我当然不能屈服于这样的人,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写书骗钱的,哦不,写书挣钱的。还有一个是个体育特招

生,一米九多接近两米,整个一猩猩,他追我纯粹是因为人类的本能,这让我对自己的外貌和身材格外有信心。可是一个

男的就因为你长得漂亮而追你,怎么着也觉得心里堵,于是也就拜拜了。我和顾小北依然高唱我们的主旋律丝毫不动摇。

最后一个插曲是白松,这个阵仗可闹大了,也就是因为他,我才和顾小北分的手。

  我说,都过去的事儿了,谁还记着啊。说完潇洒地挥挥手。

  顾小北好象有点沮丧,他说,可我还记得。

  我看着顾小北的脸一瞬间觉得特忧伤,谁相信这就是当初疼我疼得全校想要给他立牌坊的模范啊。一瞬间仨都没说话

,气氛弄得特伤感。三个人正郁脆着呢,白松一溜小跑出现在我面前。

  林岚,见着我女朋友没,李茉莉,人家可是真正的淑女,我厉害吧。说完摆了个黄飞鸿的造型,还跳来跳去的,小样

儿整个一大尾巴狼。白松说话的时候一脸容光焕发。

  我和闻婧听了这话差点没背过去,顾小北靠在墙上笑得要撒手人寰了。我和闻婧陪着笑笑得跟抽风似的。

  白松肯定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问,招呼着大伙就进去了。闻婧说她要先上洗手间,我说我也去。

  在洗手的时候,闻婧问我,你心里真的没有顾小北了?

  我说,真没了。

  闻婧笑笑,她说,你也就蒙蒙我们这种善良的小老百姓,我他妈就装孙子让你蒙一回吧,不过自个儿的心可是自个儿

疼。说完她出去了。

  我站在洗手槽前,半天没说话。心里想着闻婧这丫头的嘴真狠。

  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有顾小北呢?那可不是说忘就能忘得了的事儿啊。
 



我和顾小北是高中同学,从高一起我就是个不听话的学生,因为我和顾小北早恋。那会儿恋得那叫一个纯洁,牵一下

手都能乐一晚上。我和顾小北第一次牵手的那天晚上我就没睡着,躺在床上自个儿笑,我妈被我笑得汗毛都立起来了以为

我中了邪。第二天顾小北告诉我他也一宿没睡瞎折腾。不过我和顾小北是全年级最好的学生,老师舍不得骂我们,我的英

语老师特年轻,还老逗我说要吃我和顾小北的喜糖。你说说这么好的老师哪儿找去啊,这才叫园丁,哺育我们啊,而有些

老师,整个一农民,我们这些好好幼苗都被他们摧残了。本来我和顾小北都是考最好的大学,不过最后几次模拟考试的时

候我发挥地特另类,我家被我弄得要翻过来了。后来就不敢填高了志愿,顾小北特别够人性,把我的志愿书拿过来抄了一

份,当时我看着他握着钢笔填写表格的时候觉得他真是英俊得一塌糊涂。结果我的分数特别争气蹦了个历史最高点,为这

个我没少后悔,不过顾小北倒跟没事人一样,一个劲地安慰我,好象就我一个人堕落到那个傻大学没他什么事儿一样。就

因为这个我爸觉得特对不起我,因为当初就是他在我填志愿的时候一个劲对我说:凡事要稳妥,凡事要稳妥。结果我真考

得特别稳妥,超过那个大学录取线 100 多分,歪打正着地弄了个一等奖学金,也算对我惨淡人生的安慰。顾小北也拿了个

一等奖学金。顺便说一下,他考得比我都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在家中的中央地位被奠定了,我爸妈都觉得欠我,

我在家就一太阳,就是尼采。


  上了大学之后我和顾小北成为所有人恋爱的楷模,其实准确点说是顾小北是楷模,如果在别人眼中顾小北是鲜花,那

我肯定就是那插鲜花的啥。因为我品行恶劣。顾小北就说过他从来不担心我会甩了他跟别的男人跑了,因为除了他没人能

忍受我的牛脾气。记得在我们恋爱那会儿,我他妈特矫情,老是要星星要月亮的,顾小北都让着我,我的臭脾气也被他惯

得越来越猖獗。比如在北京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大冬天我要顾小北早上跑大老远去学校外面一家卖包子的铺给我弄包子当早

点。顾小北也笑容满面地每天早上骑车去买,二话都不说什么。而且每天早上七点半等在我楼下叫我,比伦敦大笨钟都准

时。而我总是在楼上梳妆打扮老半天,磨磨蹭蹭,没事儿也能找点事儿出来,整个寝室的姐儿们都看不下去了,说林岚你

真是他妈得该拖去枪毙了。当我下去站在顾小北面前的时候他总是把包子给我说你先拿着暖暖手,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他捧着手哈气,我看到他的手因为骑车都冻得裂开了,我当时特别心疼,心里想我一定要嫁给顾小北,带着我的床嫁过

去。


  从洗手间出来我还沉浸在回忆里,一打开房间的门就听到震天响的声音,整个屋子格外闹腾。我一进去就看到某某某

,某某某,一帮子人坐在房间角落的大沙发里。我们学校特别多高官的子弟,一个比一个能挥霍,真他妈败类。有人在叫

,林岚,坐过来。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姚姗姗,我们学校的校花。她坐在顾小北的身边,像个珠光宝气的孔雀。顾小北在削一只

苹果,削完了之后递给了姚姗姗,而姚姗姗却说,你帮我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我不好咬。我操,比我当年都矫情。而顾

小北好脾气地替她把苹果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于是我知道了,原来顾小北的新女朋友是姚姗姗。

  我望了闻婧一眼,她看着我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附带了些许的同情。我知道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是在对我说,

林岚这次你可真载了。

  在我们学校追过姚姗姗的人那可真是车载斗量的,而且前赴后继没见消停过。我当时听说有这号人物的时候立马联想

起百万红军冲过封锁线的场景,而姚姗姗就是那难以攻克的碉堡。一个战士倒下去,无数个战士站起来。一个学校被她弄

得乌烟瘴气的。顾小北这小青年真是走运了,竟然死猫撞了只耗子精。

  我在顾小北身边坐下来,说,小子,能耐了嘿。

  顾小北定眼望着我,表情那叫一个严肃,跟我爸梦游似的半晌没说话。然后把那个苹果递给了我。我立马见着姚姗姗

不乐意了,我说你小子胆儿够肥的,公然在爱人同志面前红杏出墙。

  顾小北好象真在梦游然后把苹果又转身递给姚姗姗。姚姗姗接过去的时候表情那叫不乐意,我估计怎么着一根大梁子

也给结上了,估计还是根钢筋水泥的。我这人特怕和人闹别扭,可好象天生就特能惹事儿。不过今天这事儿可跟我没多大

关系,人民群众作证,全是顾小北昏菜了。

  我拿眼横他,他说,全是以前被你欺压惯了,一坐在你旁边就觉着自己是奴才。

  然后我听见姚姗姗咬苹果卡擦一声特清脆,我估计她把苹果当我脑袋使。



  吃饭的时候我在方圆两米的饭桌上空挥舞着我的老鹰爪子,我在家窝久了,山珍海味得多捞点。况且如果不是跟着老

爸老妈混饭局的话也不是经常能来这种老百姓得卖血才能喝碗粥的地方混饭吃的。所以我就不客气了。仔细想想我似乎从

来都没客气过。

  席间觥筹交错,转眼我和闻婧都是三瓶啤酒下去了。不过这只是牛刀小试。闻婧的爸和我的爸是在饭局上认识的,我

和闻婧也是在饭局上认识的。共同的特点是从小列席父亲的饭局,然后酒量好的不像女人。闻婧说,啤酒算什么,我小时

侯当水喝来着。曾经有一次我和闻婧被抓壮丁拉去陪他爸爸的客人吃饭,我和她乔装她爸的秘书,然后不负众望放倒了一

桌的人。她爸爸一高兴给了我们一人一套化妆品,事后我和闻婧溜去百货公司看了价格,好几个零呢,立马兴奋异常。

  在举杯庆祝的空隙里我看到顾小北替姚姗姗夹菜,我突然想起当年他在食堂替我吃我不吃的肥肉时的样子,当时没怎

么有感觉,就纳闷儿他怎么老吃也吃不胖。

  吃达到中途的时候有人提议玩游戏,魔法屋真心话大冒险。其实也就跟大富翁和《流星花园》学的,也就是一个人选

出符合条件的人,另外一个人决定他们的命运。就一整人的把戏。一群人玩得疯脱了型。结果有一次小茉莉和姚姗姗成了

命运操纵人,我和闻婧都心里一激灵,想这下完了,该报复的都会报复的。果然她们两人没辜负我和闻婧的希望,真来劲

了。小茉莉在那装纯情,说,那就今天在坐还是单身的吧。丫说话那口气特单纯,好象是在念诗似的。我眼圈一黑心里想

完了这次落两丫头片子手里。闻婧虽然是单独来的,可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一广告界新兴的精英。所以我只有硬着头皮站

了起来,然后我对面一满脸豆子的男生也站了起来。我斜眼看了下顾小北真不是人还在低着头狂吃,我心里在呐喊啊,我

说顾小北我就要被你女朋友玩死了。结果姚姗姗的确玩得够恨,对得起她碉堡的形象,她说,那就亲林岚一下吧。

  那个男的满脸通红,不过我看他的样子是兴奋多过害羞。他身边一群衣冠禽兽跟着起哄。他也就麻着胆子过来了。我

抬头瞪着他,我说你要再走三步试试,我他妈不灭了你!估计是我眼中愤怒的火焰特别旺盛,那男的很明智地止步了。姚

姗姗在那儿继续煽风点火,说,出来玩就要玩得起嘛,不能玩就不要玩。我瞧着她那样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的,我出来玩的

时候你还在吃麦当劳呢。姚姗姗又说,那要不就喝酒,违反游戏规矩的都喝酒。我什么都没说把啤酒杯推过去,我心里想

随便你倒,我还不信你一杯啤酒能把我放倒了。

  结果丫比我想象得都狠,转身拿了瓶五粮液过来,冲着我的杯子就倒,哗啦啦跟倒纯净水似的。我心里后悔地都他妈

想自尽了脸上还得装出大尾巴狼的样子。我就在琢磨,早知道就让那男的亲一下了,又不少块肉,青春豆又不传染。

  姚姗姗倒了接近大半杯停住了,然后拿眼睛挑衅我。顾小北终于说人话了,他拿着杯子想要倒掉,说,这就过分了啊

。姚姗姗不乐意了,她说,规矩又不是我定的,我有什么过分的。顾小北看着她,我看到他的表情已经有些愤怒了。我也

不想他难堪,于是端起来一仰头就喝了。一边喝一边想姚姗姗你丫最好烧香告儿佛别落我手里。

  放下杯子的时候我估计我都醉了,不然我怎么会看到顾小北眼睛里像钻石似的五光十色呢。

  一直吃到灯火辉煌一大帮子人原形毕露,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也有人在屋角支着头装沉思者。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饭局结束的,反正我们走出去的时候颜伯伯那边声势才刚刚起来,估计战争还没开始。

  走出饭店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了,反正风吹过来已经没了暑气,白天的热都几乎散了。一大堆人走得差不多了剩我闻

婧和顾小北白松那两对小两口子。

  白松说,要不去哪儿续摊儿吧。

  闻婧立马来了兴致,丫一到晚上精神好得跟贼似的,一双眼睛亮得狼见了都怕。我累得都快散架了就说我老骨头了想

回家去。闻婧瞪着我就跟我欠她二百块钱似的。姚姗姗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林岚你就去吧,就当是陪陪我。我不知道是

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着当时一股恶心就往上翻涌,我想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而且刚还针尖麦芒地来着怎么突然就跟相识了五百

年似的那么瓷实啊。只是我不好说什么,既然姚姗姗面子都做足了那我怎么着也得把里子补上啊。
 
两辆车飞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然后朝更加灯红酒绿的地方开过去。

  我在车上弄的晕头转向,那开车的司机一直嘿嘿地笑,笑得特内疚,估计他以为我晕车呢。我打开窗户玻璃让风吹吹

,保持革命清醒的头脑,我看着坐在我旁边的姚姗姗,坐得特端正,跟外国首相的第一夫人似的。



  我这人就一狗脾气,特爱跟人叫板儿,从小跟我妈叫板儿,然后是跟幼儿园阿姨,再然后是等级不同的老师最后是教

授。现在好了,跟顾小北的女朋友叫板。我就特后悔怎么就把那么一大杯白酒喝下去了呢,那可是乙醇呀。我要是不喝她

姚姗姗还能把我怎么着了我还不信了。

  车子又冲上高架,我从车窗望出去体会着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那些灯光纷乱地在下面流淌,如同水一样一晃一晃地。

我觉得头昏,表情痛苦跟咬着块黄连似的。那司机估计是从倒后镜里见着我的表情了,又是一脸歉意的微笑。我就特想安

慰他,我刚想说师傅,没您的事儿。结果一张嘴刚吃下去的山珍海味全吐出来了,我他妈特后悔,这吐的可是银子!

  顾小北从衣服里掏出手帕,蓝白色同以前一样,我以前就老嘲笑他,说这年头用手帕的男的比恐龙都稀罕,然后畅想

要不要弄个栅栏什么得把他围起来做个稀有动物展,我就穿个小黑皮裙守在那门口跟所有老板娘一样沾着口水啪嗒啪嗒数

钱。顾小北甩都不甩我跟我放屁似的,放屁还影响一下局部空气指数呢,我整个放了一真空。所以他这个习惯也一直没

改。


  我接过他的手帕擦嘴,在那些熏人的酒气中,顾小北身上的味道从手帕上散发出来,这种味道以前我不断地在顾小北

肩膀上,衣服上,头发上,嘴唇上闻到,隔了几个月了我还记得,就跟昨天一样鲜活。

  闻婧从前面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姚姗姗,她的表情很严肃,她说,没事儿,林岚,真没事儿。

  我一见闻婧那阵仗差点就哭出来。

  而姚姗姗那碉堡还是跟首相夫人似的坐得纹丝不动,瞧那样子别说泰山在她眼前崩了,我估计就喜马拉雅崩在她面前

她也就那样,死也死成一碉堡。

  吐过之后人就好了,我觉得从来没这么精神过,跟修行了万儿八千年的妖精顿悟似的,灵台一片空明澄澈。

  闻婧见我好点了立马精神也好了,弄得好象和我连体似的,两个眼睛发出森然的光芒。我估计这司机要遭毒手,果然

,闻婧这厮拉开架势和他狂侃,三分钟之内把话题拉到了道琼斯指数上,真他妈一知识新女性。

  到后来闻婧更得寸进尺叫司机把车给她开,我琢磨着那司机肯定被她侃昏菜了,而且严重昏菜,他要在别的地儿昏那

我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他拖着四个人在高架上昏菜这玩笑就开大了嘿。幸好闻婧没昏菜,她丫还知道自己几两重,于是她

说,师傅,您说笑呢,高架上我哪儿敢开啊,我手潮着呢,等下到了一荒烟点儿的地方您再给我试试。

  我的心脏真受折磨,刚差点跳到120。

  后来车子下高架了,然后真开到了一特荒烟的地方,跟拍聊斋的外景地差不多。闻婧还惦记着开车那事儿呢,司机师

傅这时候特有革命警觉意识,估计昏菜那劲儿缓过来了,问闻婧,你有本儿吗?我一听这话就想,完了完了。闻婧的本儿

早就拿了,她爸爸的司机和她关系特瓷实,早些年闻婧就缠着那年轻小司机教她开车,那青年就这么堕入了闻婧的魔爪,

任她把车刮得七荤八素跟梵高画似的也笑眯眯的,自个儿掏钱给车美容。就这么着闻婧楞是把本儿给拿下了。

  闻婧握着方向盘兴奋地跟马上要结婚似的,一轰油门车就被她弄出去了。我见表盘上码数已经过了三位数了,立马满

车找安全带往自己身上绑,一脸严肃地看着车飙驰在希望的田野上,表情跟刘胡兰躺铡刀似的看着闻婧把汽车当飞机开。

  车越开越荒凉别说人连棵树都不怎么见,我就在想北京怎么多这么块地出来,不过闻婧见这环境更兴奋了,在司机座

位上窜上窜下的整个一女狒狒。她说,林岚,看我技术,还成吧?我赶忙说,那是,这技术好得,凡人哪能开这么好。我

觉得这话说的过了不只一点点,主要是我知道闻婧这人,跟我一样狗脾气,我要说她开得不好她指不定再拉三十码上去把

飞机当飞碟开。我转头看了看顾小北,他低着头没有说话,头发垂下来把他的脸遮住了,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姚姗姗依然

是个碉堡,就真跟首相夫人坐飞机似的。而我依然是个刘胡兰。

  正当车要飞起来的时候就听“嘎--”一声,然后车晃晃悠悠的就停下来了。闻婧握着方向盘显然还不能接受飞碟变汽

车的事实,司机依然昏菜似的在那嘿嘿地傻笑。

  白松他们的车从后面上来了,停下来问怎么回事。

  一票人在那鼓捣了一阵最后白松给他爹打电话,他说,爸,我被撂路上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头像被贼敲了一样疼,胃里空空的,我觉得我可以吃下一头猪。最起码也一乳猪。

然后我打开手机,躺在床上琢磨着去哪儿弄一乳猪吃。一边想一边流口水,突然电话铃大作,我看了看手机发现是微微打

来的,然后突然想起今天约了微微去一家广告公司,于是吓得哆哆嗦嗦地接起电话,然后就听到微微在那边跟杀猪似的嚎

叫跟唱美声似的:林岚你放我鸽子啊!

  我立马道歉,又点头又哈腰的,然后发现我再点头哈腰微微也看不到,我真……。

  挂了电话我起床,女特务一样快速地弄了个容光焕发,然后下楼打了辆车就往燕莎开,我上车就对司机说,师傅您快

点嘿,把汽车当飞机开。那的哥转过头来看我那表情丰富得跟看一会说话的蛤蟆似的。

  在出租车上我又躺下睡了,我说了,我没啥爱好,就爱睡觉和看电影,在出租上看电影不太现实,所以我睡觉。

  昨天晚上白松的爸爸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们也没心思再玩了,于是各自回家。顾小

北和白松这两个禽兽装得特衣冠,各自送各自的心上花朵回去。小茉莉依然是一处女羞涩的模样,白松特没出息被迷得七

荤八素的。姚姗姗依然一碉堡,顾小北站在她旁边,低着头看着地面像找钱包一样,然后他抬起头,说,我送你回去。姚

姗姗莞尔一笑,说,好啊。姚姗姗的确漂亮,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一般看得过眼的女的站在她旁边简直就一柴禾妞。

她那笑容连我都看得热血沸腾的,我想顾小北这次真撞了一鼠王。

  在姚姗姗坐进汽车之后,顾小北回过头来望着我,然后说,林岚你就这狗脾气,不改改以后还有你受的。

 我看着顾小北,他的口气蛮严厉的,可是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如同他洗澡之后柔软的头发

一样温柔,就像以前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一样。不过这怎么可能呢,他现在是校花的男朋友,标准的护花使者。我他妈绝

对喝高了。

 闻婧还在那沉醉在开飞碟的兴奋中,手舞足蹈的。我坐进白松爸爸的车子,然后倒下来就睡了,我知道颜伯伯会叫司

机送我回去的。

  回到家我妈问我玩得开不开心,我说很开心,特别开心。我妈看了我一眼然后肯定地说,你不开心。我妈理解的开心

就是我要回来给她一五一十地重复我今天做了什么什么,几分几秒在做什么,上了几次厕所喝了几口水,谁谁谁特窝囊废

而谁谁谁又特牛掰。我没说话没兴高采烈地同闻婧那样弄成个女狒狒回来我妈就觉得我不开心了。没有,我特别开心。

  我去洗澡,我打开热水器,水哗啦啦流出来,然后我蹲下来就哭了,开始还哭得蛮小声跟作贼似的怕我妈听见,后来

把水开大了就放声大哭了,一边哭一边看水流心里想这得要多少水费啊,于是哭得更伤心。

  当我到达我和微微约好的咖啡厅的时候,微微已经站在门口了,那一张脸黑得跟炭似的。我看见咖啡厅的老板站在她

身后,愁眉苦脸跟放了两百块钱出去收不回来一样。也难为他了,谁店门口弄微微这么个黑脸女金刚,那哪儿还有生意啊

。于是我上去解救了他,我把黑金刚带走了。

  微微开着一辆本田载着我往一广告公司奔过去,一脸杀气腾腾地继续把汽车当飞机开。我十几个小时内在北京城里开

了三趟飞机,您说这四化发展得多迅速啊。

  微微恶狠狠地对我说,林岚你丫总有一天睡死在床上。

  我一听就乐了,我当然死在床上,难不成我还站着死撒丫子跑着死,这话说得多新鲜啊。我没说话,冲微微摆着蒙娜

丽莎的微笑,我毕竟也是一知识分子,杀人要杀于无形之中,跟无影毒似的。

  微微见我那样先是一楞,然后笑了。我估计她也明白过来了,她说,林岚你真是一妖精。

  见她不生气了,我就开始细水长流地跟她讲昨个我是怎么栽在一茉莉和一碉堡手上的,进一步化解她的唳气和洗清我

的罪孽。当我讲到顾小北交了个新女朋友的时候微微的一张脸又黑了,当我讲到我特英勇地把那一杯烧刀子一饮而尽的时

候,微微一脚急刹,我立马跟蛤蟆似的从座位上“嗖”的一声腾空而起咣当撞挡风玻璃上,最诡异的地方在于我一边腾空

一边还在历数姚姗姗那碉堡的罪行,想想我真牛掰。

  也难怪微微反映这么大,微微从小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一直把她当作我的姐姐。在微微眼中我和顾小北那是手牵着

手走向教堂的人,然后再手牵手走向棺材的人,死了还得在墓碑上刻“分得开我俩管你叫大爷”的那种人,比领过证的夫

妻都牢靠。在以前的各种场合,每次有年轻的帅哥过来和我搭讪的时候,微微都一脸严肃地告儿他们:人家可是一结了婚

的人。保管立马跑得没人。我总是说你丫下次要再挡我红杏出墙的机会我就灭了你。而顾小北总是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

,一脸的温柔。而微微这人就是不怕灭,或者她心里压根就觉得我灭不了她,依然一如既往地阻挡我所有出轨的机会,把

男人从我身边往外面踢,一踢一个准,要中国队能有那脚法,玩似地把巴西拽下来。

  所以我也没机会出轨,我和顾小北这辆幸福号列车依然轰隆隆地朝红毯驶过去。

  微微停下车对我说,你丫就让顾小北这么欺负你啊。

  我没说话,捂着我的头,那一大包疼得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微微以为我难过呢,盯着我特严肃地说,没事儿,林岚,

真没事儿。我一见她那阵仗跟闻婧似的,她俩都是烈火金刚脾气,偶尔温柔一下马都能被丫吓死。这不我也吓死了吗,吓

得在那儿热泪盈眶的。
 
车开到一特豪华的写字楼前停下来,我和微微从车里出来,一制服小青年立马跑过来帮微微停车,微微从口袋里抽出

一百块银子刷地就甩出去了,我看着那叫一个心疼。我打量着微微,那叫珠光宝气,而且不像姚姗姗那么庸俗,特有格调

特有气质。就她身上那件刺绣,估计就够我在电脑上挥舞两个月的鸡爪子。想想以前,我和微微都是学画画的,而且她比

我有天赋多了,在我还在念广告系的时候,微微已经退学了,她说学校学不到什么东西,她要单枪匹马地去社会上闯。两

年过去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吃食堂,而微微则三不五时地拉一票人开车去昆仑顺峰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山吞海喝,一

顿饭的银子够我花两个月。不过微微跟我说过,她说别看现在人模狗样走哪儿都吆五喝六跟一慈禧老太太似的,其实背后

的心酸自个儿知道。其实微微不说我也知道,微微在很多个晚上都打电话给我,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哭,止都止不住,然后

哭完了又把电话挂上。如果微微是在风雪中的野菊花,那我他妈就一玻璃温室里的恶牡丹,还套着一塑料袋防风。

  电梯窜上十七楼,我和微微走在走廊里,微微走得特别气宇轩昂,我跟在她背后跟一小秘似的。而且小秘也不像,瞧

我穿一牛仔裤外加一t恤,整个一柴禾妞。过往人群都对我侧目,估计是见过男的带女秘书女的带男秘书还没见过女的带女

秘书的,真新鲜,我估计牵条狗进写字楼都没这么稀罕。


  微微对我说,林岚,你是新人,还没毕业,我估计月薪最多给你撑到四千,你看成吗?


  我差点摔出去,我说,您这话可把我说傻了,我还琢磨着能不能上两千呢。其实月薪无所谓,我就锻炼锻炼自己,免

得大四一开学万一学校看我像柴禾妞而把我分去边远地区了,那我还可以借着找着落脚地儿了耍大牌不服从分配不是。说

完这话我他妈觉得我真虚伪。幸好天上没云彩,否则雷早就劈下来了。

  进了房间,我看见了今天接待我们的人,一小青年,长得倒蛮英俊的,瘦瘦的,西装穿得跟平面广告上的模特一样,

看上去特别干净。

  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来,微微就跟我介绍,这是陆叙,这是林岚。我坐在他面前,近看才发现这小子长得特俊俏,如

果当小白脸那肯定是当红炸子鸡。眼睫毛比我的都长。我脱口而出,你睫毛膏用什么牌子的?说完三个人立马吓傻了。

  我估计是跟闻婧微微她们说多了,一时还没习惯装淑女,现在可好。我坐直了身子双腿夹紧连屁都不敢放,陆叙在那

咳嗽了一声,然后对我伸出手,说,我叫陆叙。真特别有风度。

  然后他对微微说,微微您介绍的人我肯定不敢说什么,用肯定是没问题,不过月薪我只能付到四千块,您看成吗?

  我一听心里就塌实了,已经准备站起来走人了,结果微微在那儿坐着真把自己当老佛爷了,慢悠悠地说,四千可不成

,起码六千。我一听这话当场血压蹭就上去了。我用手在下面碰了碰微微,她丫倒好反踹我一脚,妈的你穿的可是高跟

鞋啊,要是平时我早龇牙咧嘴地扑过去了。


  陆叙看着微微,沉思着,微微继续扮老佛爷,我也在旁边硬装大头蒜,表情跟绝世清高的艺术家似的――其实艺术家

不是清高,而是你钱不够,清高只是拒绝你的一种最好的手段。

  微微见陆叙不说话于是玩得更狠了,她蹭地站起来说你慢慢考虑吧,我可没工夫这样耗着,说完转身踢着正步往门口

走,我心里可是在淌血啊,可是没办法,还是跟在她后面踢正步,不过我没穿靴子,踢起来没微微那么理直气壮。

  微微正要出门手都按门把上了,陆叙突然说,等一下。

  我看见微微脸上邪恶的笑容,妈的我知道这厮又胜利了。

  陆叙说,其实说实话我们的正式员工刚进来月薪都没这么高,既然是微微姐介绍的,那么不知道可不可以先看看她的

专业功底?

  微微眼睛一瞪说,你怀疑我啊,我微微什么眼光,给你推荐过的女的哪个让你不满意过了?我听了这话觉得特别扭,

就跟我是一坐台小姐而微微是我妈妈桑,眼前这个陆叙就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嫖客。

  微微说,我这么告诉你,我能做出来的东西林岚就能做出来,以后要有什么你交代的事儿林岚做不了我微微立马打车

过来给你做,白给你做,成吗?

  陆叙笑了,笑容特别干净,像一大学生一样。

  他说,微微姐您这样说了那就没问题了,然后他转过来望着我说,林岚你随时可以来上班了。顺便告诉你,我是你顶

头上司。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我赶忙握过去,心里想的是六千块啊!整整六千块啊!


我也是一上班族了,还是一小白领。想想就兴奋。这一兴奋的状态持续了好几个星期,陆叙表扬我说我工作特别卖力

,而且创意层出不穷跟黄河泛滥似的。我踢他一脚说你真不会用词。他跟贼似地嘿嘿笑两声,然后又站直了身子摇头晃脑

地特严肃地拿上司的身份压我,整个一大尾巴狼。

  每天早上我就乘车去上班,朝九晚五的,隔三差五的还要陪陆叙这个自虐狂熬夜加班。陆叙想不出点子来的时候就特

烦躁,跟一狮子似的,用手猛抓头发,一个头乱得跟木村拓哉似的。他不但自虐还要虐我,不准我回家,不过加班费付得

特别爽快,我也没说什么。就陪着他在那浪费光阴。

  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工作状态,那叫一投入,这事发生在我身上真叫一稀罕。我连回家之后都拿着广告

计划案在那想创意,一边想还一边自个儿在空中挥舞着我的鸡爪子,摇头晃脑跟一说书先生似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开始

的时候我妈特高兴,这小老太太说,林岚你这样还像个人。您说这话多新鲜啊,那前面二十年我是一木鸡还是一石猴啊。

可是后来我妈就经不住陆叙的电话轰炸了。陆叙这人真变态,每天晚上深夜准时有电话,而且都是挑那种凌晨两三点,也

就是骚扰电话频繁出现的时段打给我。我妈开始以为我惹着什么道儿上的人了,老被电话骚扰,准备叫我爸找人去把这事

儿给撂平了。我告儿我妈这是公事电话,我妈眼睛瞪出来跟见鬼似的。不过我妈特喜欢陆叙那人,因为上次陆叙来我家拿

一文件,我妈听说是我的顶头上司,立马端茶倒水跟伺候一土地公公似的,陆叙这人又特会装孙子,长得好看秀气,又温

文尔雅,在我妈心里的印象分蹭立马就上去了。我在旁边直嘀咕,小样儿,有种你把在办公室扯着脖子跟我叫板儿那操行

给弄出来啊。陆叙趁我妈倒茶的时候冲我特阴险地笑,整个儿一大尾巴狼。

  以后陆叙打电话来凡是我妈接的话,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妈在电话里嘘寒问暖的跟问候一留学出国的儿子似的。我

就在心里呐喊啊:二十年前从你肚子里横空出世的那可是我啊,怎么没见着你对我这么上心啊。我在旁边咕咚咕咚地喝水

,弄出特大的声响以表示我的不满。可我妈就当我一空气。

  在陆叙的无数个深夜电话的袭击下,我妈终于崩溃了。电话是她最心爱的留学儿子打的她能说什么啊,只是用一种特

哀怨的眼神望着我望得我心里直发毛。我妈说她得了神经衰弱了。其实别说我妈,就连我都有点撑不住了,这一什么上司

啊,跟一吸血鬼似的,比周扒皮还扒皮。于是我就立马给我妈还顺带给我买了十多盒某某安神补脑液,可这年头虚假广告

太多了,这些人真他妈黑心。说完之后立马醒悟我也是一做广告的,前阵子不也还替一灭蚊器材厂天上地下地猛吹了一翻

吗,就我弄出来那阵仗别说一蚊子,就一飞机都得给我熏下来。

  看着我妈那样我也心疼啊。整天一脸苍白跟鬼似的在客厅里飘来飘去,叫她一声妈隔五秒钟转过头来缓慢地问你“啥

事儿”,整个一恐怖片里的贞子。我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于是跑去跟陆叙反映了这情况,希望申请一职工宿舍望批准。

当时我问得特礼貌其实心里在摩拳擦掌你要敢不答应我当场把你挂了。没想到陆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真爽快,如果他真

是一嫖客估计也特爽快。

  我回家告诉我妈我要搬出去了,我妈一听蹭地从沙发上蹦起来上窜下跳,撒丫子满屋飞奔给我收拾东西,动作矫健迅

如惊雷,整个儿一女蜘蛛侠,看她那样儿就差没说“快点走走了就别回来”了。这哪像一神经衰弱患者啊,整个一神经亢

奋。还没嫁人呢就把我往外赶,这一什么老太太啊!我突然想起我妈也经常一脸仇深似海地对我说“这一什么小孩儿啊”

。我想这多新鲜啊,孩子又不是我生的您来问我。

那天和陆叙去申请宿舍,那个女部门经理特有派头,比微微都老佛爷。不过还是蛮顺利的,那女的从我进去到出来正

眼都没看我一眼,只告诉陆叙还有一间,六幢302。当时陆叙表情特诡异。出来的时候他说,你住我旁边。我说哦。他说真

倒霉。我就不明白了,他说怕我哪天喝高了侵犯他。我当时被那句话弄蒙了,半天才回过劲儿来,这好像是我的台词吧,

咱俩谁是大老爷们儿啊。等我要龇牙咧嘴地扑过去的时候陆叙早就走了。我心里堵了一上午,真他妈憋死我了。

  我就这么轰轰烈烈地搬家了,我搬家那天弄得整个小区都在地震,主要是我死活让搬家队把我那一张惊世骇俗的床也

给搬了去。我站在卡车旁边指手画脚地叫那些人当心我的一切东西,跟一站在前线运筹帷幄的女将军似的。社区的大妈拉

着我妈的手特激动地说:终于嫁出去了,终于嫁出去了啊!看她那像要热泪盈眶的样子就跟她自己终于嫁出去了似的那么

激动。我妈在旁边脸绷得跟牛皮鼓似的,半天咬牙切齿地说,她没嫁人,就搬出去住会儿。

  等我弄完我搬家那事儿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我累得倒在床上,跟一脱了线的木偶似地一动也动不了。我脖子疼手疼脚

疼,就跟被人拖进黑巷子给揍了一顿。我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怎么一时冲动就从那两百多平米的地儿搬到这几十平米的破

小屋来了呢。

  正琢磨着,电话来了,我他妈真是不想接啊,躺在床上装尸体,可那打电话的人特执着,整死不挂。最后我还是伸出

手去接了,动作比电视剧里垂死的人都慢,还抖啊抖的。电话一接起来听到闻婧在那边一声“嗷--”我立马眼前一黑,心

里叫得比她都惨烈。

  我又跟女特务似的雷厉风行地出了门,打了辆车就往钱柜冲。闻婧打电话给我妈,然后我妈就把我搬家这事儿给告儿

她了。一说倒好,闻婧立马拉了一票人去钱柜开歌,几个人一边唱着马都能吓死的歌一边等着我去那儿买单,美其名曰“

庆祝我乔迁之喜”,真他妈名副其实的“说”的比“唱”得还好听。

  我对司机说叫他怎么慢怎么开,耽误了他生意我多付他个起步费,因为我想在车上继续眯会儿。那师傅把头转过来特

迷茫地看着我,估计没整明白,我从倒后镜里看到自己一脸菜色就对他说,师傅,我病了。他还是很疑惑,他说病了往医

院开啊,怎么还慢悠悠地朝钱柜开呢,小姑娘不要命拉。我连解释都懒得跟他解释了,就说,得,师傅,您爱怎么开怎么

开。

  估计那男的被我吓着了,怕我真病严重了还没到钱柜就死在他车上,所以把车开得飞快,我才一眯眼一睁眼立马车窗

外就霓虹闪烁妖孽横行了。北京的交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畅的,以前不是老便秘吗?

  我冲进包间,看见闻婧正在那啃西瓜,周围的人有某某某,某某某,反正就是我闭着眼睛也能猜到的那些人。白松和

他的小茉莉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缠绵悱恻的,顾小北坐在姚姗姗的旁边没说话,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我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

看了我三秒钟,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最终又没说,低下头继续看手机。我用脚踹翻几个人然后挤到闻婧身边坐下来,恶狠

狠地对她说,你真他妈一妖孽。

  说完之后我就躺在沙发上睡觉,真没劲。睡到一半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睁开眼睛就看到顾小北已经坐到我旁边了。他

看着我的脸,很严肃地对我说,林岚,帮我个忙吧。我知道顾小北是不轻易求人的,所以我坐直了身子,想也没想就说,

只要我做的到的我一定帮你,什么事说吧。

  其实是一直因为我觉得自己欠了顾小北太多东西,能还点我就要还。从高一和他谈恋爱一直到大三,六年了,六年里

面顾小北什么都听我的,宠着我,惯着我,惯得我毛病。他总是笑眯眯地望着我,一脸的温柔,眼睛亮晶晶的跟北极星似

的。连最后一次我说要分手他都二话没说地听我的。分手那天是在我家里面,他重感冒,戴着我送他的很厚很厚的帽子手

套围巾,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完全就是一东北大兴安岭的老大爷。我说我们分手吧,他点头,然后他上洗手间,我站在洗手

间的门外面听到里面大声的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水龙头的声音,抽水马桶哗哗的水声。在那些声音里面,我隐约地听到顾

小北低沉的哭泣的声音,很轻很模糊,跟他讲话的声音一样温柔。我倚在门上身子一点一点滑下去,眼泪跟长江决口似的

往外冲。
 
那天我把顾小北送到门口,他笑着摸我的头发,他说以后你肯定和你的新男朋友吵架跟吃饭似地一天三顿,除了我谁

受得了你的狗脾气啊。我当时望着顾小北的样子心里跟刀割似的,如果他当时说不分手,或者只是说一下“你要不要再考

虑看看”,我绝对扑在他怀里说不要分开。可顾小北太听我的话了,电脑删除文件都还让你确定一下yes or no呢,他直接

就把我的话给执行了。

  其实我很清楚,如果当时顾小北要我嫁给他,我二话都不会说什么直接跟他去民政局,就怕岁数不够。

  结果顾小北要我帮忙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姚姗姗。他说姚姗姗想要出本书,要我联系一下我认识的出版社的编辑。

我望着顾小北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姚姗姗也在旁边望着我,她那表情简直不是求我帮忙,简直跟一老板吩咐小秘打文件似

的。

  我说好,没问题。

  姚姗姗在那特不相信我似的,很平淡地说,没想到你还真帮忙啊,我还真把您看错了。

  我知道她在那绕着弯子骂我,我他妈不是为你,只是我不想理她,一来我太累了,二来看着顾小北全心全意为她奉献

我心里有点难受。

  我什么都没说就拿出手机拨了和我关系最好的那个编辑的电话,电话接通了,我说,刘编辑,是我呀,麻烦您个事

儿。

  林岚我的大作家啊,您有事儿尽管说。

  我有一姐姐,想出书,您把这事儿帮我办了成吗?这可是我亲姐姐。

  挂了电话我看都没看姚姗姗,闭着眼睛继续睡了。可是我知道她的脸色很难看。我闭着眼睛还是看见顾小北的脸,忧

伤像水似地一漾一漾的。看得我特别难过。我记得以前顾小北在我面前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灿烂得跟朵花似的。

  那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小茉莉唱了一首歌,《你是我的幸福吗?》,听得我特别伤感,她一边唱一边看着白松,白松

跟孙子似的她唱一句马上回答一句“是的”。估计我是累得伤了神经,回忆层出不穷,以前白松对我的好全部翻箱倒柜。

白松追我的时候知道我的男朋友就是顾小北,可是他还是对我好,每天打电话告诉我要记得吃饭,我走什么地方他都开车

送我,有时候他送我和闻婧去看电影,闻婧又不要他进去,说什么一个大男人跟着两妇女看电影太那个,于是他就在电影

院门口等,等得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我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特别难过。我不想接他的电话谎称我手机没钱了,然后我马上

就会发现自己手机里多了好几百块钱。我感冒了躺病床上,他买了大包小包的药和补品偷偷翻墙进女生寝室,看见同样翻

墙进来坐在我床边上的顾小北后放下药和补品转身悄悄地离开。白松可是我们班最子弟的子弟啊,走哪儿都是一皇帝对谁

都卧指气使的,可是在我面前却从来没说过一句脾气话,从来没跟我急过,眼睛里的柔情蜜意和顾小北一模一样。白松长

得不比顾小北差,倒三角的体形修长的腿,一大票女生在他身后觅死寻活的,可是他就是只对我好。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啊

,很多次趁顾小北不注意的时候我都悄悄地掉了眼泪,因为我看着白松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就像我寝室姐们儿说的“真该

拖出去枪毙了”。甚至当时我都想过,如果不是先遇见顾小北,我绝对是白松的女朋友了。就在去年的圣诞节,白松约了

我最后一次,因为那次我向他最后摊了牌,我实在不忍心白松继续在我身上耗下去,否则别说别人把我拖去毙了,我自己

都要自残以告天下。那天我对白松说了“我们绝对不可能”,而且反复强调“绝对”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跟面对敌人逼

供似的。那天白松很难过,我看得出来,一米八几的人了跟个大孩子一样在我面前眼睛红得跟一小白兔似的。他表情特别

痛苦而严肃地问我,他说,林岚,如果没有顾小北,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吗?我当时心里觉得一阵恍惚,又忧伤又绝望。

我点了点头,然后白松的眼泪刷刷得就下来了。他说他明白了,也就一句话,相见恨晚。他走的时候提出可不可以抱我一

下,我当时阶级斗争思想不坚定,一时松动就被他拥抱了,这下可好,一拥抱就出了大乱子。因为在他肩膀上的时候就看

到了白松身后的顾小北,那是另外一个小白兔。我当时特别想有人过来打死我,只要不打我的脸。

  之后的三天我打顾小北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偶尔还直接把我的电话挂断。他也没来学校上课,我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

学校里觉得跟被抛弃的孤家寡人一样。越想心里越气,于是直接冲到顾小北家对他说分手,本意是想吓吓他,结果顾小北

格外听话,于是这个威胁也就弄假成真,我骑虎难下,估计是骑了一烈性东北虎,于是我和顾小北就这么成了路人。

  只是在过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几天顾小北之所以没有接我的手机,是因为他的手机掉了。

小茉莉一曲完了,我还陷在回忆里,闻婧永远没心没肺的,自己在那笑得支离破碎的也不管我是否在那忆苦思甜的。

正当我顾影自怜的时候,她突然塞给我一张纸条,我借着昏暗的灯光折磨自己的眼睛,然后看到了一个画得很丑的笑脸,

和一句tomorrow is another day。闻婧这人就知道捅水位警戒线的决口,我眼泪当时就往上冲,我手刚放到包间的门把上

想要去厕所,眼泪就哗哗地下来了。

  回家我上网就把顾小北给我的姚姗姗的小说给发出去了,顺便把那首《你是我的幸福吗》的手机铃声下载了,我换手

机铃声的时候听到那个旋律一遍一遍的响,心里难过得穿山越海。

  那天之后我就一直忙公司的事情,公司要参加一个广告大展,指名要陆叙和我去,我心里还在想我没怎么在公司抛头

露面的怎么就找上我了呢,后来知道是陆叙把我卖了,他成心不让我有好日子过,他说林岚我帮你争取到了参加比赛的资

格,我们两个共同完成作品参赛。他说的时候声音特高贵就跟皇帝赏赐小太监似的,要不是公司上司在,我早磨刀霍霍向

他去了。
 
一工作起来就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快,跟飞似的,我总是被一大堆文件埋葬的时候感叹我的青春就这么被陆叙扼杀在摇

篮里,陆叙总是拿眼横我,说你一把年纪地讲话要不要脸啊。我总是在办公室里和陆叙用武力解决问题,一般我比较矫健

,动作快,懂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于是每次都是对陆叙下了毒手之后马上撒丫子跑到大办公室去装模做样地喝水或者

复印文件什么的,陆叙追出来跟只狮子似的围绕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始终不敢下手,他生气的时候特冲动,跟一幼儿园的孩

子没什么区别居然打女人,我再怎么丑那也能看出我也是一女的啊,估计他性别识别能力有问题,把我和他当好哥俩了,

可也没人这样打好哥俩的啊,估计没把我当人。我突然想起闻婧那丫嘴贫时的口头禅:你再怎么也得把我当个人不是。

  我知道陆叙从小就是被父母惯得一身毛病,含在嘴里怕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拿出来又怕被沙尘暴吹出雀斑,又有个很

温柔说话大气都不敢出的女朋友,所以养成和我一样的狗脾气,可是如来佛眼睛是雪亮的,一物降一物,栽我手上算他倒

霉,我当初和闻婧用以暴制暴来争取初中合法地位的时候小样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儿泥巴呢。

  其实我和闻婧开始明白暴力解决问题最快最有效也是微微教我们的。微微有一孪生妹妹,和她长得那才是真的爹妈都

分不清楚,经常逮着微微叫妹妹,而微微也特别不给她爸妈面子,无论现场有几个人照样大声说“我是姐姐”跟背唐诗似

的抑扬顿挫,弄得她爸妈脸都绿了,生出俩孩子自己都不认识,这可真够新鲜的。在幼儿园的时候微微就开始扮演暴力解

决冲突的保护者形象,最大的爱好是和一帮男生骑马杀战。有次一挺漂亮的小男孩看着微微的妹妹长得挺好看的,就走过

去拉她的手,说我来了半天了,一个小朋友都不跟我玩,你过来陪我。说话的强调跟在窑子里招小姐似的一看就知道是跟

他老爸学的,将来肯定一腐败者。微微的妹妹哪儿应付得来这阵仗啊,立刻哭着跑去找姐姐,微微见妹妹被欺负了马上冲

过来,一挥手就是一拳打那小男孩眼睛上,立刻摆平了争端。后来那小男孩成了我的同学,就是特别子弟的白松。在不知

道微微有一个妹妹之前,白松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着,他说,我就没弄明白,一小姑娘打人的方法咋那么迂回呢,还要先

跑开去扮娇弱哭会儿然后再过来兜脸一拳。


那天我在房间里研究新的广告创意,我妈打电话来了,嘘寒问暖的,我也在想还是物以稀为贵,没见着我我妈也怪想

我的。于是有点自我感觉良好了,谈着谈着话就往高了处说,我想也没想就说,妈,您也挺想我的吧,要不我搬回来。我

妈估计是被陆叙的电话吓结实了,一听这话当即就把电话摔在了地上,我听到咣当一声心都碎了。这一什么老太太啊,我

不就随便说了句我要搬回去住吗,又不是说我杀了三四个人要跟家窝几个月,至于吗?我挺不高兴地把电话挂了。估计我

妈也觉得做得过了,连打两个电话过来解释说她不是那个意思,说我要回来她当然欢迎。我心里呐喊着这年头做人真虚伪

,差点就想说“那好吧我回来”了。

  电话响了第三次,我心里想这老太太还真没完了,于是接起来说,妈,我知道了,您真不是那意思。

  然后就听到电话里刘编辑的声音,他嘿嘿笑了笑说,林岚,几个月不见怎么逮谁都叫妈啊?

  我说,哦,刘编辑啊,您好您好,刚跟我妈闹矛盾呢,您找我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就告诉你那本书我们出估计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啊?您可真帮帮我,那可是我亲姐姐。

  林岚,你看过她的小说没?这种东西初中生写得都比她好,我知道你想帮她,可也不能骗我是你亲姐姐啊,你姓林她

姓姚,这姐妹可真够亲的。如果你实在要出,那我可以完全从帮个人情上给你出了,可是版税和印数我最多给到5%和

5000册。

  我听了这话心里在想怎么跟顾小北交代啊。

  挂了电话之后我就坐在沙发上考虑这个问题,最后决定自己帮姚姗姗贴点钱,把版税升到8%,也就几千块钱,就当我

欠顾小北的。

  于是我拨了电话给姚姗姗,我直接告诉她出书的事情可能有点问题了,不过我会尽量搞定的。

  电话那边姚姗姗气定神闲地跟我说,不行就算了,也没指望过你。然后她竟然把电话给我撂了。

  我招谁惹谁了。我也把电话狠狠地撂下了。我决定不再管这件事情了。我欠顾小北又不是欠你姚姗姗,你又没和他结

婚凭什么享受他的福利。

  在我撂下电话三分钟后,顾小北的电话就来了,姚姗姗告状还告得真快。

  顾小北在电话里说,林岚,我知道你想要钱,你开个数,只要不太离谱,我出钱,你帮她把这本书给出了。

  我听了这话心全部凉了,顾小北,我和你一起六年,2190天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吗?我会要你那几个破

钱?

  尽管我告诉自己不能哭我为什么要哭我又没做错,可是我的眼泪还是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不知道姚姗姗在顾小北

面前说了些什么,只是我很心酸地想到以前,随便什么人在顾小北面前说我一个不是,他立马跳起来跟人急。只是回忆里

的那个顾小北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音容笑貌,散落天涯。

  我听着顾小北说完,然后擦掉了眼泪,装着很轻很平淡其实自己心里特别难过地说,顾小北,原来我林岚六年来在你

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然后我对着话筒大声地骂:顾小北,我去你大爷的!你现在五分钟之内马上赶到我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迟到一分钟我

他妈灭了你!

  然后我拿着为陆叙带去的我的学校的素描作品就出了门,那是送去作为我的基本功考核用的。我火气冲冲地坐上车跟

一母狮子似的朝那个司机怒吼:快点开!那司机吓得一哆嗦估计他以为我是一女捍匪。

  当我冲到那里的时候顾小北已经到了,姚姗姗也在。他们两个坐在那喝咖啡,顾小北一脸严肃低着头,而姚姗姗则特

挑衅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抡圆了给了顾小北一个耳光,看上去劲儿挺大的,其实只有他和我知道,根本就不疼,你要我真打他我还不

忍心。顾小北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眼睛亮亮的。

  我说,顾小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还没说完姚姗姗跳起来顺手给我一巴掌,啪地一声全咖啡厅的人都听到了。她还在那叫嚣,说,林岚你别真把自己当

回事,顾小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打啊!她那一巴掌真够狠的,矫健敏捷,我他妈想躲都来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我

的脸立马就肿了,我怀疑丫是一练自由搏击的。

  估计我是被那一巴掌打蒙了,半天立在原地没动静,我从小还没挨过谁的巴掌呢,顾小北都不敢打我你算哪根葱啊。

等我想起来要还手的时候顾小北已经把我按住了,他望着我,眼睛里面全是哀伤和怜惜,他说,林岚,够了。我刚想挣扎

,姚姗姗这厮反手又甩我一嘴巴,动作和刚才一样快,我又没闪躲过去。然后我就没动了,我就任顾小北抓着我的手,最

后我无力地对他说,放开我,求你了放了我吧。

  顾小北一听我这么说吓得手立马就松开了,我看看他发现他眼泪都出来了,他说,林岚你别这样。我什么都没说,把

我被打散的头发重新梳理好,然后拿着我的素描想走了。我收拾着我的画,突然想起闻婧的那句口头禅:再怎么着你也得

把我当个人不是。我看着顾小北心里想,你现在把我当个人吗?想着想着就觉得喉咙堵得慌,立马不敢想了,怕哭出来。

我不是怕在顾小北面前哭,以前在他面前没少哭过,靠在他肩膀上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蹭。主要是我不想在姚姗姗面前哭

,那多没劲呀。于是我转身就走,走之前我气运丹田,特沉稳地对顾小北说,顾小北,你丫真是一孙子!

  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姚姗姗猛地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一杯咖啡迎面扑来。


那些咖啡沿着我的头发我的衣服我的脸往下流淌,全屋子里的人都在看我,我竟然没觉得有多丢人,我只是觉得心口

一阵一阵难过跟刀割似的。那些咖啡彻底弄脏了我的素描,我用袖子用力地擦也擦不掉。我蹲在地上,终于哭了。其实这

些素描都是我和顾小北在一起的时候画的,我有一张他就有一张,现在我的都没有了,就跟合同一样,我手上的合同没了

,再也不能要求顾小北履行他曾经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了。看着那些银灰色的细致漂亮的阴影明暗我越想越难过,然后突

然一只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回过头,看到陆叙,他看着我的样子以为我被人欺负了,其实我也的确被人欺负了,于是撩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我

抱住了他,眼泪流在他一万多块的西装上,我说陆叙,别,别。

  然后我拉着他离开了。走的时候我对着顾小北说,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顾小北的眼睛里像是钻石,和以前我看到的眼神一样,充满光芒,热泪盈眶。

  我和陆叙乘电梯上了楼,在电梯里面我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陆叙在我旁边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做什么,于是从口袋里

摸出张手帕递给我,我一看见就想起顾小北和他有一个习惯,于是哭得更伤心,陆叙是彻底崩溃了不知道怎么劝我,靠在

电梯墙壁上一声叹息。

  后来陆叙告诉我,那天他见着我哭都吓傻了,以前一直觉得林岚会哭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山无棱天地合都不可能。随

便什么情况下那也是一雷厉风行的新女性。他说那天一见到我蹲在地上哭心里比被人割了几刀都难受,于是就想冲过去把

那两狗男女给了结了。

  那天我听了心里特别感动,于是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很感动,于是决定你请我吃饭。

  陆叙立马答应然后一仔细琢磨就“嗷--”的一声惨叫,说又栽我语言陷阱了。

  自从被姚姗姗扇了两耳光之后,我就很少去想过去的事情了,我总是告诉自己人生是新鲜的,我就是尼采就是太阳,

我要过新生活谁挡我谁死。于是那些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忘记了。

  我和陆叙的参赛广告如同一匹毛发油亮的小黑马,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决赛圈。公司也特别开心,于是就准备下点猛药

,把负责评审的那几个人先用糖衣炮弹轰炸一番,于是就在王府弄了桌飞禽走兽把那几个人叫了去,也叫了陆叙和我。

  本来我打扮得花枝招展晚礼服长裙及地跟一小火鸡似的,可是一想晚上免不了被人灌酒,想想自己穿得不食人间烟火

跟一仙女儿一样却在那撩着袖子面红耳赤地在一大帮男人中间说“咱哥俩谁跟谁啊,喝!”,那感觉就跟看见倪萍在《综

艺大观》里说“您瞅那小丫挺的嘿,煽情吧”一样。于是换了套便于舒展手脚的职业装。

  在楼下看见接我的陆叙,穿得是人模狗样的,结婚都可以。我看见他那套十几万的armani心里在笑,有种你丫等会别

往上滴菜汤。

  席间依然是觥筹交错,我从小与闻婧一起在饭桌上练就一身太极功夫,善于把酒杯在不知不觉中推来推去,以柔克刚

,以虚无化真招,这是我父亲教我在饭桌上长胜的秘诀。可是陆叙那人真傻,每个人敬他的酒他端过来就喝,我心里狂叫

,你以为那是纯净水啊,眉头都不皱一下。也不知道他是酒量好三五杯不屑还是人傻被人灌。后来证明了是后者,因为短

短半个小时之后,陆叙就对我说,林岚,我头好晕啊。

  然后我就开始帮他抵挡一杯一杯的进攻,所有人都对我的酒量叹为观止,只有我心里在叫苦,你以为这真是纯净水

啊。

  其实我不用管陆叙的死活的,只是突然想起如果他醉倒了我还要把他背回家去,这可就是一超级任务了,我宁愿帮他

喝酒,喝醉了叫他背我回去。

  那些人真是黑啊,妈的一个个跟姚姗姗似的猛灌我,一个个笑容可拘地见缝下蛆。到最后敬酒的理由说尽了妈的什么

“庆祝王府的菜越来越好吃”之类的都弄出来,真是惊世骇俗,我仰头喝酒的时候心里想妈的王府又不是我开的你敬我。

喝到最后那些人原形毕露,放浪形骸完全就是禽兽样,桌面上的飞禽走兽和桌下的禽兽打成一片,我在朦胧中像是看了场

《动物世界》。
 
那天晚上饭局散了之后,我和陆叙走了出来,因为我头昏所以也没打车,准备散步散回去,陆叙这会缓过来了,精神

抖擞的,可苦了我,早在饭局没结束的时候我就偷偷进厕所去把山珍海味给吐出来了,就为了能和他们打持久战。到现在

胃里空得跟遭洗劫似的,想吐都没原材料。陆叙走到我前面半蹲下来,两只手伸到后面来,我说你要干吗?他头也不回地

说,上来。我一听立马窜到他背上去,慢了怕他后悔。这家伙女人都打当然不会跟君子似的一言出了累死九匹马都追不

到。

  那天晚上我在陆叙宽阔的肩膀上睡着了,而且接二连三地做梦跟演连续剧似的,估计我在梦里又是号啕大哭,鼻涕眼

泪全往陆叙十几万的armani上噌,因为我在梦里又想起了顾小北,想起了以前我们一起去四川峨眉山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把

我背上山的。那次我特豪迈,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放着长长的缆车不坐口放狂言要自己爬上去,结果爬到半山就不行了死

活要顾小北背我,开始顾小北不愿意,后来被我暴力解决了。他背着我喘着粗气跟一火车似的把我背了上去。他说我这种

子弟就知道压迫善良的小老百姓,他说以后老了得让我背他算还给他的。我说你傻吧,老了就坐轮椅了,谁还用背的啊,

随便你要去什么地方我推着你把小北京给逛完了。顾小北一句话丢过来把我噎个半死,他说装什么大头蒜啊有种你丫推我

上峨眉。我冲他一勾拳说你有人性吗叫一小老太太推你上峨眉。上到金顶之后他躺在床上就不动了,装尸体,一睡睡了一

天一夜,打都打不起来。

  只是当初说着要一起白首一起偕老的人,前几天还抓着我的手让他女朋友连甩两个嘴巴,我能不哭吗?

  那天晚上一直的记忆一直都很模糊,只有一个细节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就是我吐了,吐在陆叙的armani上,可是他一

点反应都没有,就跟吐在一件地摊儿上淘来的破衣裳上一样,依然背着我稳稳地健步如飞。我闻着陆叙身上的香水味道觉

得有点像我家蝴蝶用的洗发水,很亲切,于是我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蝴蝶是我家的小京吧狗,欺软怕硬跟我一样,见着陌生小孩儿狂吠把自己当狼狗使,见着陌生的魁梧大汉就跑墙角去

拉都拉不出来。


之后我就一直忙碌,没哭过也没伤心过,只是偶尔会一下子觉得忧伤,特别是一个人安静的时候。这样的状态一直持

续,我和陆叙依然在办公室打架,偶尔一起去买菜去他的厨房做饭,因为我不想弄脏我的厨房。

  那天我刚刚回家,就接到闻婧的电话,我挺高兴的,因为好久没和她联系了。我朝床上一倒,摆出最舒服的姿势准备

和她电话马拉松。结果闻婧在电话里支吾着半天说不清楚一句话,我敢肯定丫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正心虚呢。于是我特

宽大地说,有什么事你就说,我绝对不怪你,咱俩儿谁跟谁啊。

  闻婧还是磨蹭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清楚了,其实也就是一句话,顾小北生日,要我去。

  我拿着电话也一下子蒙了,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顾小北了,甚至差点就忘记了顾小北的生日。我握着电话半

天没说话。

  我问闻婧,是顾小北叫你来当叛徒的吗?他自己怎么不来找我?

  闻婧在那边嘿嘿地笑,没说什么。

  我说,要请客当面邀请别人,让旁人带话算什么,没诚意。说完我就把电话撂了。

  放下电话我坐在沙发上有点难过。以前都是离他的生日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就在琢磨送他什么东西了,挖空心思变着

法儿让他高兴。可是现在呢,连生日都要让闻婧来提醒我。

  正在往事沉痛的回忆中,电话响了,我接起来,听到顾小北的声音,他说,林岚,我过生日,请你一定来。一定来。

  顾小北生日那天我去得比较晚,我和闻婧一起打车过去的,他请客的地方在一家新开的酒家,气派非凡,门口奔驰宝

马保时捷停得跟万国车展似的。顾小北和姚姗姗站在门口,对每一个来的人笑脸相迎,看上去格外般配,金童玉女似的。

  在车上我告诉了姚姗姗扇我耳光的事情,闻婧一听就从位子上跳起来了。然后开始破口大骂姚姗姗,我看见前面司机

师傅脸都听绿了,估计没想到这么个文静的丫头骂起人来跟沙尘暴似的。最后闻婧骂累了,看着我,摸着我的脸问我还疼

吗?我说当然不疼了又不是昨天打的,她要真给我打到两巴掌疼一个月的地步,我他妈早叫人把她老窝给推平了。

  闻婧说,怪不得顾小北跟孙子似的生日都不敢请你,叫我给你打电话,我还以为他是对你旧情未了呢,真他妈见鬼。

  闻婧问我送什么给顾小北,我说送红包,实在。闻婧听了挺伤感的,其实我也挺伤感的。我说送浪漫了送精致了送出

水平了那碉堡又不乐意了,估计又要给我下毒手,所以和你们一样我也送红包。

  下了车顾小北就过来了,姚姗姗也在我面前林岚长林岚短的装得一副跟我特瓷实的样子,好象他妈扇我两耳光的人不

是她。其实我知道为什么,顾小北的父母还在面前呢,顾小北的父母做事还要看我爸爸的脸色呢,何况是姚姗姗这个看顾

小北父母脸色吃饭的人,她敢甩脸色给我看?

  顾小北的父母很亲热地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的,就跟对待自己的孩子似的。其实当初我和顾小北分手的时候他父母就

特别不同意,狠狠数落顾小北,以为是顾小北抛弃的我,顾小北也不辩解什么,一切都照单收了。他爸爸妈妈早就认准了

我是他们家的媳妇,分手之后看见我总是对我说等不生小北气了就回来,准备过门做顾家的媳妇。想着这一切我挺难过的

,我用力地握着闻婧的手,她更用力地握着我我知道她怕我哭。

  姚姗姗在旁边见顾小北的爸妈这样对我有点不乐意了,她望着顾小北,顾小北没有理她,只是一直望着我,我看到他

眼睛里面全是内疚和温柔。可是还有什么用呢,你觉得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吗?我把红包递给顾小北,他接过去的时候我

看到了他的手的颤抖。他肯定想不到我会直接送红包给他的。

  进门的时候闻婧一脚踩在姚姗姗的脚上,可是顾小北装做没看见,于是姚姗姗只能狠狠地瞪了闻婧一眼。她也只能这

样,她要敢像扇我一样扇闻婧两耳光,妈的闻婧当场就会把她给废了。

  饭局开始之前顾小北站在台上对下面的几十桌的人做生日感言,看着他西装革履发表演讲的样子我突然就想起当初他

站在高中学校主席台上穿着校服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样子,而一恍神间,几年都过去了。
 
顾小北家的确有钱,每桌饭菜我估计都是两千块以上水准的。我和闻婧挥舞着鸡爪子决定把痛苦溺死在食物中。

  吃了一会儿之后,顾小北过来了,他看着我和闻婧两个人说可不可以陪他去每张桌子过一圈,敬一下酒,他知道我和

闻婧酒量好。闻婧没说话,照吃不误,我知道她是故意摆脸色给顾小北看的。我看见顾小北站在那里很尴尬,于是我站起

来说,我陪你去吧。闻婧拉了一下我,说,你他妈昏菜了啊。

  我没昏菜,我只是知道顾小北酒量不好,怕他被人灌醉了,我就曾被姚姗姗灌得吐了,吐的滋味不好受。

  我站在顾小北旁边,陪着他一桌一桌敬酒敬过去,每个人递过来的杯子我都接过来一饮而尽。顾小北看着我,他对我

说,林岚,你别这样。我看都没看他继续喝酒,我说,没你什么事儿。其中一个在和我喝酒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夸我漂亮

,说顾小北真有福气,我没有解释,顾小北也没有解释。恍惚中我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还是顾小北的女朋友,一切只不过是

梦而已。

  回到饭桌上的时候闻婧已经替我盛好了一晚热汤,叫我喝下去,说解酒。我端起碗就喝,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下去,

眼泪一滴一滴掉在碗里我都没敢告诉闻婧。

  闻婧说,你瞧你丫那操行,那小王八羔子一对你温柔你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摇摇头,抓着闻婧的手说,别说他了,以后不会了,今天就算我欠他的,我还了。

  闻婧看着我没有说话,可是我看到她眼睛里都有点眼泪了。

  正说着,姚姗姗走过来了,身边跟一男的,一脸横肉跟一民工似的。她走过来,对我说,林岚啊,刚一圈酒敬下来让

您受累了,我们家顾小北就会给你添麻烦。我心里就在想,顾小北什么时候变你家的了。

  操,真恶心。闻婧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大声地吼。然后她望着姚姗姗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这些个菜。您继续说。

  姚姗姗脸上讪讪的,她说,这不我把我表哥叫过来了吗,他想敬你一杯,我说人家林岚刚喝过一圈呢,后来想,林岚

是谁啊,哪儿是那种喝一圈就倒的那种窝囊废啊。

  我说呢,我怎么看怎么像一民工,原来是你表哥,怪不得。闻婧说。

  整个桌上的人都闻到火药味了,我拉拉闻婧,别在顾小北生日上弄那么难看。

  那个表哥听着就不乐意了,说,小姑娘怎么讲话呢!

  闻婧站起来说,我就这么讲话你拿我怎么着吧,给你脸了,你丫把我惹急了今天我要你死在这儿。

  姚姗姗挡住了她表哥,说,你哪儿惹得起闻大小姐啊,人家父母可是高官。我们是来敬酒的,来,林岚。说着就把酒

杯递给我。妈的又是啤酒杯装白酒,不弄死我不爽心啊。

  我刚要接过来,闻婧已经抢过去了,她对表哥说,你哪儿配和林岚喝啊,你先过了我这关再说。于是闻婧一抬头一杯

就下去了。

  那表哥一看姑娘家喝酒都这么豪爽立马来精神了,也是一仰头就喝下去了,看他们两的样子我真觉得他们杯子里装的

农夫山泉。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闻婧已经喝了三杯了,全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的。其实我也不知道闻婧的酒量到底有多大,只是没

见她喝醉过。只是照这样喝下去,就是一李白那也得喝死。

  最后那表哥估计撑不住了,摆摆手说了句“女中豪杰”就走了,姚姗姗在那低低地骂了句“真他妈窝囊废”。我把酒

杯递到她面前,问她要不要和我喝两杯。她很不自然地笑笑然后走了,我冲着她的背影说“真他妈窝囊废”,说得整桌人

都听见了。我看见姚姗姗的背影都气得发抖了。

  我刚坐下来,闻婧突然伸出爪子紧紧地抓住我,我刚想抬头问她怎么了就看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她说,林岚,跟我

一起去洗手间。

  还没走到马桶面前闻婧就吐了,吐得昏天黑地的,像是要把胆都给吐出来。我站在旁边被吓着了。闻婧一直吐,看着

她痛苦的样子我在旁边觉得特别难过,我说闻婧我对不起你。

  闻婧抬起头来,对我笑了笑,痛苦的表情依然在,她说,你真****,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他妈就是……

  还没说完闻婧就又吐了,我在旁边心都碎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滚。从小我和闻婧就在一起,每次我惹事儿了闻婧

总能帮我撂平了。我是那种特能惹事儿的孩子,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一事儿精,走哪儿惹哪儿,逮谁招谁。可是每次都有

闻婧帮我收拾烂摊子。

  我走过去抱着闻婧,趴在她肩膀上嗡嗡地哭了。闻婧看我哭了也有点慌了,她就见不得我哭,她以前说过看我哭比看

我被人操刀砍都难受。我还记得当时我还骂她你什么破修辞啊。

  闻婧说,林岚,没事儿,真没事儿。一听她这样说我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在厕所哭得惊天动地的,叫人听见还以为是

被强奸了呢。

  从厕所走出来,经过走廊的时候,我看见了顾小北和姚姗姗。姚姗姗的半边脸红红的,好象还肿了起来,她在那眼泪

汪汪的,看上去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样子,只有我知道这副美人皮囊下面是比蛇蝎都蛇蝎的心。

  我和闻婧转身走了,没理他们,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我心里在想,顾小北,我们真的谁都不欠谁的了。


那天从顾小北生日宴上回来我就开始发烧,一直昏睡两天。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回到我爸妈那个家了。我妈

告诉我是她把我接回来的,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在那边发烧说胡话,拿着电话哭,又说不明白什么事儿,把她都吓傻了

。我看着我妈觉得这小老太太其实挺关心我的,于是乐呵呵地冲她笑。

  之后每天都有人来看我,一个接一个,先是闻婧来,跟我猛吹她那天多英勇神武,就跟那个在厕所猛吐的人是我一样

。我说是是是,你他妈最牛掰。

  然后是白松,他一来就骂我,说这么大一个人了还生病真一****。这多新鲜啊,难道就只能小孩儿生病啊。然后白松

和我聊初恋,说他的初恋就被我毁了,我现在才知道我是白松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喜欢的人。我怕他跟我算陈年旧帐就没敢

搭话。于是转换话题问他怎么喜欢上小茉莉的。他看着我,想了会儿,特严肃的说,你知道吗,李茉莉和你和闻婧不同,

她不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有天和我逛街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家卖布娃娃狗熊之类的店打折,她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然后很

犹豫地小声对我说,白松,你帮我买个娃娃好吗?绝对不超过五十块钱。我看着她心里觉得特难受。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

让她过得好点。听了白松的话我一下子对李茉莉的印象都变了。也许她真的从小就被教育为一个淑女,而不是做作呢。对

比一下我和闻婧一双靴子就几千块我们真他妈该拖出去斩了。后来白松走的时候我对他说,好好照顾李茉莉。他笑笑说当

然。

  之后来的是微微,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大包小包的人参鹿茸熊掌往我家提,东西多得都够开药店了,把我妈看得目瞪

口呆的。我妈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逢年过节下属送的东西也不是没档次的货,可也没见过像微微这么送东西的。我拉

着微微坐在我床边,我妈端碗鸡汤进来,微微自告奋勇地要喂我,喂着喂着自个儿吃起来了,真他妈没人性。我告诉了微

微我和闻婧怎么遭了姚姗姗那厮的毒手,还没说完,微微从床边跳起来,把碗一摔说我去她大爷!我看见我刚买回来的瓷

器摔个粉碎噌就从床上蹦起来了,我挥舞着拳头冲她怒吼:我操,你摔的可是我的碗!

  最后来的人是陆叙,我指使着他帮我又递面巾纸又削苹果又倒水的,把他当一小奴才使唤,难得生次病当然充分利用

。我看着陆叙听话的样子跟一小绵羊似的我简直觉得那个在办公室里追着我殴打的人不是他。那天我又对他讲了我和顾小

北的事情,当然事件里的人物名字全部被我换成了abcd。我说得格外兴高采烈,跟一更年期的妇女似的口若悬河。说到最

后看到陆叙的表情挺怪异的,又难过又严肃,还有点心疼。我见苗头不对就没说了,可是还是惹祸了,还是大祸,因为陆

叙突然说,林岚,我喜欢你。他说如果没有人照顾你,你肯定是不把自己当人的。

  没几天我病就好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我又生龙活虎地去上班了。到了公司,陆叙很惊异我居然恢复地这么快,

前几天还一副要出病危通知单的样子,现在居然跑来上班来了。他问我要不要多休息两天,我说不用不用,我是一野草,

雨打风吹天打雷劈野火焚烧,只要有春风,我就阴魂不散。陆叙说知道贫了那病真好了。

  刚坐下来电话就来了,微微打来的,她说新开了家酒吧晚上请客,叫我一定去,说闻婧也在。我说那好,我肯定到。

  下班的时候我问陆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酒顺便见见我的俩好姐妹。陆叙说没时间要工作。我说你这人真没劲,你要

结婚那不出半年肯定脑袋冒绿光。说完之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办公室,一转过门就在走廊上飞奔,我估计陆叙一时没整明

白。果然,马上我就听到了他办公室里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大门打开,陆叙追出来要揍我,不过我已经跑进电梯了。

  晚上我按照微微“怎么妖孽怎么打扮”的指示把自己弄得支离破碎地往酒吧冲。微微新开的酒吧在三里屯儿,我告诉

她现在三里屯已经不吃香了,现在年轻人谁还去那儿啊,也就一些中年愤青在那儿耀武扬威把自己当土皇帝。微微格外鄙

视我说我不懂行情,她说投资就是要在谷底的时候下猛药,狠建仓。微微经营的行业光怪陆离什么都有,开始的时候在广

告界打拼,后来广告界被她玩儿得一手遮天了又开始插足影视界,然后又把罪恶的黑手伸向舞厅酒吧,就差没做性产业领

袖妈妈桑了。

  我打车一路过去,满眼都是小妖精,耀武扬威地把一个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身板儿暴露在北京肮脏的空气里面,穿得

比我的内衣多不了多少。我坐在车上看着无数的新鲜的祖国花朵横空出世心里感叹人老珠黄。那天在网上碰见个87年出生

的小女孩儿,我想拉近和年轻人的关系就在那儿装纯情,说我们来聊初恋吧。结果那丫头打过来一句话“谁还记得初恋啊

,我只记得我的初夜了,你聊吗”。我他妈一口水喷在电脑上昏死过去。

微微新开的酒吧弄得跟盘丝洞似的妖孽横行,我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大腿女人在台子上领舞,蛇一样扭来扭去。“大腿

女人”是闻婧的叫法,她说这叫借代,以局部代整体,以特征代共性。酒吧里音乐跟地震似的,每个人说话都跟吵架一样

吼来吼去。

  我冲进最里面的包间,我知道微微她们在里面。本来我进去只想着见微微和闻婧的,结果顾小北姚姗姗白松小茉莉以

及一大票我不认识的人在里面。我当时有点犯糊涂,以为自己走错了。微微见着我拉我过去在闻婧旁边坐下来,自己却跑

到姚姗姗旁边坐下来。闻婧在那啃西瓜呢,对我喉咙里含糊地吆喝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姚姗姗对微微是毕恭毕敬的,估计她也听说了微微的大名,学广告的只要在社会上有点见识的都知道微微的名字。微

微经不住糖衣炮弹一样在那和姚姗姗一口一个姐妹的,看得我直翻胃。

  闻婧有点看不下去了,她直性子,没我那么虚伪。她噌地站起来要上洗手间。微微也很不会看脸色,说要和她一起去

。她们进去的时候闻婧脸色特别差,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变得更加差,我心里有点虚了,她们俩要吵起来我还真不知

道帮谁,手心手背的事儿啊。

  我不知道洗手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闻婧火大了,她那个人,什么都写在脸上。她站起来把酒杯一摔说,林岚我

走了。

  微微也来气了,站起来说,闻婧你别真把自己当事儿,我是看林岚的面子把你请来的,你别在我面前耍你的小姐脾气

,我他妈不吃那套。

  我就小姐脾气你怎么着了吧,你要把我惹急了我他妈跟你丫死磕!你这家酒吧不想开了你就他妈动动我试试。

  微微豁地站起来,我看见她脸色变了,我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她说,我今个就要动动你,我让你看看螃蟹就是横着走

的!说完一甩手一巴掌就抽过来了。

  我正在想闻婧这下子肯定一重伤,结果啪的一声微微反手挥的幅度大了点竟然一嘴巴抽在姚姗姗脸上,立马把她打得

目瞪口呆的。不只她,我都目瞪口呆的。

  闻婧跳起来,妈的你敢打我,我爸都没打过我,说完一块大西瓜就朝微微砸过去,结果一偏,劈头盖脸地砸到姚姗姗

头上。我心里立马明白过来了,当时就想哈哈大笑,可是既然姐妹儿把戏演得这么逼真,我也不好ng啊,于是我他妈也跳

了出来装大马猴,我说,微微,闻婧怎么也是我姐妹,你敢抽她!说完我就端起桌上的一匝红酒,心里想今儿个谁挡我我

灭谁!我刚想泼过去,顾小北站起来了,他拉着我的手,没说话,可是我知道他是在求我。我当时楞在哪儿,跟一电影定

格特写似的。正僵着呢,微微对顾小北吼,你他妈别仗着林岚喜欢你就真把自己当事儿,你要敢出手我要你今天出不去这

门!顾小北望着微微,他知道微微的脾气,那可是说一不二,打哪儿指哪儿。他抓着我的手松开了,我当机立断特别矫健

地就把一匝酒朝碉堡那厮泼了过去。

  我和微微闻婧用一句“有种出去单挑”跑出来了,走出包间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只是我不知道是谁

给了谁一耳光。我也不想知道了。

  出来后闻婧和微微就开始笑,我也跟着笑,觉得心里特舒畅,微微还在那说我,****,你干嘛指着我的红酒泼,你不

知道泼啤酒啊,你那一泼泼掉我几百块呢。

生活开始朝一个越来越简单而明快的方向滑过去,我依然是一快乐的小青年,偶尔做个捧着洗脸盆接钱的梦。生活中

唯一让我觉得不稳定的就只有陆叙了。

  上次他在我家说了喜欢我之后我什么反应都没有,躺在床上装尸体。其实我内心跳得跟鼓似的咚咚咚咚。不过那次之

后,陆叙也没提过这事儿了,我都怀疑是不是场梦。不过后来证明不是,因为陆叙把她那个温柔多情的女朋友约出来了,

要跟她分手,因为他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我,他说他不能再骗她,既然心里已经不喜欢她了就要告诉她。我说我又不是你

女朋友,陆叙说,你不和我在一起我也要和她分手,因为我心里已经背叛她了,我不能骗她。说得特严肃跟琼瑶对白似

的。
 
那天陆叙打电话叫我去一咖啡厅等他,说要和我一起向他女朋友提出分手。我心里想这关我什么事情啊我为什么要抛

头露面的。电视剧里的第三者不都是隐藏人物吗?

  陆叙来了,坐在我对面,他叫我等一下,说他女朋友马上来。那天我穿得很正式,因为听说他女朋友是个特别温柔安

静贤惠的女人。我总不能弄成个女狒狒去见她吧。

  正喝着咖啡呢,我一抬眼看见闻婧走进来了,我刚想和她打招呼,见她那样立马笑得跟一蛤蟆似的。您要看了丫那样

您也乐,穿得跟一处女似的,那套行头套在闻婧身上就跟你逛窑子,看见一小姐穿着婚纱跑到你面前来把裙子一撩,大腿

刷地蹬到板凳上双手这么一摊一亮相:大爷您想怎么玩?妈的感觉和这个一样。

  不过三秒钟之后我就笑不出来了,我都哭得出来,闻婧也一样,因为陆叙冲她叫,闻婧,这边。

  那天陆叙缓慢地跟闻婧说了分手的事情,我在旁边恨不得有人过来打死我,打脸都成。要我早知道陆叙的女朋友是闻

婧,我他妈宁愿被砍死也不去招陆叙。我看见闻婧坐在我对面,一句话都不说,我心里跟被爪子抓似的难受。我想伸手过

去拉闻婧,可是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一下子就缩回去了。

  那天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就记得陆叙在那口若悬河,我和闻婧在那各自心怀鬼胎。

  我想,这生活怎么跟连续剧一样****啊。

  第二天闻婧跑到我家楼下找我,我赶紧跑下楼站在她面前,我一米七二的个子站在她面前跟一米二七似的。我见两个

人都不说话不是办法,刚说一句“闻婧,我对不起你……”还没说完闻婧跳起来轮圆了给我一耳光,看上去挺重的,其实

一点都不痛,就跟我打顾小北一样,她舍不得打我,就跟我舍不得打顾小北一样。我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我倒宁愿闻婧

抽我,狠狠地抽我。

  她转身就走了,走之前说了句让我痛不欲生的话,她说,你从小都喜欢和我抢东西,我哪次都让你,这次我也让你。

  从那天之后我就呆在家里,闻婧一直没来看我,倒是顾小北来了,我倒在他肩膀上使劲地哭,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去

了。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觉得像是前世一样久远。突然想起姚姗姗每天都是靠在这个肩膀上的,我立马觉得恶心,我推开

他,我说你滚。顾小北看着我,眼睛红红的,他说林岚别这样。好象他就只会说这一句话。我说,你管我怎么样,我爱怎

么着怎么着,看不顺眼你他妈滚啊,谁要你在着装好心狐狸啊。顾小北转身出了我的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我房间的门。我

抓起床头的那只碗就朝门砸过去,看着那些碎片我都不知道心疼,前阵子还为了这个碗和微微发飚呢。

  我一直睡在床上,公司也不敢去,我老是觉得自己对不起闻婧,觉得夏天像冬天似的寒冷。开始的时候陆叙每天都在

楼下叫我,我对我妈说你要敢让他进门我就死在你面前。在最后一次我冲到阳台上破口大骂,骂着骂着自己就哭起来,陆

叙在下面听到我哭就慌了,他说,林岚你别这样。我心里冷笑,这年头谁他妈都只会说这么一句话。我挥挥手说你走吧,

说得丢魂儿似的轻得自己都听不见,可是我那一挥手,一盆花就这么被我挥下去了。

在暑假结束的时候,学校分配实习的指标下来了,我叫我爸动用了他的四通八达的人际关系把我弄到上海去了。我不

想呆在北京了,我要再呆这我他妈准挂了。

  收拾东西的那天我接到了闻婧的电话,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说话,我心里挺怕的,后来闻婧叹了口气,她说,你丫说

走就走太没人性了吧。我一听马上甩开嗓子哭,因为我知道闻婧这样和我说话就是原谅我了。我一直哭一直哭,觉得肺都

要哭没了。闻婧在那边慌得手忙脚乱的,她说,你别哭,别,我他妈听你哭比看你被人操刀砍都难受。后来闻婧说,你丫

真够狠的,拿盆花去砸陆叙,他被你砸得头破血流的都不肯走,还是站在楼下等你,后来昏倒了被社区大妈拖医院去了。

我听了心里觉得跟刀割一样。

  闻婧说她原谅了我,因为她知道,其实她一直在陆叙面前伪装着温柔的女人,即使陆叙和她在一起也不是爱上的真实

的她,所以她决定还是自由点好。她最后说了句,林岚,我估计那小王八羔子是真爱你。

  我走的那天一票人来送我,跟一出国考察团似的,我看着陆叙不在心里空得跟冷清的机场候机室一样。我猜他现在还

裹着白纱布躺在医院里呢。我对微微白松和顾小北闻婧分别暴力了一会儿,然后就转身进了通道。我走得真坚决连头都没

回。

  在我刚要上飞机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有短信进来,是陆叙。

  “我就站在候机室的后面,你进通道的时候一回头就可以看见我,我以为你会恋恋不舍的,可是你真的连头也没回就

那么走了。”

  上了飞机,小姐礼貌地叫我关机了。我关掉手机的一刹那眼泪奔腾而下跟黄河泛滥一样。我突然想起了陆叙表扬我的

话,“创意层出不穷跟黄河泛滥似的”。

  飞机轰鸣着跟一怪物似的冲上了天空,我的头靠在玻璃上昏昏沉沉的,一直做梦,梦里挣扎来挣扎去的,梦中我又看

见了年轻时候的顾小北,微微,闻婧,白松,看见我们高中的时候在学校耀武扬威的就是一帮子该死的子弟,我们在高中

校园里横冲直撞流血流泪,梦里的阳光灿烂得一塌糊涂,可是我却看到忧伤纷纷扬扬地跟飞花似的不断飘零,不断飘零,

数都数不清。在梦里我一直没有见到陆叙,我想不起他的脸。

  飞机进云层,冲撞,我的眼泪挥洒在九千米的高空,真豪迈。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上海位于海边所以台风大,我觉得飞机降落的时候晃晃悠悠的,着陆之后也一蹦一跳地跟碰碰车

似的.当时我在飞机上的伤感劲儿还没涌完呢,于是特心灰意冷地想干脆把这个飞机弄翻得了,我也死得痛快,闻婧微微肯定

会为我的死泪流成河,不过顾小北白松和陆叙那三个小王八羔子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下了飞机我把手机开机,刷地进来五条短消息,我握手机的手都给我震麻了,五条短消息全部是火柴发过来的,其中有一

条让我很崩溃,.火柴说,妈的你装什么处女啊,你丫倒是哼哼哈哈弄出点声响来助助兴啊!

  火柴是我一初中同学,我和白松微微等一帮子弟在学校里横冲直撞跟小坦克似的谁都不怕,就怕她.像我和闻婧这种看上

去特别二五八万的,其实也就嘴上贫,绝对纸老虎,撑死一硬塑料的,所有的人都说我们是披着狼皮的羊,除了顾小北,他硬要

坚持我是穿着防弹衣的狼,还是一大尾巴狼.微微和我们比起来算是见过世面经过风浪的人,不过和火柴一比那绝对是小巫见

大巫.火柴的妈妈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她爸就特恨她(妈的真不知道这什么逻辑),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但火柴从小

就特坚韧,跟冷酸灵一样.一般的小孩儿都是未雨绸缪的,大人的巴掌还没落下来就扯着嗓子哭,哭得左邻右舍都惊动了,全部

赶过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乱子,大人的巴掌也不好意思再落下来了,比如我和闻婧,我们就是这样的孩子,仔细想一下我们从小

就那么奸诈且天不怕地不惧的,怪不得顾小北整死说我是穿着防弹衣的大尾巴狼.但火柴是打死都不哭的,只是用一种如剑如

刃的目光瞪着她爸,等她爸打累了她就站起来冲她爸冷笑.火柴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从此闯荡江湖,那个时候我闻婧

白松还在初中悠闲地虚度时光.火柴离家时对她爸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他妈就是一****.真牛掰.
 
当我们高二的时候,火柴回来看我们,刚见她的时候我见她嘴唇红肿以为她被人打了,后来才知道那是最新款的唇膏,一

支够我花一星期.我们和她勾肩搭背地走在校园里,遇见曾经的老师,老师很关心地问火柴现在在做什么,火柴笑脸如花地说

做小姐呀.那个老师撒丫子就跑.

  在我们大一的时候,火柴又来看我们.这时候火柴已经不做小姐了,做妈妈桑.她挥斥方酋地说,我不再是个受压迫者了

.这句话说得多形象啊,真符合她的职业特征.火柴说她现在在性产业方面混得如鱼得水,她说她老用安徒生的名作来让人记

住她火柴姐的大名,我当时还在想怎么纯洁的儿童读物会和性产业联系在一起,火柴马上就解答了,她说她每次自我介绍的时

候都说:我就是那卖女孩的小火柴.当时我心里就想真他妈一盲流.白松说她双手沾满处女的鲜血,而我当时则联想起火柴往

各大宾馆酒店一车一车地送小姐过去的壮观画面,跟当年贩卖黑奴一样,都是罪恶的人口交易.

  忘了说了,火柴的本名比处女都处女,叫唐淑娴,我操.

  我从通道口出来,老远就看见一个美女雷厉风行地朝我飘过来了,说实话火柴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一头酒红色的离子

直头发,一副冰蓝色的太阳镜,一件一看就是精品的吊带刺绣,想当初她离开我们的时候还是一青葱岁月的小丫头,如今

已经是一尤物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贼眉鼠眼的男人把眼光在她的上三路下三路来回打量,美女就是好,特别是在这

个眼球经济的社会。以前我和闻婧走哪儿都是焦点,不过在火柴面前,算了吧,我心甘情愿当绿叶。

  火柴冲到我面前,摘下墨镜,我刚和她用暴力彼此拳来腿往地表达了分别多年的思念,结果丫丢过来一句话:操,你

丫什么破飞机啊,没油了还是怎么着啊,飞这么久?她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我站在她面前恨不得死过去,周围的那些

男人估计早脑充血了,谁会想到一个美女的外表下是颗捍妇的心灵呢。还是让我扛了吧。

  不过火柴到上海都大半年了,一点江南吴侬软语的温柔没学会,还是一口京片子。

  火柴问,你丫不跟北京呆着,干嘛跑上海祸害人民来了?

  我说,我想首都大众也不容易,我不能老跟一处祸害人民啊,于是就来了。

  我这人嘴也闲不住,一有人跟我贫我立马接上去。

  火柴说,你丫别跟我贫,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我低着头拉行李,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我就是拿一花盆把一小青年砸医院里去了,跑这儿来躲避法律的制裁。

  火柴踢我一脚,说,滚你丫的,就你爸和闻婧她爸在北京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别说拿一花盆,你就是拿一火盆把人给

砸歇菜了你丫也不用跑啊。告儿我,到底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我被顾小北的女朋友扇了两耳光我觉得很没面子就躲过来了。我发现我说这句话说得特别顺

溜。

  火柴说,哦。然后就没下文了。我心里不由得很佩服她,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啊,比如微微啊闻婧啊,哪个听了这话

不一跳三丈高啊,您看人家火柴,多镇定。我们这些儿女情长在她眼力估计都是云烟,不真实,飘渺,虚幻,用火柴以前

的话说就跟性高潮一样。我突然发现自己躲避到上海来特没劲,跟王八似的,被欺负了就知道往壳里躲,我在这儿伤春悲

秋的,顾小北估计在北京过得特欢畅。

  我和火柴各自沉默低头走了一两分钟,火柴突然跳起来挥舞着拳头冲我吼:我操,林岚,你说什么呢!顾小北的女朋

友不是你吗?!

  我操,丫终于听到重点了。

  我刚走出机场大厅我的手机就响了,我一看,是陈伯伯。我来上海之前我爸特意帮我找了个人说是在上海照顾我,其

实也就是找了个估计挺牛逼的人,怕我惹事,因为我妈就总是说我是一事儿精,走哪惹哪。

  我接起手机就问陈伯伯您在哪儿呢?纯情得跟朵花儿似的。我估计闻婧听到我这口气灭了我的心都有。电话里那人说

,往前看,往前看,看见那宝石蓝的车了没?我甩过脸去就看到一中年男人冲我热情地挥手。

  我拉着火柴跑过去,一个黑色西装的估计是司机的人把我的行李放进后面的行李箱里,我过去拉着陈伯伯的手热情地

表达了家父对他的思念和对以后工作和生活上合作前景的展望,就跟新闻联播里两国领导见面似的,挺牛掰的。

  我正得意呢,突然心就冷了,彻底冷了,我忘记了火柴站在我后面,丫要是一兴奋来一句:先生穿得挺光亮的啊,弄

个妞吧?我他妈绝对当场死在那儿。不过事实证明了我低估了火柴,她也和陈伯伯握手,展望了一下未来,讨论了一下时

政,跟一女强人一样。

  在车上我有点累,就闭着眼睛躺着,火柴依然和陈伯伯你来我往地,通过他们的谈话我又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有眼有珠

的人少得可怜,因为陈老头说了句让我很不平衡的话,他对火柴说,你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和林岚是同学吧?我操,我

睁开眼发现火柴用一种特复杂的眼光看我,似笑非笑的,我知道她什么意思,我没理她。

  车一会就冲到静安寺那边了,满眼的小洋房,陈伯伯对我说:我在这有栋房子,你先住着。我倒是没什么感觉,火柴

却吞了口水。我小声问她怎么了,她停了很久,最后蹦出几个字:丫真有钱。

  我看着窗外,到处是春深似海的树木,浓郁得似乎要流出水来,那些一大团一大团的绿色把整个夏天弄得格外潮湿。

树阴下是各种风情的美女缓缓而行。我想以后我也是一小资阶级了,想想就很快乐,这就是我的新生活啊。

说实话这屋子真够大的,下面一层是客厅和厨房,上面一层是两间大得离谱的卧室。别说就我一个人了,我琢磨着估

计一匹马都够住的了,没事还能撒丫子跑跑。妈的有钱人就是好。不是老说上海住房紧张住房紧张吗,新闻联播净瞎白

活。

  送走了那位大爷,我和火柴躺沙发上,一人一句地回忆我们青葱的岁月,本来我还想套点文化名词儿抒发一下我对火

柴这么久没见的思念来着,结果丫就只顾着给我讲她辛苦的创业史了,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鸡头到如今纵横北京上海的性

产业工人领袖。末了丫整一句结尾,跟实话实说似的,特精辟,她说:“你看,我就是这么一火树银花的女子,多斗转星

移啊,多欲罢不能啊,我容易吗我……”我当时一听这话血压蹭地就上去了,缺氧,她的成语真是用得鬼斧神工的,我一

时还不能接受这种奇幻的风格。火柴说累了,冲我一挥手,“弄口水喝。”我巴巴地满屋找纯净水,找到了又巴巴地给她

送到跟前儿去,就跟她手下一小鸡头似的。

  的确,火柴也真不容易,当年离开学校的时候她才多大呀。我躺在沙发上,想着这些年来的事情,我浑浑噩噩地念书

谈恋爱喝酒混饭局,三不五时地血洗了我爸的钱之后再去血洗燕莎赛特,仔细想想我手里到底留下了什么呢?顾小北叛变

革命,找了一新鲜的花朵,陆叙被我用一花盆砸医院去了。微微忙于事业,一女强人,和我这牛仔裤大t恤的大学生根本就

不是一个阶层的,至于闻婧,我硬是在她心上砍出了一条大大的伤口啊,估计现在还在淌血呢。我真该拖出去毙了。

  我说火柴,我翻过身头冲她问道,你不是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的吗,怎么跑上海祸害人民来了?

  火柴说:“我一姐们儿,原来也是一小鸡头,在北京混了好些年了,依然是一小鸡头,丫气不过,就跑上海来了,来

了没几天就跟我打电话,口气那个激动啊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我操,丫还知道哥伦布,这个大文盲,我一听她讲

书面语就头晕。当初小学语文考试,叫写逝世的同义词来着,丫在试卷上写了个“歇菜”交上去了,还特得意。

  火柴接着说,丫说“你不知道啊火柴姐,上海男人全他妈都是情压抑者,和他们聊天比听新闻联播都难受,估计全都

没有性生活”。于是我就过来帮我姐们儿打基础,这一来就三个月了,估计再有三个月我就得回去了,北京啊,我首都的

人民啊,我可想死你们了。

  看她那特激动的样儿我又头晕,我宁愿她说“首都的嫖客们啊,我想死你们了”。操!

  说着说着火柴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说:“喂,您好,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丫嗲得跟一牛皮糖似的,我差点从沙发

上滚下来,我正要发作,突然火柴的语调就变了,跟骂儿子似的,“滚你丫的,我还当是我亲爱的嫖客同志,你丫接电话

你倒是先出声啊,我姐们儿来了,没功夫跟你贫,滚你丫的,你才一小鸡头,人家是一作家!好了我马上来,她要来我就

带着她来好了,估计你丫还没见过活的作家吧,操,滚蛋……”

  火柴挂掉电话,冲我眉飞色舞的,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那个来上海创业的姐们请客在一家迪厅跳舞。

  我忙说,得了吧您忙您的,我还得收拾收拾东西呢。

  火柴没等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说有什么好收拾的啊,妹妹我明天就陪你去血洗上海,缺什么买什么。我一想这感情

多好啊,就同意了。
 
晚上我斟酌了一下形式弄了个特闪光的吊带刺绣和一条紧身牛仔裤,配合

着我亲爱的小姐们火柴,穿得跟俩亲姐妹似

的。我估计我妈要知道我给她弄这么一女儿回去,估计丫毙了我的心都有

。我坐在火柴白色的小本田上,脸贴着车窗,车

玻璃被我摇下了一条缝,上海的夜色带着些微咸咸的湿气扑面而来。我想

,这就是我新的生活啊。

  我只顾着跟着火柴走,也没注意到了什么地方,当突然电梯门一打开

震耳的音乐突然响起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我已

经进来了。

  我放眼这么一望,和小北京差不多嘛,这大上海不也是一样声色犬马

酒池肉林的,老牛吃嫩草,老草吃嫩牛。我操!

  火柴拉着我直接冲向一小角落,借着灯光我看到一帮子善男信女,偶

尔还听到一声“滚你丫的”。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在北京还是在上海啊,昏菜了吧我。后来火柴告诉我,这一帮子人

都是北京城中的祸害,到上海来出差,知道火柴

挣俩钱也不容易,那句文化词儿怎么说来着,“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于是纷纷跟火柴这儿献爱心来了,表达表达

友谊。

  我刚坐下来,对面一男的就对我嬉皮笑脸的,一脸肥肉闪闪发光,我

估计丫正发情。果然,他把脸凑过来说,这位姐

姐长得真好看。我当时血压就上去了,激动啊我,您说您都一大把年纪的

人了还管我叫姐姐,我长得哪儿那么蹉跎啊。他

叫着不恶心我听着都恶心,说句实话,我宁愿他叫我妈。火柴一巴掌推在

丫油亮亮的大脑门上,说,滚你丫的,人家林岚

可是一知识分子,一作家,谁他妈跟你狗扯羊皮的啊,操!

  火柴刚说完,对面一女的就站起来了,打扮得挺漂亮的,比火柴看上

去稍微大点,那女的一把拉住我的手,那个激动

啊,跟新闻联播里领导慰问灾民似的,吧唧丢过来一句话:“哎呀,您就

是那位作家啊,您看看,您看看,我长这么大还

没见过活的作家呢!初中净在语文书上看鲁迅那****了。”妈的,要不怎

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丫说话跟火柴一个德

行。只是不知道鲁迅这会儿躺在泥巴里做何感想,没招谁惹谁几十年后被

一性产业工人骂****,我都替他觉得冤。火柴指

着那女的对我说,这就是我那来上海创业的姐们儿,柳如絮。我笑脸如花

地伸手迎接,心里想:多好一名字啊,就这么被

糟蹋了。握完手她立马把服务生叫过来,摸出一叠粉红色的钞票,我也没

看清楚多少,“啪”地一声摔他脸上,“去弄两

瓶最好的酒过来。”本来来之前我听火柴讲柳如絮同志的创业史,觉得她

离乡背井又无依无靠的,日子肯定过得很忧愁,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热血沸腾的话想安慰她来着,我一看她这老佛爷的架势

,我歇了吧我。

  酒拿上来了,刚对面那被火柴推了一巴掌的男的贼心不死,又递过来

一杯酒。我从下飞机开始就一口水没喝过,于是

我接过来一饮而尽。丫的,渴死我了。我估计那男的本来想灌我来着,行

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一看我拿酒那架势他立刻

没屁了。亏他没见着闻婧,我是把红酒当可乐喝,闻婧是把白酒当红酒喝

,明显比我高两个段数。而眼前这男的,绝对是

把红酒当白酒喝的,轻轻舔一口还他妈龇牙咧嘴的跟喝烧刀子一样,我真

想揍丫!

  放下酒杯火柴叫我去蹦会儿,我一想跟这儿坐着看着那男的也添堵,

于是就跟着火柴去了。

  中国人口真是多啊,我和火柴挤了半天挤进了舞池,刚站稳我一回头

就看见一张抹布一样布满皱纹的脸。多蹉跎啊,

吓死我了。这大妈的年纪我目测着最少也四张多吧。怪不得别人说“古老

的北京,年轻的上海”啊,真年轻啊。

  我刚惊魂脯定,台上的dj就开始喊口号了,“我左手叉腰右手摇,摇

出你的性高潮”,“我左手摸摸右手转,转走你

的性冷淡”。舞池里的人全疯了,双手齐用,紧跟指挥。那dj估计是来劲

了,又开始糟改革命烈士。“黄继光,邱少云,

天天跟我来发情”,“罗盛教,董存瑞,天天楼着小妞睡”。说得多好啊

,说得真好啊,我怀疑丫是一先锋诗人。

  提到先锋诗人,我就想起我在大学大一学期末的那档子事儿。那时我

在学校是宣传部部长,其实这也和我爸面子大有

关系。而顾小北是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所以我和他跟校长还有成千上万

的副校长一起坐在嘉宾席上看节目。坐在顾小北

旁边的是学生会主席,但学校领导都宠着顾小北,不怎么买那主席的帐。

这主要也是因为顾小北的父母都是纵横商场的豪

杰,每次学校拉赞助都是顾小北出马,而且都是一万两万地拉回来。如果

换作那主席,别说一两万了,就是一两千也得把

他给拉歇菜了。而且顾小北拉赞助特别狠,拉完康师傅就马上拉统一,拉

完麦当劳马上就拉肯德基。那天我左边是顾小北

,右边是一特蹉跎的副校长,有个节目就是一先锋诗人朗诵诗歌。瞧丫穿

得特朴素跟焦裕禄似的,结果一张嘴就甩出一句

:女娲啊,您的隐型眼镜儿,碎了吗?一脸严肃的疑问表情跟大尾巴狼似

的。我旁边的副校长一口茶就喷出来了,那个激

动啊,一张嘴一双手直哆嗦,结果一副粉红色的假牙扑通掉茶碗儿里了。

我当时一恶心,于是也跟那儿直哆嗦。

挤着挤着我和火柴挤到俩巨海的音箱旁边,感觉跟地震似的。火柴指指上

头,我心领会神地就跳到音箱上去了。我和

火柴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头顶和舞动的爪子。一束追光打过

来笼罩了我和火柴,我望过去那个灯光师正冲着

我们笑呢。火柴立刻扭动腰肢回报他的这束追光。我和火柴奋力地跳着,

前段时间热播的电视剧里不是有句话吗:灯光下

的人生是最完美的人生。我和闻婧还有火柴都是从小学二年级就学跳舞的

,先芭蕾后民族,都是腿长、脚背直,膝盖小的

主儿,凭我们的基本功,全身上下除了头盖骨,哪块骨头不能动啊。台下

那群只会摇头一脸春心荡漾,不管是吃了摇头丸

还是没吃摇头丸,装丫挺的还是不装丫挺的妞儿们,和我们哪是一个段数

的啊。灯光师又打了三束追光过来,我回头看火

柴,丫特兴奋,跟那儿跳飞天呢。以前我和闻婧凭这个飞天舞在小北京还

拿了不少奖呢!

  跳着跳着我感觉一团东西向我倒来,像个人,我用手一推,结果推在

一团肥肉上。我定眼一看,一特壮实的大爷赤着

膀子上来了,我心里就在琢磨:就他那吨位,怎么弄上来的啊?我估计母

猪上房都比这容易。丫跳得也特勃发,而且跳得

特另类,下半身跟那儿纹丝不动,上半身直哆嗦。胸口两团肥肉甩来甩去

的。用句特流氓的话来说,丫胸部比我和火柴的

都大。

  正跳着呢,牛仔裤里的手机震了,我摸出来一看,差点从音箱上翻下

去,陈伯伯的手机好码闪烁在我手机屏幕上,我

估计要让他知道我在这种混混场所,我在上海的日子就不宁静了。

  我把手机拿给火柴看,火柴当机立断把我朝洗手间拖,她说那儿的隔

音效果特别好,上次她在那儿打电话给别人说是

在图书馆看书别人都信了。

  结果冲到门口女洗手间的门被关得死死的,火柴一看男厕里没人,就

抓着我冲进去了,我哆哆嗦嗦地把电话接起来,

然后听到陈伯伯的声音,他问我在干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我说洗澡呢

。陈伯伯告诉我明天去一家公司面试,他给安排

的,到时候过去报上他的名字就一切ok了,然后告诉了我那家公司的地址

和面试时间,我听了很兴奋,因为那是家著名的

跨国广告公司啊,多少人前赴后继地往里冲啊。

  挂掉电话我冲火柴特贼地笑,我说银子!然后挥挥自己的手机。

  正好我和火柴要出门的时候,一个男的突然进来了,他看见我和火柴

脸上表情跟吞了只苍蝇似的。火柴说,别惊讶,

小兄弟,我儿子进来太久了,我来看看他。说完拉着我出去了。我不知道

那个男的什么表情,反正我听了真想骂火柴****

。到这来玩的人谁可以年轻到当你儿子啊?

  早晨的阳光总是美好的,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想我还活在这

个世界上,享受着美好的阳光,展示着我美好的

岁月,看着无数丫挺的人满世界奔走,我会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充实。

  这是我在上海的天空下醒来的第一个早晨,本来我昨天把手机闹钟设

定到了早上七点,因为我今天有个面试,睡昏过

去了那么我几乎就可以在上海永久地沉睡了。不过我早早就醒过来了,从

枕头下摸出手机看看才六点,我都有点佩服自己

了,昨天晚上玩到那么晚今天居然还是起得来。

  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晚上睡觉不关手机,而且喜欢把手机放在枕头

下面。以前顾小北就老教育我说有辐射,你不想

得脑癌就晚上把手机给我关了放到床之外的地方去。我记得有次顾小北还

是说这个事情,我就骗他说我关了关了,然后照

样开着机把手机丢到枕头下面就睡了。结果半夜被个电话惊醒,接起来就

听见顾小北在那边跟狮子一样冲我咆哮:叫你关

机关机!听见没!本来挺迷糊的我被他一吓吓得特精神,于是就睡不着了

,起来跑到网上去打传奇。

  我记得传奇刚风行那会儿我和顾小北经常手拉手着在里面游山玩水,

也不动刀动枪的,就在里面讲甜言蜜语。顾小北

为了怕传奇上男的勾引我,硬是给我弄了个男的帐号,用他的话来说,传

奇里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人妖都抢手,何况你是

一真女的。这话多新鲜呀,我还真是一女的。于是就出现了我和顾小北两

个男武士跟那儿讲情话,旁边的人狂叫受不了两

个破玻璃。做武士也是顾小北的意思,他说做别的烦,就做武士,会砍人

就行。我总是在心里鄙视他,粗人!其实我背地

里还有个帐号,是个道士。每次我都是看见有队人马要攻城了,我就屁颠

屁颠地去加入,然后站在背后摇旗呐喊,也不上

去打,时不时地丢张小符上去做做面子,顺便不时地冲回老大身边说没药

了问要钱。然后要到了就去存起来。我真是奸啊

。不过上次我也栽过一回,我看见好象城被攻下了,就兴高采烈地往里冲

,结果浩浩荡荡出来一大群敌人的队伍。我吓得

哆嗦,就狂喊:别杀我,我是奸细,卧底的!结果证明他们的眼睛比较雪

亮,还是把我杀了。我躺在地上还不服气,还在

叫,妈的奸细都杀,没人性。跟顾小北打的时候什么他都让我,但是掉了

宝物他绝对不让我,抢得比谁都快,其实他拿到

之后卖了钱也是给我用,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不直接让我拣。有次刚

把宝物打出来,掉在地上,结果我也死了,我就

死在宝物上,我躺在那儿特悠闲,也不退出游戏,心里想你大爷的我不信

我躺在这你还能拣起来。顾小北站在我旁边,穷

叫你倒是退呀退呀!我心里冷笑我说我就是不退,反正我死了,有种你就

鞭尸。我正得意呢,电话响了,顾小北,他在电

话里冲我吼,林岚你给我退了!我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得出他一张脸皱起来

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我和顾小北在一起的好笑的事情多了去了,只是现在回忆起来会让人

觉得伤感。望着窗外的阳光我突然想到北京这个

时候一定很漂亮,树木绿绿的,护城河的水也绿绿的,满天的鸟叫满地的

小京叭跟着老头老太太的脚边跑,我突然想起我

家的小京叭蝴蝶,顺便想了想也许顾小北和姚姗姗正在传奇里游山玩水呢



  阳光真他妈太刺眼了,不然为什么我的眼中会有泪水呢?

  我坐在床上就这么在阳光下花了接近十分钟追忆我的似水年华,我发

现我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顾小北,笑的,哭的,

抱我的,哄我的,那个在大冬天早上骑车帮我买早饭的,那个躲在厕所里

哭泣的顾小北。我这么多年的青春全部都是从他

身上流淌过去的,一切的时光经过他的洗涤之后都带上了他的味道,我可

以逃避照片逃避情书逃避礼物,可是这种味道一

直围绕在我的身边,挥也挥不散。


等我刷牙洗脸弄好后已经差不多该去那家公司面试了。我打扮得很端庄,

用闻婧以前的话来说是我打扮得很处女。我

顶着我的处女造型开着火柴借给我的白色宝马小跑奔驰在上海宽阔的马路

上,带着如同改造后的社会女青年的心情朝浦东

奔过去了。

  火柴的车开起来真的很拉风,我是个没本的人,所以开得很保守,我

怕哪个交警看我不顺眼了把我拦下来要个本儿来

看看什么的,那么我就歇了。而且我也不敢像闻婧那么把汽车当飞机开,

就是在小北京我都不敢,何况是在我鬼都不认识

一个的上海。

  本来今天火柴要跟着我一起去的,早上她弄了个电话过来,跟鬼似的

在电话里跟我叫,说什么一定要跟我去,说要发

展一下高层的业务。我想着一大清早的,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就开始跟她

在电话里贫,我说火柴你得了吧,人家一个一个

有的是钱,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汽车上躺的,马上骑的,什么女的没见过

啊,估计你丫难以打入内部。

  火柴说,我操,就那帮丫挺的,一个一个西装鸡,除了知道道琼斯和

人民币,丫的他们知道什么啊。看着丫们满脸的

青春豆我都觉得憋,幸亏我不是一男的,要不找不到地方泻火,那可是会

出人命的呀,还好我火柴来了,中央关心地方,

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

  我操,我当时就想把电话摔下去挂了,不过突然发现是手机。我就知

道不能跟火柴贫,一贫起来准没完,我不得不打

断了她的话,我说得了我的姑奶奶,您改天去发展事业,我得先把我的事

业先建立起来,就这样了啊。

  挂掉电话我就在想,幸亏没带她去,不然我真的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在

等候面试的时候在大厅里撒丫子跑业务,我曾经

见过火柴工作的敬业的样子,那还是在北京的时候,她还是一小妈妈桑,

接待的客户质量和数量都有限,逮着一个就不会

轻易放手的。我记得那次火柴特严肃地说了句让我扛不住的话,她一脸大

尾巴狼的样子盯着那个男的说,我操,兄弟,你

丫不至于吧,就给两百?你丫骑匹马都不只这点钱啊。

  真是想想我都后怕。要把火柴弄那去,估计我得挂了,陈伯伯估计也

扛不住。

  到了写字楼,我乘电梯上去,在电梯里我想起在北京我跟着微微去面

试的情景,那个时候走得多有架势啊,踢正步,

抬头挺胸的。而一转眼,我就一个人在上海开始找工作了。要不怎么总有

人说,生活,就是一场戏。比电视剧都让人跌破

眼镜。

  我上网逛论坛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漂亮mm的签名档:我左手拿刀右手拿

叉,把生活慢慢享用。当时就觉得是一智者,比

我们这种俗人强了去了。

  坐在大厅里等待面试,我身边一个一个看上去都挺牛逼的。不管是丫

挺的还是装丫挺的,每个人手里都是台笔记本,

噼里啪啦狂打键盘,看上去跟一作家似的,我都觉得自己跑错了地方,我

又不是来应聘打字员的。还有更****的在用手机

打电话,用耳机打,操,你丫又不是在开车,装什么丫挺啊。

  刚坐了一会,我就听到叫我名字了,我赶紧进去,我怕我在外面再多

坐会儿会把我坐歇菜了。

  进去之后我坐下来,面试我的是个估计三张多的男人,满脸豆豆,一

张脸跟荔枝似的,特青春,我突然想起火柴对这

些西装鸡的评价,心里就乐。不过我还是装得挺淑女的,这关系到以后买

米买油的事情。

  我刚想拿出我以前的平面设计给他们看看,然后顺便再对他们介绍介

绍我的情况,结果我刚运口气准备演讲,丫吧叽

丢句话过来:你北京的吧?

  我一听觉得有点不对,我说我是某某学校出来实习的。他很惊讶,说

,不是北大的啊?我很谦虚地说不是。心里在想

你大爷的。我的学校也不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学校啊,再说了,现在的大学

哪个不是一样的啊,抽烟,喝酒,谈恋爱,最多

的还是旷课睡觉,我就不信在北大睡觉就能把人睡聪明了。

  我继续说,您要不要先看看我的作品啊,我以前也在广告公司做过的

……

  我还没说完呢,他就很粗暴地打断我,我怀疑丫内分泌失调,我都这

么耐心了,你干嘛摆出一副我欠你两百块钱的样

子啊,怪不得一脸的青春证明。他说,广告谁不会做啊,主要是看文凭,

看见没,看见没?他挥舞着手上那张简历表对我

说,刚出去那个人,人家就是复旦的。我偷瞄了那张表一眼,差点没吐出

血来,简历上那个人是化学系的!这是广告公司

还是化肥厂啊?

  我算是彻底对这家公司失去信心了,我站起来,准备走,那个人望着

我,又叫,你干嘛你干嘛?

  我操,我是真受不了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啊,每句话都跟见鬼似的

叫。我回过头去,我很温和地微笑着对他说,不

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我是学广告的,我专业不怎么对口,我要去钢铁

厂试试,估计他们要我。我知道那家伙被我说得

心里堵,我管你呢,我说了畅快就行。

  我刚要走出去,电话就响了,我一看是陈伯伯的,接起来就发牢骚,

我说,陈老板,不带你这么玩你晚辈的吧,这什

么破公司啊……我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然后陈伯伯在那边一声没吭,

等我停下来了我觉得电话里静得跟坟墓似的,说

实话我心里悬得慌,一急就忘记了分寸,把跟微微说话那操行给弄出来了

。我琢磨着准得有阵骂。

  结果停了两分钟,陈伯伯叫我把电话拿给那个面试的人,我也很疑惑

地递过去,那个人更加疑惑地接过来,但听了一

下声音就立刻立正抬头挺胸了,跟纳粹见了希特勒一样。那个人一边点头

说着是是是,脸上一边一阵红一阵白的,我立刻

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孙子正挨训呢。于是我特大爷地又重新坐下来

了,把桌上那杯水拿过来哧溜哧溜地都给喝光

了。

  那个人接完电话把手机还给我,表情特尴尬,就跟便秘一个表情。他

冲着我嘿嘿地笑,我也在那装蒙娜丽莎,我倒要

看谁先沉不住气。结果我赢了,我发现人一但装得跟老佛爷似的一般最后

都会赢,上次微微也是这么用罪恶的黑手把陆叙

那个小青年给拿下的。

  那个人说,林小姐啊,怎么早不说是陈老板介绍来的啊,你看这弄得

多尴尬啊。一边说丫还一边搓手,弄得特诚恳的

样子。

  我想了想还是给他台阶下,毕竟以后一个公司的,弄得太难看干嘛呀

。我说这都怪我,没说清楚,真不好意思。

  他一听我这么说,立刻就不紧张了,然后说,林小姐是高才生啊,月

薪方面你放心,四千五,外带奖金不算,您看合

适吗?我听了很淑女地点了点头,心里笑得恨不能昏死过去。

  他对我伸出热情的双手,我也赶忙握过去,时光倒流,我想起在北京

,现在是在上海,四千五啊!

  出了房间,一个秘书带我签了几份合同,然后又看了下具体的福利,

还有就是去人事部登记了一下,然后我走了。
 
开车回家,路上我拨了个电话给我妈,我特牛掰地跟我妈说,妈,我

工作搞定了。我妈在那边一连说了好几句“太好

了”,听她那口气挺激动的,我以为她在酝酿什么经典台词呢,结果她最

后整了一句“陈老板就是有本事!”我差点想把

手机丢出去!


回去之后我打电话给闻婧,她听到我的声音就跟听见鬼似的。我说你丫不

至于吧,我去个上海,又不是去伊拉克。

  结果闻婧听了这话就跟听了什么一样,立马开始跟我咋呼开了,我想

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你丫又不是伊拉克的。

闻婧在电话里冲我义愤填膺地怒斥我的罪行,归根结底就是我把北京那帮

子人弄得乱七八糟的然后丢下个烂摊子自己就跑

上海逍遥来了。闻婧告诉我,顾小北从我走了之后每天泡图书馆,很多时

候闻婧都看着他捧着一大堆地书行走在去往图书

馆的路上或者匍匐于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

  当闻婧告诉我这些关于顾小北的事情的时候,我的心里变得有点空荡

荡的,我突然想起在很久以前,在我还没有认识

顾小北之前,我就经常看见他捧着很多书去图书馆,那个时候还是在刚进

高中的时候,我看见顾小北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

米色的粗布裤子走在学校铺天盖地的绿荫下,我觉得他真得像是童话世界

里的一个王子。那个时候我和闻婧两个小丫头其

实蛮色的,看着帅哥就有点找不着北的那种。我说两个月之内我要把这个

人拿下。然后两个月后,我和顾小北就手牵手地

走在护城河边享受革命同志般亲密无间的情感了。

  在那两个月里面,我在微微和闻婧的指示下,无数次地和他在图书馆

偶遇,无数次地碰巧和他出现在同一个食堂的同

一张桌子上,无数次地骑着单车从他身边裙角飞扬地飘过,我当时心里就

在想你大爷的,就算不喜欢我,在我这么频繁的

露面下也应该记住我这张充满革命热情的笑脸了吧。后来在经验丰富的革

命同志微微的帮助下,我顺利地把顾小北拿下了

。现在想想,真是苦肉计啊,微微要我骑着车去撞他,然后无限娇弱地瘫

死在他旁边等着他惊慌失措地抱起我往医院冲。

我就一猛子扎进丫怀里,一辈子不出来了。微微当时很意气风发,像在指

导一场战争,她说,撞丫,往死里撞,别怕,你

就一辆永久,再怎么撞也不能把他撞咋的,然后你就在那儿装尸体,你就

只管躺着,剩下的事情我和闻婧来处理,您就放

心在那睡。闻婧当时在旁边也是一大尾巴狼的表情,特真诚地说,没事儿

,微微说撞,准没事儿。

  其实现在想想,那句民间大众的话怎么说的来着,从一个人的小时候

就可以看见他长大的样子。想想真有道理啊,微

微从小就是那种善于发号施令的人,闻婧就是那种没大脑,有热闹看就特

撒欢的人,而我,天生就是那个最倒霉最倒霉的

人。

  为什么说倒霉呢,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啊。本来计划得挺好的,

就他妈撞一下,结果我瞄着他冲过去,本来他骑

地挺悠闲的,结果当我冲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加速了,我本来做这事就有点

紧张,一看他加速我更紧张,也忘了握刹车,结

果两个人用极快的速度咣当撞上了,我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疼得叫都

叫不出来了。我能感觉到血从裙子下沿着小腿流

下来,我估计着肯定腿摔断了。我回过头去想叫微微闻婧她们过来,告诉

她们不演了,赶快把我送医院去,不然我跟这儿

流血不止的肯定流歇菜了。结果丫们以为我演戏忒投入呢,还气定神闲地

在那和我打手势,叫我躺下,躺下。我吸了口气

,然后怒吼,我操,断了断了,还躺!

  那两丫头看我表情估计真出事了,才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结果闻婧一

见血从我小腿哗啦啦地跟自来水一样流下来,立

马叫得比谁都响,丫喉了句话:我操,你怎么这操行啊, 跟流产似的!

我本来就痛得有点头晕,一听这话我更缺氧。正不

知道怎么办呢,顾小北过来一把把我横抱起来,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就往校

医院冲,表情特酷。这和我们预想的一样,多少

给我点安慰。我突然想起大话西游的台词,我想我是猜中了结局,却没猜

中这经过!

  我头靠在顾小北脖子上,看着他的侧面,觉得真英俊。眼是眼口是口

的。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我敢肯定他用香水。

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错了,他从来不用香水,他身上都是洗完澡后沐

浴露的味道。当时我就在这种香味里特幸福地闭

上了眼睛,顾小北抱着我往前勇敢地冲,我都忘记了自己还在流血,鲜血

沿着我们爱情的道路洒了一地,我和他就这样开

始了我们血淋淋的爱情。想想真的挺牛掰的。

  在我腿断的日子里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心,我妈执意要把我接回家

修养,我借口说学习不能耽误,硬死撑着要住在

学校,我妈见我那样差点跟我掐起来,不过我很坚定,具有革命党人的意

志,于是我妈那个纸老虎就被我拿下了。

  当时我想这个第一次见面印象应该算很深了,我正琢磨着怎么跟顾小

北第二次邂逅呢,他自动送上门了。当我出院的

第一天早晨,我就看见顾小北骑着他的那辆漂亮的跑车等在我楼下,他总

是穿着白色的衣服,我估计丫肯定特自恋,真把

自己当王子了。我说你干嘛呢。他看看我,面无表情地说,送你上课。说

完指了指他跑车上的后座。看得出来,是新装上

去的,说实话,装了之后真难看,一辆好好的车,毁了。从那天之后,顾

小北一直送我送了一个月,在一个月之后我的腿

好了,可是他还是送我上课,因为我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比计划提前一

个月完成任务。那个后座也一直装在他的车后面

,每次看到我就会觉得温暖,同时小腿隐隐作痛。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顾小北对我的告白真的是一点都不浪漫,根本没

有王子的感觉,反而让我觉得像个楞头青。那天

我从他车上下来,我说,顾小北,我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以后也不用送我

了。他看着我,一双眼睛睁得蛮大的,楞了半天

,然后说,我还是送你吧。我说为什么啊,我又不是真废了,要不我跳两

下给您瞅瞅?正说着呢,微微闻婧来了,顾小北

跟没事人似的继续说,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说实话我当时心里很甜蜜,

我抬头看微微闻婧,眼光充满了哲学的思想。其

实我是在向她们说,看吧,我说我能拿下吧。结果正得意呢,顾小北说了

句让我吐血的话,他接着说,反正都让我骑了这

么久了。我不知道是他故意使坏还是他真的就那么纯洁,反正微微和闻婧

是笑得又喜庆又下流。我当时心里就在想,你大

爷的,我怎么交这么两个朋友啊。

  从那之后我和顾小北就手牵着手走遍了小北京,那些山山水水都见证

了我们的爱情,记忆深处一直是在艳阳高照的夏

天里,我们坐在北京各个麦当劳里喝着一杯可乐,在大冬天里,我躲在顾

小北的大风衣里,从他领口露出两只小眼睛,感

叹银装素裹的北京真美丽。

  当我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闻婧在电话里狂叫,不知道为

什么,我觉得眼睛有点疼,喉咙也有点,我不承

认是我哭了,我的眼泪早在北京就流完了,在姚姗姗抽我两个大嘴巴的时

候,在顾小北按住我的手的时候,在陆叙被我砸

进医院的时候,在我收到陆叙短消息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流光了。

  我挂了闻婧的电话,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心里难过。我突然想起陆

叙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头有没有好,我想

起那天晚上喝醉了陆叙把我背回去的情景,想起那件被我吐的花里胡哨的

armani西装,我就看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忧伤从地

板上飘过去。

  说实话,我有点想和陆叙打架。我有点怀念有个人在办公室里扯着脖

子和我叫板的时光,可是这一切都远去了,从今

天开始我要像所以那些白领mm一样,在办公室里扮演奴才或者高贵的冷血

公主。

  我突然想起陆叙漂亮的眼睛,很多时候,他就是用那双眼睛睁得大大

的瞪我,看着我不说话。

  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我穿得挺整齐的,因为我妈在前一天晚上对我进行

了一个小时的教育,这让我想起以前开学的时候

都有学前教育,校长在上面唾沫横飞。没想到我脱离了一个魔爪又跌进了

另一个魔爪。我妈告儿我说,林岚,你给我老实

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哼,背了我你就翻江倒海的,陈伯伯随时都会给

我汇报你的情况,要让我知道你在上海依然是个

事儿精,小样儿你看我怎么治你。我当时是真想把手机丢到楼下去啊。你

说这什么老太太啊,一大把年纪了不好好说话,

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小样儿看我怎么治你”!

  放下电话我有点郁闷,不过想想也挺自然的,我估计我的性格就发源

于我妈这个伟大的源头,然后经过千山万水的流

淌就汇聚成了一条澎湃的长江。用我妈的话,事儿精。对于这一点,闻婧

和白松都表示很赞同。惟独顾小北意见不一样,

我记得当时是在昆仑,我妈过生日,请了闻婧他爸和白松他爸,闻婧和白

松都是算做带来的家属。我那个时候胆子挺大的

,心里一横牙一咬就把顾小北带去了,心里琢磨着这也是我的家属。因为

当时我心里就一心想着早点嫁给顾小北,一到结

婚年龄我就是拖也要把他拖到民政局去,夜长梦多的道理我是烂熟于心呀

,像我这么平庸的女人,满大街都是,所以我决

定套牢顾小北,我觉得丫肯定是只潜力股,狠建仓,准没错。我妈见到我

带顾小北去的时候眼神很复杂,如同北京那些无

穷无尽七弯八拐的胡同。我当时挺勇敢地迎接我妈的目光,装得挺大头蒜

的,其实也是一只老虎。那天当闻婧和白松都赞

同了我妈的意见之后,顾小北弄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说,她怎么能叫事

儿精,事儿精和她比,差远了!我当时没怎么反

映得过来,等我明白过来,顾小北已经在偷笑了。我当时挺郁闷的,没想

到我这么个知识分子也会被这么一个文盲给拿下

了。讲话比我都会绕。

  到了公司,那天面试我的那个一张脸跟荔枝似的那个男人站在大门口

迎接我,挺热情的,嘘寒问暖。我心里就在感叹

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彻底的牛逼,总有比你更牛逼的人,有钱的能用钱砸

死你,有权的能用权玩死你,还有想火柴那种人

,能用一大群女人弄死你。用眼前这个人来打比喻的话,就是陈伯伯比他

牛逼多了!

  公司里的人和其他以前我见过的外资里面的人差不多,每个人都是一

张似乎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没解冻的脸,有些还

带着霜花。我突然挺想念在北京的工作环境的,起码还有个陆叙和我打架

。周围的人都是挺牛逼的样子,中英文夹在一起

说,而且还不用普通话,我一坐下来就听到我旁边的那个男的对着电话讲

了句“格责case(这个case)”!操,我真想抽

丫。

  我收拾了一下我的桌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把自己的笔记本放

上去就ok了,不过我从我背来的那个大包里拿出

了几个画框挂在了我的工作台前。顺便拿出了一盆小仙人掌和一个玩具猫

,那个猫我很喜欢,色眯眯的眼神和闻婧那丫一

样,看到这个猫我就想起闻婧。等我放完了之后我周围的男女都用鄙视的

眼光看我,我挺无所谓的,我一个一个地鄙视回

去。

  那个荔枝男人叫张浩,他让我叫他jimmy,我努力地动了动嘴唇,终

于叫了声jimmy,叫了之后自己都觉得痛苦。他叫

了个看上去挺沉默的男的过来帮我装软件。那个男人二话没说粗暴地打开

我的电脑,然后开始塞无数的光盘到我的电脑里

面。性质和强奸一样。我看着我的电脑上的灯不断地闪烁听着光盘旋转的

卡嚓卡嚓的声音,一瞬间我竟然觉得有点充实。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高三了,那个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有自虐的倾向,每天就

知道做题目,做得天昏地暗的。那个时候顾小北

还在我的身边,很多时候我都是看书,看着看着就躺在他胳膊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睛,有点怜惜又有点责备

。我当时沉浸在这样的目光里,甚至想一辈子沉沦下去,那该有多好,高

考见鬼去吧。

  安装好了之后,那个男人丢给我一沓很高的书,他说,这些软件你在

下午前自己学会一下,然后从明天开始,你会接

手一些平面处理的工作。

  说实话我翻开书的一瞬间就彻底丧失了信心了,因为是全英文版的,

我突然后悔自己外语当初怎么只学到六级而不去

学到专业八级呢?

  我就这么开始了我的新的工作,在上海这个我不熟悉的地方学着十几

种新的软件,在翻动书页的间隙顺便喝一口公司

里难喝的咖啡。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远离了北京那个纷繁复杂的城市,那

个储存了我太多感情的城市。远离了那些我生命

里一直汹涌的人群,远离了20多年来我一直赖以生存的土壤。我觉得自己

像是一棵特牛逼的树,自己把自己连根拔起,然

后跋涉了千山万水,再让自己扎下根来。可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把自

己连根拔起的时候,自己有多疼。

  等我搞定那一大堆突然出现在我的电脑里的软件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

下午两点了,我都忘记了吃饭。我刚准备起来吃

饭,结果张浩过来通知我开会,我问他什么事情,他说见制作部的新部门

经理。我想了想说好没问题我马上来。

  其实我真的挺饿的。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然后那个新上任的部门经理也从会议室隔壁的休

息间里过来了,他进来的时候对大家问了声好,

很谦虚的样子。我他妈一口水就喷了出来,五雷轰顶什么滋味!就是我那

时的滋味!

  那个下午我就望着那个经理滔滔不绝地谈他的理想谈他的计划,看着

他挽起袖口挥舞着修长的手臂,神采飞扬,看着

他干净的衬衣,看着他格外漂亮的眼睛和睫毛,看着他眼睛中格外光亮的

神采,和望着我的时候特奸诈的目光。

  我的心里一直难以平静,我发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陆叙还是

当初的那个样子,和我第一见他的时候一样,干

净得如同平面广告上的男模特,看着我的时候一脸奸诈。我觉得很温暖。

  会议结束之后我去休息室冲咖啡,陆叙走过来了。他站在我的面前,

低着头看我,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瞪着大眼

睛看我。

  我望着他,我想要说很多话,可是怎么都说不出来,这样的气氛让我

觉得有点矫情,弄得跟电视剧一样,于是我决定

打破尴尬,再怎么说我也是外界评论的不同凡响的新锐的小说家呀。不能

弄得跟台湾那个阿姨一样。

  我照着他的脑袋一巴掌拍过去,我说你头好啦?

  其实我知道没好,因为我透过他的头发都可以看到那条伤痕,我也可

以想见他头包着白纱布躺在医院的样子,说实话

我有点心疼。

  他依然冲着我吼,和在北京那个狮子没区别,他吼:当然没好!你丫

下手这么狠!当年皇军什么样儿啊!说完就冲我

的肩膀一拳。有点疼,可是我觉得很快乐,这是我离开北京这么久以来第

一次这么快乐,尽管我和火柴她们在一起的时候

笑得挺猖狂玩得也挺疯狂的,可是我的心是悬的,我觉得自己在走钢丝,

可是我看到陆叙了,听到他的声音了,他又开始

打我了,我觉得宁静。

  我抬起头,陆叙朝后跳了一下,跟个小孩子一样,他肯定以为我要开

始还手了,按照我以前的脾气的确我已经扑过去

了。可是我没有,我笑了,笑得特别开心,多喜庆呀,眼泪都笑出来了。

陆叙突然变得很温柔,一瞬间我错觉似乎是顾小

北站在我面前。我拉着他的领口开始哭,可是我不是难过,真的不是难过

,就是想哭。我想我是累了,站了这么久了,累

了。

  在陆叙的胸口上有点想睡觉。我闭上眼睛,那一刻,我多么希望陆叙

是我哥哥啊,亲生哥哥!

  我不知道陆叙是怎么调动到我的公司的,反正我知道他有的是能耐,

估计广告界也被他玩得差不多了,跟微微一个德

行,是我们业内的祸害。您想呀,这广大的劳动人民还有多少人挣扎在贫

困线以下啊,还有多少孩子在希望着希望工程啊

,还有多少像火柴一样的花朵姐们儿在受着那些西装鸡男人的压迫啊,还

有多少像我一样的祖国栋梁青年在辛苦地面试找

工作啊,可陆叙他一声不响地就从北京跳到上海来,还跳过来当我的顶头

上司制作部经理,您说这不是祸害是什么?!

  不过后来我知道了陆叙过来的一系列经过和其中的千丝万缕山山水水

。那天是在新天地的一家咖啡店里,我和他坐在

那儿等一个客户,那个客户车堵高架上了,说要晚点来。我接的电话,我

特春风地跟他讲没关系,我们等着,您慢慢堵,

咱们不急。放下电话我挺高兴的。我的确不急,难得有个机会可以明目张

胆地在上班时间到外面喝咖啡。每天都呆在办公

室里,冷气飕飕地吹,整个楼层里除了我的桌子有点生气之外,其他人的

桌子都干净得跟太平间似的。不过好象陆叙这个

人还有点情调,他在他那个红木的巨大的办公桌上养了只乌龟,我那天进

去给他送文件,一不留神被我瞅到了,要不怎么

说我没心没肺了,脱口而出,嘿这小畜生,长得倒跟你挺像的。说完了想

跑都来不及,被陆叙按住爆打了一顿。我被打得

龇牙咧嘴的,后悔怎么进来的时候把门关了,要不然我也让外面的那些群

众看看,他们的上司是如何与一个弱女子叫板

的!

  所以说对比呆在办公室里的日子,坐在新天地充满怀旧情调和欧式风

格的咖啡厅里是多么的惬意啊。虽然是九月,可

是阳光却很稀薄,不热,挺好。趁着空闲,我与陆叙聊天,不知不觉陆叙

来上海也一个月了,回想他刚来上海的时候,觉

得好象梦一样。于是我问他,嘿,陆叙同志,当初你是怎么跳到上海来的

啊,还一跳就是经理级别的,我怎么就逮不着这

样的好事儿啊?

  陆叙望着我,喝了口咖啡,用他那双大眼睛望着我,说实话他一身西

装坐在这么有情调的地方的确挺有气质的,我就

看到他后面的两个漂亮mm一直在看他。他慢条斯理地跟我讲他从北京到上

海来的经过。原来他那个时候是要辞职来上海的

,公司不答应,正好这边有个部门经理空缺,可是已经安排人了,于是陆

叙就主动要求减薪2000,条件是公司派他到上海

来。陆叙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特别利落,两三句就讲完了,轻描淡写,而且

还特别温柔,脸上如同头顶的阳光一样金灿灿地

流转,感觉像是一个年轻的爸爸在讲故事给自己的小女儿听,可是谁都知

道这些并不是无关痛痒的东西。说实话我听着陆

叙讲这些事情心里挺难过的,我觉得对不起他。北京毕竟是他成长大的城

市,说走就走,我知道离乡背井的痛苦,所以我

深深地理解并且尊敬他。那句文化词儿怎么来着,“同病相怜”。于是我

决定以后陆叙打我的时候不再猛烈地还手,只是

随便搏击几下表示意思就行。
 
从陆叙到上海来之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比较有趣。因为我和他同居了。可

是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陆叙刚来上海的时候的确是人生地不熟的,公司给了他一套单位里的

单身宿舍,有一次我因为找他看一份文件,去了

他的那个宿舍,然后觉得心里特不是滋味。那间宿舍只有10平方米,放了

陆叙的电脑桌后就剩不下什么地儿了,陆叙的床

铺在地上,日式的,白色的床单挺干净的。一般男孩子的单身宿舍要多乱

有多乱,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我和闻婧偷偷进过男

生公寓,然后被一大堆袜子和球鞋给刺激出来了,还没走出门闻婧就大叫

恶心恶心!所以看到陆叙的宿舍后我挺惊讶的,

居然这么干净。不过说实话我也挺过意不去的,想着自己仗着父亲认识那

个挺牛逼的陈伯伯就住那么大一栋小洋楼,再想

想陆叙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人居然毫无怨言地住在这种地方,我恨不得找

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狠狠地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于是我就怂恿陆叙出去找房子,然后就对他大肆宣扬新闻联播欺骗群众,

上海住房根本就不紧张,我这人讲话特没谱,因

为从我那语气来理解的话那就是上海到处都是便宜房子,等着人去住!陆

叙听了也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

我说,那好。

  后来我就利用一切时间来帮陆叙关注房产信息,上班的时候自然不用

说,开了无数的网页,然后找到有用的就利用公

司的打印机打下来,然后放在文件夹里送进陆叙的办公室。他打开文件夹

的时候挺愤怒的,我知道他最讨厌工作不认真的

人,不过我一点也不怕他,我看着他样子特镇定,心里想大爷我是在帮你

找房子,小样有本事你就发作!下班回家之后我

也在帮他留意,看看有合适的就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然后记下来。天地观

音如来佛,我真是一个大善人!

  那段时间的每个周末,陪陆叙看房子成了我的一个比较固定的周末节

目。其实说是看房子,一般都是上午出去看了一

两家,然后我就耍赖,开始怂恿陆叙去逛街,看电影,购物,等等等等。

陆叙这人挺大方的,比较舍得花钱,不过他有自

己的原则,就是一定要买名牌,买实用的东西。比如那次我看上个lv的手

提袋,他随便问了问我说你是不是很喜欢啊?我

白了他一眼说废话。然后他就没说什么了,不过出商场的时候我就提着lv

的手提袋挺牛逼地踢着正步走出来了。从那以后

我就经常把陆叙诱拐到无数的专卖店里,在自己早就看好的猎物面前不断

地徘徊,叹气,然后等着有所斩获。我从陆叙那

占的小便宜多了去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不过陆叙也有牛脾气的时候

,比如他就不喜欢帮我买那些小女生特喜欢的东

西。一般电影里不是老爱演什么男生为了追女生,于是就买气球啊,熊啊

,荧光棒啊什么的。每次我一装纯情想弄个这种

东西来玩玩的时候陆叙总是拿眼睛横我,说您一把年纪了扮什么清纯啊。

一般我都会用武力解决,要么我把丫打服了,他

给我买,要么我被打败了,我自各掏钱买。不过那种东西玩一会就腻,于

是我就让陆叙拿着。每次我看见陆叙一身西装那

么大的块头的男人抱着个狗熊走在街上我就乐,而且他满脸愤怒又不好发

作的表情让我觉得更有意思。

  后来找了很久之后我就开始烦。本来要找合适的房子就不容易,好不

容易找到了,每次我和陆叙一开口,房东那些欧

巴桑们一听我们的京片子,马上用三分之一的眼珠子看我们,抑扬顿挫地

说:北京的啊?我操,我心里就在琢磨,感情你

们上海跟北京有仇还是怎么的啊!而且那些精明的妇女都是喊出天价来跟

你谈,那次有家条件不错的,我们刚一问价格,

那女的脱口而出,三万五一平方米,不二价!我操,我当时心里就想说滚

你丫的,这是你丫曾经蹂躏了好几年的地方,又

不是秦始皇跟这儿窝了三年,你丫当是在卖阿房宫呢!

  于是我放弃了,在找了房子找了一个月之后依然没有进展的情况下,

我对陆叙说,得了,你直接搬我家来吧,我家宽

敞着呢,多匹马都能住下。

  当时是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淮海路,陆叙听了很长时间没反映,呆在

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过了很久我都以为他是中

风了,他才一脸通红地特结巴地问我:和……和你住?

  我当时就明白过来了,这小青年别看样子挺干净的,满脑子和别的男

人一样翻涌着色情的东西,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我用特不屑的眼光看着他说,下流!还是火柴说的好啊,她说男人都

是下半身动物。那些男人口口声声对你说给你下

半生的幸福,其实是说给你下半身的幸福!

  陆叙又是一脸愤怒地望着我,怒发冲冠地冲我咆哮,我怀疑丫上辈子

肯定是一狮子,他冲我吼,林岚,我是考虑到你

一个姑娘家,给外面的人知道了不好,我下流?我是一真正的东郭先生,

好心救了只白眼狼!

  我看着他那样儿就想笑,东郭先生,你怎么不说自己是柳下惠啊?

  最后陆叙还是搬进来了,一来实在找不到好房子,他的那个小宿舍也

实在不能住人。二来那天他跑到我家看了一下,

然后目瞪口呆两分钟说不出话来。的确,当初我第一眼看到这房子也是这

反应。我和陆叙也算是从小在小资环境中产阶层

中长大的,看了这房子也喷血。在陆叙表情严肃地谴责我奢侈谴责我搞特

殊化谴责我不知道艰苦朴素谴责了十多分钟之后

,他冲我挥挥手,跟毛主席当年站在天安门上一样意气风发,他说,我决

定搬进来了。说完冲我特奸诈地笑,两个眼睛弯

弯地,说实话,挺好看的。

  虽然我主动让陆叙住进来了,可是说实话,我心里没底儿,我整天就

在琢磨如果哪天我妈要知道我在上海同一男的生

活在同一屋檐下,我妈肯定直接从机场飞过来掐死我,没跑儿!所以我整

天都在防熟人,我对陆叙约法三章:第一,不准

带外人回来;第二,不准接电话;第三,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人敲门不准

去开。我威胁陆叙说,如果被人知道了我和你住

一起,我他妈肯定歇菜了,不过我死了你丫肯定也活不了!说完我突然想

起一****电影里的台词:我先自杀,再杀你全家

,然后我再逃之夭夭。操,真是大****。以前香港娱乐圈不是说吗,防火

防盗防记者,我觉得我是在防火防盗防熟人!

说实话我以前还从来没和别人一起生活过,除了在学校被迫和几个姐们挤

在十平方米的宿舍里。而且在我大学的三年

里边儿,我是隔三差五地就打车往家跑,一回家就一猛子扎进浴缸里跟跳

水皇后高敏似的,我是实在受不了学校那个罪呀

,洗个澡要从底楼提水提到宿舍,提得我腰疼。我妈特看不惯我这么娇气

,每次都站在浴室外面忆苦思甜地让我听妈妈讲

那过去的事情。我妈总是跟我讲她比我小的时候就一个人下乡了,讲她在

希望的田野上挥洒着火热的青春,讲她如何任劳

任怨艰苦朴素,总之一句话就是她当年比我牛逼多了。我心里想装什么大

头蒜呀,上次我爸还告儿我你当初在农村因为抬

不起一筐砖头而眼泪婆娑呢。不过大部分时候我都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

因为记得第一次我就这么表达了一下我心里真实

的想法,结果我妈破门而入,抓住我的头就往水里按,我一不留神被呛了

好几口水。当年日本鬼子什么样啊!我妈走出去

的时候还回头冲我飞了个媚眼,特挑衅地说: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我差

点一头撞死在浴缸上。

  其实和陆叙住在一起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不过偶尔在我

早上穿着睡衣涩着一双眼睛走进浴室看见个男人

赤着上身跟镜子面前刮胡子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尖叫。不过叫了几回后

也不敢再叫了,因为有次我一叫唤陆叙就在下巴

上拉了条长长的口子,那天的情形我记忆深刻,因为陆叙的下巴一边在淌

血,一边特愤怒地对我说,长得挺漂亮的一女的

,叫起来怎么跟牲口似的!我当时被鲜血淋漓的画面吓傻了,忘记了打他

。之后的几天陆叙一直帖着创可贴上班,小样儿

特滑稽。

  和陆叙住久了我发现我并不了解他,一直以来我觉得他就是那种在溺

爱的环境里长大的,没经过风浪,没经过挫折,

工作起来就没人性,不懂得情调。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当我看到他坐在地

板上带着耳机听那些有着妖艳封面的摇滚cd脸上

有着如同孩子般的表情的时候,当我看到他拿着小铁锹在花园里种向日葵

的时候,当我看到他的电脑桌上放着盆小仙人掌

的时候,当我看着他拿着一半画册坐在厨房里等着炉火上的汤熬好的时候

,我恍惚地觉得自己像在看着曾经的顾小北,我

忽然发现他们居然那么相似。

  我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顾小北。有时候一闭上眼睛,我就看到小北那

张忧伤的脸。在梦里,他的身边总是不断有花落

下来,我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我不想去找算命的人来帮我解梦。自从上次

我去寺庙一个老和尚说我会走财运,结果第二天

我的钱包就掉了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那些为我占梦的人了。

  我想,之所以梦见,是因为太想念吧。

  生活就这样一直过下来了,没什么波澜,有时候我都觉得似乎我以后

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了。生老病死,草木枯容,

我踢着正步挺牛掰地走向我的三十岁。多豪迈啊。

  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我发现阳光已经很刺眼了。其实我很早就听到电话

了,不想接,让它响。我这人天生适合在恶劣的

环境中继续维持我舒适而安逸的姿势,比如这种情况,我估计就算你再弄

三个电话来一起响,我仍然能睡得口若悬河。不

过陆叙不行。我梦中就觉得有人在打我,而且打得特狠,我睁开眼就看到

陆叙穿着一睡裤光着上身站在我面前拿枕头砸我

。我当时大脑中就联想起电视中纯洁少女被禽兽玷污的剧情,我拉着被子

护在胸前,“你丫要干嘛?!”陆叙没回答我,

眯着眼睛,用手指着那电话。我明白过来了,他估计被电话弄得受不了了

。因为我曾经叫他不准接电话的。我看着陆叙一

头乱发跟狮子似的走回他的房间,觉得自己当时有那种想法真的比较下流



  电话是火柴打来的,我一听到火柴就知道我不能再睡了。我爬起来靠

床头儿,跟丫在电话里贫。我说,姐姐,跟哪儿

发财呢?

  我今儿自我放假呢,林岚出来陪我溜达溜达吧。你到上海这么久还没

怎么逛过吧,整天跟写字楼里窜上窜下的,你不

累啊?

  说实话,有点,每天在单位,用十几种不同的软件处理无穷无尽的设

计,一个平面陆叙非要我拿5种不同的设计出来,

很多时候我就埋头于那些设计画稿中感叹我的青春流淌,哗啦啦跟抽水马

桶一样一去不再回来。

  于是我跟火柴说,好啊,今天把你妹妹带哪儿去啊?

  买衣服吧,到上海来之后都没怎么见你逛过街,你丫在北京可是每个

星期都血洗燕莎赛特啊,怎么一到上海从良啦?

  我说得了姐姐,你别贫了,赶紧过来接我。我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行



   挂上电话我就起来了,开始梳妆打扮。别人都说上海的女人只能用

精致来形容,我虽然是一北京柴禾妞,可是我毕竟

也混到上海来了呀,多能耐啊,而且我是跟火柴小姐出去,再怎么也不能

反差太大呀。

  等我收拾得差不多了,陆叙正好起来,睡眼朦胧地在浴室里刷牙。我

坐沙发上跟那儿看电视呢,突然看到前阵子我和

陆叙做的一个广告正在播出,说实话,那个广告挺成功的,商家也乐意往

电视台砸钱,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个频道都

能看到我和陆叙伟大的创意。听到广告的声音,陆叙拿着杯子叼着牙刷就

出来了,站在我面前,盯着电视看,看了半晌,

说了句,真是杰作啊!我当时正在喝水,差点想把杯子给他砸过去。我抬

头看他,发现他还是不穿衣服满房间乱晃,我也

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在他上三路下三路来回打量。没办法,谁叫他身材好

,跟模特似的。结果陆叙估计觉得我在看他,于

是也回过头来看我。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先发制人,我说你丫以后能不

能穿上衣服再出来溜达?他盯着我,纯情的大眼

睛眨了眨,半晌说,看吧,我不收你钱。我正想从沙发上腾空而起,门铃

响了,我大手一挥,去开门。陆叙就拿着漱口的

杯子开门去了,门一打开,火柴笑脸如花地飘了进来。结果她突然看到没

穿衣服的陆叙,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蒙了,我

也蒙了,陆叙也站那没反应跟化石似的。我突然才想起我怎么能让陆叙去

开门呢!操!

  我酝酿了一下,正想解释,结果丫火柴对我劈头一顿痛骂,她说,林

岚你大爷的,你要叫小白脸也不找我,我是干这

行的啊,什么男的给你弄不来啊,我手下的那些小弟弟比他帅的比他结实

的多得跟兵马俑似的,你说你守着姐姐我这个巨

大的仓库你还到外面找鸭子,你姐姐我容易吗,我跋山涉水来到上海,我

兢兢业业,我永垂不朽……

  我一听她这么说我一口水差点从气管里咽下去。倒不是她误会我招鸭

,而是我听到她说成语我缺氧,中国多么伟大的

文化就这么糟蹋了,还永垂不朽,我操!

  “姐姐,火柴姐你消停一下,你停一下”,我想插话,可是火柴说话

真够快的,机关枪,我急了,嗓门一吼,“火柴

你大爷,你丫嘴给我闭了!”

  整个世界清净了,我真不容易。

  我看火柴那样我也不想和她解释什么了,她这个人比较敬业,看见什

么情况都首先用她的专业眼光去分析。我拉着她

就出门了,临出门前火柴还冲着陆叙发话问他是哪个姐们手下的。

  我把火柴塞上了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等火柴把车发动了,我说

,你丫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我们是纯洁的男女

关系。

  火柴挺轻蔑地看了看我,说,你以为我****啊,都男女关系了,还纯

洁,我操。

  我听了有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操,火柴真

他妈哲学家。这哪儿像文盲啊,我真怀疑丫是中

文研究生毕业的。

上午大半天火柴带着我把上海的高级的消费地方挨个地逛了个遍,从美美

,伊势丹,到恒龙,梅陇镇,甚至一般小资

不敢去的东方商厦都把我领进去了。当我们在梅陇镇逛的时候火柴问我,

她说,这梅陇镇本来是消费者的天堂,可是小资

和中产们都渐渐来的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说不知道。火柴说,因为

这里老打折。我听了一口血含在嘴里不敢喷。其

实我一直都比较怕逛这种地方,以前在北京的时候逛燕莎,虽然也经常血

洗商城,但是那毕竟是用父母的钱,而且好不容

易买个东西回去都不敢多看,肉疼。像上次我一冲动买了个玻璃水果盘子

,700多块,我妈差点杀了我。我拿在手上都觉得

抽筋,当时是怎么想到要买的呢?还有经常香奈尔的一套衣服,买回去几

乎没什么时候穿,大部分我都穿着牛仔裤大t恤在

北京城里展示我热情洋溢的笑脸,跟一乡下小妹儿一样。所以今天我是打

定了注意不花钱,免得再肉疼。我要把握和男人

看美女一样的心态,美女可以随便看,但是没听说过看了个美女就要娶回

去生孩子的。

  不过火柴显然和我思想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估计在上海这大半年纸醉

金迷的生活已经彻底把她培养成了一个超级小资

。我看她买一套护肤品需要动用信用卡我就觉得心寒,因为我知道一般她

钱包里都有2000左右的现金的。妈的这个社会主

义的败类。

  走在路上我一边看美女一边数落火柴不知道节减,如同当年我妈说我

一样。正当我说得很起劲的时候,我们正在路过

一个天桥,天桥上有个乞丐正在落魄的看着我。突然火柴的手机响了,可

是她不听,我提醒她电话响了,可是她挺平静地

指着那个乞丐对我说,是他的手机,我的手机没40和弦。我当时一听血压

就上去了,40和弦?!我的手机还没和弦呢!操

,这什么社会啊,要饭的都这么有钱。火柴看我的样子,然后继续对我说

:“林岚你不知道吧,上海这样的乞丐多了是了

。上次我路过一乞丐,正好兜里有一块硬币,坐地铁剩下的,于是我咣当

砸丫小饭盆儿里,结果丫看了看我,说了句,算

了吧,你也很困难。我操。不光上海,我成都的姐们告诉我成都的乞丐更

牛逼,都是打车去天桥要饭的,牛逼吧?比咱俩

牛逼多了!”

  我听了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是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去换一个手机。

  吃过饭我和火柴坐在星巴克里喝咖啡,窗外阳光明媚,窗内冷气十足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让人舒服,比起在北京

我眼泪纵横的日子,我觉得这样的平淡是幸福。我这样对火柴表达了我内

心的想法。可是火柴冷笑了两下对我说,我他妈

装孙子不是不可以,不过自各儿的心可是自各儿疼。我听了这句话突然觉

得心像被一个人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不是很疼

,可是特别沉重,这让我难受。因为我突然想起以前,在第一知道姚姗姗

是顾小北女朋友的那天,闻婧在洗手间也是这么

对我说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坐在北京八月流火的夏天,坐在强烈到可

以弄瞎人眼睛的光线下,那些以前的事情全部暴

光。我觉得有点像我小时候喜欢的漫画《三叶草》,那个时候我就指着黑

白对比强烈的画面对闻婧说,你看这种感觉,像

不像所有的事情都暴光在烈日下面?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有文学

细胞,可以去做作家了。那个时候我和闻婧还都

是扎着马尾巴的小丫头片子,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在学校里横冲直撞耀武扬

威。可是几年后的今天,我居然真的成了个作家

,成了个有点起色的广告人,也已经从祖国的北部跋涉到了繁华的南方,

沧山央水四季春秋,可是我都差不多找不到生命

里以前的那群人了,那些人的面容都有点模糊,除了我眼前的火柴。我不

由得有点伤感。

  火柴和闻婧一样,都很会看我的脸色。火柴说,怎么着大小姐,又伤

感了?你别一伤感跟这开始念诗就成,我就怕听

书面词儿。

  我知道火柴在故意逗我,我也跟丫贫,我说你丫别用成语就成,我一

听你念成语就想自我了断了。

  火柴在我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我突然有点小感动,感动自己的这些朋

友这么多年了还是在我的身边,跟我们当初的时

候一样,一点都不生分,还是这么瓷实。以前我都听人说,初中和高中的

朋友是最真的,可是还是会随着时光而变得疏远

。我突然觉得上苍对我还是比较温柔。

  哎,跟我讲讲你和小北的事儿,你上次也没怎么讲清楚。火柴搅拌着

咖啡上的奶油,开始盘问我。

  于是我跟她讲了这一段时间来我混乱的生活,讲白松对我的表白,讲

顾小北和我的分手,讲那个碉堡如何用白酒灌我

和闻婧,讲微微生活的辛酸和风光,讲闻婧的男朋友是如何爱上了我,讲

闻婧怎么给了我一小巴掌碉堡怎么给了我一大巴

掌。我讲完后突然发现,那些曾经我以为完全忘记的东西,其实那么深刻

地刻在我的生命里,我沉溺在生活中,沉溺在工

作中,用最好的演技扮演着坚强扮演着牛掰的新女性,可是只有自己知道

,我还是那个软弱的,爱哭的大四的小女孩。

  我本来以为火柴会像微微闻婧她们一样听完我的故事就大骂姚姗姗然

后安慰我,可是火柴没有,她一句话都没说,我

也不再说话,两个人悄悄地喝着咖啡,我看着咖啡上的奶油觉得它们化得

真难看,像眼泪弄脏的化妆的脸。

  沉默了很久,火柴说了一句话,她说,生活根本不能和小说电影比,

生活比它们复杂多了。

从咖啡厅出来我和火柴都没怎么说话,可能是刚刚的谈话太过于沉重,或

者傍晚的气氛太过于宁静,我走在上海干净

的街道上看着夕阳涂满了大街,觉得像奶油涂在面包上,特温馨。

  当我和火柴溜达到百盛门口的时候,我突然看到百盛门口站了个我熟

悉的人,姚姗姗!我当时感觉特不真实,好象我

一回忆完那些人然后那些人就出现了一样。当时我楞在路边,火柴踢我,

她说你丫中邪了?我摇摇头,特平静地说,我看

见姚姗姗了。火柴也挺吃惊的,她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我说,穿白衣服

那个。

  结果火柴立马开始叫,她说,不会吧,不是说是一鼠王长得特妖孽吗

,怎么感觉跟蛤蟆似的?你看那一口牙,我操,

里三层外三层,收割机啊!

  我一听有点蒙,再怎么说姚姗姗也是挺漂亮的呀,怎么成一蛤蟆了?

  我顺着火柴望过去,然后知道了,她以为我说的是门口那个穿着白制

服宣传产品那个女的。

  不过正当我要指给火柴看的时候,我发现连我自己都找不到姚姗姗了

,我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我打开门,然后差点直接摔进去,我看

见陆叙和陈伯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彼此都很端庄

,跟国家首长见面一样。怕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真是怕什么来什

么啊!!我当时的感觉是万念俱灰,脑海里立马

浮现出我妈从北京冲到上海来掐我的场景,吓得我直哆嗦。我什么都不奢

望了,我只奢望陆叙开门接待陈伯伯的时候穿着

衣服,我就阿弥陀佛了。

  不过我马上镇定了,我发现我这人和火柴那种人有本质的区别,就是

我比较镇定,善于用马克思列宁主义分析问题,

我在想只要我不承认我和陆叙是同居,陈伯伯绝对拿我没办法,陆叙再笨

也不会去承认我和他是同居关系。想到这里我镇

定了。走过去一张脸笑得跟花似的。

  陈伯伯,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你看我都不在家里。哥,还不给陈

伯伯倒杯水来。

  我看了看陆叙的表情,他正喝水,一口水含在嘴里都咽不下去,表情

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我也不管了,我要先解除警

报再说,我也不管恶心了,一口一个哥叫得特欢畅。

  我说陈伯伯,还没给您介绍呢,这是我表哥,他刚从北京过来看我,

我妈老不放心我,就叫我哥过来看看,您说我多

大岁数人了,还不放心,我妈那人,真是,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我笑得都快抽筋了,不过没办法,我还是得跟那儿装大头蒜。

  我看陈伯伯脸色没刚才那么严肃了,笑咪咪地问我,是吗?呵呵。那

是你妈担心你,怕你在上海不听话。我也先走

了。

  送走了陈伯伯,我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关上门我对陆叙说,不是叫

你别开门的吗?今天幸好我聪明,不然我肯定歇

菜了。

  陆叙望着我,表情挺同情我的,他说,林岚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说了

你可不要哭。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说你说吧,我坚强着呢。

  陆叙说,你没看出陈伯伯表情有点不对吗?

  经过他一提醒我也觉得好象陈伯伯脸色不是很正常,刚也没注意。不

过我觉得我的话没什么漏洞啊。我问陆叙,怎么

回事?

  陆叙说,你的这个陈伯伯是我最近一个月都在合作的客户,今天来找

我谈生意,我以为他不认识你,就直接叫他来这

了,结果他告诉我这是他的房子……刚你进来,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不过

你动作实在太快了,一进来就叫我哥,还硬要说

我是刚从北京来的。

  我听了陆叙的话都想哭,我怎么这么背啊,你大爷的。

  我想,这下肯定死了,我妈估计得从北京追来把我领回去,思想教育

是免不了了。我估计还有经济上的压力。至少三

个月不给我银子花。

  我挥挥手,挺悲壮的,我说算了,我去睡觉了,反正也是死。

  我正上楼,陆叙在楼下叫我,他说,我还想跟你说件事情,说了你也

不要哭。

  我心里想今天是不是见鬼了,你到底要说多少事情,还要不要我活啊

。不过我想估计没比这事更悲壮的了,于是我就

说你说吧,反正都死,再鞭一下尸我也无所谓了。

  于是陆叙就说了,我听了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说实话我倒真希望我

滚下来,最好能把我摔歇菜了,直接摔医院去,

清净!妈的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撞鬼!

  陆叙说的是,今天我接了个电话,是闻婧打来的。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脑子里总是出现那天闻婧在我楼下

打我一巴掌的场景,想起她说“你从小就喜欢和

我抢东西,我哪次都让你,这次我也让你”时心酸的表情。尽管之后闻婧

一直跟我说她不喜欢陆叙了,可是我不是****,

喜欢一个人不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我知道闻婧心里很难过,可是她能

说什么呢?但她什么都不说我更难过。

  我翻身起来给闻婧打电话。电话通了,我拿着话筒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支吾了半天才说句“

喂,是我”。闻婧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在电话两边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

,闻婧说,林岚,我知道你要跟我讲什么,没事

儿,我和陆叙已经没关系了,真的。我一听就无话可讲了,但一思索,不

对呀,我和陆叙又没怎么着,关系依然如同玉龙

雪山一样纯洁啊。于是我一嗓子给闻婧叫过去,我说滚你丫的,你想什么

呢?闻婧也跟我撒泼,她说,林岚你一离开这小

北京就出息了,真前卫,都开始跟男人同居了,你妈知道估计得掐死你。

你别忘记了你妈知道你和小北从高中起就谈恋爱

的时候你妈那脸,跟水母似的,我看着都心寒……

  我打断了闻婧,我知道丫一贫起来跟火柴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

闻婧不说成语,听上去就如同火柴是个大学生而

闻婧是个小鸡头似的,我真觉得这是对中国教育的绝妙讽刺。

  我听闻婧似乎没事的样子,于是我也没那么紧张了,我就跟她讲我在

上海的生活,讲这一段时间自己是怎么样在这个

陌生的城市匍匐前进的。我也对她讲了那天我和火柴在街上看到一对尾戒

的事情。那天我和火柴在逛街,突然看到金店里

在卖一对白金的尾戒。那个款式和我现在手上戴的一样。我摸着自己的戒

指差点在街上哭出来。因为顾小北也有一只,这

曾经是一对尾戒。我不哭不是因为不难过,而是觉得哭了肯定得弄花我化

的妆,本来长得就不好看,一哭就更不得了,怪

吓人的,吓着别人我良心也过不去,于是就忍了,像歌里唱得那样,眼泪

往肚里流。我记得我是在刚进大一的时候,那是

情人节,顾小北站在我们学校门口,站在冰天雪地里等我。他满脸通红地

把戒指拿给我,然后还很慌忙地解释,说这是尾

戒,说他没什么企图。说实话我倒真宁愿他有什么企图,比如来句嫁给我

啊什么的,那么我就完完全全地把他套牢了,没

跑。我拿在小手指上比划了一下,太大,于是我直接套无名指上去了。我

挺无所谓的,结果我戴好后看顾小北,他都快摔

下去了,站不稳,跟缺钙似的。他一张脸红得跟一小番茄一样,我都担心

他会不会爆血管。我记得那天他用他白色的长大

衣围着我,两只眼睛跟星星似的,在雪地里显得特别明亮。一闪一闪地,

特别好看,让我想起我小时候看的那个什么红星

闪闪放光彩的那个电视剧。顾小北看着我特认真的说了句话,他说,要是

你能戴一辈子就好了。我当时把头埋在他大衣里

,用句特矫情的话来说就是,我当时觉得很幸福。

  闻婧听了也挺感慨的,她说,她是看着小北和我一起从血淋淋的开始

一直走到了没有告别的结局,这一路看得她都挺

感动的,真不知道这世界是什么样子,也许老天特他妈爱玩儿,怎么糟贱

人怎么玩儿。闻婧问我,你还爱小北吗?我说,

爱。闻婧说,那你爱陆叙吗?我想了想,说,不知道,不过我比较希望他

是我哥。闻婧听了没说话。我不知道她在电话那

边是什么表情。于是我差开话题,我说对了,你知道姚姗姗现在在哪儿吗

?还跟北京祸害人民还是转移到别的根据地去了

?闻婧说,我又不是她姥姥,我哪儿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嘛?我压低声音

说,我在上海好象看到姚姗姗了!然后我的耳朵

就被丫闻婧那震耳欲聋的叫声摧枯拉朽了,丫在电话里跟唱美声似的叫唤

,她说妈的她想怎么着啊?你他妈都躲到上海去

了怎么还不放过你啊,追杀呢?你丫是不是见鬼了,别逮谁都是姚姗姗啊

,那种女人可不多见啊,起码一千年的道行,你

一个人碰见她你还是躲吧,不然估计又得挨两嘴巴。

  我挥了挥手,仿佛姚姗姗那张妖媚的脸就在我面前可以挥散一样,我

说,算了,别说她了,一说我就心跳,觉得跟撞

邪似的。闻婧突然说,对了,我跟你讲,你还记得上次姚姗姗领来跟我们

喝酒的那个民工吗?就是她嘴里的那个什么小表

哥。我说记得啊,怎么了?她说,丫居然是我爸单位开车的,这下好了,

看我不弄死他。我说你给我安分点,别仗着你爸

就欺负别人,人家辛苦开车容易吗?我随便教育了闻婧几声就把电话挂了



  我走出房间,抬头就看见陆叙。我警惕地问,你干嘛?陆叙冲我扬扬

手中的杯子,说,喝水。我说,你喝水干嘛跑到

我房间门口喝啊?他挺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说,是你把饮水机搁这儿的啊!

我指着楼下的饮水机说,楼下有,你干嘛跑楼上

来喝?陆叙说,姐姐!我从房间出来,难道我还喝口水还要跑下楼啊!他

看我的眼神明显带着鄙视和不屑,我知道他在像

看一个病人一样看我,这让我有点郁闷。我指着他一脸肯定的表情说,你

肯定是在偷听我和闻婧讲电话,对不对?招了吧

,姐姐我还可以……我还没说完我就冲回房间把门关上了,因为我看到陆

叙一脸愤怒的表情,我想再不跑我今儿肯定跑不

掉一顿打。关上门我依然听见陆叙在外面说我疯子。我可以想象他一脸愤

怒跟狮子一样的表情,特逗。躺在床上我就在想

陆叙这小子偷听我对闻婧表达我的对小北的感情,下流。其实我不介意陆

叙听到,我更愿意他听到了我说的那声“我挺希

望他是我哥的”。睡之前我又想了想陈伯伯是否要举报我。想了想后觉得

陈伯伯跟我妈比较瓷实,肯定不会袒护我,于是

我心里也横了,我说反正就这样了,我妈也挺喜欢陆叙的,有事我把陆叙

推出去顶着,我先跑。这小算盘打得挺好的,我

妈哪儿是我对手啊,我的脑袋那肯定奔4,我妈那一副脑筋,从小就不是

我的对手,撑死也就一计算器。于是我特安稳地

睡了,估计梦里笑容也挺甜蜜。

诗人总是说时光飞逝,日月如梭,有时候想想挺对的。当我突然想到要计

算一下日子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都快来上海

半年了,周围都开始洋溢着圣诞节的气氛。上海比北京西化,当我穿行在

满街的merry chrismas 中时我就在想我圣诞节的

时候一定也要弄一个尖顶的小红帽来戴戴,我幻想着自己能像16岁的时候

一样梳着纯情的小辫子抱着个狗熊耀武扬威地走

在冰天雪地里。那才叫牛逼。

  平安夜那天晚上我的公司比较变态,加班,我听见一层楼的人都在嚎

叫,不清楚的人肯定以为屠宰场搬写字楼里来了

,新鲜!因为这家公司是外资的,所以那些洋鬼子们比我更痛苦。我这人

比较善于安慰自己,我一但看到比我痛苦的人我

就挺乐的,什么都能承受。晚饭的时候我接到火柴的电话,丫叫我晚上去

她一姐们开的歌舞厅,我一听就哆嗦,我怕又遇

见上次的那种上吨位的大叔管我叫姐姐,这大过年的,多刺激人啊,我还

是歇了吧。于是我告诉火柴说我不去。火柴问我

有没有安排,我说还没呢,我想说要不去海边看日出吧,我刚表达了一下

我的意思,火柴咣当就把电话挂了。丫肯定以为

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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