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网恋不哭(转载)

*果儿*

卖姑娘小和尚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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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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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去的终是选择去了,该来的也终于来了。
  真正得到她死去的消息,我居然流不出一滴眼泪来了。
                 
  世纪末的最后一年,我买了一台电脑。那时,我还在一家晚报社做记者。买电脑的初衷,自然是为了方便工作。同时,在朋友的憨促下,我也在蠢蠢欲动中上了网。只不过,我极少找人聊天。我是个挺乐观的人,自然也不太喜欢网络上一问一答式又摸不着边际的苍白“对话”。
  国庆节的时候,我突然遭到报社的解聘,仅仅只因为一篇批评性的报道。总编在送我的时候,歉意万分的说:“楼南,真是对不起,我们是家小报,命运就捏在你所批评的那个领导手中。”我嘴上说:“没关系”,心里却把“虚伪”二字骂得流脓。
  那天,我喝了许多酒。半夜里醒来,头钻心的痛,余怒亦未消。我一边感叹世态炎凉,一边昏头昏脑地打开电脑。随便几下,进入了“缘来是你”聊天室。我糊里糊涂“溜哒”了一趟,寥寥可数的几个聊客正不咸不淡也不痛不痒地聊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题。网络同现实一样,无处不充斥着虚伪,我灰心失望地敲下“虚伪”二字,准备下线。
  忽然,有人“喊”住我。我呆在“原地”回头一看,一个叫“清风明月”的网客不紧不慢地说:你虽然憎恨虚伪,但也不敢面对虚伪。在我看来,你同样是个――虚伪的人。
  清风明月的话一针见血,直指我人性最脆弱的一面。不知为啥,我居然将自己遭遇的愤愤不平向他作了全盘倾述。我紧接着还告诉他:我其实是这个现实社会的囚犯,呆在昏暗的天空下呼吸着肮脏的空气,或许只有在远离城市嚣闹的地方,才能从山清水秀的静谧中寻找到一点有关人类最初的淡泊与纯洁。
  电脑上一片短暂的空白后,清风明月才敲出文字:你的这些观点,我很赞同。但是,一个倘若要在现实中生活下去,就必须学会虚伪甚至假意。
  清风明月的话犹如春夏交际的风,微惠中带几许凉意。我仿佛是琴台遇知音,津津有味地和他聊了下去。直到旭日临窗。
  我成了“缘来是你”聊天室的常客。半夜三点半,是我最高兴的时候。因为清风明月就在这个固定的时间上网,在我不知道地址的那一头等候着我。
  我很暖昧的告诉他:从前,我以为最无聊的事,就是上网聊天。现在,我竟然做了最无聊的事。
  清风明月不冷不热地回答:我也是。
  虽然,清风明月对我的态度永远是那么的寒若坚冰,但是,我依然能在每个万籁俱寂的半夜,找到电脑那头悄悄等我而至的清风明月。
  失去工作后,我没有半点经济来源。为数不多的积蓄,已被我一点一点地“啃”完了。看着每月渐长的网费催收单,我慢慢感到无力支付。我只好不再上网了。
  可是,我真的不愿退网。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很可能永远也见不到清风明月了。
  离新年到来还只有几天的时候,我又在网上与清风明月邂逅了。我恋恋不舍地说:清风明月,你是否能告诉我,你是先生还是小姐?
  清风明月说:性别很重要吗?
  我说:不重要。只是,我是一个拒绝虚伪的人。但是,网络恰恰又是一个最虚伪的地方。在这个虚伪的世界里,我很想认识一个清楚而明朗的你。
  清风明月思考了老半天,才回答:好吧,我告诉你,我是一颗星星。但是,是一颗很容易流逝的星星。
  我一听,很高兴。我其实早就有一种预感,她是一个长发披肩楚楚动人的女孩。她虽然没有告诉我一个很确切的年龄,但我已从她那苍桑的回答中,很真切地感受到,她肯定是那种经历很丰富又比较容易多愁伤感的女孩。
  我想,我或许真的爱上她了,一个名叫清风明月的女孩或者说女人。我非常认真地问她:交往了这么久,很想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亲眼看到一个灿烂的你!
  清风明月“呵呵一笑”:非见不可吗?
  我显得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的。因为,今夜我是最后一次上网了。我没有更多的人民币,在网络上奢侈了。
  清风明月听了,似乎很急似的,马上敲出一行字来:啊,你不会离开我吧?你能不能再想出三个非见面的理由呢?
  我想都没想,就掏出了心窝话:第一,你只知道百分之六十的我,而我也只知道百分之六十的你,剩余的百分之四十,是“虚伪”成份。第二,最近写了一些关于你的文章,我想亲眼看看,你与我笔下的形象是否吻合。第三,我爱上了你;难道,你不爱我吗?
  ――其中,第三条最重要。
  清风明月在电脑那头,好像很感动,不仅用符号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脸”,连回答都那么斩钉截铁:好。新年之夜,我们见面。
  新年之夜,我早早来到这座城市市中心的雕塑旁。此刻的大街,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人们都躲在家里,以他们不同但绝对都庸俗的方式,迎接新年的到来。街上很冷,我的心热乎乎的。或许没有人知道,一个长得并不是很俗的男孩,痴痴地等待着的是网络中的爱人。倘若有人知道,肯定会嘲笑我傻的。
  新年钟声敲响的刹那,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站在我面前。女孩的笑很清纯,却怎么也掩饰不了那股来自心灵深处的忧郁。女孩手中捧着一本书,一瞧就知道是蔡智恒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这正是我与清风明月的连接暗号。
  我激动万分地说:“你是清风明月吗,对吧?”
  女孩笑吟吟地点头。
  我真的很惊讶,惊讶她真的如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轻逸、脱俗。
  我牵着清风明月的手,像两尾鱼,游戈在黑漆如墨的城市里。月光的城市,是最真实的城市,我喜欢,清风明月说她也喜欢。终于累了,我又牵着她来到我租住的小屋。
  屋子非常小,又非常狼籍。自从失去工作后,我一直过着“惨不忍睹”的日子。
  清风明月坐在我好久没有洗过的床上,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支女式香烟,点燃,衔在嘴边,又喷了一口烟雾。刺鼻的烟雾呛得连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虽然,她抽烟的动作是那么的熟练、自然,但那支茶褐色的烟夹在她纤纤细指间,又显得那么的刺眼,极不协调。
  我咳嗽了一声,走上去,将清风明月的烟给夺下来掐灭了。但是,她很快又点燃了一支。她说:“我只抽一支。抽完,我向你倾述一个故事。”
  不知怎的,我觉得清风明月说这话的口气、神情都挺怪的,好像有许多鲜为人知的怨幽压抑在记忆深处。看着她很熟悉的吞云吐雾,我感自己的心似乎在痉挛,很疼很疼。
  一支烟完毕,清风明月瞪大眼睛,望着黑洞洞的窗外说:“一个出生农村的女孩,因为家里穷,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偏偏这时,父亲一病不起。为了给父亲治病,女孩跋着泥脚,走进了城市。可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对于父亲昂贵的医药费而言,永远是杯水车薪。女孩长得很好看,迫于现实的残酷,只好做了别人的‘金丝鸟’。女孩从来没想过要过笼中的生活,虽然有吃有喝有玩,但没青春的激情的和花季的飞扬,于是,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很飘逸的名字――清风明月。笼中之鸟,是没有自由的,女孩只好靠上网打发空虚的黯然岁月。一次偶尔,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很清纯拒绝虚伪又善于说话的男孩――楼南,并无可救药地爱上他,还不远千里之遥赶在新年之夜来相见。”
  我早已落泪了。紧紧拥住清风明月,大声说:“不,不,这都是假的。”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清风明月就走了。我看着她在新年升起的一轮旭日下渐行渐小、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的心,似乎都掏空了,或许,我们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这种感觉是一股解释不出来的真实与绝望。
  再后来,我就把用“清风明月”为主角写成小说,都卖给了杂志社。赚得的稿费,全都交了上网费。虽然有钱上网了,很可惜,却再也没找到清风明月熟悉的一丝一丝的气息。
  情人节那天,我又到各个聊天室去搜寻。在我的电子信箱里,很意外的收到一封信,是一封来自北国的信:“楼南,我是清风明月,你一直在焦急寻找的那个人。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看这封信的时候,自己还活不活在这个新年里。
  “上次,我告诉你关于我的故事其实只有百分之六十,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我今天告诉你吧。
  “我在上网的时候,也染上了毒瘾。我把自己的腐朽之身,早已看成垃圾一样肮脏。没有人能够再养得起我这只‘金丝鸟’了,而我,手头上的钱也吸光了。我只有死,惟有死,才能了却一生。
  “我很真诚地向你道一声:对不起。如果你还能感知我的存在,那么,我就永远生活在你的周围。祝福你,我在天堂里为你祝福,愿你永远单纯如四月的花朵……”
  看完清风明月留给我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泪水早已覆盖了我的面颊。我没有说一句话,亦无话可说。我惟有祝福,祝福她永远活着,不要傻傻地往穷途末路上走。
  可是,很可惜,我在第二天的晚报上就看到了清风明月的照片。她穿着一袭洁白的长衫长裙,躺在一片绿草茵茵的公园一角。她嘴角虽然还挂着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却不再带一丝感情色彩。报上说:一个尚不知姓名的女孩,在公园服毒自杀。
  该去的终是选择去了,该来的也终于要来。真正得到清风明月死去的消息,我居然流不出一滴眼泪来了。
  “人活在这个虚伪的世界上,不要太虚伪了,否则,真会成为一堆垃圾的。”这句话,是清风明月生前最喜欢说的。也许,她真的会从天堂上飞下来,在我的周围,祝福我,祝福所有一切……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很感人,就是那个女孩太想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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