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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望余雪》的景与意
曹 亚 芝
终 南 阴 岭 秀 ， 积 雪 浮 云 端 。
林 表 明 霁 色 ， 城 中 增 暮 寒 。
这 是 一 首 眺 望 终 南 积 雪 的 小 诗 。 诗 虽 短 ， 却 朴 茂 奇 崛 ， 剪 刻 蕴 藉 ， 是 写 雪 诗 的 名 作 ， 极 富 欣 赏 和 借 鉴 价 值 。
作 者 祖 咏 (699?－ 746?)， 洛 阳 人 。 唐 开 元 (724)进 士 及 第 ， 但 仕 途 极 其 短 暂 ， 约 于 次 年 便 归 汝 北 ， 隐 逸 终 生 。 其 诗 多 写 山 水 田 园 生 活 ， 与 王 维 唱 和 ， 相 交 甚 厚 ， 是 盛 唐 田 园 诗 派 作 者 之 一 。 《 终 南 望 余 雪 》 系 祖 咏 少 年 应 试 之 作 。 《 唐 诗 纪 事 》 载 ： “ 有 司 试 《 终 南 望 余 雪 》 。 咏 赋 四 句 ， 便 纳 于 有 司 。 或 诘 之 ， 曰 意 尽 ” 。 按 当 时 的 规 定 ， 应 试 诗 应 写 成 六 韵 十 二 句 五 言 长 律 ， 但 祖 咏 仅 写 完 四 句 便 把 题 意 写 尽 。 再 写 ， 就 是 累 赘 ， 祖 咏 遂 不 顾 功 名 得 失 ， 毅 然 搁 笔 。 谁 知 后 来 这 首 截 句 竟 然 成 了 古 人 咏 雪 诗 的 佼 佼 者 之 一 。 其 事 也 被 传 为 佳 话 ， 成 为 节 约 笔 墨 的 典 范 。
首 句 “ 终 南 阴 岭 秀 ” 的 终 南 (山 )也 叫 秦 岭 、 秦 山 、 南 山 ， 是 秦 岭 山 脉 横 亘 河 南 ， 在 长 安 城 南 的 一 座 山 峰 。 其 山 峰 高 谷 深 ， 林 木 流 翠 ， 是 繁 华 长 安 的 一 个 幽 僻 去 处 。 开 句 先 点 终 志 ， 一 是 应 题 ， 一 是 为 了 突 出 “ 积 雪 ” 的 特 色 。 “ 积 雪 ” 随 山 赋 形 ， 有 山 之 巍 巍 才 有 这 积 雪 巍 巍 ； 有 “ 积 雪 ” 之 巍 巍 才 有 “ 积 雪 ” 之 “ 秀 ” 。 “ 阴 岭 ” 是 终 南 山 的 北 坡 。 山 之 北 谓 阴 。 杜 甫 《 望 岳 》 诗 说 泰 山 “ 造 化 钟 神 秀 ， 阴 阳 割 昏 晓 ” ； 王 维 《 终 南 山 》 诗 说 南 山 “ 分 野 中 峰 变 ， 阴 阳 众 壑 殊 ” ， 都 把 “ 一 峰 分 阴 旭 ” 现 象 看 做 是 大 自 然 聚 结 的 一 个 秀 丽 奇 景 ， 望 之 生 叹 。 这 里 ， 祖 咏 从 另 一 个 角 度 望 南 山 ， 见 “ 阴 岭 ” ， 既 是 “ 望 ” 的 真 实 ， 也 是 为 写 “ 积 雪 ” 做 铺 垫 。 因 为 ， 惟 其 “ 阴 ” ， 才 有 “ 积 雪 ” 。 “ 秀 ” 上 “ 望 ” 所 见 到 的 总 的 印 象 ， 肯 定 了 “ 积 雪 ” 景 色 的 秀 丽 。 至 于 怎 么 个 “ 秀 ” ?随 之 有 深 入 的 描 述 。 第 二 句 “ 积 雪 浮 云 端 ” ， 一 般 积 雪 ， 本 不 能 浮 ， 但 终 南 “ 积 雪 ” 高 耸 穿 空 ， 朵 朵 白 云 夹 山 流 过 ， 几 乎 整 座 山 峰 被 淹 没 在 云 海 之 中 ， 只 有 “ 积 雪 ” 穿 出 云 端 ， 远 远 望 去 ， 好 像 “ 浮 ” 在 “ 云 端 ” 的 一 般 。 第 三 句 “ 林 表 明 霁 色 ” ， “ 明 ” 是 重 中 之 重 。 有 了 “ 明 ” ， “ 望 ” 顿 然 生 色 。 如 果 没 有 “ 明 ” ， 终 南 山 在 长 安 城 南 偏 东 五 十 余 里 ， 从 长 安 望 终 南 ， 一 是 远 ， 一 是 阴 岭 ， 不 说 阴 天 望 不 清 ， 就 是 大 晴 天 ， 望 见 的 也 只 是 一 片 朦 胧 昏 暗 的 轮 廓 或 茫 茫 云 雾 。 那 么 ， 怎 么 才 能 望 到 雪 霁 景 色 的 “ 秀 ” 呢 ?这 是 见 到 一 个 “ 明 ” 字 ， 结 名 里 还 有 一 个 “ 暮 ” 字 ， 使 人 知 道 了 ， 斜 阳 夕 照 的 日 “ 暮 ” 时 候 ， 是 望 终 南 余 雪 的 最 佳 时 刻 。 时 值 此 时 ， 西 山 衔 日 ， 一 缕 霞 光 穿 空 ， 凭 它 西 斜 的 角 度 ， 照 上 终 南 山 巅 “ 积 雪 ” 。 有 了 光 ， 终 南 积 雪 的 绚 丽 雪 霁 景 色 在 眼 前 出 现 了 ： 天 空 如 洗 ， 湛 蓝 湛 蓝 ； 终 南 山 巅 ， 白 雪 皑 皑 ； 雪 凇 挂 满 的 林 木 枝 梢 抹 上 了 一 层 淡 淡 的 光 ； 积 雪 共 白 云 一 色 ， 相 互 掩 映 ， 蔚 为 壮 观 。 至 此 ， 也 许 人 们 余 兴 尚 浓 ， 会 问 ， 缘 何 只 “ 明 ” “ 林 表 ” ， 不 明 全 貌 ?其 实 ， 终 南 全 貌 虽 存 ， 却 是 望 不 全 的 。 因 为 西 山 衔 日 ， 霞 光 半 掩 ， 露 出 西 山 山 巅 的 平 行 霞 光 ， 只 能 “ 明 ” 那 终 南 (积 雪 )山 巅 ； 至 于 山 巅 之 下 的 山 体 ， 依 然 是 一 片 朦 胧 昏 暗 的 轮 廓 或 茫 茫 云 雾 ， 怎 生 得 见 ?祖 咏 对 “ 望 ” 的 时 刻 、 景 物 拿 捏 得 如 此 准 确 ， 层 次 摆 弄 得 像 一 幅 慢 慢 展 开 的 画 卷 ， 显 示 了 祖 咏 对 终 南 雪 景 有 充 分 的 体 验 和 写 诗 “ 剪 刻 省 净 ， 用 功 尤 苦 ” 的 功 底 。 不 然 ， 让 一 个 没 有 现 实 生 活 体 验 的 人 来 写 ， 纵 使 功 底 深 厚 ， 也 会 失 真 。
以 上 三 句 都 是 写 望 雪 霁 景 色 的 。 “ 望 ” 到 这 里 ， 可 谓 景 物 写 尽 写 绝 ， 但 感 觉 不 足 的 是 ， 缺 乏 意 境 。 一 首 好 诗 ， 意 境 是 不 可 或 缺 的 。 让 人 惊 喜 的 是 ， 祖 咏 写 出 了 “ 城 中 增 暮 寒 ” 。 寒 的 结 果 如 何 呢 ?借 用 两 句 唐 诗 表 达 就 是 “ 长 安 一 片 月 ” ， “ 路 有 冻 死 骨 ” 。 而 “ 城 中 增 暮 寒 ” 的 意 境 更 加 蕴 藉 ， 含 而 不 露 ， 尽 在 不 言 之 中 。 罗 隐 《 咏 雪 》 诗 说 “ 尽 道 丰 年 瑞 ， 丰 年 事 若 何 ?长 安 有 贫 者 ， 为 瑞 不 宜 多 ” 。 与 祖 咏 的 “ 城 中 增 暮 寒 ” 相 比 ， 意 境 是 相 同 的 ， 都 是 担 心 城 中 贫 苦 人 家 受 冻 ， 然 而 蕴 藉 是 诗 的 特 质 ， 从 这 一 角 度 品 评 ， 《 终 南 望 余 雪 》 的 意 境 终 胜 一 筹 。
曹 亚 芝
终 南 阴 岭 秀 ， 积 雪 浮 云 端 。
林 表 明 霁 色 ， 城 中 增 暮 寒 。
这 是 一 首 眺 望 终 南 积 雪 的 小 诗 。 诗 虽 短 ， 却 朴 茂 奇 崛 ， 剪 刻 蕴 藉 ， 是 写 雪 诗 的 名 作 ， 极 富 欣 赏 和 借 鉴 价 值 。
作 者 祖 咏 (699?－ 746?)， 洛 阳 人 。 唐 开 元 (724)进 士 及 第 ， 但 仕 途 极 其 短 暂 ， 约 于 次 年 便 归 汝 北 ， 隐 逸 终 生 。 其 诗 多 写 山 水 田 园 生 活 ， 与 王 维 唱 和 ， 相 交 甚 厚 ， 是 盛 唐 田 园 诗 派 作 者 之 一 。 《 终 南 望 余 雪 》 系 祖 咏 少 年 应 试 之 作 。 《 唐 诗 纪 事 》 载 ： “ 有 司 试 《 终 南 望 余 雪 》 。 咏 赋 四 句 ， 便 纳 于 有 司 。 或 诘 之 ， 曰 意 尽 ” 。 按 当 时 的 规 定 ， 应 试 诗 应 写 成 六 韵 十 二 句 五 言 长 律 ， 但 祖 咏 仅 写 完 四 句 便 把 题 意 写 尽 。 再 写 ， 就 是 累 赘 ， 祖 咏 遂 不 顾 功 名 得 失 ， 毅 然 搁 笔 。 谁 知 后 来 这 首 截 句 竟 然 成 了 古 人 咏 雪 诗 的 佼 佼 者 之 一 。 其 事 也 被 传 为 佳 话 ， 成 为 节 约 笔 墨 的 典 范 。
首 句 “ 终 南 阴 岭 秀 ” 的 终 南 (山 )也 叫 秦 岭 、 秦 山 、 南 山 ， 是 秦 岭 山 脉 横 亘 河 南 ， 在 长 安 城 南 的 一 座 山 峰 。 其 山 峰 高 谷 深 ， 林 木 流 翠 ， 是 繁 华 长 安 的 一 个 幽 僻 去 处 。 开 句 先 点 终 志 ， 一 是 应 题 ， 一 是 为 了 突 出 “ 积 雪 ” 的 特 色 。 “ 积 雪 ” 随 山 赋 形 ， 有 山 之 巍 巍 才 有 这 积 雪 巍 巍 ； 有 “ 积 雪 ” 之 巍 巍 才 有 “ 积 雪 ” 之 “ 秀 ” 。 “ 阴 岭 ” 是 终 南 山 的 北 坡 。 山 之 北 谓 阴 。 杜 甫 《 望 岳 》 诗 说 泰 山 “ 造 化 钟 神 秀 ， 阴 阳 割 昏 晓 ” ； 王 维 《 终 南 山 》 诗 说 南 山 “ 分 野 中 峰 变 ， 阴 阳 众 壑 殊 ” ， 都 把 “ 一 峰 分 阴 旭 ” 现 象 看 做 是 大 自 然 聚 结 的 一 个 秀 丽 奇 景 ， 望 之 生 叹 。 这 里 ， 祖 咏 从 另 一 个 角 度 望 南 山 ， 见 “ 阴 岭 ” ， 既 是 “ 望 ” 的 真 实 ， 也 是 为 写 “ 积 雪 ” 做 铺 垫 。 因 为 ， 惟 其 “ 阴 ” ， 才 有 “ 积 雪 ” 。 “ 秀 ” 上 “ 望 ” 所 见 到 的 总 的 印 象 ， 肯 定 了 “ 积 雪 ” 景 色 的 秀 丽 。 至 于 怎 么 个 “ 秀 ” ?随 之 有 深 入 的 描 述 。 第 二 句 “ 积 雪 浮 云 端 ” ， 一 般 积 雪 ， 本 不 能 浮 ， 但 终 南 “ 积 雪 ” 高 耸 穿 空 ， 朵 朵 白 云 夹 山 流 过 ， 几 乎 整 座 山 峰 被 淹 没 在 云 海 之 中 ， 只 有 “ 积 雪 ” 穿 出 云 端 ， 远 远 望 去 ， 好 像 “ 浮 ” 在 “ 云 端 ” 的 一 般 。 第 三 句 “ 林 表 明 霁 色 ” ， “ 明 ” 是 重 中 之 重 。 有 了 “ 明 ” ， “ 望 ” 顿 然 生 色 。 如 果 没 有 “ 明 ” ， 终 南 山 在 长 安 城 南 偏 东 五 十 余 里 ， 从 长 安 望 终 南 ， 一 是 远 ， 一 是 阴 岭 ， 不 说 阴 天 望 不 清 ， 就 是 大 晴 天 ， 望 见 的 也 只 是 一 片 朦 胧 昏 暗 的 轮 廓 或 茫 茫 云 雾 。 那 么 ， 怎 么 才 能 望 到 雪 霁 景 色 的 “ 秀 ” 呢 ?这 是 见 到 一 个 “ 明 ” 字 ， 结 名 里 还 有 一 个 “ 暮 ” 字 ， 使 人 知 道 了 ， 斜 阳 夕 照 的 日 “ 暮 ” 时 候 ， 是 望 终 南 余 雪 的 最 佳 时 刻 。 时 值 此 时 ， 西 山 衔 日 ， 一 缕 霞 光 穿 空 ， 凭 它 西 斜 的 角 度 ， 照 上 终 南 山 巅 “ 积 雪 ” 。 有 了 光 ， 终 南 积 雪 的 绚 丽 雪 霁 景 色 在 眼 前 出 现 了 ： 天 空 如 洗 ， 湛 蓝 湛 蓝 ； 终 南 山 巅 ， 白 雪 皑 皑 ； 雪 凇 挂 满 的 林 木 枝 梢 抹 上 了 一 层 淡 淡 的 光 ； 积 雪 共 白 云 一 色 ， 相 互 掩 映 ， 蔚 为 壮 观 。 至 此 ， 也 许 人 们 余 兴 尚 浓 ， 会 问 ， 缘 何 只 “ 明 ” “ 林 表 ” ， 不 明 全 貌 ?其 实 ， 终 南 全 貌 虽 存 ， 却 是 望 不 全 的 。 因 为 西 山 衔 日 ， 霞 光 半 掩 ， 露 出 西 山 山 巅 的 平 行 霞 光 ， 只 能 “ 明 ” 那 终 南 (积 雪 )山 巅 ； 至 于 山 巅 之 下 的 山 体 ， 依 然 是 一 片 朦 胧 昏 暗 的 轮 廓 或 茫 茫 云 雾 ， 怎 生 得 见 ?祖 咏 对 “ 望 ” 的 时 刻 、 景 物 拿 捏 得 如 此 准 确 ， 层 次 摆 弄 得 像 一 幅 慢 慢 展 开 的 画 卷 ， 显 示 了 祖 咏 对 终 南 雪 景 有 充 分 的 体 验 和 写 诗 “ 剪 刻 省 净 ， 用 功 尤 苦 ” 的 功 底 。 不 然 ， 让 一 个 没 有 现 实 生 活 体 验 的 人 来 写 ， 纵 使 功 底 深 厚 ， 也 会 失 真 。
以 上 三 句 都 是 写 望 雪 霁 景 色 的 。 “ 望 ” 到 这 里 ， 可 谓 景 物 写 尽 写 绝 ， 但 感 觉 不 足 的 是 ， 缺 乏 意 境 。 一 首 好 诗 ， 意 境 是 不 可 或 缺 的 。 让 人 惊 喜 的 是 ， 祖 咏 写 出 了 “ 城 中 增 暮 寒 ” 。 寒 的 结 果 如 何 呢 ?借 用 两 句 唐 诗 表 达 就 是 “ 长 安 一 片 月 ” ， “ 路 有 冻 死 骨 ” 。 而 “ 城 中 增 暮 寒 ” 的 意 境 更 加 蕴 藉 ， 含 而 不 露 ， 尽 在 不 言 之 中 。 罗 隐 《 咏 雪 》 诗 说 “ 尽 道 丰 年 瑞 ， 丰 年 事 若 何 ?长 安 有 贫 者 ， 为 瑞 不 宜 多 ” 。 与 祖 咏 的 “ 城 中 增 暮 寒 ” 相 比 ， 意 境 是 相 同 的 ， 都 是 担 心 城 中 贫 苦 人 家 受 冻 ， 然 而 蕴 藉 是 诗 的 特 质 ， 从 这 一 角 度 品 评 ， 《 终 南 望 余 雪 》 的 意 境 终 胜 一 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