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游走在曼妙与直白之间
先讲个笑话。
说是有个老外,某天到位于汉口的同济医科大学体检。别人告诉他,你得先搭车从武昌过长江到汉阳,再从汉阳搭车过汉江到汉口。这中间得经过宝通禅寺阅马场辛亥革命纪念馆蛇山龟山黄鹤楼和电视塔……老外虽是听得云里雾里,倒也依言涉江而过。谁知过了长江,转过龟山,眼见汉江时,老外嘘出一句话:我还以为过了纽约,前面都到泽西了呢。
笑话并不好笑。但老外大多见多识广,他的大意是在感慨武汉之大吧。那武汉便是真大,要不,怎么都说大武汉呢。
行走
我记起前几年去苏州玩,骑自行车逛老城区,是最自在不过的玩法。就算恰巧在上下班时段,还可以看到苏州的自行车河。这两河,在武汉却都不易见到。我也曾骑自行车在武昌武珞路以及中南中北路的沿线溜达,路还未到尽头,肚里早已是狂灌下三瓶冰镇娃哈哈。这倒还是其次,骑着骑着我便发现没路了,因为武汉的人行道,通常也是公交车道。你见过两轮的自行车和多轮的冒烟车争地盘的吗?所以,在武汉,就算交通高峰期,街上骑自行车的也远没有坐公汽的多。当然,这一是因为武汉大,二也和武汉的公汽业极为发达有关。
讲到公汽,只有一个字--绝。
一出门,看站牌,去哪里似乎都能找得到直达的线路,而且车开得飞快,好似飙车一般。而更绝的是招手即停。以至于这么周到的服务可把我们普通市民宠坏了,都不走到站牌去等车,只等车了来招手就是。这种服务,在2002年夏初,我离开武汉时,仍然还在。当然,武汉公汽的价格很便宜,一票在手,环城一周。而且武汉现在开通了一个武汉一日游豪华旅游专线402路。这条线路以武昌马鞍山森林公园为起点,中间穿越三镇,终点到达武昌火车站。沿途经过了武汉许多知名景点和主要干道,如磨山,东湖,沿江大道,六渡桥,琴台,黄鹤楼。通票五块,可当日多次乘座。不过请注意:这个线路不是环线,所以你只能沿原途返回。
当然,如果非要讲到行走,“麻木”是不得不“重视”的交通工具,麻木,也就是叫“三轮车”的那个东西,武汉取名“麻木”,大概贬得就是其粗俗与“占道经营”的野蛮霸道吧。但有些人就特别喜欢“麻木”,如我。不管去哪个弄里小巷,手一招,嘴里学着武汉人粗声粗气地嚷一声“麻木”。据说老外来武汉,“麻木”是必坐之“骑”,老外喜的恐怕就是这份市俗的习气。那些蓝眼睛高鼻梁黄头发说着English的人,嘴里冷不丁冒出一句“苕货”、“么事撒?”,肯定是在“麻木”中间耳濡目染久而久之的脱口秀。我仅会说的那几句武汉话,也是地道的“麻木”师傅的言传身教,虽不屑登上大雅之堂,人不在武汉了,却异常怀念起那份粗俗与自在起来。
景致
《新周刊》曾做过一次专题,评出武汉是最市民化的城市。当时,我已在武汉客居几年,却还是想了很久,不知道“市民化”是个什么概念。
后来读到武汉女作家池莉的小说《生活秀》,便彻底读懂了“市民化”的含义。
印象最深刻的情景是在汉口江汉路旁边的一个小巷里,小巷蜿蜒几千米,有个响亮的名字--吉庆街。尤在夏夜,吃饭,烟雾腾腾,汗流浃背,分不清短裤汗衫的人挤在一起,吃着非常辣的烧烤,声音像吵架一样地在夜色中回荡。
其实吉庆街之所以有名,除了克隆了30年代旧上海江湖艺人的发艺服饰腔调的歌女、擦鞋工、耍把戏艺人的酸味表演,让人畅快淋漓的还属吉庆街的吃。先烤几串臭豆腐“混淆胃觉”,臭豆腐就是那种源于湖南,扬于武汉,嗅着掩耳吃着垂涎的黑乎乎的东西。再叫上几根鸭脖子辣辣馋虫,鸭脖子也是武汉的名吃,老长的一根,没啥肉,啃起来也不雅观,嚼起来却满嘴幸福,但会辣得你眼泪鼻涕稀里哗啦的全往外涌。但几乎所有武汉人还就好这一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臭豆腐鸭脖子和黄鹤楼是同等重要的。如果有一天,像选市花那样选种市食,估计臭豆腐和鸭脖子得大动干戈一场。
武汉的另一女作家方方说,在武汉,在夏天,最为精彩的风景不在白天,而在日落之后。日落之后的文化,我们便权当它为俗文化。乘凉自然也是重头戏。
江汉路未建成步行街之前,太阳西下,黄昏降临,年迈的老人或稚幼的小孩便用砖头或小板凳占领一小片一小片的地盘。夕阳落尽,各式各样的床或躺椅便轮番上场。路有多长,床便能摆多长。路拐弯,床亦顺势而拐。床上或坐或半躺着的男人大多打着赤膊,女人则汗衫短裤,文明一词的内涵在武汉的夏天多少得放宽些尺度。凌晨,年轻的女司机驾驶着电车,在鼾声四起的大街上穿行,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坦然睡于天地间大汉口人的美梦。除了武汉,似乎还没有一个城市有如此壮观得令人唏嘘的景致。
面孔
入夜,是年轻面孔的世界。
汉口的滨江公园、西北湖的金色时代、香港路的回归……无一不是年轻人夜生活的天堂。精雕细琢的妆、狂野时尚的妆、故作清纯的妆……形形色色的女人男人汇集于此,在诡异而喧嚣的音乐中,扭摆着属于城市夜色中颓废着的情调。兴致至极,男男女女嘴里冒出一句句“狗日的”、“板妈的”、“婊子养的”,这些“汉骂”并非实指。它只是武汉人说话中的一种虚拟词,更多的时候是武汉人表示亲热的一种另类表达。被附着此话的年轻人,会更摇头晃脑着扭动身躯,旁边或许会传来一声口哨或是尖叫,却大多又被震耳欲聋的音乐湮没。
还有泡吧一族,沿江大道的老街咖啡、老汉口的王牌、云林街的小避风塘……一杯哥伦比亚、三五个好友、空气中漂浮的懒散……如此消磨一夜,天微亮时,才懒懒地招手说声再见。小睡上两三个小时,早晨,吃一碗热干面,便又带着职业的妆容得体地出入写字楼。
这些面孔都很年轻,年轻地让人咂舌,有些是武汉人,有些是客居武汉的人。其实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夜的精灵,出没于这个城市浮华的角角落落。
结束
其实,对于一个只在武汉生活了七年的人,能让她不失之偏颇地写出武汉的形形色色,恐怕实非异事。就连准确概括出武汉生活状态的词语也让我想了许久。武汉,游走在曼妙与直白之间。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喜欢。而喜欢什么便说什么做什么,恐怕应该是武汉最具个性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