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她的一屉还没吃完，她便停下筷子不吃了。我也只得跟着停了下来。
这南北方包子论让我们之间的气氛轻松了好多，彼此都不再拘谨。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今天怎么也来寺院了？
她说，其实我今天是专门来这家江南小馆吃包子的，顺便到寺院里上柱香，碰巧看见你在给学生讲课，就跟着听了听。原想几十个学生，我夹在中间，谁也不会注意，可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你的法眼。说到这儿，她微微笑了一下。我感觉她的声音有点特别。
碰巧？说的不是实话。
她又说，我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离你好几米远，你就听到了，而且在那么多人中竟然能辨别出我的声音来。
我心里不由一动。好敏锐的洞察力。我立刻笑着反唇相讥，你怎么知道我听出来是你的声音？这么多学生，差不多有一半是女的，我只不过真把你当作其中的一个了。
得了吧。我那一句“哦”还没落音，就看见你的肩膀颤动了一下，然后你至少停顿了有几十秒钟。我听过你的课，今天又一直在听你讲。你若是夸夸其谈起来，“口若悬河”，根本没有停歇的时间。你若不是听出是我，怎么会停了那么久？不瞒你说，你停顿的那一刻，我连气都不敢出了，生怕你回过头看我。你若是回头，大家都会回头，那时我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她在那一刻想的竟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样！莫非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看得出来她有话想说，正在犹豫是不是该说。
有什么就说吧。别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让人费猜疑。
是你让我说的。那我就说了。你的耳朵可比你的眼睛好使多了。
她这分明是在告诉我，这次我在你的背后你都知道我就在这一群学生之中，而上次在教室里我们面对面地坐了两个小时你竟然装着没看见我。
我当然看见她了。她不提，我自然也不问。
你说碰巧就碰巧吧。我也犯不着说破。我心里这么说，嘴上说的却是，刚才在观音殿，我看到你会打坐，居然还会莲花坐。看样子你是入定了吧？你的功夫好深啊。
你说的是我的坐姿啊？在老家时，看到一些人这么坐，觉得很美，也就跟着这样坐，其实并不知道什么莲花坐。
会莲花坐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需要练很多年功才行的。我就只会用一条腿单盘。就这样，我还做得挺费劲的呢。我的另一条腿无论如何盘不上去。我不无感慨地说。
那不稀奇。我从小喜欢跳舞，小时候在少年宫练过芭蕾，所以这样盘起来坐对我并不难。
原来是这样啊。那刚才我站在你身边，你怎么一动不动，对我理也不理，就跟入定了一样。你是不是报复我刚才叫你到观音殿来啊？我假装责怪她。她眨眨眼睛，抬起头来，向我投来一个诡异的微笑，要是我不假作入定，你好意思那么紧紧地盯着我看吗？
原来她什么都感觉到了，什么也都看见了。现在的女孩子，嘴很厉害。一点不给人留情面。
我本来还想以她的老师自居，来摆正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可是现在，老师的面子已经荡然无存，被她扯得碎碎的了。
我的脸又涨得通红，两只手开始不知所措地相互扭搅着，有点想逃跑。
她太聪明了。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窘态，马上转了话题，说道，你可以教我打坐吗？我很想学打坐，可是苦于没有人教。
我知道我的道行还远远没到能传道的地步。我告诉她，以后如果她有空，我可以和她一起来禅院，请小禅师教她。
当然，我自己也想学打坐，同时我也想向小禅师请教，我今天脑海中出现的是幻境还是我睡着了？那一声“阿弥陀佛”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老禅师在念佛？为什么我觉得那声音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小饭馆里进来了三三两两吃晚饭的客人。
我们该走了。
我请饭馆儿的小姑娘把剩下的小笼包子打了包，要她带回去，晚上饿了吃。她没拒绝。
小姑娘一边收拾着，一边递上了账单。她抢着要付帐，说是她要请我。
这话把饭馆儿的小姑娘逗乐了。夫妻来吃饭，是先生付帐。男女朋友来吃饭，当然是男朋友付帐。就算是同事来吃饭，也应该是男同事付帐。谁见过一对男女在饭馆儿吃饭要女士掏腰包？
小姑娘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临别时，她问我，不久，在杭州有个学术讨论会，你去不去？她说她去。希望我也去。
我告诉她，我没有收到主办单位的请柬。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
我们一起走到了公车站，我把她送上了公车。汽车开动了。我们互相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汽车启动了，伴随着扬起的缕缕尘埃，很快便消失在伸向闹市中心的道路尽头。空寂幽渺的夜幕中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她的一屉还没吃完，她便停下筷子不吃了。我也只得跟着停了下来。
这南北方包子论让我们之间的气氛轻松了好多，彼此都不再拘谨。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今天怎么也来寺院了？
她说，其实我今天是专门来这家江南小馆吃包子的，顺便到寺院里上柱香，碰巧看见你在给学生讲课，就跟着听了听。原想几十个学生，我夹在中间，谁也不会注意，可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你的法眼。说到这儿，她微微笑了一下。我感觉她的声音有点特别。
碰巧？说的不是实话。
她又说，我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离你好几米远，你就听到了，而且在那么多人中竟然能辨别出我的声音来。
我心里不由一动。好敏锐的洞察力。我立刻笑着反唇相讥，你怎么知道我听出来是你的声音？这么多学生，差不多有一半是女的，我只不过真把你当作其中的一个了。
得了吧。我那一句“哦”还没落音，就看见你的肩膀颤动了一下，然后你至少停顿了有几十秒钟。我听过你的课，今天又一直在听你讲。你若是夸夸其谈起来，“口若悬河”，根本没有停歇的时间。你若不是听出是我，怎么会停了那么久？不瞒你说，你停顿的那一刻，我连气都不敢出了，生怕你回过头看我。你若是回头，大家都会回头，那时我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她在那一刻想的竟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样！莫非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看得出来她有话想说，正在犹豫是不是该说。
有什么就说吧。别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让人费猜疑。
是你让我说的。那我就说了。你的耳朵可比你的眼睛好使多了。
她这分明是在告诉我，这次我在你的背后你都知道我就在这一群学生之中，而上次在教室里我们面对面地坐了两个小时你竟然装着没看见我。
我当然看见她了。她不提，我自然也不问。
你说碰巧就碰巧吧。我也犯不着说破。我心里这么说，嘴上说的却是，刚才在观音殿，我看到你会打坐，居然还会莲花坐。看样子你是入定了吧？你的功夫好深啊。
你说的是我的坐姿啊？在老家时，看到一些人这么坐，觉得很美，也就跟着这样坐，其实并不知道什么莲花坐。
会莲花坐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需要练很多年功才行的。我就只会用一条腿单盘。就这样，我还做得挺费劲的呢。我的另一条腿无论如何盘不上去。我不无感慨地说。
那不稀奇。我从小喜欢跳舞，小时候在少年宫练过芭蕾，所以这样盘起来坐对我并不难。
原来是这样啊。那刚才我站在你身边，你怎么一动不动，对我理也不理，就跟入定了一样。你是不是报复我刚才叫你到观音殿来啊？我假装责怪她。她眨眨眼睛，抬起头来，向我投来一个诡异的微笑，要是我不假作入定，你好意思那么紧紧地盯着我看吗？
原来她什么都感觉到了，什么也都看见了。现在的女孩子，嘴很厉害。一点不给人留情面。
我本来还想以她的老师自居，来摆正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可是现在，老师的面子已经荡然无存，被她扯得碎碎的了。
我的脸又涨得通红，两只手开始不知所措地相互扭搅着，有点想逃跑。
她太聪明了。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窘态，马上转了话题，说道，你可以教我打坐吗？我很想学打坐，可是苦于没有人教。
我知道我的道行还远远没到能传道的地步。我告诉她，以后如果她有空，我可以和她一起来禅院，请小禅师教她。
当然，我自己也想学打坐，同时我也想向小禅师请教，我今天脑海中出现的是幻境还是我睡着了？那一声“阿弥陀佛”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老禅师在念佛？为什么我觉得那声音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小饭馆里进来了三三两两吃晚饭的客人。
我们该走了。
我请饭馆儿的小姑娘把剩下的小笼包子打了包，要她带回去，晚上饿了吃。她没拒绝。
小姑娘一边收拾着，一边递上了账单。她抢着要付帐，说是她要请我。
这话把饭馆儿的小姑娘逗乐了。夫妻来吃饭，是先生付帐。男女朋友来吃饭，当然是男朋友付帐。就算是同事来吃饭，也应该是男同事付帐。谁见过一对男女在饭馆儿吃饭要女士掏腰包？
小姑娘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临别时，她问我，不久，在杭州有个学术讨论会，你去不去？她说她去。希望我也去。
我告诉她，我没有收到主办单位的请柬。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
我们一起走到了公车站，我把她送上了公车。汽车开动了。我们互相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汽车启动了，伴随着扬起的缕缕尘埃，很快便消失在伸向闹市中心的道路尽头。空寂幽渺的夜幕中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