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蓝色的浮冰

亮子可以原谅,可他爹妈太恶,是他们葬送了亮子,崩溃也是自己种的果,气死了,有这样的爹妈吗
 
拥抱真勤奋,既高产又高质量。。了不起啊
 
河~,当作家好啊,还掌控生杀大权。小亮子淘气,就对那谁干了点小坏事儿,人家提笔罗列几条罪状,一秒钟内,给写死了。哇,好好羡慕耶~。 嗯,立志当个作家,也这么处理黑风怪 :mad:
 
河~,当作家好啊,还掌控生杀大权。小亮子淘气,就对那谁干了点小坏事儿,人家提笔罗列几条罪状,一秒钟内,给写死了。哇,好好羡慕耶~。 嗯,立志当个作家,也这么处理黑风怪 :mad:

下次凡是有坏人,我都给TA起个名字叫小狗
 
河~,当作家好啊,还掌控生杀大权。小亮子淘气,就对那谁干了点小坏事儿,人家提笔罗列几条罪状,一秒钟内,给写死了。哇,好好羡慕耶~。 嗯,立志当个作家,也这么处理黑风怪 :mad:

:tx::dx:
 
二十五

吃完饭刷完碗,我和小萍继续在厨房里的桌子边坐了一小会儿,听小萍接着讲大院里的事儿。小萍告诉我说,小亮在单位是管库房的,他也死在库房里,死的时候库房的门开着,但是那时没人进库房。如果那时有人路过库房,把小亮抬到医院去,也许他还能被抢救过来。单位的人都不承认是他们挤兑小亮死的,他没有留下遗嘱,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小亮的父母每日以泪洗面,不思茶饭,他们除了伤心,就是互相吵架,埋怨对方,家里简直成了地狱。小萍还告诉我说,因为小亮从小被家里宠坏了,以为单位的人也会像家里人一样让着他。单位肯定是有人看不惯他,故意给他小鞋穿,他受不了气,就自杀了。听说小亮最后被人发现死在单位库房的门口,脸朝下,一只胳膊前身,腿弯曲着,像是在往外爬,他可能是喝敌敌畏想来吓唬单位的人一下,没想到没人理他,最后可能后悔了,就往外爬,爬到门口爬不动了。单位没有给小亮举行葬礼,小亮的父母也太伤心了,也不想举行葬礼。小亮的尸体被火化了,骨灰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对有些人来说,生命就是短暂而残酷的,脆弱得像是即将燃灭的烟头。

惠子姐现在怎么样了?我沉默了一会儿问小萍说。

她啊?结婚以后好像也不幸福,小萍叹了一口气说。听说家里经常吵架,老公有时打她,下手挺重的,邻居的人都看得出伤痕来。我来之前,听说她的老公在她怀孕的时候跟别的女人耍流氓,猥亵还是强奸什么的,被人告到派出所,刑事拘留了一次,好像判了劳教两年。惠子姐气愤不过,正在跟他闹离婚呢,那个男的在监狱里还不跟她离。可怜惠子姐的孩子才出生没多久。

小萍聊天聊累了,回房间休息去了。我走回自己的屋里,关上灯,推开窗子,让夏夜里的凉风吹进来。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点上一根烟,看着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淡淡地照进来,屋子里像是笼罩一层蓝色的雾气。在黑暗里,我拿过烟灰缸放在膝盖上,低头抽着烟,想起惠子姐更多的往事。其实从小我一直挺喜欢惠子姐的。那时我唯一的两个好朋友,一个是小萍,一个是惠子姐,她们或者比我大,或者比我成熟。我跟在她们后面走,对她们无比信赖和依赖。她们给我生活中带来了很多快乐,帮助我解脱了很多少年时的苦恼。跟她们在一起是我那时最美好的时光。小的时候夏天晚上,离我家不远的天坛公园演电影晚会,里面通常有五六个地方在空地上同时放电影,买一张票进去,想看哪个看哪个。我是个电影迷,老想去看电影,但是家里的人都在忙,没人带我去。惠子姐有时和同学一起去看电影,我就央求她带我去,每次她都很爽快的答应了。她跟同学骑着车,一边骑一边聊天,我骑着一辆小自行车,紧紧地跟在她们后面。我们超近路去公园,在小巷子里穿来穿去。她总是穿着她喜欢的素花白色连衣裙,脚上是一个夏天都不变的白色的带扣平底凉鞋,小腿又瘦又长的露在裙子外面。过马路的时候她会过回身来照看着我一起过马路。我们把自行车停放在天坛公园的灰色的高大的砖墙底下,买了门票进到公园里,顺着公园的中轴线走。公园地面上是一块一块的整整齐齐的青砖,青砖的缝隙中长出一些野草来,路两边是一颗一颗的松树林,松树林的空地上搭着巨大的白色的电影屏幕,屏幕的前后都坐满了等着看电影的人。我们有时走到回音壁那里,站在中间的石头上使劲儿跺脚,大声喊话,听脚步的回声和自己说话的声音。我们总是先从公园的北头走到南头,看看都演什么电影,然后再挑一部喜欢的电影坐下来看。有一次我们坐在空地上,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天黑,等着电影开演的时候,坐在我们前面不远的认识惠子姐的几个坏孩子不断的回过头来看她,冲她吹口哨,做鬼脸。惠子姐就当是没看见他们,不理他们。过了一会儿,一个坏孩子回过头来对惠子姐嚷嚷说,过来,坐我们腿上看吧。惠子姐和她的同学毫不客气的把他们骂了一顿。那几个坏孩子知道自己理亏,被骂了一顿,再也不敢回头来调笑惠子姐她们了。我挨着惠子姐坐在草地上一起看电影,有的时候要扑打一下蚊子。她坐下来,腿就长长的露在裙子外面,显得特别好看。我有时碰到她的胳膊,她的皮肤很凉爽很有弹性。现在回想起来,跟惠子姐看电影是我小的时候最高兴的时刻。虽然公园里看电影效果不怎么样,但是坐在惠子姐身边,总是觉得很高兴。惠子姐总是叫我“风弟”,就好象我是她的亲弟弟一样。

窗外的轻柔的夜风吹进来,带着忧郁和哀愁。烟吸到了头我还没有察觉,直到过滤嘴被烧成黑炭状我才猛然惊醒过来。我把落在身上的白色的烟灰掸掉,把烧焦的烟头碾在面前的烟灰缸里,看了一眼窗外寂静无人的街道,在黑暗里手托着腮帮子继续想小时候的事儿。我想起惠子姐喜欢的是院里的老三。老三是我们院子里孩子中最大的一个,我们都管他叫三哥。三哥比惠子姐大两岁,中等身材,很粗壮,长得不是很帅气,但是嘴很甜,很会说话,院子里的人都喜欢他。三哥人很聪明,但是不用功,不爱学习,为此他爸恨铁不成钢,老跟三哥生气,骂三哥不好好学习。三哥当时正是处在逆反的年龄,被说急了,免不了就跟他爸吵架。三哥高考落榜,没考上大学,就此成了待业青年。他找不到工作,每天躺在家里睡懒觉。惠子姐喜欢玩牌。三哥待业在家里没事儿,惠子姐就拉上三哥玩牌。玩牌的时候,我们谁都不让着谁,有时还为了谁出牌慢,谁耍赖争得不可开交。一天中午,我在院子里碰到了惠子姐,问她今天玩牌吗?惠子姐说,玩,叫三哥去。她穿着一个紧身的弹力衫,伸手把紧身衫的胸部拉一拉,显得胸部很鼓很凸出。我跟着她一起去三哥家,三哥正躺在一个凉席上睡觉。我们叫醒三哥说,起来,玩牌去。三哥赖在床上不起来,说要惠子姐把手给他捏一捏才起来。惠子姐就把手伸给他。三哥摩挲着惠子姐的手说,多嫩多好看的一只手啊。惠子姐的脸红到了耳根,把手抽回来,说快起来吧。三哥赖着不起床,说还没捏够呢。惠子姐只好把手又伸给他。三哥拉着惠子姐的细长白哲的手,在上面来来回回的捏。惠子姐嘴里催促三哥起来,但是好像并不着急的样子,把手由着三哥捏着玩。三哥捏够了,才磨磨蹭蹭的起来跟我们去玩牌。

我知道惠子姐喜欢三哥,是因为夏天的时候有一次三哥跟他爸因为三哥老呆在家里没工作的事儿吵架,他爸说要三哥好好复习,再考大学,三哥跟他爸锵锵了起来,他爸一生气,煽了三哥一个嘴巴,把三哥给煽得离家出走了。惠子姐很焦急,老让我去三哥家探听有没有三哥的消息。别人听了三哥离家出走,都当作个笑料,觉得他爸虽然不该打他,但是三哥在家里老呆着也不是事儿,他爸管得对。只有惠子姐是真着急。每天,惠子姐都把我叫到门道里,问我有没有听到三哥的消息,然后让我去三哥家里看看,把听到的情况都告诉她。我成了她的小间谍,每天到三哥家里去,明着是去找三哥的妹妹玩,暗里是偷听有没有三哥的消息,然后把从三哥家里偷听来的情况告诉惠子姐。惠子姐很为三哥着急,那一阵她很郁郁不乐,经常念叨说不知道三哥自己在外面上哪里去吃饭,住哪里,埋怨三哥性子急躁,不该跟家里闹翻。过了一个星期,三哥自己回来了。他们家里本来很着急,三哥他妈跟他爸打架,说都是因为他爸太急躁,一个嘴巴把三哥黑扇走了。现在看见儿子平安回来了,也就既往不咎了,没再说三哥,也不使劲儿督促三哥好好找工作或者考大学了。听说三哥回来了,惠子姐也不烦恼了。她不好意思自己到三哥家里去找三哥,就让我去把三哥叫她家来。我到三哥家,看见三哥自己在看电视,就跟三哥说,惠子姐找你呢。三哥说,有事儿?我说,我哪里知道,她让我来叫你去她家见她。三哥就跟着我去了惠子姐家里。

惠子姐看到三哥,脸色绯红,手指绕着垂下来的头发,半天也不说话。三哥一屁股坐在她家的椅子上说,你找我有事儿?惠子姐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离家出走这些日子在哪里睡觉什么的,怎么过来的。三哥嘻嘻哈哈的说,哪儿不能睡啊,在北京火车站那里睡过几个晚上,跟农民一样躺在候车室里,有次有一个人夜里从我身上迈过去,还踩了我胳膊一下。惠子姐瞪大眼睛说,就在地上睡吗?三哥撇撇嘴说,那里又没有沙发,候车室的座位早被人占走了。只能找张报纸睡地上。惠子姐皱着眉头说,那地上多脏啊,还又硬又凉,你睡得着吗?三哥满不在乎的说,困了,怎么都睡得着。惠子姐呸了一口说,跟猪似的。三哥说,习惯了就没什么了,一开始觉得脏兮兮臭烘烘,那些臭脚丫子味能熏死人,后来根本没感觉了。还有一次没在火车站睡,在崇文门菜站的柜台底下睡了一觉,把菜站的口袋拿来当了被褥。惠子姐给三哥到了一杯茶,端了一碟子瓜子来说,谢天谢地,幸亏是夏天,要是冬天还不冻死。三哥接过茶说,冬天也没事儿,火车站里暖和着呢。惠子姐嗑着瓜子说,车站的人不管吗?三哥看着房顶说,大家都在那里睡,那么多农民赶火车,他们也住不起旅馆,轰也没法儿轰,从候车室轰出去,他们没地方去,只能在火车站睡。惠子姐把瓜子皮儿吐到一张废纸上,问三哥说,你没钱,拿什么买东西吃啊?三哥翻着眼睛说,咳,东偷一个柿子,西偷俩枣儿,对付一下呗。惠子姐捂着嘴笑着说,真看不出来,你还能做小偷,你怎么偷的啊?三哥嘻嘻的笑着说,求生本能。偷其实很容易,这个不是偷钱包,那个技术含量高。菜站里的售货员的不会老盯着眼前的食品,我就跟别人一起在柜台那里挤着,然后趁售货员不注意拿个梨啊,苹果啊什么的揣兜里,没人会注意。我看惠子姐跟三哥那里眉来眼去的说得火热,两个人也顾不上理我,呆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那年秋天的时候,三哥他们家搬走了。我们少了一个玩伴,惠子姐少了一个喜欢的人,她很郁闷和失落,心情很不好。有一天我正在家吃晚饭的时候,听见隔壁的惠子姐跟家里吵架,是因为她弟弟过生日的时候请了朋友来做了生日,而她快到生日了想请同学来家里过生日,家里却不同意。惠子姐说,小亮能过生日,我也要过生日。她爸说,小亮小,你大了,不需要过生日。惠子姐说,大了为什么不能过生日?她妈说,你是老大,要让着点儿弟弟。不能弟弟有什么你也要什么。惠子姐大声的说,他有的我都没有,你们就是重男轻女,向着小亮,不把女孩当孩子看。我有什么东西,只要他想要的,他都给抢走,你们也不说他。他昨天还把我的新买的发卡给撅了,你们也不管。平时只要他跟我打架,不管他有理没理,你们都说我,说我不让着他。你们去院子里面问问,有谁爱跟他玩?她爸生气了,拍着桌子,吼了一声说,滚,你给我滚出家去,我没有你这么个不懂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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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子姐哭着从家里出来,走过我们家窗前。我放下碗想出去,被我爸拿眼睛止住了。我爸拿筷子点着碗说,好好吃饭,别人家里的事儿咱们不往里掺和。惠子姐躲在门道里哭,一边哭一边大声埋怨他爸妈说,有你们这么偏心眼的么,就知道心疼儿子。家里什么活儿都是我干,你们宝贝儿子从来什么都不干。他要什么你们给他买什么,他想过生日你们就给他过生日,我要什么就说家里没钱。我也想过生日,你们就说我大了不用。他蛮不讲理,他打我骂我,你们还护着他,处处要我让着他。他把我头发揪下来了你们还说是我招了他,呜呜呜,呜呜呜。院里过往的人看见她哭,都摇摇头,有的好心的大妈出来劝慰她几句,但是也管不了什么用。她是越哭越伤心,要把多年来所受的气都要给哭出来。惠子姐哭的我们听着的人都受不了了。我爸我妈在屋里小声的谴责她爸太娇宠儿子,但是也只能是小声说几句,叹息几句,不愿意出面管。我不管我爸的眼里的严厉的眼神,放下饭碗跑了出去,到门道里拽着惠子姐的袖子说,惠子姐,不哭了,上我们家吃饭看电视去吧,今天晚上有好节目。小萍也从她家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惠子姐爱吃的橘子,塞给惠子姐,说惠子姐吃橘子,不哭。惠子姐看着我们,觉得更委屈了,她止住了哭,只是抽噎,眼泪一颗一颗的流出来。她爸妈脸上挂不住了,从屋里走了出来,答应也给惠子姐过生日,才把惠子姐的哭给完全止住。从那次之后,我跟小萍一起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小亮玩了,除非他以后不欺负惠子姐了。

快到惠子姐生日的时候,惠子姐的父母又变卦了,事件的起因是小亮。那天中午小亮要惠子姐带他去公共汽汽车站捡汽车票,因为小萍有一本小人书小亮想看,但小萍不想借给小亮看,就说要借的话就得拿十张汽车票来换。惠子姐中午回到家里,饭还没来得及吃,小亮就缠着她要她去汽车站。惠子姐说吃完饭就去,小亮不干,非要马上去。惠子姐没听小亮的,还是吃完了饭带小亮去的。小亮晚上就在父母面前告了状,说惠子姐不带他玩。惠子姐的父亲只相信小亮的话,把惠子姐狠狠的说了一顿,然后借机宣布惠子姐的生日计划取消。惠子姐这次没有哭。人的心被伤透了之后,就不会再哭了。她只是默默的忍受了这一切。她告诉了所有她请的参加生日的朋友和同学,说生日取消了。小萍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我们都觉得惠子姐太可怜了,家里人太欺负她了。小萍说要想个办法治小亮一下,给惠子姐出出气。我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主意,后来我们放弃了治小亮的这个主意,因为小亮是他们家的命根子,小亮受了委屈,他们家一定会想办法查明真相。再说,如果小亮受了气,他一定会把气转撒在惠子姐头上。我们不想给惠子姐惹事儿。我和小萍商量给惠子姐送一个生日礼物,但是我们都没有零花钱,于是我们用泥捏了一朵泥花和泥指环,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两天给晒干。

生日的那一天是个星期日。往常的星期日惠子姐都要帮家里干活,洗衣服洗菜做饭看小亮。这一天惠子姐罢工了。她一天没有帮着家里干活,也没有理小亮的纠缠。她自己坐到过道里,看自己喜欢的书。我在阁楼里事先看好了惠子姐在门道里,也没有别的人在门道里。我从阁楼的梯子爬下来,走出门叫上小萍,把泥花和泥指环拿在手里,藏在背后。秋日的阳光从天上照下来,把门道的一端照得明黄明黄的。惠子姐坐在门道的晒着阳光的一边,正在低着头看书。我们偷偷地走到惠子姐面前,泥花和泥指环从背后拿出来,伸到惠子姐的脸前说:惠子姐,生日快乐!惠子姐抬起头来,她惊喜的叫了一声,眼睛里闪着很意外的神情。她把小萍做的泥花接过去,在鼻子上闻了一下,又拿过我做的泥指环,对着阳光端详了一下,阳光照在她垂下来的一丝丝的黑发上,闪着耀眼的光泽。太可爱了。惠子姐说。她把泥指环小心翼翼的往手指上套,泥指环套不进她的食指,她就把它套在了白白的纤细的小指上。惠子姐用指甲把我脸上的一块脏抠下来,说:谢谢你们,这花和指环太漂亮了,姐很高兴你们还想着姐。惠子姐看着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在微笑着,眼睛里闪着一种快乐的光。秋风从门道里一阵阵吹过来,她的头发向后面飘扬着,衣裙也被风吹得紧裹在身上。我敢保证她生日那天收到的唯一的礼物就是小萍和我给她做的泥花和泥指环。那一天,她迈进了十八岁。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十八岁,谁都希望生命永远停留在十八岁这个美丽的年龄,永不逝去。她后来说,她本来以为要自己过一个悲惨的十八岁生日。那个泥花和指环,让她快乐了半天。

三哥走了之后,惠子姐开始忙上了,她要准备参加高考。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玩牌了。即使在门道里坐着的时候,惠子姐也总是在复习功课。我爸妈跟我说,没重要的事儿不要去打搅惠子姐,要让她专心复习。有的时候我跟惠子姐一起坐在门道里,我爸妈看见了,就把我叫走,说我在旁边惠子姐会分心的。我觉得很伤心,因为没法儿跟过去一样跟惠子姐一起说笑一起玩牌了。我有时在阁楼上,听到底下门道里有人跟惠子姐说话的声音,就趴在木板缝里向下看,看看她是不是坐在门道里。她在门道里坐着的时候,我喜欢在阁楼上陪着她,虽然她并不知道。她在门道里复习功课,我在阁楼上看小人书,看一会儿我就趴到木板上去看她一眼。她有的时候穿一件粉色的上衣,深蓝的裤子;有的时候穿一件红色的格子上衣,绿色的裙子。她一直穿着夏天穿的那个白色的凉鞋,直到天气变冷了之后才换上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我觉得惠子姐穿上什么都特别好看。冬天不久就来了。凛冽的寒风从门道呼啸而过,每次我走在门道里,都要裹紧衣服,觉得冷风飕飕的。惠子姐再也不坐在楼道看书了。有时我在阁楼上,还是忍不住趴着木板缝去看一眼,只是门道里面是空空的。我们家里人也不让我去找惠子姐,她每天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学校里,我几乎很少能见到她了。第二年夏天,她参加了高考。考完试了,我去找惠子姐,说这回可以松心的好好玩了。可是她说她考得不好,没心情玩。她一直在担心没有大学录取她。考试成绩不久就下来了。惠子姐果然落榜了,没够高考分数线。收到考试成绩的那一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我听见墙壁那边惠子姐她爸发了很大的脾气,使劲儿的训斥她不争气,把惠子姐给说哭了。她妈劝她爸说,正吃饭呢,你让她哭什么啊,有什么话你让孩子吃完饭再说。她爸大声的说,考成这个样子,连最差的大学都上不了,还有什么脸吃饭,还不如一头撞墙上死了呢。我听见碗咵碴一声摔在地上的声音,随后见她爸气冲冲地从我们家窗前走过。吃完饭的时候,我出去找小萍,跟她把情况说了,小萍说,咱们去陪陪惠子姐吧,让她心情好一些。我跟小萍到了惠子姐家,看见惠子姐正坐在一个椅子上在发呆,脸上还带着泪痕。惠子姐她妈看见我们,说正好你们来了,快去跟你惠子姐说会儿话去。我和小萍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想起她最爱玩牌,就说,惠子姐,咱们三个人玩牌吧。惠子姐摇摇头说,不想玩。我说,玩吧,管那些成绩什么的呢,反正现在也改变不了了。以后你忙别的去了,就没功夫玩了。惠子姐擦了一下眼泪,答应了。我们三个就在一个桌子上一起玩牌,玩三尖,每个人管两摞牌。第一次,我学会了故意输牌,把明明是顺或者对的牌,给拆零了出,总是让她赢,还有几次趁发牌的时候偷偷地把大王发到她的牌里。惠子姐最后看出来了,笑着抹去了泪痕,跟我说:风弟,你不要让着我了。再后来,惠子姐说她不想考大学了。她妈给她走了一个后门,进了一家街道服装厂做衣服。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惠子姐搬家搬走了。等到再见到惠子姐的时候,我已经13岁了,她22岁。那一年,我上初二。一个星期日的早上,我在王府井书店的二楼闲逛,看到书架上放着一套装帧精良的三毛的书,其中一本封面设计的很漂亮的书的封面上写着《梦里花落知多少》,封面的纸还是那种摸上去很光滑的好像贴了一层朔料模的硬皮纸。我一看就喜欢上了它,买了几本三毛的书回去。中午吃中饭的时候,我边吃饭边看书,看见了三毛的那首诗: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看到这首诗,我心里一动,就想起了小的时候和惠子姐并肩坐在门道里听她讲故事的情景,那时她是一个爱说爱笑的女孩,我在她旁边坐着听她讲故事,夏天的暖风从门道吹进来,吹动了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拂到了我的脸上。我回到家里,跟爸妈说,想去看看惠子姐。家里说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应该去看看,让我帮着给她家捎带一些东西。我吃完晚饭,骑了一个小时的车到了惠子姐家。她家住在三楼上,楼里没有电梯。我爬楼爬到她家门口,刚要敲门,就看见她打开了门。原来她自己在家,正要出门,就看到了我站在门外。我叫了一声惠子姐,她惊喜地看了我一眼,说:风弟,是你?!你长高了。她还是像小时候在我们院子里时那样的美丽。我把家里让我捎带的东西递给了她说,没别的事儿,就是来看看你。她说她正要去看电影,是她爸单位发的票。她问我去看电影不去,我说去。她给了我一张票,我们就一起骑车去离她家不远的一个小电影院看电影,一路上我们东拉西扯的聊着天。到了电影院,坐在座位上,她看了我一眼说,这些年变化真快,风弟,你都长这么高了,印象里你还是那个有着一双小脏手的小P孩。她接着问我学习好吗,我说还可以。她说,姐当时不知道考大学的重要,现在才体会出来,大学是人的生命的一个转机,考上和考不上大学,今后的差别很大,会影响一生。你好好考大学吧,好好学习总是不亏的。黑暗的电影院里,看着身边的惠子姐,有时我会感到一阵骤然而起的心跳和惊慌。电影散场之后我们在一条街口分了手。一个人回来的路上,我骑车在拥挤的车流里穿行,陌生的人流车流从我身边蜂拥而过,我缓缓地蹬着车子,觉得自己被人流和车流推着往一个方向走,这股力量无法抗拒。我想停下来掉转车头,但是在周围的人群的裹挟下我无法回头。

自从那次一起看电影后,我好久都没见到惠子姐。十四岁的时候,我开始上初三。因为中考的缘故,初三的一年非常非常的忙。我继续埋头用功,闲书也几乎不看了,天天学习到很晚。我父母都在惊异我怎么一下这么用功了。他们过去总是督促我好好做功课,现在他们不督促我了总是劝我早些休息。一年很快过去了。中考的时候我考得很好,去了想去的学校。暑假的夏天的一天晚上,我吃着吃着饭,听见我妈跟我爸说:听说惠子找对象了。是吗?她早就应该找了。我爸说。她们单位的一个小伙子看上了她,听说小伙子挺能干,能说会道的。我妈说。嗯,惠子那个孩子除了没上大学,本身其他的素质都不错,她要是以后结婚,咱们该给她凑个份子,买份儿结婚礼物。我爸说。再后来,就听说惠子姐结婚了。

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回家,听说惠子姐跟着男的去海南岛,辞职下海经商了。家里人说,惠子胆子大,这要是经商不成,又丢了公职,怎么办呢?暑假的时候,我跟家里说要暑假想出去走一走。家里说,去海南岛吧,你惠子姐在那里,多少有个照应。我也很想去看看惠子姐,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很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给惠子姐打了一个长途电话之后,我背上一个简单的行囊,在里面带上了几本书,登上了南去的火车。在火车上,我跟三个人并排坐在一排硬座上,对面也坐着三个人,都是男的。夜里的时候,大家都靠在靠背上睡觉,脑袋前仰后合的随着火车车轮的转动颤动着,有的人钻到座位底下去睡觉,把脚露在车厢的走廊上。一片片田野和一处处村镇在窗外飞驰而过,在昏暗的灯光下,火车车轮的哐当声中和汗臭,烟味及臭脚丫子味道中,我读着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为里面的那个男人感叹。他被派去炸桥,三天的时间里,他遇到了一个女人,喜欢上了她,得到了她,他完成了任务,把桥给炸了,然后死了。一个人的一生,事业功名爱情,凝缩成几天,也不过就是如此吧:好好做一件事儿,好好爱一个人,然后死去。我想。火车到了广州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从广州火车站下了火车,简单的吃了一顿饭之后,我就赶到了长途车站,在那里等长途车。长途车站在一个院子里,没有专门的候车室,等车的人零零散散的坐在树荫下的板凳或着砖头上,面容疲惫的等着长途车来。我坐在那里一遍看书一边等车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来到车站。中年妇女问我去哪里,我说是海南岛。她点了点头,跟那个女孩悄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上车后,那个女孩坐在了我的旁边。我们聊起来,她说她是海南岛人,在海南岛中部的一个村镇里住,刚才的那个中年妇女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不放心她这么小一个人坐车,就让她跟着我,觉得我像是个学生,不像是个坏人。她说她初中毕业,就开始缀学帮家里干活了。她问我是哪里来的,我说是北京,她说没有去过,只是听说过。一路上她很热情的给我讲了很多海南岛的事儿。长途车走走停停的一路上开了有七八个小时,中间休息的时候,我就在路边买香蕉和椰子吃。椰子汁很鲜嫩,椰子肉很白。车到了琼州海峡,需要换成渡轮过海峡,她带着我去找渡轮,一切都是很熟的样子。我们站在渡轮的后面,在一个灰蒙蒙的天里渡过了海峡。渡轮在海峡上开了半个小时,我因为没在海上呆过,在波浪的颠簸里,差点儿吐了。下了渡轮,到了海口市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我跟那个陌生女孩道了别,她坐上了另外一辆车去她的村镇,我在海口住了一晚。第二天到海府路上搭长途车去三亚看惠子姐,我是下午上的去三亚的车,从海口到三亚的长途车开了有三个半小时。一路上望眼所及都是高大的椰子树和棕榈树,还有碧蓝的海水和长长的沙滩,对于我这样的北方人来说,南国的热带风光显得分外旖旎。我的心情很激动,不仅是因为热带风光,更因为是很快就可以见到惠子姐了。三亚很快就到了,下车的地方是各个旅店派来的拉客人的小姑娘,她们每个人都很热情的拉着客人去住她们的旅店。我先到一家小旅店要了一个房间,放下行囊,在旅店的公用淋浴房洗了一个澡,洗去了旅途的味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拿着惠子姐的地址,出门叫了一辆摩托车载着我去惠子姐住的地方。开摩托车的是个大姐,她边开车边给我介绍三亚,说她自己原来务农,后来才开始做这种出租车行业。她车开得很快,没有多久,就把我带到了惠子姐的住处。

惠子姐住在一排跟宿舍似的矮小的灰色二层楼房里。我敲门后,她很快打开了门,看到我惊喜的说:风弟,你终于到了。她把我让进了屋里。她的屋子不大,里面的摆设也显得很廉价,看样子他们在海南岛过得并不太顺心。但是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像是特意打扫过一样。我看只有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就问:姐夫呢?他出差办货去了,惠子姐说。我仔细看了一眼惠子姐,只见她还是像过去一样的美丽,而且更成熟了。她的原来平坦的小腹有些鼓了出来,很有少妇的风韵。你饿了吧?惠子姐问我说。姐带你到外面去吃大排档去吧。我点点头。一路上光顾吃香蕉和椰子了,到这时肚子还真有些饿了。惠子姐带我去了她们楼下不远的地方的一个大排档,在苍白的灯泡照射下,街边是一个一个方桌,桌边坐满了男男女女。惠子姐点了两瓶啤酒和几个冷菜,我们坐在一个角落的桌子边,一边喝酒,一边吃着凉菜,一边聊天。她问了我很多北京的情况。你有女朋友了吗?你要是有女朋友了一定要带来让姐看看,她关心地对我说。高中的时候有个女孩跟我挺好的,可是她没考上大学,她家里在香港,她先去了香港,现在出国走了。从她去了香港之后,我们的联系变得不多了,现在她去了国外,联系更少了。我跟惠子姐说。异地恋是很难的哦。她同情地说。我们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就分开了。她要是在北京,也许会成为我的女朋友,但是她走了。这也说明她也许只是有些喜欢和好感,并没有很深的感情在里面。如果感情很深,也许她就不会去香港了,我说。你相信那种可以让人舍弃一切忘掉一切的爱情吗?惠子姐问我。嗯,世界上一定有那种爱情。我点头说。但是大多数人都不会有,大多数人只是结婚过日子,爱情是奢侈品,惠子姐说。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部《欧亨利短篇小说集》吗?我现在还保留着,很喜欢,经常重温里面的一些小说。那个《麦琪的礼物》真感人,我说。他的《最后一片叶子》也很好,那个可怜的得了病的年轻画家琼西,还有那个又老又落魄的画家贝尔门,她说。记得记得,年轻的女画家在等着窗外的常青藤的最后一片叶子落下来,她觉得那片叶子落下来之后,她也该离开人世了,老画家在风雨之夜去窗外画了一片叶子,让那片叶子永远的留在墙上。这片叶子给了女画家希望,她的病慢慢好了,老画家却因为在风雨中去画常青藤叶,染上了肺炎,去世了,我说。现在的社会人都自私多了,那种无私的感情恐怕很难见到了,惠子姐感叹的说。我们一直聊到夜深的时候才离开大排档。我们走回到她住的地方,在她的楼房下分手。分开的时候她说她请了假,明天带我去玩去。我离开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忧郁,觉得身上好像丢失了什么似的。

第二天早上,惠子姐来到旅馆找我。我们一起去了三亚的沙滩,去看天涯海角。三亚的沙滩又干净又长,沙子细得像面粉,海水碧蓝碧蓝的,一望无际。我们提着鞋,光着脚,顺着海边的沙滩慢慢走去。晚上刚下过雨,沙滩上的细白沙子上还有着雨打的痕迹,空气中飘着海水的咸色味道,路边的热带雨林的绿色的芭蕉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暖风吹散了惠子姐的长发。走在惠子姐的身边,我好想又回到了童年时期跟她一起坐在门道里,那时也是夏天的暖风从门道穿堂而过,她的头发随风飘起。惠子姐,还记得我小的时候经常跟你坐在门道里吗?我问她说。当然记得了,那时没人陪着姐,只有你老陪着姐在那里看书,摘菜,惠子姐说。那是多开心的时刻啊,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坐在那里听你讲故事,我说。其实幸福也很简单哦,人不需要很多就可以过得很开心。现在比过去富裕多了,可是也烦恼多了,再也没有那种简简单单的快乐了,惠子姐说。一个小孩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堆大大小小的椰子。要椰子吗?我们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伸出手拦住我们问。要。我说。正好渴了。我们要了两个椰子。小孩用一把长刀把叶子皮很快剥下,在叶子壳上凿出一个洞,把吸管插进里面,递给我们。我们坐在沙滩边的一颗叶子树下,一边喝着清凉的椰汁,一边仰望蓝天白云,就像是坐在加勒比的一个海岛的沙滩上一样。海面上有渔民的大渔船驶过,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卷起雪白的浪花。喝了椰子汁,休息了一会儿,我们顺着沙滩继续前行,走了不多远,就到了传说中的天涯海角。远远的就看见沙滩上立着几个巨大的礁石。礁石的顶上是黑的,底部被海水洗刷成白色或淡黄色。岸边的一块挺立的礁石上,用红笔写着“南天一柱”。在南天一柱右侧几百米的地方,一块四方形的礁石上,用红笔写着“天涯”两个大字,字下是被雨水冲刷流下的两道白印子,旁边一块礁石上写着“海角”两个字。天涯海角就是这里了。惠子姐告诉我说。听说来海南的人都要到天涯海角来,说是这里可以参透爱情。天涯海角有什么传说吗?我问惠子姐说。传说有一对恋人,来自两个互相仇对的家族,他们的爱被双方家族看作大逆不道,被双方家族追杀,逃到这里的时候被人追上,他们双双跳海而死,变成了这两块礁石。生不能在一起,死后能够互相陪伴,相视相对,也不辜负他们相爱一场了,惠子姐说。照张相吧,我说。我掏出相机,请旁边的游人替我们照张像。在天涯海角的礁石下,我和惠子姐靠在一起,留下了一个合影。相片上,惠子姐微笑着,她的微笑甜蜜而迷人,一如她十八岁生日时候拿到泥花和泥指环时的微笑。

后来的几天,惠子姐白天去上班,我在三亚的街头漫无目的的闲逛。惠子姐下班后,我们就去一起吃饭,然后去海滩。我们总是挑一个离海滩不远的餐馆去吃饭,虽然饭食不是很可口,但是可以眺望海面,风景很好。在餐馆里我们吃了各种各样的海鲜,价格很便宜,鱼,虾,螃蟹什么的,也都是很新鲜。天黑后,海滩上一片黑漆漆的,只能看见银色的浪花和听见海水的哗哗声。我们离开海滩去逛街,三亚的街头有许多卖小吃的摊子,也有很多卖礼品和衣服的摊子。我们挨个摊子走下去,惠子姐挑衣服,我挑小吃。每天逛完街后,我陪她回到她的住处,跟她道了晚安,然后我再做小摩托回到我的旅馆里来。离开三亚的头一天晚上,还是如前几天一样,我们在海边的礁石和沙滩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去逛街,最后送惠子姐回她的住处。在她的住处的门口,我跟她挥手道别,就像往常一样。只不过今天比往常要早一些,因为第二天早上要很早起来,赶早班车离开三亚去海口,然后从那里渡过琼州海峡回广东。我站在她的门口,不知道最后该说什么。一辆小摩托开过来。我挥手拦住小摩托。姐,我上车走了,我说。再见,一路平安,惠子姐挥挥手说。我一只脚迈进小三轮摩托的车斗,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叫了一声:
惠子姐!

嗯?惠子姐扬起眉毛,像是问我有什么事儿。我本来想告诉惠子姐,从小一直喜欢她,可是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说了吧。
没事儿,你多保重,我把另外一只脚也跨进了摩托挎斗说。

风弟,你也多保重,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早好早些起来赶车,惠子姐说。
嗯,我知道。我说。走啦。

我上了小摩托,告诉开小摩托的人我住的旅馆的名字。惠子姐站在街角的一颗高高的椰子树的树荫里,一直看着我,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小摩托开始加速,载着我离去,车轮在干燥的地上碾出一溜尘土的烟,我不知道车在向哪里开去,但是我知道,我离惠子姐越来越远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我扭过头去,想再看看惠子姐。阳光晃着我的眼,我把一只手举到额头上,挡住太阳,另一只手冲惠子姐拼命地挥着。我看见惠子姐也在冲我挥着手,她的消瘦的身影越来越远,黑色的头发和白色的裙子在风中吹起,在尘土中逐渐模糊,与身后的房屋混成一片。马路两边的椰子树,棕榈树和一颗颗硕大的热带植物向后飞去,我看不见惠子姐的身影了,只看见她站在下面的那颗高高的叶子树的顶上的树叶和椰子,在夏风里微微地摇晃着。我转过身,在车斗里坐好,心中涌起一阵惆怅,像是从高空坠到地上一样地失落。月亮在天空缓慢地升起,苍白地燃烧着,我觉得我的身体好像裂出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缝隙,所有血液都流出了体外,身体在发抖,心里一阵空白。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街头到处都是小摊和乘凉的人们。摩托车在海边公路上行驶,在天涯海角旁的石崖边路过的时候,海水在月光下拍击着岸边的礁石,激起清澈透明的蓝色的水花。一阵海风吹过来,带过来几滴自空中飞落的海水,落在我的脸上,舔起来咸咸的,像是泪水一样的味道。
 
嗯,不得不说,这厮写东西倒是很拽,还真值得一看

还有,红配绿赛狗屁. 惠子姐穿衣很撩人嘛, 红衣绿裙:smokin::smokin:
 
胖猪,food basic 这周有一刀的椰子。还没买,不知道怎么样。你先去替我化验一下:D
 
二十六

我从C大的游泳池做完救生员回来的时候,看见小萍正在跟房东老太太在客厅里聊天。小萍来后第二天就把从中国带来的一桶装帧得古色古香的竹叶青茶叶和一条青花瓷一样淡雅的丝绸围巾送给了房东,老太太很高兴,叫小萍不要着急找房子,说开学的时候想租房的学生多,房子最难租,租金也贵,让小萍先住在这里,等开学以后再去慢慢找房。小萍在国内学的是英文专业,跟老太太交流起来一点儿没问题,没事儿的时候就帮着老太太打扫打扫厨房,把老太太哄的很高兴。住在我隔壁的哲学博士见了小萍就跟小萍讲起了哲学,小萍很耐心的听他侃,时不时的表现出很虚心求教的样子,让哲学博士自我感觉很良好,于是哲学博士对小萍也很耐斯。小萍没两天就跟房东和哲学博士混得很熟,自己很有些小得意。小萍休息过来之后,我带着小萍去O大报到注册,把入学手续办理妥当,然后带她看了看学校周围的公寓楼和街边的住满了学生的老房子。小萍不太喜欢那些老房子,她对河边的一座风景优美的公寓楼比较喜欢,想等开学以后搬进去。

听房东说你最近有了一个女朋友?我刚迈进客厅,小萍就迫不及待地问我说。
刚认识不久。我坐在沙发上,把背靠在沙发上懒散地说。
我还以为你会娶我呢,小萍开玩笑的说。我妈告诉我,咱俩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指腹为婚了。
不然我还不出国呢,就怕逼婚,我揉着眼睛说。没想到你还能追到这里来。

我看这姑娘不错,房东老太太笑着对我说。勤快,嘴甜,人也好,老帮我收拾屋子。
得了吧,我扭头对房东说。她那都是假装的,我太了解她了,她在她们家都没这么勤快过。她妈现在老把她当嫁不出去的剩女似的到处推销,可爱替她瞎操心了。
哎,别光揭我短啊,要善于发现和看到人的长处,小萍眨眼说。喂,说说你的女朋友,人怎么样?有照片吗?
没有照片。我觉得有些热,想去厨房找点儿冷饮,就站起来说。刚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呢。

哪里认识的?小萍继续追问。
Byward Market上的一个带舞厅的酒吧。
啊?酒吧?小萍惊异地说。那里认识的不都是一夜情什么的吗?
真是有知识没文化,我向厨房的方向走去说。按你的说法,酒吧里就不能有正常的交往了?

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一股冷气冒出来。我在冰箱门口待了一会儿,让冷气吹满全身,然后在冰箱底下找出一瓶冒着凉气的啤酒来。闷热的天气里冰镇啤酒总是那么诱人。小萍走到厨房来,悄悄问我说:
哎,说真的,你真的很喜欢她?

真的。我拧开酒瓶盖,喝了一口冒着白色泡沫的冰凉的啤酒说。真的很喜欢,感觉不一样,过去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心里总是想她,想见到她,想跟她在一起。好像对她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见不到就魂不守舍,见到了就想抚摸她,想要她,想跟她做爱。觉得很被她吸引,好像眼里只有她一样,不想让她从身边错过。她不在的时候总是会想她,想得很绝望,想得觉得自己要病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心跳加速和颤抖,手心会出汗。

掉入爱的陷阱的典型症状,小萍说。你喜欢她什么呢?
什么都喜欢,我喝了一大口啤酒说。喜欢她的性格,很真诚很直率。喜欢她的样子,看着很青春阳光。喜欢她的眼睛和嘴唇,喜欢她的说话的声音,喜欢她的肌肤,喜欢她身上的气味和用的香水,喜欢跟她亲吻的感觉,喜欢跟她做爱的快乐,喜欢跟她亲亲密密的挨着,喜欢跟她之间的那些小动作,喜欢搂着她,抚摸她,抱着她,压着她,喜欢吃她,有时真想把她整个人都给吃进去。跟她在一起,快乐得就好象在日落时分骑着纸鹤一起飞进了太阳。你来瓶啤酒吧?

不要了,晚上再喝。小萍摇摇手说。看样子你还真喜欢她啊,听着跟童话故事似的哦,公主和王子在酒吧里调情,迷恋,然后就爱上了。不会是你用酒把人灌晕了,然后就趁机得手了吧。
灌的不是酒。我关上冰箱门,依靠在冰箱上说。是甜言蜜语。还记得张爱玲的那句话吗,“通往男人的心通过胃,通过女人的心通过阴道。”,你说女人是这样的吗?就是说,你要得到女人的心,先要得到她的身体?

女人嘛,有的一开始并不是很爱一个男人,小萍坐到厨房桌子前的椅子上说。跟他睡了以后才会死心塌地的爱他啊。所以你看好多文学作品或者电影里,男人不管用什么手段把女人先睡了,然后女人就跟男人好了。《色戒》就是这样的,那个女的被男的占有了之后,总想亲那个男的,就是说她心里已经爱他了。其实这是女人的天性哦,睡了之后自然就感觉关系的深度不一样了。比如说我吧,我第一次跟一个男的上床的时候,就是被他灌醉了,糊里糊涂的。第一次也没什么快感,不过自那之后,觉得跟他的关系很特殊,不是说男的得到了女的就不爱理女的了吗,那时我还很怕他不理我了不要我了。虽然我们后来分开了,但是依然觉得他很特殊,毕竟一生能够上床的人也没几个吧。女人能够让男人进入自己,不管爱不爱,总是喜欢那个男人的哦。如果第一次第二次完了之后感觉不好,就不会跟男的继续交往下去了。如果以后还跟男人睡,那该就是很认真的爱了。

我觉得也是,我点点头说。所以我觉得女人分开两腿让男人进入的样子是最性感的,因为她若不喜欢,是不会这样的,还有女人让男人随便怎样折腾她,我觉得也是女人喜欢男人,才会让男人这样的。
流氓,小萍呸了一口说。你怎么折腾她了?跟我说说,我最喜欢听了。

我怎么觉得男人也是通过性而爱的呢?我没理小萍的问话继续说。我觉得做爱之后感觉不一样,好像是那以后才特别强烈的感觉到那种心里的爱的。虽然男人的性和爱是分开的,但是男人爱一个人,一定会想跟她有性,爱就包含着对身体的渴望。
这么说吧,女人做爱是一种仪式,小萍说。代表女人喜欢和爱这个男人,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是愿意被他压在身子底下,像你说的,被他随便折腾的。女人有一种为爱牺牲的情结,为了爱愿意做一些牺牲,比如即使她不喜欢的姿势和动作,要是男人喜欢,她也会为他去做的,因为女人会觉得在为他做牺牲,让他快乐哦。我原来的一个男朋友,他喜欢让我用脚去给他弄。我并不喜欢那样,觉得很变态和没快感,但是他喜欢,我就那样给他去弄啊,他的精液老喷得我一脚都是,我觉得只要他喜欢,我就愿意。女人更多的是通过做爱满足自己的心理上对爱的渴望,被征服也是一种快感哦。

我觉得也是,我说。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我一直觉得你很纯洁的。谁把你带坏了?
反正不是你,小萍嘻嘻地笑着说。你可一直不纯洁啊,我老想起那时在你家的小阁楼上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不让你动,你就很生气。
那是因为你不爱我啊,我说。不然我就得逞了。
其实我那时挺喜欢你的,只是我那会儿觉得你那样做特流氓,小萍有些惆怅的说。后来经历了一些,才理解了。估计即使那时我让你得逞了,我们现在也不会在一起,你说对吧,有几个青梅竹马的最后能走到一起呢?那时太小了,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现在懂得了吗?我问小萍说。
至少知道什么是不爱了,小萍说。每个女人心里都会期望有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都会期望有一个男人爱她爱得要死,可是能不能得到这样的爱,就看自己的运气和缘分了。哎,姐也是受过伤的人唉。不行,我得喝一瓶酒。

我打开冰箱门,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拧开盖递给小萍。小萍仰头一口气都喝了下去,然后把酒瓶子重重地放到厨房的桌子上。

我怎么就遇不到自己的真爱呢?小萍红着眼说。你带我去酒吧,我也要邂逅一个真爱。
别别别,我摇头说。你不是说酒吧都是一夜情的地方吗?你可别自暴自弃,还是保持纯洁好。
你才纯洁呢,小萍发火说。你们一家都纯洁。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今晚你一定要带我出去玩玩去,我都快在这屋子里憋死了。这是什么鬼地方,一点儿没北京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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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我把最后的一点大麻拿出来,跟小萍一起吸了,然后开车带着她去了一个Byward Market上的一个很热闹的酒吧。我下午喝的酒已经都化成了膀胱里的尿撒了出去,晚上开车的时候,大脑里除了大麻的晕乎劲儿之外没有别的感觉。我把车停在酒吧不远的街边,在门口跟把门的酒吧保安磨了半天嘴皮子,保安才同意让没带任何身份证件的小萍进去。这也不怪保安,亚洲人看着都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小萍穿了一身很性感的衣服,短裙高跟鞋,外加低领的短衫。在短裙和高跟鞋的衬托下,我发现她的两条腿显得比平时长了五公分。她在吧台要了一杯金汤尼,我要了一杯啤酒,我们端着酒找了一个空着的小圆桌坐下。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小萍的眼睛不断的扫描屋内,像是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猎物没有。过了一会儿,我看见旁边一个桌子上一个亚洲人模样的帅哥在用眼睛瞄小萍,瞄了好几次。

嗨,我捅了小萍一下说,旁边那个桌上的帅哥在瞄你呢。
看见了,小萍说。你觉得怎样?
看着挺利索的,我说。至少面上看着不错。

我跟小萍说要去洗手间,端着酒杯离开了小圆桌。我走到洗手间的楼梯口,扭头看时,那个帅哥已经端着酒杯走过去在跟小萍搭讪。我去了洗手间,出来后没回小萍那里去,而是在吧台边上找了一把高脚凳坐了下来,跟旁边的一个女人聊天。女人涂抹得花枝招展,身材也不错,乳房不大不小,开口很大的裙子的胸口露出一条神秘的乳沟,让人很有想把手伸进去摸一把的冲动。酒吧里乱糟糟的,不久乐队就开始了演唱,里面的舞厅的灯光也开始旋转起来。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小萍被那个帅哥拥着,去舞厅里跳舞去了。旁边的女人问我喜欢不喜欢跳舞,我觉得女人想让我带她去跳,于是就邀请女人去舞厅,女人很高兴的答应了。舞厅里的人很多,几乎无法展开舞步,跳舞的人都在原地踏步,我们把酒放在旁边的一个桌子上,从人群中挤开一条路,挤进靠近乐队的地方开始跟着一起跳,跳得浑身燥热,像是要出汗一样。在换舞曲的时候人们静下来,我看见小萍和那个帅哥在一个角落里站着,那个帅哥的手在不安分地抚摸着小萍的臀部。跳了几曲之后,女人说想回家了,我说我还得在这里待一会儿。女人有些悻悻然的自己走了,我回到吧台,继续坐在那里等小萍。

酒吧快关门的时候,小萍终于出现在吧台,跟我说想回去了。酒吧外面的人很多,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那个帅哥在门口跟几个人站着。帅哥要送小萍回去,被小萍婉言谢绝了。在酒吧的霓虹灯招牌的照耀下,紫色的夜风吹过街面,空气里飘荡着各种香水,啤酒和汗味的混合味道。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在回去的路上,月光在路边的树梢和建筑物之间飞快地穿行,我一边开车一边问小萍晚上玩得怎样,小萍说挺开心的,说今晚玩得很痛快,就像在北京晚上出去玩一样。我问小萍那个帅哥怎样,小萍说一看就是个花心的公子哥儿,只能一起跳跳舞玩玩,没发展前途。我说你头脑还挺清醒,还怕你喝醉了糊涂了,跟他走了呢。小萍说,你当我傻啊,姐才是见过世面的呢。再说走了又怎么呢,你不会觉得我还是处女吧。我说你祸害了多少男人啊,小萍说这世道,谁祸害谁啊,都是两厢情愿的。我跟小萍在路上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买了两份汉堡当夜宵,我要了一大杯加了冰块的可乐,小萍要了一杯矿泉水。吃汉堡的时候我问小萍还相信爱情吗?小萍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相信世界上有永恒不变的爱吗?我说我信。小萍说也就是你这样的傻子信。


半夜里我醒过来,像往日一样想起了还在那个海边小镇上的她。想起她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在灯塔里,她坐在被单上,上身依靠在灯塔内的栏杆上,手弯曲着扶着灯塔夹道的有些潮湿的木板上,两只眼睛看着我,等着我的样子,旁边是散落的裙子和内裤。空气里散发着潮湿的气息和她的分泌物的味道,她的身后是灯塔的玻璃窗,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和灰蒙蒙的海水。四周是黑洞一样的静寂,不断旋转的灯塔的大灯每隔一段时间就把橘红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影漂在海面上,犹如神话中的海的女儿赤裸着平躺在绸子一样的海面上。我想起做完爱后她在我身子底下对我说的那句话:抱着我一起死吧,我愿意跟你粉身碎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神空洞而悲哀。

我从床上爬起来,在窗外透进来的朦胧的月光下,坐到桌子边,打开计算机。荧光屏在黑暗里闪着蓝光,系统缓慢地打开,我打开hotmail,进入自己的email信箱,看见一个邮件蹦了进来,是她的。

告诉你个坏消息,她在email里说。昨天医院打电话过来,说是父亲的肿瘤是恶性的,要马上做手术。我这个星期要陪着父亲去动手术,然后还需要照看他一段时间,开学的时候回不去了,也许需要再过几个星期回去,要看父亲的身体的情况。父亲自从去医院检查之后,回来就下定决心把小店给卖了。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在小店工作,弟弟现在学习也忙,帮不上他多少。好在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买主,这些天我一直在忙着盘点,把店和存货交给买主,前两天终于把一切都办妥了。父亲还对小店有些恋恋不舍,他和母亲经营了这家小店有二十年,今天他在店里最后转了一圈,摸着店里的玻璃柜台,眼睛还有些湿润呢。

谢谢你陪着我来参加母亲的葬礼,她在email里继续说。父亲和姑姑都很喜欢你。当初要你跟我来,想想也是很莽撞,跟你没有认识几天,就贸然的让你跟我回家。其实当初也不是非得要你陪着我来,只是觉得想跟你多在一起一些时间,所以就找了那么一个借口,没想到你还真跟我来了。看来你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怎么说你都会答应。你还在继续画你的漫画吗?一直觉得你画的挺好的,好好坚持吧。这些日子在海边走过,就会想起你跟我一起坐在海边;从灯塔下走过,就会想起你跟我在灯塔里亲热;在家里走进你住过的客房,就会想起你的身影。那天我从小公园走过,看见有几个小孩在滑滑梯,就想起那个雨天我们在滑梯底下坐着避雨。平时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你,想起很多你在这里的细节来。想着要陪父亲在这里动手术,无法回去见到你,就觉得有些悲哀。你会等着我的,对吗?

我点上一根烟,在黑夜里沉思着。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她还没睡觉吗?烟雾在蓝色的荧光屏上缓慢地飘过,像是把荧光屏蒙上了一层薄纱。我抽完一根烟,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拉开台灯,开始给她回email。

没想到你父亲的病一下变得严重起来,我回复给她email说。那你在那边好好照顾你父亲吧,不用着急回来。学校那边和你租的房子那里有什么需要办的事情吗?如果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一声,我去帮你去办去。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在等着你回来。前几天给你去email,没收到你的回复,我猜着就可能有什么事情。但愿你父亲能够手术成功,把肿瘤给根除了。他年龄大了,动手术是一件很伤身体的事儿,你多陪陪他吧。上次跟你回你家,我觉得非常高兴。能够跟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我都很快乐。见到了你小时长大的地方,见到了你的家人,我都很喜欢。没有你我心情很糟糕,日子长得没有完,回来之后我才觉得跟你像是无法分开的一个人一样。前些日子我去酒吧,看见了一个卖海洛因的学生,不知道你是否从他那里买的。你答应我,不要再吸白粉了好吗?我觉得离不开你了。我爱你。

我敲完最后几个字,按了发出键。看着邮件发出去了之后,走到床上,躺在床上想睡觉。我想起她的眼睛,想起她的身子,突然觉得很寂寞,很想跟她在一起躺着,想要她,脑子里想起在海边小镇上的那些日子里跟她在一起亲热的时候的情景。计算机响了一声,像是有新邮件进来。莫非她还没睡,在给我回email?我赶紧爬起来,黑着灯走到计算机前猫下腰去查看邮件,果然看见她刚给我发来一个email。

我也爱你,她回复我的Email说。我一开始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快乐一下,就像有时寂寞了想去酒吧找个看上去喜欢的男人睡一晚一样,一般有男人邀请我去他们那里过夜的话我都不会拒绝,也为他们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过后就再也不会想起。本以为跟你也会是这样,没想到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喜欢上你,更没想到会爱上你。当你吻我的时候,我像是被温暖的空气包围,觉得自己飘到了云层上,然后有一种像是要从云彩上坠下去的失重的感觉,周身被云层包裹,觉得喘不上气来。本想当初跟你一起回去,后来想留下来带父亲去医院看看病再回去,没想到父亲的肿瘤现在被诊断为恶性的,只好留在这里等着父亲做手术和照看他一下。学校那边我已经打电话去了,告诉系里我会晚一些来上学,租的房子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就几个星期不在,如果临时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我再找你帮忙好了。

你不知道,她在email结尾说,有两次你搂着我入睡的时候,我偷偷的哭了,觉得心里好爱好爱你。我想你。
 
又板了个灯。

现在去蹦迪,离开座位后又回去,一般打开口的饮料是不会再喝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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