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蓝色的浮冰

三十四

我没有能等到小萍醒来就到C大去上课去了。快到期中考试了,上午有一门复习课我不想给错掉。下课后我到图书馆去还书借书,耽搁了一会儿,等开车回到寓所时,小萍已经走了。我在客厅里遇到哲学博士,他说小萍醒了后跟房东和他聊了一会儿天后走的。哲学博士一直对小萍挺有好感的,见到小萍总是要跟小萍聊半天。

小镇上的她跟我分手后,我好久都没有能恢复过来。晚上我独自披着月光在街上散步,像是一个疲惫而沮丧的旅人。有时我在想,其实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快这么深地爱上一个人,也不该指望或者期望这么短的时间的感情会变成永恒的爱情。小镇上的她做了她自己的选择,她的选择是合情合理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在慢慢地愈合,小镇上的她由开始的每天都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变成每隔几天才会出现一次。

树上的落叶逐渐落光了,白白的雪花代替了枯黄的落叶,绿草被埋在厚厚的雪地底下,积雪越积越高。漫长的冬天过后,有一天积雪一下都融化了,绿色的草地重新露了出来,街上的风也变暖了。等到一年之后的夏天,我几乎已经不再会想起她来了。二月份放春假的时候,我曾经有个念头想开到小镇上去看看她。但是想了想,终究没有去,因为我怕心底的疮疤再被揭开,怕自己会再一次伤心。

这一年里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小萍经常打电话来找我。小萍的感情生活也不顺利,她交了一个男朋友,交往了三个月后,发现男朋友太花心,就吹了,此后一直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过圣诞和新年的时候她回国去看父母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包我家里人托她带给我的东西。平时我们有时一起去外面吃饭,有时一起做饭,偶尔有好片子的时候也会一起去看电影。我知道小萍在家里是独身子女,从来娇生惯养,不会做饭,她做出来的饭菜不是糊了,就是咸了,就是淡了,但是我也不会做饭,所以倒谁也不用笑话谁,每次嘻嘻哈哈的多难吃的饭也都给吃了。我们像是小的时候一样无话不谈,互相拿对方开心,有时说话说过了头,会生气一阵,过不了多久又和好如初。

自从哲学博士有了代课的临时工作后,他有了收入,经常约我去一起去泡吧。周末的时候我开车带着他一起去酒吧喝酒,有时也约上小萍一起去。跟哲学博士一起去泡吧只能给我带来暂时的快乐,无论头天晚上多么的沉迷,第二天我依然会回到空虚之中,感觉单调而乏味。那一年,我一直像一个神不守舍的游魂一样,茫然地上学,打工,做着每天该做的事,周末晚上在酒吧里渡过,好像一块心里的一块永远地失去了。

哲学博士有些想跟小萍好,但是小萍看不上哲学博士,我也觉得他们不般配。哲学博士问过我,我直截了当的告诉哲学博士,小萍喜欢的不是他这一类的,把哲学博士给打击回去了。哲学博士倒也不在意,每次出去泡吧的时候都要我叫上小萍。小萍周末没事儿,也愿意跟我们一起出去。于是我们成了三人团,周末总是一起出去,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一起嘻嘻哈哈。我跟哲学博士在酒吧里跟女孩们套磁,小萍也不生气,有时还像个媒婆一样热心地告诉我们哪个桌子上有女孩往我们这边看了,蹿叨我们去把女孩叫到我们桌子上来,给女孩们买酒喝,一起聊天,但是一旦有哪个女孩跟我们聊得情投意合,有想跟我们一起回去的意向时,小萍就开始捣乱了,她会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直到女孩识趣的自己离开。有时哲学博士和我回去之后都发誓以后再也不带小萍一起泡吧去了,但是等到下一个周末,我们想出去的时候,又很自然的给小萍打电话,于是在酒吧里重演每次的喜剧和悲剧。

今天咱们去哪里?小萍把脚踩在沙发边上,一边撩起裙子把黑色的丝袜往腿上套,一边问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哲学博士和我说。
老地方吧,哲学博士盯着她的腿说。

今天你不能喝太多,小萍瞥了我一眼说。上次你喝多了,把车差点儿开到运河里去。
还说我呢,你上次不也喝多了吗,非要到河边去看月亮,那河边的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往河边开,我的车还不至于撞到树上呢,把前面的制冷器都撞坏了,水流了一地,后来花了好几百块才修好。今天我只喝一杯,好好给你们当司机。

说的好听,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小萍往嘴上涂着唇膏说。你们谁还有大麻?
没了,哲学博士说,要有就带来了。
那个卖大麻的老在舞厅那里蹲点儿,我说。一会儿我去找他买点儿。你快点儿倒扯,都等了你快半个小时了,说好的在门口见,你总是磨磨蹭蹭的,从来没准时过。

女人都这样,小萍往脸上扑了一些粉说。再说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还睡觉呢,前两天都开夜车来的,今天早上刚考完试,睡了一天。
算了吧,我说。别老给自己找借口了,你从来就没有准时过,不是这就是那的,谁要做你的男朋友得有多大耐心啊。怪不得你男朋友跟你吹了呢。
是我蹬了他的好不好,小萍对着镜子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脸说。

你这屋子真热,我说。怎么还不装空调啊,没空调夏天怎么过啊?
我不会装,小萍说。你们会装吗?要不帮我装一个。
没问题,咱哲学博士学问那么大,装个空调算什么,是吧?我问哲学博士说。

我没装过,哲学博士说。不过不应该很难吧,要不现在出去买个空调来,按照说明装装试试?
太好了,小萍说,楼下不远的地方的超市就有卖空调的,劳驾你们先帮我把空调装了,装完空调我请你们喝酒。

我们一起下楼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个窗式空调,一把锤子,一个改锥,一卷胶带。我跟哲学博士把空调抬到楼上来,哲学博士打开空调的箱子,仔细读了一遍说明书,然后按照说明书上写的步骤,指挥着我一起把靠阳台的一个窗玻璃卸下。我们抬起空调,把长方形的空调塞进窗户框,让它的尾部冲着阳台,用胶带固定住,然后把窗户框剩余的空间用纸板塞住,又在空调底下塞了一块阳台上找到的半截砖头,让空调不能活动。用胶带把窗户框重新封好之后,我把空调电源接上,随着嗡嗡的一阵响声,凉气从空调口冒了出来。小萍把空调开到最大,又到阳台上去看了看,皱着眉头说噪音太大了,而且阳台被空调尾部喷出来的热气搞得很热。哲学博士说那怎么办呢,要不把空调卸下来,重新把窗玻璃装上?小萍说先就这样吧,以后再说。装空调给我和哲学博士身上都弄了一身汗,我们站在空调前,让冷气把汗吹干。

这回能走了吧?我看着小萍说。
好了好了,走吧,催命鬼。小萍挎上手包,换了一双高跟鞋,跟我们一起下了楼。


我在酒吧的肮脏的洗手间里小便后,看到镜子里面自己的面颊消瘦,眼睛和皮肤都泛着酒醉的红色。玻璃镜子上有几道划痕,像是谁用刀子在玻璃上打了个叉子。空气像玻璃一样压着我,让我喘不过气来。我顺着楼梯走回吧台时,看见小萍和哲学博士正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聊得热乎。外面在下着小雨,我坐到小萍的一边,一边继续喝我的啤酒,一边看着打在窗户上的雨滴。我最不喜欢夏天,夏天的闷热总是让我抑郁,我无法忍受夏天的炎热,不喜欢被那种潮湿和闷热的空气包围着,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是黏糊糊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我觉得烦躁,让我想找个清凉的地方躲进去不再出来。我喜欢看着雨水淅淅沥沥地滴到窗户上。自从跟小镇上的她分手后,我总是觉得空虚和孤独,会随时随地的被这种感觉笼罩,只有熙熙攘攘的酒吧里喝啤酒的时候才会让我暂时忘掉这种空虚和孤独,虽然在离开酒吧后,重新返回来的那种失落会让我感到更为空虚。

从酒吧的玻璃窗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对面的舞厅之后,我拍了小萍的肩膀一下,告诉她看着我的座位和啤酒,我到对面去去就来。
你干嘛去?小萍扭头问我说。
去买大麻,我说。顺便抽根烟。


外面的小雨停了。我走过湿湿的街道,在对面的舞厅里找到了那个卖大麻的家伙,他正在跟几个女孩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讲话。我真不知道这么吵闹的音乐声中怎么能听见说什么。我走进舞厅,用眼光四处寻找他的时候,他认出了我,看见我跟他点头,知道我是来找他买药的,就甩下了身边的女孩,向我走来。他示意我跟他到了门外。我们站在还滴着水的门口,身边是一些抽烟的人,一个喝醉酒的女孩正坐在路边的湿漉漉的台阶上,正在呕吐,身边是一大滩湿漉漉的呕吐物。

你带烟了吗?给我一只,他说。
我掏出烟来,给了他一只,自己点上一只,把打火机递给他。
你看那些女孩,跟没穿衣服似的,你都能看见里面,他把打火机还给我时看着身边走过的两个穿得很少的女孩说。

你带着呢吗?我问他说。
他点点头,很自信地拍了拍兜。你该试试药片,药片的效果更好,更快,保证你会喜欢,他深吸了一口烟说。

我点点头,从钱包里掏出三十块钱,卷在手里塞给了他。他把钱快速地放进兜里,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一个小朔料袋子来,用身子挡住街灯射过来的光线,在黑暗的阴影里数了几片药片,包在一张纸里递给我。我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周围抽烟的人似乎司空见惯,没人在意。

要不要更厉害一点儿的?他一边咧着嘴笑着,一边问我说。
不用,要是需要再找你,我把药片揣进裤兜里说。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来,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我。伙计,有事儿打这个电话找我,Have fun。他把纸条塞给我,拿拳头顶了一下我的拳头,暧昧地笑了一下,掐灭了烟蒂,摇摇晃晃地走回舞厅去了。

我走到街边去继续吸烟,觉得心里在不安分的躁动。突然想起小镇上的她此刻大概正在跟男朋友在一起吧,想起这些来我就觉得很烦恼。路边一个穿着吊带衫和很短的裙子的女孩走过来找我要了一根烟。我给她点上烟的时候看见她的腰部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吊带衫里面。

那是什么?我指着她吊带衫下鼓起的地方问。
哦,是啤酒瓶,我出来的时候忘了,把啤酒也带了出来,她说。她掀开吊带衫的下摆让我看,果然一瓶啤酒插在短裙的贴着肚子的地方,她的腰身很细很平坦,肚脐眼很可爱,挨着短裙的地方露出一点粉色的内裤边沿。
谁在乎呢,这里也没有警察管着,我看看四周说。

那让人看见也不好,她把吊带衫的下摆放下说。所以藏在衣服里面。你哪儿人啊?
中国,我说。
没去过那里,但是我去过日本和韩国,待过几个月,你喜欢这里吗?女孩问。
喜欢,很不错的一个小城。我说。

我刚才看见你跟那谁在一起来的,她诡秘的说。你找他买药呢吧?
嗯,我点点头说。你认识他?
谁不认识他啊,她说。这家伙靠这个赚了不少钱。

我的朋友们在对面的酒吧里等着我呢,我指指酒吧说。你要是有功夫到对面去找我吧.
好的,再会,她夹着烟的手对我挥挥说。

我把烟头扔到路边一个上面罩着铁丝网的水泥烟灰缸里,跨过黑湿黑湿的马路回到了酒吧。


走回刚才坐着的吧台前,我看见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高个子帅哥坐在我刚才坐的高脚凳上,正端着一杯酒在跟小萍套磁。这是我男朋友,小萍见我过来后就指着我对那个帅哥说。高个子尴尬地举起酒杯跟我打了个招呼,讪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开,找别的女孩接着套磁去了。我坐回到小萍旁边的高脚凳上,拿过刚才喝了一半的啤酒来喝了一口。我们坐在吧台的一边,旁边是几个男人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头上的电视里直播的冰球比赛。今天是一场关键的比赛,W城的冰球队能否进入下一轮比赛就全看今天的比赛结果了。

哲学博士呢?我问小萍说。
跟人套磁去了,小萍用嘴指了指酒吧的一头。我看见哲学博士在跟一个年龄大的女人一起喝酒。你买到了吗?小萍问我说。
买到了,是药片,我拍拍裤兜说。
给我一片,小萍说。

我从兜里摸索着掏出两片白色的长方形药片,一片丢进了小萍的鸡尾酒杯,一片丢进了我的啤酒瓶。药片悄无声息地滑落在酒里,缓慢地溶解。

嗨,你怎么在这里?有人拍了我的后背一下说。
我回过头,看见是系里的一个同学站在我的侧面。他好像喝多了酒,端着酒杯有些站立不稳地扶着吧台。
今晚系里的同学们都在老闷家里开party,特别热闹,一起去吧,他醉眼熏熏的说。他家离这里不远,走着一会儿就到。
老闷是我们的一个沙特同学的绰号,家里送出来留学的,好像很有钱,学的不怎么样,人倒是不错,很实在,乐于助人,每个周末都在家里搞派对。

我们去party玩吧,我对小萍说。同学的party,都不是坏人。
走吧走吧,一起去吧,我正要去呢,正好一起过去,那个同学喷着酒气说。老闷那里有免费的白粉,不吸白不吸。

我跟小萍把酒干了,和同学一起往外走。经过哲学博士身边的时候,我在喧闹的人声中凑到哲学博士的耳边,大声问他去不去,哲学博士对我指了指身边的女人,摇头说不跟我们去了。


老闷的房子在河边的一处风景美丽的地方,距离沙特大使馆不远。我们到的时候,party早已经开始了。他的房子有个很大的客厅,里面中间的大圆桌上摆满了酒和饮料,有不少人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喝酒聊天。我在门口看见了几个同学,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把小萍介绍给他们。聊天的时候,老闷走过来,见了我寒暄了几句话之后,就热情地带我和小萍去参观他的大房子的各个房间,他的室内的大游泳池,和车库里新买的红色跑车。

以后你到沙特去,提我爸的名字,没人不知道我爸的,老闷一边炫耀他的新车一边跟我们说。

老闷最后把我们带到一个书房一样的屋子里,书房的一个圆桌上摆着放在锡纸上的白粉。他递给我一个小黑包,让我们随意,就继续去招呼客人去了。小萍好奇地看着黑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原来参加过老闷家里的party,知道黑包里是一套清洁的针管。我拉开黑包的棕色的拉索,把里面的一个透明的刻着液体刻度的玻璃针管,一个银色的针头和一个弯成九十度的不锈钢勺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拿过钢勺来,我让小萍帮着用手捏着勺把,让勺面冲上。我把桌上的锡箔纸包着的白色的粉末抖入一些到勺子的凹进去的勺底,把锡箔纸放回桌上,从桌子上的冰水杯子里往勺子底部滴了几滴水。

小萍的手紧张得有些颤抖。我从小黑包里拿出玻璃针管和针头,针管在灯光下显得壁管很厚,颜色有些浑浊,一头的高光点反射着耀眼的光。针头有十几个厘米长,一头是细长的几个毫米的钢丝一样的针,一头是银色的底座,底座上一个六角形的套筒连着一个圆形的螺旋。我用两只手指捏住银色的六角形套筒,把针头底座上的螺旋对准针管的圆形的顶端,轻轻地插入,然后向右旋转,把针头旋入针管的头上。把组装好的注射器放下,我伸手拿过桌子上的一个黑色的防风打火机,掀开打火机的防风盖,用大拇指向下按动黑色的带着螺纹的小圆石磨,石磨与底下的火石相摩擦,一股细长的火焰从打火机里腾空而起。火焰的底部几乎是透明的,中部是橘红色,上面摇晃的火苗是明黄色。

我把打火机凑近小萍捏着的钢勺的底部,从底下烧灼勺子里的白色粉末。在火焰的热度烘烤下,白色的粉末在勺底开始融化,开始冒出一个一个小气泡,发出滋滋的响声。打火机在勺子底部缓慢地移动着,把所有白末都融化成冒着蒸汽的液体。我用嘴把液体吹凉,然后拿起注射器来,把液体从细细的针头小心翼翼地吸入针管,直到勺子上的液体全部被吸进去,一滴不剩。

先给你打吧,我跟小萍说。
你先来,小萍说。看看你怎么打我再打。
那你帮我勒住点儿胳膊,我把黑包里的一根黑色皮管拿出来递给小萍说。

我把袖子卷起来,让小萍把皮管勒住我的胳膊上部,让血管在肘弯处的皮肤上暴露出来。我举起注射器,用手推动针管外管,把针管里面的空气排挤出去,只剩下浑浊的液体在里面。我用黑包里的一个酒精棉球擦了肘弯的血管一下,把针头对准突出的血管,轻轻扎了进去。肘弯的皮肤在针头的压力之下凹陷了进去,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疼痛,我看见针头扎入我的血管,血管周围渗出红色的血滴来。一股红色的血液冲进针管,在针管的底部蹿动,像一团蹦紧了的海绵猛然松开一样,刹那间充满了针管的三分之一的底部,跟里面的液体混合起来。我轻轻地推动针管外管,把混合着血的液体推入血管里。拔出针头后,我用一个小棉球堵住了往外渗血珠的血管。

感觉怎么样?小萍问我说。
恶心,晕,我说。

小萍的脸庞在我的眼前逐渐模糊起来。我觉得身子热得像是发了高烧,头脑晕眩,身体开始升腾起来,像是在北极上空飞越一望无际的冰川。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块一块蓝色的浮冰,透明的呈不规则形状的冰块漂浮在蓝色的洋面上,四周耸立着巨大的白色的冰山。屋顶的灯光像是桔黄色的星星,在蓝色的天花板上闪着神秘莫测的光。我感觉透不过气来,无数的金星在眼前旋转,犹如四周下起了黄色的流星雨。流星雨坠落在蓝色的浮冰上,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炫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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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屋顶上硕大的吊灯苍白得像是黑夜里被浓云笼罩住的月亮,屋子四周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仿佛从雨水打湿的舷窗里看着雾蒙蒙的海洋。我像是风雨的夜晚坐在海上一艘游弋的小船里,身子随着波浪起伏,被颠簸得想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在迷蒙之中我仿佛听见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遥远得像是隔着一座大洋,微弱得像是蚊子的嗡嗡声。像是简爱听到了罗切斯特的遥远的三声呼叫一样,我从漂浮的迷幻的境界醒来,犹如从云端里掉回了地上。

我睁大眼睛,看见自己坐在书房的硬木地板上,注射器扔在一边,针管里还残留着一些鲜红的血迹。小萍蹲在我身边,一边抱着我的头,一边摇晃着我的身体叫我。我困惑地看着小萍,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像是刚坐完过山车,想吐又吐不出来,身子依靠在小萍的身上,浑身汗如雨下。细小的汗珠从胳膊上,手背上,脖子上和腿上冒了出来,像是在桑拿浴室里待过一样。书房对着外面草地的窗户紧闭着,窗帘上有一条小缝隙,从缝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黑沉沉的夜。我觉得头重脚轻,胳膊像是灌了水银一样,沉得抬不起来。小萍一只手扶着我的头,让我的头依靠在她的腿上,一只手在摸着我的脉搏。

吓死我了,小萍低头看着我说,幸亏你睁眼了。你刚才一下坐地上了,还出了一身虚汗,闭上了眼,脉搏也很弱,弱得快摸不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的白粉过多死过去了,正要打911叫救护车呢。好在你苏醒过来了,我刚才一直害怕你死了,你是不是对白粉过敏啊?怎么一打你就晕过去了呢?你要真死在这里我该怎么跟你们家交代呢?

给我根烟抽。我失神地看着她的模糊的脸庞,喘着气说。我想抽根烟。

小萍放开我的脉搏,从我的兜里翻出烟盒和打火机,用牙从烟盒里叼出一只烟,按了几下打火机把烟点上,吸了一口,把烟递给我。她伸手从桌子上拿过一个半空的可乐罐子来,放在我面前,让我把烟灰弹在里面,又从桌子上的一个纸巾盒子里拽了几张纸过来,擦着我脸上的汗。我抽着烟,觉得脑子里好像有无数的蜜蜂在飞,蜜蜂们的翅膀把我的大脑搅得很乱,让我理不清头绪。小萍把沾满汗水的纸向着屋子角落里放着的一个黑色垃圾桶扔去,纸在空中划了一个无力的弧形,掉在了桶外面。我连着吸了几口烟,才感觉好一些,胃部不那么恶心想吐了,但是头依然很晕。

我刚才看见蓝色的浮冰了,我对小萍说。好多好多的透明的冰。
在哪儿?
就在空气里漂浮,还有白色的冰山,黄色的流星雨,你没看见吗?
没有,那是你的幻觉。你打白粉打得太多了。

帮我倒杯冰水来吧,我张着干渴的嘴唇说。我口渴得厉害,心里像是被火烤着。
你等着。

小萍让我的背靠在桌子腿上,跑了出去,一会儿就端着一杯放着冰块的玻璃杯进来,还拿着一条浸了冷水的毛巾。她把杯子放到我的嘴边让我喝,把冷毛巾放在我的额头上。

可惜你没看见那些浮冰,真美,我喝了一口冰水说。还有那些流星雨,跟放花似的。还记得我们小时一起爬到房顶上去看放花吗?还有夏天在小阁楼上一起玩牌吗?
记得,当然记得了,你还在小阁楼上给我吹过口琴呢,吹的《红河谷》。小萍拿过放注射器的黑盒子给我扇着汗说。那时我特喜欢你给我吹口琴,还喜欢你们家的猫,那时我们跟猫老是一起在阁楼上,我们趴在床上看小人书,猫就趴在木板上睡觉,它老打着呼噜睡觉,好像睡不醒似的。有次我踩了它的尾巴一下,心里特害怕,怕把它的尾巴给踩断了。它以后特别恨我,见了我就躲着走。你好些了吗?要不要去医院急诊室去看看?
不用了。我把冰水一口气喝完,把杯子放在脚边上说。已经好了,最厉害的劲儿已经过去了。过一会儿就都没事儿了。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从书房的门口探头往里看了一下,又走了。外面客厅里传来摇滚乐的震耳欲聋的声音,伴随着跳舞的跺脚声,人们的怪叫声和玻璃酒杯掉在地上的破碎的声响。隔壁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阵阵地撞击着墙壁,伴随着尖叫声。

几点了?我问小萍说。
十一点了,小萍看了一眼墙上的表说。
你想跳舞吗?
不想,我想回家。小萍说。再说你这个样子也跳不了舞了。

我也想回去了,我把吸完了的烟蒂塞进可乐瓶子里说。觉得好像浑身无力似的。
那咱们走吧。小萍把冷毛巾扔到桌子上,把我从地上拽起来说。我在这里觉得怪害怕的,谁都不认识,你又晕成这个样子,我怕出事。你还能走路吗?
能走,只是我怕头晕开不了车了,我说。
没关系,小萍扶着我往外走说。我们打的回去,明天再把车开走。

我们从老闷家里出来,互相搀扶着走过几条街区,到一个车辆多的路口去等出租车。一路上我像个话痨,不断地跟小萍唠叨着小时候的事,好像小时候的回忆都被海洛因顶了上来。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一下想起了好多小时候跟小萍在一起的事情,那些事情让我觉得跟小萍很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光了一样。下完雨的路上有很多积水,街头水光粼粼,草地上挂着雨珠,树上也不断有雨水滴下来。一辆大卡车从路口经过,没有减速,把我们溅了一身水。小萍的裙子被雨水打湿了,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一绺头发沾在脑门上。她有些瑟瑟发抖地站在我身边,紧紧地拉着我的胳膊,身体靠着我。雨又开始微微的下了起来,我们退到路边的一棵树下继续等车,有两辆闪着黄灯的出租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没有看见树下的我们。冷雨淅淅沥沥的滴下来,我觉得浑身发冷,空气是凉凉的,只有身子是热的。我们不自觉地紧紧靠在一起,靠着体温互相取暖,在树荫下一边避雨一边等出租车。

我们等了好久好久,出租车不是有人就是看不见我们,在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我们才终于等到了一辆空出租车。上了出租车后,我跟小萍挤在后座上,身子依然觉得有些发冷。出租车的挡风玻璃上,雨刷在不停地摇动着,把打在玻璃上的雨水刮走。从沾满雨珠的玻璃窗向外看去,红绿灯在雨水中变得很模糊,一辆黑色的SUV从我们的车旁超过,溅起了许多泥水,泥水打到挡风玻璃上,把挡风玻璃溅得像是一块毛玻璃。出租车司机骂了几句娘,踩了一下刹车,加快了雨刷的摇动速度,拐向了另一条路。小萍的身子被车的突然刹车和拐弯甩到了我的身上,她的乳房碰到了我的胳膊,我伸手过去摸了一下她的乳房,心里起了一种冲动,觉得身体的一个部位硬了起来。药劲儿和酒劲儿混在一起,让我觉得血管在膨胀,一阵阵晕眩像是要射精的感觉,有一种强烈的想跟女人做爱的欲望,想把憋了好久的精子都射进一个女人的里面。我开始在车上亲吻小萍,小萍的嘴唇火热,她的嘴唇一碰到我的嘴唇就分不开了似的。我把手伸过去,从被雨水打湿的连衣裙的胸口伸进了小萍的乳罩里,捏着她的一只乳房,揉搓着。她的乳房富有弹性,手感很好,乳头在我的手掌里挺立了起来。小萍闭上眼睛,嘴唇在我的嘴唇上舔着,像是一只小猫在舔我的手一样。我伸手去摸小萍的腿,她的两腿之间像是一块磁石,在吸引着我的手从裙子底下伸过去。我把手伸进了她的内裤里面,用手指抚摸着,探索着。别摸了,你把我都摸湿了,小萍睁开眼把腿夹紧说。出租车司机不断地从后视镜里偷看我们,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小萍抬头看到司机在偷看我们,就把我推开,跟我小声嘟囔说司机在偷看,不能在这里这样。她把我的手拽了出来,紧紧地握着,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眼睛看着窗外,脸上带着茫然和恍惚的神情。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小萍的公寓楼下。雨下得更大了,我们冒着雨水跑进公寓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小萍的裙子在雨水的浸泡下像是个半透明的纱裙,里面的乳罩和内裤的轮廓和颜色清晰地显现出来。在无人的电梯里我们依然浑身发抖,我搂住小萍的肩膀,让她的身子紧靠着我,用我的体温来温暖着她。电梯停到了小萍的楼层,楼道里寂静无人,我们发疯一样地拉着手一起从楼道里跑过,全没有想会不会把已经入睡的人惊醒。

进到小萍的公寓里,刚把门关上,我就抱住了小萍,开始亲吻她。小萍搂着我的脖子,把身子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嘴唇在寒冷中战栗着,跟我的嘴唇贴在一起。我把小萍的湿漉漉的裙子脱掉,把自己身上的被雨水淋湿的衣服也脱掉,抱着小萍进了她漆黑一片的卧室,只穿着内裤跟她一起躺在了床上。小萍随手抓过床上的一个被单来,把我们的身子裹住,用冰冷的脚夹住我的腿。在被单里面,我们的身子纠缠着,扭曲着,互相压着,顶着。在黑暗里我们疯狂地亲吻,像是要把对方都给吃进去一样。我把带着药味,烟味和酒味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去。她的舌头和我的缠在一起,带着一股微微的甜味。我们不松口地吻着,吻得像是要窒息了一样。黑暗里我看不清她的面孔,只看见她的两只黑瞳在闪闪发亮。我想把她的乳罩解开,但是上面的扣子被雨水浸湿,怎么也解不开。她看我解不开,就自己反手把乳罩的纽扣解开,从被单里拿出来,搭在床头上。我在被单里揉着她的乳房,稍后手继续向下,摸索着把她的内裤顺着小腿褪下来,扔到床下。她把手伸进我的内裤里来,抚摸着硬起的东西,然后把我的内裤也扯掉。我压到了她的身上,吻着她,挤压着她,顶着她。窗外的雨开始下大了,雷电在闪耀,在闪电袭来的一刹那我看见她的脸庞因为兴奋而变得粉红,脖颈,耳朵和胸脯也红了起来。我们在被单底下搏斗着,纠缠着,有时我把她压在下面,有时她把我压在下面。刚才在雨水里冰凉的身体此刻变得大汗淋漓,汗水顺着肌肤流动,变得粘稠起来。我在被单里把头埋在她的两腿之中,眼前一片漆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我用嘴探索着黑暗中丛林掩盖的洞穴,像是渴了很久一样地舔着吃着洞口流出的纯滑的液体。她抓着我的头发,身体一阵一阵战栗着,体液像是无穷无尽的泉水一样不断地流了出来。我要你进来。她的手伸进我的头发,身体颤抖着说。我压到她的身上,进入了她。她搂住我的后背,仰头看着黑黑的天花板,开始没有来由的哭泣起来。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流到了枕巾上。

怎么了?我停下来,看着小萍模糊的脸庞问她说。
没什么,小萍抽噎着说。只是觉得心里想哭。

我把她的眼泪吻干,吻着她,在她的身体里缓慢地移动着,感到她的浑身上下都开始紧绷了起来。她停止了哭泣,开始呻吟起来。汗水从脊背上,脸上,胳膊上,手背上,腹肌上不断地流了下来,我感到身体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的热和亢奋,于是我把被单掀开,气喘吁吁地用赤裸的身体撞击着她。窗外的雷雨继续轰鸣,闪电一阵一阵的从玻璃窗上闪过,滚雷在天边炸响,瓢泼大雨如注的倾泻在玻璃窗上。随着一阵一阵的颤抖,她的绷紧了的身子一下松弛开来,四肢摊开,泉水从里面喷涌而出,湿透了身下的床单。在一阵疾风暴雨之后,大雨渐渐停息,雷电消失在远方,只有细雨依旧在不舍地划过玻璃窗,在上面留下倾斜的痕迹。

小萍从浴室回来,头发湿漉漉的赤裸着钻进被单里来,温柔地把头扎在我的怀里,冰凉滑腻的皮肤紧贴着我的身子。在回卧室的时候她把灯打开了,现在我能够仔细端详她的面孔。她的黑色的长头发闪着光泽,脸色红润光滑,面带着幸福的微笑,皮肤上带着香波的好闻的气味。我掀开被单看着她的身体,就像是十几年前在小阁楼上看到的她的身体一样,她的身躯很瘦,乳房很小,皮肤洁白光滑而富有弹性。我把被单放下,把她搂在怀里,像是搂住一只温柔的小猫。我的手抚摸着她的光滑的脊背,她的刚洗过澡的皮肤细腻清凉,带来一股像是夏天里吃着冰激凌的清爽的感觉。她抬头看着我,黑眸里带着一种温柔和甜蜜。

你快乐吗?她问我说。开心吗?喜欢吗?
快乐,开心,喜欢。我说。刚才你去洗澡的时候,我还在想小时候我们在小阁楼上一起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光呢。

那时你像个小流氓,老想占我便宜来的。小萍亲吻着我的胳膊说。我在小阁楼上睡觉,闭着眼也知道你在偷看我,还有一次你趁我睡觉偷偷掀我的裙子来的。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亲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睡觉时裙子自己会歪在一边的。

你都不记得了吗?有时你还趁没人,在小阁楼上对我动手动脚来的,小萍把头靠在我的胸膛上说。只不过那时我特别恐惧自己会怀孕,从来不敢让你动我。
我知道,我抚摸着她的脸颊说。其实我都知道。

你累了吗?小萍扬起头来问我说。
不累。我也要去洗个澡。
你去吧,我累了,想睡了,你洗澡时把这屋的灯关了好吗?
好的。

我吻了她的嘴唇一下,下床走到门口,把卧室的灯关了,去了浴室洗澡。站在莲蓬头下,让热水从头顶冲下,似乎浑身的疲惫和汗水都被热水带走,浑身感到一阵清爽和舒适。我洗完澡漱完口,擦干身体从浴室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小萍闭着眼,头发蓬乱地侧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被单被踹开在一边。我没开灯,蹑手蹑脚的爬上床来,把手伸到小萍的脖子底下,让她的头侧枕在我的肩膀上,把她的身体拉近我。小萍说了句什么,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头依靠在我的身上,像是怕我离开一样。她闭着眼睛,一只腿压在我的腿上,头变得沉重起来。我抚摸着她的背,吻着她的还有些潮湿的头发,让她安稳地进入梦乡。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闪了进来,停留在她的赤裸的身子上,她的肌肤像是大理石一样光洁,白得像是玉石。空气像是平静的湖水,把她和我浸没在一片静谧之中。卧室里的一面镜子沉默地照着黑魆魆的墙壁,墙上的电子钟闪着蓝色的荧光。一只小飞虫无声地撞到了窗户上,在玻璃上坠落下来,又飞出了卧室的敞开的门。她的鼻吸平稳地扫过我的胸膛,手自我的胳膊滑落,落到我的清凉的腹肌上。隔着窗帘我能看见外面的月亮的圆圆的轮廓,朦胧的圆环在天上凝视着窗户,一动不动。雨水的湿气从窗户里透了进来,夜像是冰镇可乐一样地凉爽,我把被单拉过来,把她和我的身子盖上,静静地躺着,在被单里伸手轻轻地握住她的一只乳房。闻着她的身上飘来的香气,感受着她的温暖的肌肤,我的心里涌出一股幸福和甜蜜的感觉。谁说青梅竹马的人就不会有激情?我沉思着,虽说跟小萍从小就很熟悉,但是她赤裸地躺在我身边,她的躯体依然让我渴望。也许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我会和小萍在一起,就像从小过家家一样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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