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词间人话

好久不来,今天偶然登录,看到这些精彩文字,犹如中了头彩。:)

于魁智的《情怨》,我是他的标准粉丝。

[ame="http://www.youtube.com/watch?v=icmWR_Oh5H0"]YouTube- 【情怨】 于魁智 京劇[/ame]
 
多谢楼上几位鼓励。今天有点儿时间再添几段,后面没功夫就就此打住了。:)
 
人生鱼梦

人生鱼梦,这是老袁说的,因为他是湖北人,如鱼不分,得水就行。
老袁在床下藏一砖头,天天晚上练半小时的肱二头肌,他不管这个叫砖头,而是狷头。

那时大学里操场下有许多暗窖,掀开井盖儿,下面埋藏着全校师生的冬季主要蔬菜:大白菜。有一个寒假我们都窝在学校里没回家,天冷的时候就在宿舍里架了火炉,上面弄一锅,去学校实验屠宰场找来排骨,然后趁夜晚下雪时分都黑暗处掀井盖取大白菜。我说老袁你是团支书嘿,逮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老袁说,孔兄怎么说的,读书人吃点儿大白菜能算偷么?于是我们一个放哨一个下井,弄出一两颗就够三五天了。在大白菜和排骨的香气中,我们读了好几本鲁迅。

上面说的排骨,不是真排骨,是那种纯粹的骨头。那时的真排骨大约要2块人民刀一份儿,我们村里来的穷学生吃不起。听说献血可以免费吃两份排骨,我们排队去献血。我那时刚好100斤,属于正好可献的下限。但护士小姐把我的胳膊翻来复去左看右看,好不容易找到血管,连抽带挤,才出来150CC。我一看急了,这量不够跟我没关系哈,排骨不会给一份儿半吧?护士说:算了,便宜你,还是给你盖两个章。老袁更惨,排到了,一检查说他太胖了,血液里面什么指标超标,不让献了。我把两份排骨端回来放到宿舍,就出去了三分钟上个厕所,回来就少了一份。我看见老袁在抹嘴,心里那个气呀。老袁说:人生鱼梦,有福同享。后来老袁告诉我,给我们抽血的护士是学校兽医系毕业的,不然他的指标肯定合格,两份排骨任我吃他保证不生气。

老袁跟我一样爱码字,但他码的是革命文学。就靠这一招鲜,他在京郊丰台从小秘书干起,而今混成了北京建行的信贷主任,成千上万的银子从他的手下批出,房地产杂志上还有他的论文。官儿作大了麻烦也来了,第一次回去的时候还能跟我们几个老家伙通宵搓麻,前两年回去就不灵了,说忙啊。边上同学说:金融官僚双规概率高,老袁小心也是对的。
 
铁嘴儿的过去与未来


铁嘴儿是园艺系蔬菜专业的,本来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而且宿舍楼都隔了老远。把铁嘴儿跟231拴在一起的是搓麻。我们宿舍9个男生8个搓麻,深夜了熄灯了点着蜡烛还搓,有的为了那个座位不被别人抢掉能忍着一天不上厕所,最后终于站起来的时候得让人搀着,慢慢地移动,然后终于可以活动了,一溜小跑上厕所,回来顺手抓一个脏不拉几的馒头,倒头就睡。

铁嘴儿在革命以后到我们宿舍搓麻,从第一天起就错把他乡当故乡,在我们那儿呆的时间超过他自己分配的窝,哄都哄不走。铁嘴之所以叫铁嘴儿,是因为他那个摸麻的标牌动作:右手拇指和中指先摩挲十来下,然后嘴唇紧闭,在一片哄闹之中他的右手摩挲着接近牌堆,然后像猫抓老鼠一样静静地探到那张牌的底部,再摩挲二十来下,然后大喊一声:清一色一条龙海底捞月!突然间把牌拍在桌上,哈哈大笑。他这笑声很恐怖,牌桌上的几位都立马垂头丧气,骂骂咧咧:铁嘴儿,你他妈真铁嘴儿啊。

学校有一个很革命的党委副书记,穿得很民工还喜欢微服私访。有一天悄悄摸到我们宿舍,那时铁嘴儿刚好正在摸最后一张牌,摇了几回头突然睁眼看见这么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张口就骂:嘿那农民,修暖气呆会儿再来,没见老子摸不到好牌吗,倒霉!书记当场过来揪了他的领子,后来全校通报批评我们宿舍成了麻窝子。

铁嘴儿家好像有很多人民币,所以输赢其实都是他请客吃饭的多。到三年级的时候补考两次主修课都不及格,终于被遣送回家。就在第二次补考的前夜,我们都知道他性命悠关,谁也不敢跟他上桌子了。铁嘴儿镇定自若地说:教授已经搞定了,明天就是形式一下,来来来接着撮。那天晚上又搞了一通宵,铁嘴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了我们赶赴补考考场。结果被搞定的教授又被更高的人搞了,铁嘴儿人仰马翻,卷铺盖儿回家。

几年前回学校,在校庆大会场边上贴了一张大红通告,都是捐款校庆有功被特邀坐主席台的。我晃眼一看,铁嘴儿赫赫然排在前面。一打听,铁嘴承包果园发了,早已成了学校的典型表扬人物,过去搓麻的往事已经如比尔退学一样成为传奇与笑谈。
 
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

上夏令营回来以后,儿子看动画片西游记,52集闷头连看了3遍。

看完第一遍,天天做金箍棒,纸作的,遍地都是,两头用蜡笔涂得金黄,中间还能移动上下抽出来,显得可大可小,见谁都抡一圈儿。看完第二遍,对众多妖怪不屑一顾,立志锻炼身体学猴哥,看电视不坐着,躺沙发靠背顶上。看完第三遍,无比惆怅。我说你终于看懂了?他说:猴哥被 Trick了。我说怎么说呢?他说本来猴哥一个筋斗就可以取那本book , 但如来 Trick他,还给弄个紧箍咒,too boring, too tricky

我听完被雷了一回。儿子的理解比我深刻啊。但我不敢给他扩大,说本来人生就是一Trick啊。按说如来也好佛爷也好,应该很禅的,应该本来无一物何必惹尘埃的,但设这么些妖魔鬼怪让大家白跑一趟,确实比较boring

人生只有情难诉,其他的一句话就总结了: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


* 儒林外史

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
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
功名富贵无凭据,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
浊酒三杯沈醉去,水流花谢知何处?


* 三国演义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水浒传


生当鼎食死封侯,男子生平志已酬。
铁马夜嘶山月晓,玄猿秋啸暮云稠。
不须出处求真迹,却喜忠良作话头。
千古蓼洼埋玉地,落花啼鸟总关愁。


* 西游记

一体真如转落尘,合和四相复修身。
五行论色空还寂,百怪虚名总莫论。
正果旃檀皈大觉,完成品职脱沉沦。
经传天下恩光阔,五圣高居不二门。


* 红楼梦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粱,绿纱今又
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
红绡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
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
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
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蜗居,小资,来迟了,伯太司机

看蜗居,看得鼻子流血。曾经远离的现实,一地鸡毛地展现在面前。
蜗居就是红楼梦,上海滩上的红楼梦,大都市的红楼梦,全中国的红楼梦。
每一个人都对,都错,都无可奈何,都绝望无助。
看读者观众的反馈,你更看到当下中国的一地鸡毛,在和谐二年里混乱得毫无章法。

蜗居就是两个字:房事。文学就是两个字:香菜。
江州司马青衫湿。湿了管个屁用,能交首付吗。

老温说:小哈你来迟了,俺们中国发达了,你为什么不早来呢,脑袋有水啊?
CBC说:人权,这是我们的基础,没有人权的经济,死了死了的。
CFRA说:什么人吗,一发达就翘屁股。
秦刚说:你们先翘哈。现在轮到我们了。不翘白不翘。

这个时候,许多外国小资,拿着funding
关心中国的环境问题,气候变暖,产业转变,垃圾处理
比如这个伯太司机,号称加拿大景观摄影艺术大师
大场面,大制作
黄昏的码头,废弃的厂房
午餐的打工妹,躁动的人群
油田,还有冒烟的油田,三峡,还有大坝的三峡
以为这些就记录了中国的转型

中国往哪里转,连我都不知道
你一个外国司机就知道了?
摄影器材再好,还是器材
N多年前,这类的片子已经堆积成山
我们天天看,就在你的身边,已经厌了
但是外国小资很新鲜啊
行业在转变人群在拥挤工厂在破碎
这么多打工妹啊嘿嘿集体吃午饭新鲜厄
CBC一个记者今天发自上海
哎呀呀上海的建筑真大真高啊

我看摄影就像看游记
纯属技术问题器材问题搜索技巧问题 PS问题
你说是艺术还大师
我也不反对我的毕业证书上还写的艺术大师涅
Master of Arts

还有大场面,没见过百万红卫兵吧
没见过焚书坑儒吧
没见过排队加声望吧
搁中国什么不是大场面啊
所以啊场面大不一定大师大
虽然蜗居,蜗下的是普罗大众的整个人生

我一向认为
要让外国人了解中国
几乎就是扯淡
老宋说:聚光灯下,一切辉煌
聚光灯外,死耗子成堆

闪光灯比聚光灯还小
能照出什么
还戴个司机的眼镜
 
大师之死

2009/07/13

本周死掉了据称是大师的两个人物。国图馆长受老胡及一干高层的通力表扬,而北大教授却只有民间的起哄。我查了一下历史,估计是如下的原因。老季年轻的时候不革命,胡乔木去丢传单让他一起闹事,他说我真的很怕死,你们去吧。老季还一直表示:我少无大志。而且老季研究的印度宗教啊古文字啊什么的实在是偏门儿,对政府的意识和经济都没有什么用。馆长就不同了。馆长一直是用马列的观点研究各种东东,而且最大的成就据说就是把儒学转正成了宗教的一种。儒学如果是宗教,世界上还有谁能说我们不尊重宗教?所以中国政府和人民可能被转正成最热爱宗教的国家和人民,对家国很有帮助。还有了,大师太多了,总不能让高层见谁都表扬谁吧,那不显得高层太一般了么。只选一个的话,我也同意高层的做法。

还有,因为大师的热闹,我因此去研究了一些国学大师的故事。发现如下共同点:基本都很能死记硬背,基本都很能点灯熬油,基本都走偏门儿比如研究乌龟背上的文字什么的,基本都被后人拿来当吃饭的工具所以要比较谁的大师更大。

看完一些大师的故事之后,我最尊敬的还是陈寅恪。陈寅恪在他1953121日的《对科学院的答复》里,提出就任所长的两个条件。第一条:“允许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马列主义,并不学习政治。”第二条:“请毛公或刘公给一允许证明书,以作挡箭牌。”并说:“其意是,毛公是政治上的最高
当局,刘公是党的最高负责人。我认为最高当局也应和我有同样看法,应从我之说。否则,就谈不到学术研究。”遂不能就任。仍任教于中山大学。此事于20世纪80年代方公之于世。

陈寅恪治学面广,宗教、历史、语言、人类学、校勘学等均有独到的研究和著述。他曾言:“前人讲过的,我不讲;近人讲过的,我不讲;外国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自己过去讲过的,也不讲。现在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

王国维自沉于昆明湖后,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的同仁们都怀念不已,两年后有学生为其立碑以寄托心意,请陈寅恪撰写碑铭,于是他写下了著名的《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

  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所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呜呼!树兹石于讲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节,诉真宰之茫茫。来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 《柳如是别传》是陈寅恪先生留给我们的最后一部著作,也是他酝酿最久、写作时间最长、篇幅最大、体例最完备的一部著作。全书八十万言,1953年属草、1963年竣稿,然脂暝写前后达十年之久。而且是在目盲体衰的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先生口述而由助手黄萱女士笔录成书。

* 柳如是,明末清初人,家境贫寒,幼年被卖与官宦人家,后沦落青楼。其人不仅貌美,还能诗会曲,能书擅画,为人风流放诞,不被陋俗所羁,敢于追求人生幸福,且明于民族大义,远胜当时许多高官巨儒,堪称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奇女子。
 
一地纸牌

去夏令营接孩子,看见门关着。我悄悄打开,吓了一跳。
孩子们三五成堆,分成好几拨在打扑克!叽叽喳喳一地纸牌,像开了个赌场。我说你们玩了多久了,儿子说刚玩儿呢。然后告诉我大王八,小王八,23大,JQKA

我说才几天啊,你就跟NET一样无聊了。第二天,又关着门。我悄悄把门打开,老师在做大扫除。孩子们还是三五成堆。有的爬在桌下,我埋头一看后面还藏着几个,不认真还真看
不见。这回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拼图。那个图不能仔细看。仔细一看是个妙龄美女,大家正在拼胸部。

早上的时候规矩些。一去,老师温柔地诱导:该说什么呀?
孩子终于反映过来:老师早!
然后老师就表扬儿子,主要表扬给我听:
那谁谁连地图都知道!真聪明啊!昨天我问多伦多在哪里,同学们都指着育空以西,你们那谁谁一指一个准儿!
我说是啊,下回你问他洪都拉斯的首都他都知道,天天藏本国际地图在被子里呢。

转过身正要走,老师的声音又传过来:
你们家闺女真乖啊!昨天我让大家唱歌,同学们都记不住词儿,就你们家闺女,那个记性啊,一记一个准儿!
得!这准是个好老师。人生需要鼓励。

N多个月前,我琢磨开一个中文学校巡礼的专栏。上了两期,还给他们免费作了几个好标题。让记者找到现在这个夏令营学校,嘿嘿,人家说,我们已经很有名了,不需要作广告。我的意思,不是作广告啊,是讲故事。比如说,这些老师吧,每个人后面都有一个故事。

春天的早些时候,我有幸和一位卡娃伊未来人类学家一起吃饭,研究一些中文及人类文化学的大问题。卡娃伊很努力很认真,要以中文学校为社区案例研究移民语言文化的传承。她问:到底什么原因你想让儿子学中文?要最底层的原因。我想了一阵,不知道触及到灵魂深处没有,我说:我想他跟我一样欣赏唐诗宋词。
那欣赏唐诗宋词有什么用呢?
我说保证人不自杀。在困难的时候不自杀。
有何案例?
你见过自杀的都是理工科的,尤其是移民。高级自杀如王国维之流那是唐宋学多了,像GRE考了2400总要出问题。

说了好几回,还吃过好几次卡娃伊同学买来的包子,估计我的回答最终也没能作为案例放进她的毕业论文里。但人类学家的认真态度确实让我汗颜,我知道在科学问题上我向来就是个混子。

现在,看见一地的纸牌,我觉得要把中文学好,还得先打几圈儿拱猪升级什么的。
 
村庄里的中文

中国移动手机卡,一边耕田一边打。
这是个广告,还配了图,真的是一老农一边耕田一边打。

我上回回农村,见村里的农民亲戚每人一个,还说你需要的话床下再给你摸一个出来。我爸妈听力渐渐衰退,两个手机每个都绑了高音喇叭。我每次打电话都听到环绕立体声,感觉就像电影手机里那个传达室的叔叔:牛三斤,牛三斤,你的媳妇叫吕桂花,吕桂花让问一问,最近你还回来吗?

手机普遍以后,就出现了唐宋被唱衰的局面,影响了古典情怀,这是昨天说过的,今天就不说了。

既然提到了中文和中文学校,就再写两笔过去两年的小故事。

我第一次给父母打电话说送儿子去学中文,父母笑了好一阵。说:中文还要学啊,让他说就是了。我说你们当年死活不相信地球是圆的,来了以后就坚持打电话回国证明我是错的:喂喂,现在这边是早上7点,你们那边真的是晚上吗?真的是吗?后来那边说真的呀真的,茶馆都要关门了,你们才信啊。

任何语言都是个环境的产物,一生没有改变过环境的人就不知道那个环境给自己带来的影响。昨天我对夏令营那个老师说,打牌我没意见啊,但一片依乌牙呜的英文,还夹杂着法文白领狗,这个听着有点儿震撼。能不能让他们用中文打,钩框凯尖儿,毕竟是中文夏令营嘛。老师摇摇头,你去试试,这帮孩子一扎堆儿就说外国话,不说中国话。

这也是事实。在东边中文学校的走廊里,课间休息的时候,孩子们三五成群,唧唧喳喳说的都是英语。这让我想起当年在新东方速成GT的情景。一到课间休息,全国人民欢呼着出来,赶紧说那亲爱的中文,什么时事历史八卦有人跳楼打架毛片看过了吗,中文那个亲切啊。什么叫母语?就是母的,自然天成,改变起来那个难啊。

与孩子们的洋母语对应,家长们盘腿坐在走道上,轰轰烈烈讨论国家大事,屁股下面都垫满了各种中文报纸。大餐厅里有老太太们在卖馒头豆浆油条火烧,春天的早些时候还卖些蔬菜苗子。餐厅还在打牌,有讲座的时候喇叭声和着油条味道飘过来,我疑心回到了重庆的好吃街。喇叭里讲什么呢?发财致富是主要的题目。

我总结移民让孩子学中文的目的可能有三种类型:一种是短期的表层的,就是让孩子们跟老一辈有个交流,打电话的时候能说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第二种比较中期也比较现实,汉语在未来世界越来越吃香;中国在强大,谁知道多少年后中国成了老大,下一代可以扬眉吐气地回去指点江山,老外考汉语托福,让这帮美国孙子那个急啊,俺们首先就快了半拍;第三种估计就是我这样的,想让子孙跟我分享所谓的唐宋文化,知道祖上先前也阔过,弄点儿李杜牛轰轰的自我陶醉的境界。这三种目标一个比一个更难,到了我这个,基本就实现不了。所以我准备再坚持一年,实在达不到第三个,干脆就不学了,第一第二都一起免掉,不受那个土罪。

老婆曾经怂恿我去义务讲课。我说我要讲的话就讲宋词普通话,估计没什么观众。小的听不懂,大的没钱赚,还是拉倒吧。

 
再谈大师之如是我闻

秦淮名妓柳如是与科举探花、国学大师钱谦益有很多故事,这个在另一个国学大师陈寅恪的八十万扛顶之作<柳如是别传>中有很多生动活泼催人泪下的记载。有人说柳如是别传比红楼梦更红楼梦,只不过陈大师没有整成章回体而且行文不通俗,这部名著才明珠暗投了。

我喜欢看别传,更喜欢看名妓和大师们的八卦,因为八卦的故事里实际上透露了名妓和大师们的活生生的另一面。比如钱柳的故事,有一段讲到清兵南下,终于彻底拱翻了短命的南明政权,而作为南明末代礼部尚书的钱大师,在柳如是的一再鼓励敦促之下准备双双投湖自杀,以保名节。下面这段文字就描写的这个情景:

**********

  这是一个初夏的夜晚,钱谦益与柳如是两人自己驾了一叶小舟,飘进了西湖。朦胧的月光冷冷地照着他们,柳如是一脸悲切而圣洁的表情,而钱谦益却露出几分不安。船上摆着几样菜肴和一壶酒,柳如是斟好酒,端一杯给丈夫,自己举起一杯,缓缓说道:“妾身得以与钱君相识相知,此生已足矣,今夜又得与君同死,死而无憾!”钱谦益受她的感染,也升出一股豪壮的气概,举杯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柳卿真是老夫的红颜知己啊!”两人幽幽地饮完一壶酒,月儿也已偏西,柳如是率先站起身来,拉着钱谦益的手,平静地说:“我们去吧!”钱谦益从酒意中猛地惊醒过来,忙伸手到船外搅了搅水,抬头对柳如是说:“今夜水太凉,我们不如改日再来吧?”“水冷有何妨!”“老夫体弱,不堪寒凉。”柳如是知道他是难舍此生,心有悔意,此时她也满怀悲凉,无心劝他什么,只有紧紧偎在他怀中,一直坐到天亮。
  钱谦益推说水凉不肯再去投湖自尽,柳如是只好退让二步,说:“隐居世外,不事清廷,也算对得起故朝了。”钱谦益唯唯表示赞同。
  几天后,钱谦益从外面回来,柳如是发现他竟剃掉了额发,把脑后的头发梳成了辫子,这不是降清之举吗?柳如是气愤得说不出话来,钱谦益却抽着光光的脑门,解嘲道:“这不也很舒服吗?”柳如是气得冲回了卧室。
  其实,钱谦益不但是剃了发,甚至还已经答应了清廷召他入京为官的意图。柳如是百般劝说无济于事。临行前夕,正逢中秋佳节,柳如是与钱谦益泛舟西湖之上,一个是悲伤缠绵,一个是满怀喜悦,这一夜,两人与往常不一样,都闷闷地饮酒,很少说话。柳如是看着眼前熟悉的湖光月色,吟了一首诗给钱谦益:
  素瑟清樽迥不愁,□楼云雾似妆楼;
  夫君本志期安桨,贱妾宁辞学归舟。
  烛下鸟笼看拂枕,凤前鹦鹅唤梳头;
  可怜明月三五夜,度曲吹萧向碧流。
  她想用柔情和宁静甜蜜的生活图景挽留住丈夫,可钱谦益已动功名之心,一下子哪里收得回来。

*********


要跳河您还怕水凉!一个国学大师兼礼部尚书的老钱啊,比不上秦淮名妓柳如是。就像今天教授嫖娼不给钱,还愣说人小女子是为了爱情主动奉献的。大师们至少应该明白,嫖娼不付款那不叫嫖娼,那是强暴。
 
老文的文字总是我最喜欢一字一句地去读的。所以要几天才能完成这个贴子,是我很好的享受。

谢谢老文。一定常来看看我们。
 
很少来这儿。想不到渥村竟如此卧虎藏龙!

喜欢楼主的文字。请继续。
 
阿文久违了。

感谢阿文一下子贴上来怎么多嘻笑怒骂皆文章的“人话”,实在是让人读的过瘾。 文公有点象退隐江湖的武林高手,平日里虽寄情于田园,尽享天伦,偶尔夜深人静寂寞披衣而起,拔剑啸天,让人一领当年天马行空,挥斥方遒的豪气,但这纵然是偶尔露峥嵘,也让我等有幸旁观之人尽饱眼福的同时,回味多日于精妙高深的剑法。

身在海外,文化边缘的感觉日隆,大家或忙于柴米油盐,或追逐物质享受,或以嬉闹来填补空虚和无聊。能静下心象阿文那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多年如一日,坚持笔耕,坚持格调,不管有没人喝采,也不自得于你顶我强大家赞的虚火,还是令人心仪。

发现有很多的观点,文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 有很多想法,实在没法一一回帖和应阿文,希望有机会把酒或茶聚专门向阿文请教。
 
好文章!佩服楼主。:cool:
谢谢分享。也谢谢小马哥置顶,方便有时间随时回头细读。
 
回来品茶,找不到《此间人话》(建议文老续写此间人话,打字时出来的第一个就是)。一阵茫然,发现被图书钉钉在房顶了,谢谢马哥,方便了广大读者。

读完丽都鱼,明天接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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