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一道沉重的心锁……(ZT)

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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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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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她呢?
事隔多年,每每回忆起她,记忆中总是她大学时代那一张毫不修饰的脸,那一头清秀俏丽的短发,还有那一双长长的睫毛下笼着淡淡忧伤的眼睛。尽管事实上,自从她成了荷兰卡森莱公司的驻杭代理之后,她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
我不笨。从少年时代起,我就知道由相貌、身段、谈吐、性情、修养、学识等各方面糅合而成的“魅力”是怎么回事,我的学习成绩不错,尤其是英语。在性情方面,在家因我是兄长,且父亲早逝,因此神情性格中显得比同龄人更为含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从小学到大学我的言行从严都比较具有感召力,尤其是对女孩。
确实,在校园里,我总能感受到女孩们对我的欣赏与青睐。尽管我自己来说略为沉默寡言,但女孩们的笑,总一如春天 的灿烂,可是,在那些众多的笑脸中,只有一个女孩的一次微笑后来成为我心中永远的记忆。
初识女孩,是在新生入校第一次开班会时。
那时我刚被指定为团支书,因此班主任安排我在班会上搞一个简单的就职演说。我的演说是用英文进行的,且说得比较实在。所以,当我走下诗讲台时,台下是一片掌声,我脸上虽说未有笑容,但心中还是有点得意。在我欠身坐下时,我前排的一个女生转过头来,冲我淡淡的一笑。
记忆也真是件怪事,许许多多的脸在打一个照面后很快马上就会在印象中消失,哪怕那脸的表情是多么夸张,可就是有一些很少数的神情在被接收的一瞬中就能长久的留在记忆里,尽管那神情其实很淡很简单,那天,那个女孩的淡淡一笑就是这样。
然而,后来女孩的那种简简单单却又很美好的笑容却不知怎么回事再也没出现过。也许,那一次只是因为我心的感觉吧,而感觉可遇不可求。再后来,时光漂洗一切,渐渐的,女孩的笑便给淡忘了。
因着一位亲戚的缘故,也因着自己的自身因素,我一入大学后就很忙:在经管系里我主持迎新晚会,竞选学生会干部,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等等,且每每都在激烈酣战之后获得荣耀,竞争让我亢奋,成功让我得意,虽然那种得意我很少表露在脸上。
在充满阳光的日子里,我对那淡淡而笑的女孩的所有记忆是某一个傍晚我穿过教学走廊时看见她坐在草坪上的一轮侧影。
每天那个时候的教学区总是安安静静,因为是吃饭时间,那天我有急事要去教室取点东西,在走过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走廊时我不经意地朝外望了一眼,以现有个女孩孤孤单单的一人坐在偌大的草坪上,先以为她是看书忘记了吃饭时间,但后来发现她并没带一本书,她只是在草坪上坐着,一手托着腮,一手抚摸着身边的草尖儿,夕阳照过她的一侧的脸庞,宁静而又有种朦胧的忧伤。
因为我有急事,所以关注了一眼后就匆匆离去。
理工大学女孩不多,但我身边的女孩绝对不少,且不乏明丽动人的。
进大学不到两个月,一名英语系的名叫董婷的漂亮艳丽的女孩就与我形影不离。
董婷毕业于四中――全市最好的中学,据说是四中之花。她有良好的口才,娴熟的英语,坦率热情的性格,强烈分明的喜怒哀乐。总之,她很真实,当然,她很招人争议。譬如说,在英语系的迎新晚会上,她穿了一件高领无袖旗袍,露出两 雪白的胳膊,并化了艳丽的浓妆,风姿绰约地站在舞台上用英语主持着节目;古典旗袍和舞台灯光把她那丰满成熟的身 勾画的一清二楚,而走动时开叉很高的旗袍裙裾的的稍稍扬起又恰到好处的展示的她的腿部的健美,为此,一些女生和年老的教师们议论纷纷,而大多数男生却在心中暗暗赞绝。
她后来说,她第一次认识我时就下决心要成为我的女朋友――那时是全校的国庆晚会吧,我在一个英语话剧中为罗切斯特配音,而她坐在台下,一眼不眨地看着,为罗切斯特深沉的呼唤深深感动。
“那时,我真想成为简爱,”董婷抱着我的肩头,大而黑的眼睛凝视着远方,低低地说,“无论罗切斯特再丑,再老,再穷,再潦倒,我都要嫁给他!”
董婷真的敢做敢为。在她成为我女友之前,我就被她的大胆热烈的求爱大大震惊,继而感动。
那个周末,她以同行的身份(她也系学生会干部)邀请我去跳舞。早就听说了她优雅的舞艺,我欣然答应。但万没想到,董婷会利用学校的大舞池向我求爱。
舞池上,踏着曲曲都富有情调,都会与心情融合得恰到好处的音乐,我们配合的很融洽,也聊得很融洽。她的自然,明媚和落落大方令我绝不能想到震惊全校的那件事――
舞场结束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这时舞曲播到最后第三首,是一支探弋曲;探弋难度大,整个舞池上就剩我与她两人;我当时就感到相当尴尬(其实后来回忆起来那时是很罗曼蒂克的),并奇怪选曲人怎么会选探弋曲作为结尾曲,但我不能分心,因为董婷跳得很专心投入,我只能踏着乐点和她一起舞着,旋转着,起伏着。
当探弋结束的那一瞬间,董婷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在舞池中心紧紧抱着我,泪流满面,没等我回过神来,舞池里紧接着响起了缠绵温柔的《我是怎样地深爱你》……
那一时间,大概整整一分钟,舞池里寂静无声,只除了如泣如诉的美国乡村音乐,一大圈子人就这么呆呆地听着大胆公开的爱情表白,不知所措的围着一对相拥而立的少男少女。后来,不知是哪一对善解人意的舞友率先踏着音乐跳起了四步,其他人便接着翩翩起舞,这时,我紧拉着董婷的手在优美的音乐中穿过微笑的人群赶紧离开。
后来,我才明白,那盒磁带是她自己录制的里面的曲子都是她选的,然后利用同学关系拿去播曲台播放的。
当天晚上,董婷出格大胆的举动立即传遍了整个理工大学的每一间学生宿舍。
“你会受得住议论吗?”我担心的问。
“那又怎么样?”她却淡淡的说,“因为我爱!”
在董婷的热烈激情面前,我无法不被熔化。我们很快热恋了。
这是我的初恋。尽管在中学时代我与众多女孩相处融洽,但因着以前严格的校纪和自制,我从未沉入过恋爱的魔潭,直到董婷用她的热情燃起了我全部的爱。同所有刚随入爱河的少男一样,在我心中的女友美如天仙(事实上她确实美);我为她写日记、写诗、写情书;我因她的出众而骄傲,因她的开心而快乐,因她的烦恼而忧郁。总之,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丽最高贵的公主,而自己,是最幸福的王子。
但是,一年之后(其实还没一年),董婷就离开了我,因为有一名新加坡留学生 她。
如雾消散,她走了,走得无影无踪,留下给我的,是长长一段时间的惶然与心痛。
我根本无法回忆起来那个暑假我是怎样度过的,因为我整天迷惘而恍惚,大脑混乱一片,唯一记得清楚的只有一件事:一天,我不小心摔破一个碗,当我从地上捡起已摔成两瓣的洁白的碗,我这个以前很少流露悲伤绝望的大男孩竟在那一瞬泪水止不住的淌。我颤抖的手试图拼起一个完整的碗,然而一切努力是徒劳,已摔破的再拼也是碎了的……母亲这时恰好进门,她见我在流泪,大吃一惊,又见了我手中的碗,于是好言相劝:不过就这么一个碗,摔了就摔了吧,把它扔去垃圾桶里,“摔了就摔了吧!”我点着头喃喃的重复这一句话,手中却更紧紧地握住半瓣碗怎么也舍不得扔去垃圾桶里:摔了就扔了,世上的事难道就这么简单的么?
开学返校,心情不仅没好转,反而更加忧郁,我对一切都没的了兴趣:学习 ,工作,竞争……我经常一个人久久地久久地站在曾与董婷一道嬉戏的地方,回忆她的欢声笑语,她的妩媚娇艳,然后经不住万念俱灰,想:随着她的离去,随着初恋的消逝,我生命里的全部激情也许都跟着死亡了.
董婷却实是走了.她带走了我的初恋,却没带走我两本写满了爱情的厚厚的日记.一天晚上,我从枕下摸出那两本漂亮的日记本时,心苍老得如个饱经失望与沧桑的老头.两个日记本原打算是在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上送给她的,但现在,显然已失去了赠送的义意.于是,那晚,我用两层厚厚的牛皮纸默默地把它封好.
我的初恋就这么过去了.
是在这时候,忆儿以她独特的淡淡的忧伤在我极需要忧郁来满足我的心理快感时走进我心中的.
那天,我以一种极端恶劣的心情打输了一场球,当裁判吹着哨子喊着65:56宣告球赛结束时,我眼前突然全是董婷与留学生的身影.霎时心里全是被失败的苦楚紧紧包围,我摔了球抓起衣服赶紧夺门而出.去哪儿?跑到操场上我惘然的问自己,然而自己也不知道,风呼呼地刮,我的眼睛涩涩的,狠擦了一把,然后就大步走去一片空旷寂静的草坪,呆呆的在草地上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后来来了一个女孩子.她似乎一贯是这儿的主人,很稔熟这片草地.她无声无息地走过来,到我身边时便悄悄的坐下.我回过头,很生硬的对她露一下笑脸,然而她只是用一对又深又黑的眼眸注视我,眼眸里溢满了淡淡的忧郁.在那一瞬间我能完全看懂她的眼神只是因为我那时正是这样!于是,在女孩子极富感染力和呼唤力的忧伤之前,我突然丧失了全部硬装出来的坚强,竟当着她的面呜呜而哭……
后来,等我清醒过来时,我惊异的发现,忆儿在我的怀中羞红了脸并不知所措地做着徒劳的挣扎――我一时无法控制自己,在连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紧紧拥抱并亲吻了她!
最初接受忆儿,除了因为她有一双与众不同的让人怦然心动的眼眸外,说实在的是还有那么一点为了摆脱董婷带给我的挥不去的失落.面对那瘦瘦的,浑身弥漫着淡淡一层忧郁迷离气质的女孩儿,我似乎总是激情不足:董婷明快大方,而忆儿太小家碧玉;董婷妩媚艳丽,忆儿却比较平凡普通;董婷独立能干,但忆儿却是处处柔弱温婉;董婷能立即成为中心人物,而忆儿却渴望离群寡居……然而,我仍决定追她――因为,她爱我,这从她的眼神中可以读出来。
每天上午我们一道上课,中午我骑车送她回寝室,午后她要休息。下午则各自学习,晚上六时,我准时传呼她去自修室看书,九时半我们从自修室回来,在校园里散一会儿步,聊一会儿天,然后各道晚安,平淡分手。第二天又是如此。
日子很有序,也很平静。
然而,没过多久,我却觉得有点累了,也有点厌倦了。
我仍会想起董婷,想起她的热烈带给我的快乐。跟她在一起,我从未有过乏味的感觉。
这令我害怕。我知道,逝去的总归是逝去的,人的心情没有理由去为过去作为陪葬,我得想办法尽力挣脱她的阴影,不仅为我,也为忆儿,因为我明显的感觉到其实忆儿早已发现这种情况,而且她也试图努力改变。然而,我心如顽石,脑袋中的理智与心底里的意志就是无法归一,我根本没有能力对新的爱情产生以往的那种激情。常在不经意的瞬间,董婷的影子(或者说是初恋的影子)便不可控制的在某个地立窜出来,狠狠的刺我一下然后又溜的无影无踪,即算我能回击,但我根本找不到对手……我筋疲力尽,我无能为力,尽管心中有一万个地明白这愧于忆儿,但我真的只能顺其自然……
突然发现:爱原来是一切悲剧之根源;初恋其实是一剂被浪漫外衣包裹着的具有极强杀伤力的毒药,是一具华光四射、能锁住少年一生激情的极沉重的枷锁。一方面,初恋的美好为人们短暂残酷的人生提供了永远浪漫的回味,而在另一方面,它为人们追求以后的爱情带来了不可估量的伤害。也许,当一个少年的一场初恋结束以后,他的精神上的某一部分――可能是最温柔最具弹性的一部分,即使不是死亡,至少也在很大程度上枯萎了。
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不然,在爱情面前,我怎么会如此消极呢?我的心弦怎么就能如此沉寂呢?寒假,忆儿要回家,我去车站送她。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刚把她送到候车室,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觉得她自己可以一个人进站,不用我再送。这样的想法也许对于我是在正常不过了,可是对于敏感的忆儿,这绝对是一种极伤她心的漠然。(确实,后来我也想过,假如换了董婷,我定是会把她送到车厢,帮她把一切安顿好,然后执手依依告别,目送列车远去后,我再满怀失落的回学校。)因此,寒假没过几天,我就收到了忆儿的一封信,信中就一页洁白的宣纸,上面用小楷端端正正地抄了席慕荣的《一颗开花的树》: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颗树/长在我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的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生的盼望  当你走进/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信的最后,忆儿只写了一句话:只为一顾之缘,我在普济寺的佛前虔心求愿,然而,佛怎么就单单遗忘了我的苦苦祈盼了呢?不是说,佛是最仁慈的吗?
看到这信,我震惊不已。
我当然知道普济寺的故事。那时是去年的国庆吧,连着周末共有好几天假,于是全班同学一道去了东海普陀。普陀的普济寺是座终年能闻得佛国祥和钟声的名寺,蒋介石曾无数次在此焚香祷拜,其母王氏也是在此皈依佛教;然而它的端庄肃穆并未震慑住年轻无忌的学生。正当普济寺的金佛无奈地望着一群大学生在它面前嬉闹着招摇而过时,却有一个女孩在佛祖面前张望了很久,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倒在佛前,双手合十,满脸虔诚。那时所有的同学都不知道她在祈愿什么,而我只是当她在为自己为家人祝福平安健康……
我突然感到一种来自良心的锥心的痛,捧着那页轻轻的宣纸,我承受着沉重的心灵遣责。真的,我何其荣幸,而她又何其无辜!
忆儿返校那天,我买了一束洁白的月季,迎着早春寒冷的风等在车站门口迎接她。
忆儿以一种绝对不安与不信的目光看着我,我轻轻地把花束放在她的怀中,然后一手取了行李,一手牵住她纤瘦冰冷的手,回校了。
忆儿与董婷真的不一样。董婷以她的炽热把我烧得一忽儿痛苦一忽儿狂喜,让我的心神整天处在亢奋的刺激中;而忆儿,却是以一种宁和的馨香把我包围在一个平缓而平静的世界里,跟她在一起,我全身放松,心情极为坦荡,那感觉犹如敞开四肢随心所欲地飘荡在温暖阳光下的层层波涛上。我开始喜欢上了这种宁平。
而且,我也渐渐发现了忆儿的聪慧、可爱、与她的独特。
觉得与忆儿在一起的最开心的时候是同她一道欣赏风景谈论风景的时候。
我没想到忆儿对美有种很敏锐的感悟力,这真让我欢喜。那天还是一个寒冷的日子,午后,我拉着她的手随意地走在校园里散步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一眼不眨的凝望着前方。我好奇的随着她的目光观望,却什么也没发现,直到她轻轻地说:“柳枝――”我才恍然发现了一幕奇迹:昨天还光光的枯枯的柳枝儿今天绽出了不易被发现的生命:在早春轻风的吹拂下,那些在一夜之间蹦出来的不易被发现的绿色天使们正以最美好欢快的问候祝福着首先发现春天的人们。那时,我们感动的立着,凝望那片飞扬的春,忘了周围的一切……
还有一次,也是午后,我骑车带着忆儿穿过岳飞路;那时望着周围神色匆忙的人们,喇叭齐鸣的混乱不堪有大小车辆,还有被漫漫尘埃掩住了青翠明媚的梧桐树叶,忽然叹口气说道:“我想回家做个农夫!”
忆儿听了,毫不犹豫地就接上一句:“在家乡的水库边有一块地,有间房,足够了。”
我惊异地回头望了她一眼,发现她正恍恍地看着那一轮定格在杂乱的树枝后的都市特有的蒙蒙无力的太阳。顿时我明白:是的,若在乡村的水库旁有个小房子,那么一早起来看到的就会是娇艳如花海的朝霞,听到的是悠长清脆的鸟鸣,闻到的是清新自然的山水芬香,这对于任何一个爱美爱自然的人,都将是种怎样的幸福啊!
我当即下了车,拉着她的手,就那么地走回学校,犹如我们真的牵手走在水库边的小路上……
当然,最是让我感动的是她的好。
有一天,天气很好,心情也很好,跟着她坐在草坪上一道聊佛的故事。这时她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羞涩绯红的笑,那笑在阳光下非常动人。我好奇地询问她怎么就突然发笑。她先还不肯说,后来终于低着头,以一种很娇美很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她在普济寺里求佛赐她心愿圆满时,旁边有个胖胖的和尚对她说:施主,你心这么诚,肯定不久就会有贵子降临的!原来,老和尚把她当作求子的香客了。
忆儿说完后就伏在我肩上羞羞的笑,我听了,却乐不可支:“都说佛祖仁慈,我看确实是的:你本来只求一个男朋友,现在连儿子也快求到了!”
忆儿听了,脸更红了。她狠狠的推了我一下,我一个跟头倒在草地上,而她却佯作生气地站起来就要走。
我从地上起来,赶紧一把拉住她,她低头帮我拍身上的泥,我开心地跟着拍。真的,好久以来,心情从没这样开心愉快。
“唉,忆儿,儿子的事,那太遥远了点,不过我们不妨商量一下,我们的新房怎么布置!”我兴致勃勃。
我那一向只喜欢怀旧的女友这时竟也向往起来了:
“嗯――我最希望新房前有片小草坪,阳光很充裕的,冬天可以搬个椅子看书晒太阳。”
“好主意!”我对我的准新娘的建议非常满意,“当然草坪的作用不仅是看书晒太阳,还可以用来停放奥迪。”我对于德国的奥迪一向情有独钟。
忆儿看了我一眼,似乎认定我在做白日梦。
“房间里面呢?”她接着说,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可以铺一块厚厚的地毯,然后把床直接放在地板上。”这是我的创造。
她点点头,“我没意见,不过我还想在房间四周放一圈的靠垫,地毯和床都是奶的色的,靠垫是黛青色的,当然,其中几个也可以是浅灰或者淡蓝的。”
“OK!我们还可以在地毯上放几个音响,这样每天晚上都能欣赏音乐了。”
“要音响啊……也行。”她赞同。“就这样够了吗?”她问我。
“够了?”我惊异地看着她,“你不要其它了?”
“当然还要!”她瞪着我。
“那你还要布置什么?”我边问边盘算着把梳妆台放哪儿,是不是要在房间里摆个大画王……唉,说句实话,我真的希望房间里是越简单越好,只是不知新娘是怎么考虑的,这么想却发现我的女朋友这时正不眨眼地望着我,长长的睫毛下的那双眼睛蒙蒙的,如北方松林里冬晨的雾,让人穿不透。
我对她一笑,“你还要什么?”
“本来房间里我只要一张床,一排靠垫,另外的就是你。”一会儿后,忆儿轻轻地说道。
……
时光在慢慢的淌。
时间真是件最有魔力的法物,它能使一些曾是铭心刻骨的事情变淡变薄,而又让另一些本是淡然无奇的变浓变醇。
我对忆儿充满感激之情,是她让我感受到了女性身上散发出来的种种馨香:宽容、智慧、和谐、温柔,还有沉沉的爱。而这一些美丽的恰是董婷无法给我的。我再也无法抵挡忆儿那来自心灵深处最深沉最温柔的呼唤。
以弥补我最初对她的伤害,我开始以一种连自己也惊异的温情去陪伴她,这让她有些惊惶和不安,但更令她欢乐与满足,这种满足明明白白的写在她的眼眸里,我看得出。
忆儿在学习上的既陪慧又迟顿真的令我惊诧不已,她的英语和计算机在班里一直遥遥领先,但其它学科上她简直像个小白痴,每天晚上我们都要在图书馆里一道学习三个小时,她常用一个小时快速的做完(有时甚至是抄完)作业后便去翻阅各种英文报刊,而我那时不是在预习就是在复习各门课程,绝不偏科,因此我的各门功课都比较平均,当然也都比较领先。在班里,忆儿自己的名次只能排在中间甚至偏后,而她并不在意自己的成绩,但她要求我每次大考的成绩都列于一二名,常被她的如此宽己严人弄得哭笑不得,不过,我明白她的苦心――她在意我,她要我好,她要我上进。
然而,我也希望她好。
三年级的期末成绩下来了,她的英语又是高居榜首,计算机也不赖,但是――除了60来分的高数、物理、化学外,她甚至还有一科红灿灿的制图。于是,补课的任务我便给包揽了下来。
开学初,正是最有理由轻松玩乐的时间,然而整整两个星期,不管天气如何寒冷,每个晚上我都陪着忆儿在寒气逼人的制图室里看模型,给她讲解,为她分析,每晚手都冻得木木的。我看出了忆儿眼光里的不忍与柔情,但我是愿意的,即算再累再冻,也的的确确是愿意的――因为我想弥补。
可是忆儿对制图实在是毫无一点兴趣,我必须给她一些刺激手段。一天,把一脸索然的她带到那个静悄悄冷飕飕的制图室后,我不急着给她补课,而是取出一本地图册,她不解地看着我。
“最想去哪旅游?”我问她。
“西藏。”她想也不想就说。
我一愣,我本想她会说黄山,或者大连或者北京,但绝没想到她的旅游梦想会跟我的一样。毕竟,西藏属于有征服欲的男人而不属于柔弱的女性。
“那么这个暑假怎么样?”我笑着问。
她抬起眼睛,那长长的睫毛跟着扬起:“难道我们要去吗?”
“当然,还有一个学期呢,我们可以打工挣路费。”
她点点头,“这主意不错。是我们两个去吗?”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我陪你去西藏?”
“不是,我怕你说话不算数。”她低下头,淡淡地说道,“将来的事情谁能预料,而且暑假救灾远着呢,事情一说变就能变的。”
“瞎扯――当然啦,要去西藏,得有一个条件……”
“制图补考及格。”她帮我补上。
“对对。只要你通过考试,我说话绝对不会不算数!”
她想了想,抬起头来,重新张开那两排笼着的睫毛,如漆一样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我:“真算数?”
“真算数!”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终于笑了,随即伸出一个小拇指,我一楞,但很快明白了,于是也伸出我的小拇指,两人庄重的拉勾。
好了,如此仪式之后,忆儿的制图效率明显提高了。我舒了一口气。
两周后,我送她去考场。对她,我心中充满自信。但她对自己仍有点怕,紧握着我的手不放,“勇敢些,”我附在她耳边说,“等考完了,我有样东西送给你!”
我目送她进考场,然后就去了广播站。
我等到她考试结束的那一刻,按响了整个学院的十二个喇叭的开关,于是整个校园里响起了我事前精心挑好的一个曲子《从零开始》,然后狂奔制图考场。
广播的喇叭除了升旗外很少使用。那天,当校园里传遍了这一支勉励心志的名曲时,人人脸上都是一片惊异的神情,我越过一张张好奇的、困惑的、互相询问着想知道原因的脸,快乐急切的冲进主楼;那时,忆儿正从场里激动的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脸上通红通红的,在我面前站住,喘着气,一句话也不说,我也一样。我们就那样站着,旁若无人地、只让《从零开始》的音乐紧紧包裹住我们……
后来,我被广播站的管理人员训了一顿,但我愿意。
一周后,忆儿的制图成绩出来了:91分。
……
我一直弄不明白究竟是什原因使得我和忆儿最后还是走向决裂――难道只是因为那两本日记:或者是留在我心中未最终驱走的董婷的身影?更或者,从根本上说,是因为记忆中那曾铭心刻骨的如梦如幻般遥远而又美丽的初恋?
那个周末,忆儿第一次(算起来其实也就是最后一次)去我寝室看我,同寝室的室友们都不在,我们在房间里一起听音乐、看照片,聊得挺融洽挺和谐的。后来,她见我平日买的书比较多,便向我借书看,我一指书架,让她自己挑,她挑好了几本山水小品文后,突然好奇的问我书架上那用牛皮纸包着的厚厚的一叠是什么书,她能不能看。
“是以前的日记。”我想也不想就照实回答,“你想看就拿去看,看完了别笑我就是了。”
“噢,是吗?”她一听笑了,“日记可不能随便让别人看的。”
是的,日记是不能随便让别人看的,但忆儿是我女朋友,不是“别人”,她完全有理由有权力看我所有的心历,我当时正是以这么一种绝对坦荡的心情想的。但后来事实证明了我是想错了。往日的日记是不能随便让别人看的,更不能让自己的女朋友看,尤其是深爱着自己的女朋友。这样一本感情日记若是真被别人看了,充其量不过是作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若是被一个深深在意自己的女孩看了,那么他在其中对另一个女孩的爱慕与思念的倾诉便不可能作为一种笑谈,那根本就是一种真真实实的伤害,直刺于心底的冷酷的伤害。
然而,我怎么当时就一丁点儿也没想到一个女孩子的有限的承受力呢?
甚至,我还在交给她日记时遥遥的想到了德国作家霍尔斯基的一篇名散文,叫作《向情人坦白》,对,那我也算是“ 向情人坦白”了吧。当时我还这么想。是的,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我确实想的很远,很周全,可是就是忘了往最近最现实的那一去点想:忆儿看了日记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果然,在以后的约会中,忆儿好几次神思恍惚,有时候我拉着她的手散步,在经过了曾与董婷约会的地方时,她突然会局促不安,然后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很爱她吗?”
“你说谁?”我摸不着头脑。
“她,董婷。”忆儿的声音陌生极了。
这时,我便默不作声,眼中闪着冰冷而忧伤的光。
还有一次,两人聊天,聊着聊到关于年少拿破仑一天写一封情书的逸闻时,她又突然双唇紧闭然后开始发呆起来,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少年的激情也曾让我每天写一篇日记,一天一篇浓得化不开的日记,为董婷;然而,我却从未为忆儿记过一点只字片语。
她不说话,我也无话可说。
类似于此的不和谐发生了几次,我都有点弄怕了。而且有一天,甚至在短短的电话中也渗透进了这样的不快。
那天下午她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刚从午睡中醒来,头脑还沉沉的。她在电话中以一种淡淡喜悦的语气告诉我她已经通过了系里的演讲预赛,作为经管系的唯一代表她被选拔去参加全校的英语即兴演讲比赛。
“噢,祝贺你!”我含糊不清的说。
“你晚上去看演讲赛吗?”她又问。
“噢――啊――!”我打了个哈欠,“让我想想我今天的安排……”因为忆儿是临时通知我,而不充足的午睡又让我头脑不清醒,我一时弄不清楚我晚上究竟有没有空。
然而,电话线那端却沉寂下去了。
“喂,喂,你怎么啦?”我不解的问。
话筒那边固执的沉默着。
“喂,忆儿,忆儿!”我急着喊。
终于,那儿有回音了,遥遥的,冷冷的:“徐鸿,我觉得你今天挺需要休息的。不过,董婷也将参加决赛!”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当晚,她放弃了英语演讲比赛。董婷获第一。比赛结束了,人都走光了,只有我一人仍呆呆地坐在那儿。
后来,书记以一种不满的口气对我说:系里就一个名额,我们把机会给了她,她却又放弃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名额给别人呢。我当时很疲惫地向他解释:忆儿突然病了,她也是很不得已才放弃的。书记听了,没再说什么。
当然,最真实的原因只有我知道。
……
那两本日记真的是一条连接猜疑、不安、苦痛与忧郁的导火索。
终于有一天,向来温顺的忆儿为这两本日记与我爆发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恶战,结果是两败俱伤。
那一天,我们坐在河边,也凝视着河面,很久很久没说话,后来,她突然幽幽地对我说了一句:“徐鸿,你这什么要把日记给我看?”
我一听就有点生气:“不是你自己要的么?”
她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说:“你本应该阻止的。”
我无话可说。当初我就是出自坦诚,于是想也未想就把日记给了她,但现在,我的坦诚竟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后来,我说了一句:“忆儿,说句实话,任何人都是没有理由去干涉计较别人的过去。”
忆儿的眼睛盯着幽暗的河面,又是长久的默不作声。
我被那气氛压逼着,想躲又躲不开,想发作又不能发作。
“我也不明白。”忆儿用一种忧郁的声音缓缓地说,“但是,但是……怎么说呢,看你的日记,我能感觉到你对她的那种一往情深。真的,若说人的一生中爱情可以有几次,而至爱只能有一次的话,那么,无疑的,只有董婷才是你的至爱。她的那种位子谁也取代不了……”
“唉,忆儿,你怎么会是这么想的……”我不耐烦的喊了一句,想阻止她说下去,却又自己终止了――在她的如冰冷金属闪着寒光的理智前,我的阻止是何其苍白无力。
“我说的是真话。有的事情一生中只能发生一次,不可能重来。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你爱董婷都会甚于爱任何一个其他的女孩,因为,你被你的初恋感动的太深。”
我没说话,然而我在心中狂喊:是不是这样,真的是不是这样?
我回头看了忆儿一眼,她那一双如笼着蒙蒙烟雾的眼睛仍一眼不眨的凝望着河面,神色平静而又冷淡,就像坐在路边长亭里歇脚的过客人。
“我回去把那日记烧掉!”我不敢看她那陌生的神情,我恨恨地说道,“一定要烧掉!”我说这话时心里在想:忆儿,我做到这个份儿,你总该满意了吧!
然而她看也不看我一眼:“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她冷静的说。
我再也忍不住了,就算我的涵养再好,我也无法不发作了――我一把扳过她的肩,让她的脸正面对着我的脸,然后一字一顿的说:“杨忆儿,你究竟要我怎么样?请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希望我怎么样?”
忆儿注视着我的双眼,于是我又看见了她眼中那熟悉的浓浓的忧伤,霎时,我想起了草地上的那个夕阳。
“徐鸿,让我们都平静一段时间吧。”好一会儿后,忆儿对我艰难地一笑,温柔地说。
然而我却在她的温柔中听到了浓黑的悲凉。
忆儿走了,像影子般无声无息地走了。我仍坐在河边,抱着头,久久的发呆。
……
就在我和忆儿处在一种很微妙的感情关系上时,董婷不迟不早的插进来了。
她走进近我的身边时,我茫然不知所措。她对我微笑,一如先前般妩媚,然而,那笑,于我却又似乎陌生而遥远了。
但是,董婷毫不介意,她以她自己的方式再次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在她那深沉动人的倾诉和天真热烈的憧憬中我似乎又找回了一点初恋的感觉。
嗬,初恋,那灿烂如星空一般的初恋!
我开始动摇了,尽管我知道这种动摇对忆儿来说是极其伤自尊的,然而她说的对“无论再现在还是将来,你爱董婷都会甚于爱一介其他的女孩,因为你被你的初恋感动的太深。”是的,在我二十年中所遇到过的一切里,初恋是我的至美。
于是,我又与董婷在一起。毫不计较别人的闲言,我相信传播闲言的那些人是永远无法走进我的心灵世界的,那么,我的内心就让我和我的恋人两个去守候,去航行,去欣赏吧,真的,两个,只需要两个人,我已很满足了……
然而,我突然发现。董婷,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她其实也根本没有走进我的真正世界中。
那一天晚上,我们在为评论武则天的手腕而争执不休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突然带着得意的微笑告诉我:为了争夺到我,她专门跑去忆儿的寝室与她谈了很久。当时听了她的话,我很震惊,我能想像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董婷在毫无准备毫不设防的忆儿面前会说些什么,而惶恐不安的忆儿完完全全是可以被那些话语击倒的……尤其,还有日记作为明证。
我顿时对董婷索然无味。我再也无法在她面前重新燃起我浓烈的思念与激情,因为,她已永远再无法重新走进我初恋的最美好的世界……
美丽而脆弱的初恋啊,你真的具有太大太大的杀伤力了。
两人勉强相处了一个多学期。除夕夜,我们分手。
那天晚上,我走遍杭城的每一条街道,每看到大小商场中有彩票销售便上前去,“小姐,买两张彩票。”买了票,无动于衷的撕开,然后又把它们丢进风里,在呼呼的寒风中,我机械的声音与漠然的神情有种说不清楚的悲凉。
命中注定的是无法改变的,命中注定了我在那样一个晚上是不可能不好运的,也命中注定了我与忆儿和董婷都是要无缘地擦肩而过。
整个除夕夜,我披着大衣笼着手呆呆地坐在室外,在一片祥和的寂静中,我眼前突然浮现起三年多前与忆儿第一次见面时她回头一瞬的微笑,真真切切,分分明明……嗬,她给予的一瞬在三年之后的那个夜晚起成为无限。
大学毕业了。
我没有任何激情去为自己奔波寻找一份体面的具有挑战性的工作,而恰好学校有留校名额,搞组织工作的,领导找我谈天,我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于是我便整天与档案材料打交道了。我觉得这种日子很适合自己当时的心境。
董婷在毕业之后立即结婚,新郎是银行的一位年轻的科长。
忆儿进了一家合资企业,成了企业的在杭代理,在那次众所周知的招聘见面会中,她以640分的托福成绩和二级计算机的优势被当场录用,据说在面试中,荷兰老总面对来自杭城十来所高校的百多名佳丽曾提过这么一个问题:若有机会,你们最愿意去哪旅行?以什么方式旅行?
绝大多数的人都回答北美或欧洲,方式是:飞行。而只有忆儿轻轻吐出一句:“TIBLE BY BUS。”
总经理眨着蓝绿色的眼睛好奇的问她为什么选择西藏。
因为梦想。她说。
……
两年过去了。时光能改变人很多。董婷完全是珠光宝气的太太形象,有时路上相遇,我总是客气的向她问好,她也颇为得体周全的跟我寒暄聊天。倒是忆儿却绝少遇见,据说她很忙。一次,经贸班全体同学聚会,很难得的看到了她,忆儿她也再不是学生时代的那女孩儿,她化了妆,留了长发,眉间有种疲惫的冰凉,而举手投足更有一种我报不能相信的老道。“我已成为一名正宗的商业女性。”她自嘲地笑,在那浅浅一笑中,我敏感地发现了藏在她眼睛深处的那淡淡的忧伤。
她告诉我,好快要结婚了,夫婿是荷兰籍同事。
在忆儿的盛情邀请下,我去了她的住处。她自己开的车,德国奥迪。
我毫不奇怪她的新房坐落在全市房价最高的花园新村里。
“其实房子是租的,我们还没能力买呢。”忆儿把车停在草坪上时这么说。我知道她担心我会心里失落;她依旧是那么而又善解人意。不过,即使她是已经买下了这座花园式小别墅,我心仍然坦然沉寂。
然而,当她打开各个房门时,我却如触电一样呆住了,小房间里是厚厚的奶白色的羊毛地毯,直接放置在地毯上的同颜色的席梦思床,靠墙一圈全是黛青,浅灰或淡蓝色的垫子,都是很柔和的颜色;墙角还有一套精致的音响。这是她新房卧室的全部布置。
我没有进,或者说,不敢进。我只是把目光长久的长久的凝视在墙上的一帧26寸大照片上:忆儿坐在一座在雪峰下,托着腮,双眼遥望远方;她旁边是汪碧莹的湖,那是凝蓝的湖水把她的幽黑眼睛衬的尤其迷离和忧伤。
我当然知道,那是西藏的冈仁波钦神山和玛旁圣湖。
“有时候,一瞬会成为永恒。”忆儿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相信,她是在说西藏,然而,我却再一次地在眼前重现了五年之前她给我的那一瞬间,纯真,美丽。
是的,一瞬是会成为永恒的。
 
有时候,一瞬会成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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