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太阳的战车》【第一部辽南仙踪完结】

【十四】补天石核

有了光亮,花九爷才看清石室内的情景,中间那口黑漆棺材早已被人打开,里面却是空无一物,棺材旁边倒毙着8具尸体,居然都是高鼻深眼的洋人!

这些洋人都穿着冲锋服,地上还散落着几个背囊,一看便知是某个国外探险队。更奇怪的是他们一个个都面容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有一个皮肤褐红的人手臂上多了一处枪伤。

花九爷伸手摸了摸每个人的脉搏,早已经死去多时了。石室四周蹲着四个黑色石人,都跟真人一般大小,却惟独不见李跃进的影子。

花九爷顿足到,“没想到这空子原来是个相家,老夫是终年大雁却被雁牵了眼啊。”

这“相家”也是黑话,就是行家的意思,花九爷这样说,是认为李跃进将这座古墓扫荡一空,还骗得他白跑一场。这江湖中人,最讲一个脸面,要是这事传出去,“地鼠门”可是要名声扫地了。

就在花九爷扼腕叹息之时,老万却颤抖着声音说到,“九爷,您看这个石人,他像不像……李跃进?”

听老万这么一说,花九爷赶忙跑过去观看,只见老万正用手电照着一个角落里的石人,那石人在手电的照射下翻着暗青色的光泽。他蜷缩在那里,头部藏在怀中,花九爷只能俯身观看,这的确是李跃进的脸,即便才认识不到半天时间,以花九爷的眼里绝对不会认错。

老万吓得差点把手电掉到地上,他哆里哆嗦的说,“这家伙不会是古墓里的野鬼,估计把咱们给引进来了吧?”

做古玩买卖日子久了,就都会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些迷信的习气。老万也不例外,他不止一次的听人说古墓里面的东西会勾人,很邪门。可是从前,老万不过把那些事儿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而已。

可是今天不同了,眼前的这个石头人,刚才还跟自己面对面的坐在饭桌前,头一句脚一句的聊着。可是现在,却偏偏变成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石头人!

他怎么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接着手电的光亮,老万可以清楚的看到石头人脸上的五官相貌。这的确就是李跃进,只是刚才脸上的狡黠和贪婪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冷冰冰、木呆呆的表情。不知道是光线的角度还是错觉,老万似乎看到那石人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冷笑。

看到这里,老万的头皮都炸起来了。他拉了拉身旁的花九爷,示意后者赶快退出石室。可是花九爷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心里虽然诧异,却没有乱了方寸。花九爷冲老万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惊慌,又看了看其他角落里的石人,想找到些头绪

。老万的确淫浸古玩行多年,可是算得上是个相家。可是他却很少亲自下到古墓里来。因此在这种情况和场合下,比起花九爷就差得远了。花九爷这一生中下过的古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然其中也遇到过不少邪门的事情,但像今天这种石头变人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见到。

在中国的历史上,流传着很多关于石头生灵的传说。一件东西,年代久了,吸收日精月华,就会变得有灵性。石头,在五行中属金,为阴沉之物;而古墓中的石像,更是阴中之阴。因此,但凡关于石灵的故事,大多说的都是古墓周围的石人石兽成了精。不过传说终究还是传说,尽管说的再邪乎,没有亲眼看到,花九爷也不会相信。

仔细查看一番之后,花九爷才直起腰,缓缓走到老万跟前,“不必惊慌了,这4个家伙根本不是石头做的。”

老万听得一脸诧异,忙问到,“那是什么东西做的?”

“不是什么东西,这4个人是被三昧真火烧死的。”

“三昧真火?您怎么知道?”

“三昧真火烧人的惨状,老夫也只是有个耳闻。不过今日见到这4人的形骸,同传年所述一般不二,因此老夫才认定是三昧真火所为。”

花九爷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他推测一定是这古墓中藏有三昧真火,那工头3个人触碰了机关,被活活烧死,而李跃进夜间又偷偷回来,结果也在劫难逃。

可还有几点疑问却怎么都想不明白,派去跟踪的伙计怎么就没了音信?这被真火烧过的尸体怎么会被摆放在4个角落?棺椁旁边的那8个洋人又是怎么回事?

花九爷又在8个人身上仔细搜了一番,除了一些食品跟照明设备之外,其他的就什么都找不到了,那块补天石核,居然也不翼而飞了。

折腾了大半夜,眼看天就要亮了,花九爷才带着老万垂头丧气的从洞里出来。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将这12具尸体都在古墓里烧了,又让老万在工棚里找了些炸药,将洞口重新封了。

后来,花九爷便在当地打探起这支外国探险队的消息,居然没人知道。一晃12年过去了,除了老万,花九爷就没有对别人说起过这件事,因为他觉得整件事情太过蹊跷。巴苏听完了花九爷的讲述,再加上自己目前了解的内容,大致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李跃进在开山时无意中炸开一处古墓的入口,而这处古墓是连接到那座太阳神殿,也就是东海神针中的,神殿中的外公等人在逃生中找到这个出口,逃了出来,可是突然又遇到什么事情,导致8个人突然死亡。

花九爷他们来到之后,发现了外公和父亲,便动手烧了他们的遗体。可是唯一解释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外公会回到加拿大?如果那不是外公,又会是什么人处于什么目的?难道巴苏一直看到的竟是外公罗伯特的亡灵?还有父亲,他的手臂上为什么会有枪伤?

花九爷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巴苏在想些什么,他仰面向天叹了口气,接着说到,“12年来老夫得闲便琢磨这事,总有7、8份事想不明白,今日听了博士所言,更觉此中有诈。若那8人果然进入神柱中,定是遇到了什么离奇的事情,才能发生此等奇迹。”

“九爷你说的有道理,”巴苏点了点头,“可是有件事我还是不明白,你之前说的那块补天石核,到底是做什么的?难道真是梁武帝宝库的钥匙?”

花九爷听到这里,沉吟片刻才开口到,“这补天石核,却是一把钥匙,不过世间却绝非一块,只是不容易得到而已。”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真是女娲的补天石?”

“老夫也不知道,”花九爷摇晃着干瘪的脑袋,“不过祖师爷却曾经提到过此物,就是在那次天山探宝遇到的。”

“那就请九爷继续下午的故事吧。”巴苏倒是很期待花九爷的讲述,尤其产生了很多新的疑问之后。

可是花九爷却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怀表看了看,然后说,“今日天色已晚,博士还是早些安息吧。毕竟还有明、后两日的时间,老夫定会把祖师爷的事都说于你听的。”

巴苏伸头看了看那表上的时间,居然已经快12点了,不由感到有些困倦。两个人顺着棺材又爬回地下室,道过晚安,巴苏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脑勺一挨上枕头,本来昏昏沉沉的大脑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巴苏的脑海中不停的重复着日间父亲的身影。

她实在不明白,如果那真是父亲的话,为什么看到自己不但不相认,反而逃开呢?外公在信中对于12年前那次中国之行,显然隐瞒了很多,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是不想让他的外孙女卷入其中,又为什么会说出母亲和外婆还活着的消息?

对于巴苏来说,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变得如同迷一般,李恪是这样,X探员也是这样,现在连自己的父亲和外公都是这样!

还有另外一点疑团,巴苏在花九爷面前没有点破,就是一个时间差的问题。按照外公信中的内容,他们一行应该是在4月间到达大连。李恪提供的关于“少女之春”号的沉船报告中也证明了这一时间。

而刚才花九爷所言,发现外公他们是在2月份,这实在无法解释。虽然巴苏记得外公离开家的时间应该是在2月份,可是一艘游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就横跨大洋啊?看来花九爷是在时间上说了谎,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这件被隐瞒的事情似乎无比重要,以至于他居然肯牺牲一根手指头。巴苏突然开始期待两天后的探险,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对于自己心灵的负荷是个解脱,不管怎么说,自己又向着那些乱麻一般的谜题前进了一步。这样胡思乱想着,巴苏终于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
 
【十五】天山石窟

第二天一早,巴苏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很不情愿的穿好衣服去开门。门刚一打开,东子就急匆匆的冲进来,只见他背了个背囊,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博士,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得马上离开。”还不等巴苏答应,东子就开始给巴苏收拾行李。

“怎么回事?咱们要去哪里?”巴苏被东子弄得一头雾水,她拉住东子想问个明白。

“来不及说了,赶紧的,尽量挑些要紧的东西带。”看着东子一脸的焦急,巴苏也不好多问,便收拾起来。

5分钟之后,东子和巴苏来到大门口,花九爷已经等在那里,却不见大力和白六爷。

“九爷,怎么回事?”巴苏看到花九爷便问。

“事关紧急,咱们还是边走边说。”花九爷一边将巴苏推上一辆银色吉普车,一边摇头,神情极是凝重。

等到吉普车驶出别墅区,又开了5分多钟,花九爷才松了口气,沮丧的说到,“老万进去了。”

“进去了?进哪里?”巴苏仍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老万从昨天开始就失踪了,后来老夫才知道,他是被把点抓起来了。”

这“把点”是江湖中的黑话,意思就是侦缉人员,现在泛指公安办案人员。

“他是倒卖文物的,抓起来不是很正常么?”巴苏又问到。

“这里面不那么简单,”花九爷摇了摇头,“老万在当地入行很久,黑白两道都有熟人,不可能轻易被抓,想来这次是有大麻烦了。”

“你是怕他会连累你?”跟花九爷相处了几天,巴苏觉得虽然这个老头行事比较谨慎,却还算不上是个怕事的人,可为什么却偏偏在这间事上如此小心呢?

“其实他们要抓的不是老万,”花九爷猛一抬头,直勾勾的看着巴苏,“他们要抓的不是老万,而是博士你。”

“我?”巴苏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已经习惯了成为被人的猎物,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惹上中国公安,“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老夫也不清楚,听一个伙计说,老万进去之后,有两个洋人就去看他了。”花九爷的这句话,让巴苏浑身一震,勃列日涅夫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浮现在脑海中。

“光明使徒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居然能将触角伸向中国政府内部,想到这里,巴苏的心底不由生出一丝寒意。

“看来博士知道是什么人在找你了。”花九爷说这句话时,目光却望向窗外。

“是一个叫‘光明使徒会’的组织,“地鼠门”从前和他们打过交道么?”巴苏心想,既然“光明使徒会”在中国的势力也如此强大,花九爷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组织,或许从他口中会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可是花九爷却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说到,“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又问开车的东子,东子也说不知道,“如果这是个倒卖文物的组织,那么一定会同我们有生意往来。不过在我们的客户中,的确没有这个名字。”

东子停了一下,又问巴苏,“这名字好奇怪啊,是个啥意思?”

“就是崇拜太阳神的信徒,”巴苏随口说到,“关于这个组织的过去和成立宗旨,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们世代在寻找一架太阳神的战车,据说是谁成为战车的主人,谁变可以拥有神力。”

“这个说法,老夫也听说过。”花九爷接过话来,“那是关于日车的传说。”

“日车的传说?”巴苏睁大了双眼,“什么样的传说?”

她突然感觉从去年到现在,似乎周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围绕着太阳战车的,这到底仅仅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

自己就如同走进迷宫的旅者,被有意无意的引向整个谜题的答案,又或者,是被引向一个陷阱?

“要想明白这日车的传说,还要从老夫前日没有讲完的故事说起。反正还有段时间才能到地方,老夫索性就接着讲下去吧。”说罢花九爷清了清嗓子,将巴苏又带回到百年前的天山山脉中。

话说贵五爷带着阿洪探路回来,地里蹦已经做好了早饭,大家正围着一块大石吃着。贵五爷将胡先生拉到一边,将阿洪所说的事情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

胡先生听后闭目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喃喃自语到,“难怪、难怪。”

随后他突然神色正中的向贵五爷拱了拱手,“恭喜五爷,看来这次咱们定会满载而归了。”
 
【十五】天山石窟

贵五爷听后大喜,急忙请胡先生说说此间道理,胡先生微笑着说,“昨日下针,测到东方有古墓。可今早在下又下一阵,却看不出个是非来。正踌躇间,五爷便带来这个消息。若这山中真有那么个神奇谷地,定是先人在山谷周围埋了磁石,用来防备罗经探针的。看来这谷底就在附近了,一天之内便可找到。”

贵五爷听了自是喜上眉梢,将胡先生的话告诉大家,于是人人振奋,匆匆吃过早饭,准备寻找那山谷去了。向前又走了小半日,山路开始变得崎岖陡峭起来,驼队行进的速度也自然放缓。

贵五爷寻宝心急,便带着地里蹦和阿洪到前面探路,胡先生不放心,也打算同去,可贵五爷嫌他累赘,口里却只说让他督导大队,便径自去了。

脱离大队人马,贵五爷3人自是轻便许多,不一会儿便将驼队甩在后面。又行了一阵,山势越发陡峭,3人只能攀着山间乱石向上而行,幸而大家平日里都是翻山越岭的行家,因此也不怎么费事。

爬上半山腰间,山路居然被峭壁阻住,形成一个不大的山坳,四面岩壁如同刀削斧劈一般,人站在当中,就好像站在井底。看到此等天险,3人都唏嘘不已,尤其是地里蹦,居然有些害怕起来。山坳被四面岩壁遮住,不见日光,更是显得阴气森森。

贵五爷环顾四周,见已到绝路,不由有些丧气,他又抬头望了望峭壁,见四面峭壁光滑如镜,寸草不生,绝无攀爬上去的道理。

正在踌躇间,忽然听到阿洪喊他,便快步走了过去。

阿洪站在山坳最深处的一块巨石前,巨石后面便是陡峭的岩壁。看到贵五爷过来,阿洪便指着巨石的后面给五爷看,原来被巨石遮挡住视线的这块岩壁上,居然凿刻着一座石窟。
石窟入口修的很矮,只能容一人俯身进出。

贵五爷矮身进去,发现里面居然别有洞天,四下看了一圈,却不见多余的出口。那石窟中的佛像浮雕已经破损严重,看不清面目了,只是佛像头顶的岩壁上有一副壁画。壁画不知经历多少年的风霜,画面颜色已经暗淡许多,很多地方更是脱落,只能隐约看出个大概样貌。这壁画中画着个天竺男子,胯下骑一头蓝象,双手捉举着什么东西,其余却看不清了。

回疆一带,佛龛石窟甚多,因此贵五爷见了也不怎么惊奇,只是觉得事有蹊跷。一般石窟,规模都甚为宏大,往往一面山壁上会被开凿出十几甚至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石洞。然而着一座石窟却孤零零的出现在山坳中,而且隐藏于巨石之后,不知是什么道理。

贵五爷走出山坳,望着下方崎岖不平的山路,驼队在山岭间时隐时现的缓慢前行着,就如同一条在泥土间穿梭的蚯蚓。他又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幕,只见东方天空中有一抹阴云,正向此处飘来。

贵五爷是陕西汉子,他知道家乡有则农谚,叫做

“云往东,一场空。云往西,雨点密。
云往南,水连连。云往北,晒干麦。”

说的而是四方云朵的变化跟雨季的关系。此时正是初夏,天山南麓多有雷雨,看来不久乌云就要压过来了。

他急忙看了看地形,似乎只有这山坳中最高,可避山洪。于是吩咐地里蹦回去报信,让驼队快些赶路,好来这里避过雷雨。眼看这黑云带着劲风席卷而来,天空霎时间黑的同锅底相似。

驼队虽然加快速度,却哪里有雷雨来的快,黄豆大的雨点转眼劈头盖脸的打将下来,砸得人脸上生疼。一道电光从云端划过,照亮了大半边天空,伴随着滚滚雷声而来的是瓢泼般的雨帘,等到胡先生他们感到山坳,都已经个个变成落汤鸡了。

贵五爷赶紧招呼众人躲进石窟,将牲口都留在山坳中,只把工具干粮搬进来。这石窟虽然不甚宽敞,可也勉强能容下众人。地里蹦在佛像之前燃起一堆篝火,众人脱了湿衣服,围坐在火堆旁取暖。

贵五爷将自己的发现和心中疑虑都大家说了,胡先生环顾着石窟一周后说到,“这里应该是一处温宿古石窟。”

看到众人一脸不解,便又解释到,“相传温宿国乃天山下的一个小国,汉代时为龟兹国所并。这温宿王向来礼佛,倾国力在天山石壁上开凿石窟,雕刻佛像。可惜天山这一段的石壁质地松脆,开凿不久后便被放弃了,想来这石窟便是其中一座。”

“难怪这里只有一座佛像。”贵五爷豁然开朗。

“当然,那只是一种说法,在下当年曾在一部后汉古籍上看到另外一段文字,说是温宿王在开凿石窟时挖到山中一件神器,因此触犯了天条,从此温宿国力衰微,最终被龟兹国所灭。”

“那是件啥宝贝啊?没准咱们还能挖到呢。”地里蹦将头凑过来,笑嘻嘻的说。

胡先生转头看他,正要答话,突然面侧惨白的向后坐倒,口中想要说话却半字也吐不出来。众人看他这样,便一同看向地里蹦,这一看不要紧,每个人都面带惊恐,仿佛见了鬼一般。

地里蹦看了众人的神情,不免心里发凉,他正坐在佛像下面,还以为是那残破不堪的佛像闹了鬼,正要撒腿跑开,却被贵五爷喝住。

与此同时,贵五爷从篝火中抄起一根点燃的木棒,劈手便向地里蹦的肩头砸去,地里蹦刚想闪避,却见火光经过处,一只巴掌大的黑蝎子掉在地上!
 
【十五】天山石窟

他这才明白,原来刚才背上趴了这要命的毒物,正想一脚将那蝎子踩死,却见众人纷纷惊呼向石窟外面退去。地里蹦回头一看,只见原来一干二净的佛像上,这会儿居然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蝎子!

石窟的出口太窄小,众人一时间都被堵在洞内,这几百只蝎子如同一股黑色的毒液顺着佛像迅速倾泻而下,顷刻间已经到了近前。贵五爷眼看大事不好,急中生智,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

这瓶中装的,乃是“水火堂”的至宝——西域火龙油。这油只要泼在空中,便会自动燃烧,见风则长,欲水不灭。相传,这配制西域火龙油的秘方是“水火堂”头领很久前在一位蕃僧的塔陵地宫中找到的,从此“水火堂”的大小头领人手一份。

这火龙油,原本只是用来对付古墓中的长毛僵尸,没想到今天却被用来烧了爬虫。只见贵五爷泼洒火龙油之处,立时燃起熊熊火焰,地上的群蝎都被烧成了一团团焦炭,一时间石窟内火光冲天。

眼看火势无法控制,地里蹦拿起水袋便去灭火,却被贵五爷一把拉住,他吩咐伙计到外面弄些泥土来。万里风赶忙去筛了一大罗土,贵五爷让他将泥土撒在着火处,不一会儿便把这大火灭了。

众人虚惊一场,顿感疲惫不堪,地里蹦悻悻的说,“哪里来的这么多鸟蝎子?”

胡先生答到,“这蛇蝎之属最是阴寒,因此也爱找些凉爽干燥之处藏身,此时正是初夏,外面烈日炎炎,这些蝎子自然都跑到这里。还是在下一时疏忽,光顾着避雨,却忘了点些香来驱驱虫。”

贵五爷看到胡先生很是沮丧,本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便问,“先生,为何这些蝎子初来时只爬在佛像上,却不到别处去?”

胡先生眯起眼睛盯着那残缺不全的佛像,有抬头看看佛像头顶的壁画,思量良久,突然一拍大腿到,“是了!是了!”

众人都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贵五爷赶紧问到,“先生如何计较?”

胡先生微笑着对众人说,“你们可知这头顶壁画中是个什么故事?”

众人摇头,胡先生告诉众人,这壁画中的骑象之人,乃是天竺阎浮提之王,曰大光明王。相传此人聪明勇慧,王相具足。

时有一边国之王,献二象子,王大悦,延请象师散阇调教,教成,王乘之出城,象见群象在莲华池,而奔逐之入林,王伤而怒,象师乃请王观其调象之法,遂作七颗热铁丸,令象吞之,象焦烂而死。

王见之,大为惊悔,召问象师,象师谓,己唯能调其身,而未能调其心,唯佛能调身调心。王闻言,即便发心,誓愿作佛,精勤历劫,果获其报。尔时之王即释尊,象师即舍利弗,象即难陀。这便是大光明王之本生的故事,此说盛行于西域龟兹国。

众人听胡先生说了这么一大套,却不知所以然,只有贵五爷若有所悟,他走到那尊佛像前,突然抽出洛阳铲,向佛像当胸砸去。铁铲落处,佛像轰然断为两截,从中滚落一物,圆乎乎大如鹅卵,颜色初为赤红,逐渐暗淡下来。

“难道也是补天石核?”巴苏不由脱口而出。

花九爷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说下去。胡先生走上前去,将那石头托在掌中,向着贵五爷说,“此乃补天石核,当年女娲补天,烧制36501颗补天石,却只用了36500颗,便有一颗遗落人间。后有人得此石,碎之,取补天石核。此石核乃吸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而成,是以刚才群蝎伏在佛像之上。”

“等等,”巴苏打断了花九爷的话,“你不是说这补天石核是从空中落下来的么?怎么那胡先生说是被人敲碎的?”

花九爷微笑到,“正所谓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六合之内,论而不议。这补天石核也是如此,知道个名字同用法也就罢了,至于出处,又何必在意?”

巴苏觉得花九爷说的似乎哪里不对,可又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一愣之间,花九爷便径自说了下去。胡先生手中托着这补天石核正在滔滔不绝,哪里知道身后早已碎成一推乱石的佛像居然出了变化。

那乱石堆先是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乱石便向四周炸裂开来,众人都在惊骇间,只见从石堆深处忽然窜出一条花斑大蟒来。那蟒有水桶粗细,周身都是黄黑相间的斑纹,它圆睁着怪眼,直勾勾的盯着胡先生手中的石头,似乎要一口将其吞入腹中。

眼看那花斑巨蟒就要扑向胡先生,贵五爷抄起朴刀劈头便向蟒身砍去,这一刀甚是凶狠,若是真的砍上,那巨蟒非要断为两截不可。岂料那巨蟒身子一斜,轻轻松松便化解了这一刀,这畜生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贵五爷,同时发出嘶嘶怪叫,口中的红信一进一出的乱抖。

贵五爷看到这个架势,便向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一齐上去将那蟒乱刀砍了。‘水火堂’的一班弟兄,平日里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因此也并不把这一条怪蟒放在眼中,怎奈刚才烤火之时,兵刃都放在佛像下的篝火边上,现在要想去拿已然来不及。

贵五爷看在眼里,他无意中瞥见胡先生手中的补天石核,心里便有了计较。说时迟,那时快,贵五爷飞起一脚,正踢在胡先生手中的石核上,那石核在空中翻了筋斗,向石窟的另一边飞去。那斑斓巨蟒被石核的气息所引,便丢下贵五爷向石核扑去。
 
【十五】天山石窟

趁着巨蟒回身的间隙,贵五爷招呼众人拿了兵刃,有了家伙在手,大家的心里自先壮了些胆气。于是发一声喊,向着那怪蟒扑去,眨眼间到了近前,眼看要将那蟒乱刃分尸,不想那畜生猛一回头,口中居然喷出一道黄色的毒雾来。

几个跑在前面的伙计躲闪不及,瞬间便被那毒雾裹在其中。只见中招者面上皮肉皆脱,滚落在地是苦不堪言,余下人众不敢靠前,纷纷退了回来。

眼看那蟒便要将补天石核吞入腹中,胡先生急的大叫到,“此物干系重大,万万不可让那畜生抢了去!”

听胡先生这一嚷,贵五爷心中一急,随手抓起篝火中一根燃烧的木棒向那巨蟒掷去。这区区一根木棒,自然击倒凶狠的巨蟒,反而会越发激怒这畜生。贵五爷正为自己的鲁莽懊悔不已,岂料那巨蟒浑身忽然燃起熊熊烈火。

原来刚才那蟒在地上游走,身上沾了不少西域火龙油,经木棒前端的火头一点,便起了火。眼看着一条巨蟒被烈火烧的满地翻滚,石窟中顿时弥漫出一股焦臭之气。只一盏茶的功夫,怪蟒便被烧成一团焦炭。

贵五爷赶忙吩咐去看地上中了毒雾的同伴,一看之下,众人皆骇然不已。但见地上三人头脸皮肉已然烂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想来是活不成了。连着两日下来,毫无收获不说,还接连折了这许多弟兄,贵五爷心中自是烦闷。

他吩咐地里蹦将三个伙计的遗体抬出去埋了,又让大家重新坐回去烤火,只是这一次,火堆旁少了些气氛,众人只是低头想事,却都不说话了。胡先生并未坐下,而是围着怪蟒钻出的乱石堆来回踱步,时而又将右掌伸在石碓旁。

贵五爷见了,便也凑过去看,只见胡先生将几块大石搬到一边,露出佛像下面的石台来,那石台上端居然有个镂空雕花的圆形盖子,大如磐石,想是原来佛像端坐之处。贵五爷靠近那盖子,想要看清上面的图案,却感到迎面冷风袭来,下面居然是个通风竖井。

再看那图案,石盖已然损坏严重,上面的镂空花纹大多碎裂,只隐约能看出圆盘中央刻着个车轮,车轮中间破了个大洞,想那巨蟒便是从洞中钻出的。这样一个偏僻的石窟,却修建出这样一条古怪的竖井,贵五爷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他伸手抓住盖子,想要拉起来看个究竟,却被胡先生拦住。

“五爷且慢,在下刚才四下查看,觉得这竖井应该是地宫气眼。但凡古墓地宫,排气之所要么十分隐蔽,要么便修有利害的机关,因此不可轻举妄动。”

贵五爷觉得有理,便让伙计拿了长杆远远的搭住井盖,缓缓挑了起来,果然从井中射出许多飞刀,钉在石窟顶上。众人见了心中无不惊骇,对胡先生的本事又更敬重了几分。

待到竖井中的飞刀射完,贵五爷便带头来到井边,看那井时,深不见底,黑咕隆咚的一片。地里蹦拿来火把向里照了照,却全然看不出个深浅,索性抛手将那火把扔了下去,一来侧深浅,二来看看这井中能不能下人。

只见那火把翻翻滚滚落了十几丈便停在远处,原来这井并没有多深,但不知为何漆黑一片。阿洪眼尖,指着火把落处给贵五爷看。五爷定睛观瞧,但见闪烁不定的火把旁边,似乎有一张不分明的人脸

那脸正冲着井口,好像也在看着石窟中的众人。贵五爷倒吸了口冷气,他实在不喜欢那张冷冰冰的,毫无生气的脸。虽然这些年见过的死人脸多了,此时却还是感到心里发毛。不过五爷知道,打头的不能先怯了场,便叫人准备绳索吊筐,要亲自下去看个究竟。

胡先生见贵五爷要去,便又劝到,“五爷,正所谓大将督后阵,万一你有个闪失,让弟兄们如何行事?”

贵五爷却说,“我贵五行事,想来都是冲在前面,岂有让弟兄们去送死的道理?”说罢便要翻身跳进吊筐。

正在此时,阿洪走出来到,“头人,我是向导,让我去吧。”

他汉话虽然说得不利落,但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胡先生见状便顺水推舟到,“阿洪兄弟既然要去,便先探探路吧,这竖井中想来已无甚机关了。”

听胡先生如此说,贵五爷才勉强答应,他又吩咐手下向井中投了6、7根火把,才让阿洪进了吊筐。一切收拾停当,贵五爷亲自站在临时搭建的辘轳旁执掌摇柄,看着阿洪一点点的降低,众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这种探洞的事情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一系列可怖经历,众人还是免不了为阿洪捏上一把汗。吊筐就这样缓缓下降,贵五爷看到阿洪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则紧握着刀把,看来这个维族小伙子也十分紧张。等到阿洪平安的落到井底,众人的心才也跟着落了地。

借着地上以及手中火把的光亮,阿洪小心翼翼的从吊筐中翻身出来。他四下看了看,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将手伸向靠东侧的井壁。贵五爷心中一惊,他生怕阿洪会触动什么机关,便想张口叫住阿洪。

可是为时已晚,只见阿洪刚把手放到井壁之上,井中便传出一阵轰鸣的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大地剧烈的摇晃!

众人都有些站立不稳,连忙扶住周围的石壁。贵五爷则扑到井边,他着实太担心阿洪了,恨不得自己马上跳下去救这个维族小伙子。只见阿洪呆呆的立在那里,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地动山摇。紧接着,他手中的火把,连同井底的光亮一同瞬间熄灭了,霎时间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贵五爷大惊失色,他感到一股恶寒的阴风从井底直吹面门,那阴风中似乎还伴随着阵阵的冷笑声,好像是远古封印的恶魔被释放出来一般。这一刹那间,贵五爷感到自己好似来到了阴曹地府的门口一般,纵然是这样一条平日视生死如无物的好汉,现在也感到手脚冰凉。
 
【十五】天山石窟

他索性紧闭双目,等着恶鬼索命。可是过了一会儿,石窟不再摇晃了,轰鸣声也逐渐远去,就连从井中吹出的冷风也小了许多。

贵五爷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只见石窟中央的篝火已经被吹得散了堆,还未燃尽的木条在黑暗中发出血红的微光,就如同是恶鬼的瞳仁一般。自己的弟兄们都趴伏在地,显然是被刚才的景象吓得不轻。

五爷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万里风双手抱头、屁股冲天的趴在地上,便叫他起来点火。可是连叫了几声居然都没有回应,贵五爷便随便用手推了推万里风。这一推不要紧,五爷感到触手处冰凉一片,他赶忙将手探到万里风的鼻子前,发现这人早已经断气了。

“快点火来!快点火来!”贵五爷赶忙大叫,不多时便有人燃起火把,仔细看时,却是地里蹦。

他打着火把来到贵五爷面前,慌里慌张的说到,“五爷,王小三吓死了。”

贵五爷赶忙跟着地里蹦来到那伙计近前,一看之下,居然同万里风一样!五爷心下吃惊不小,急忙去看其他倒在地上的伙计,巡视一圈,才发现这石窟中除了自己和地里蹦之外,余下中人竟都没了气!

五爷心下越发骇然,他在人堆中寻找胡先生的踪影,却发现地上趴伏的人中没有胡先生。正思量间,却听地里蹦带着哭腔在叫自己。抬头看去,只见地里蹦举着火把站在一堆巨石旁。

那巨石所在之处,原本是石窟的入口。想来是刚才的地动将山上的巨石震落下来,将洞口给堵住了。

“五爷,眼下如何打算?”地里蹦看着贵五爷,脸上已全然没有了前几日的那份兴致。

五爷心下也在盘算,眼前巨石阻断了退路,若是众人都还活着,靠着人多生挖硬凿倒也能找到条路,可若只是自己和地里蹦二人,显然是不行的。

贵五爷又一想,应用之物中还有不少炸药,倒是也能炸了巨石。不过这石窟中并无甚遮蔽之所,再者若是石窟塌方,自己和地里蹦岂不要被活埋了?想到这里,五爷不禁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井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好像是什么东西要上来了。地里蹦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他紧握着火把,靠着石壁上不住的发抖,刚才一连串的诡异遭遇已经让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贵五爷倒是好些,他悄悄抓过一把朴刀,凑到井边,只等那东西一露头,便使足力气直劈下去。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东西上来。贵五爷便小心翼翼的将头伸到井口看了看,井中还是漆黑一片,那阵细微的响动也突然停止了。

五爷正想将自己手中的火把扔下去看个究竟,却听井底传来阿洪的声音,“头人,上面是你吗?”

这一声喊不禁让贵五爷又惊又喜,他实在没有想到这维族小伙子居然还活着。地里蹦也听出是阿洪的声音,他赶忙也凑了过来,举起手中的火把向下照去。然而这井太深了,火把的光亮仅能照到一半的距离,看不到井底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下面的阿洪却可以看清井边的二人,于是他叫到,“头人,这里有条出口。”

贵五爷一听大喜,赶忙张罗着找绳子下去,却被一旁的地里蹦一把拉住。

地里蹦一脸神秘的将贵五爷拉到离竖井最远的一个角落,小声说到,“五爷,这井万万下不得。”贵五爷一惊,疑惑的看着地里蹦。

地里蹦转头看了看井口,看到没有什么动静,便凑到五爷的耳边说到,“那下面可不一定是阿洪啊!”

此话一出,贵五的心里也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地里蹦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仅凭刚才井中的那场大震动,阿洪就可能早送了命,然而他现在不但活着,还要引二人下井,这不能不令人生疑。

这时,贵五爷脑海中又出现了井中那张冷若冰霜的大脸,如果井中的不是阿洪,而是这张脸,那自己和地里蹦可是凶多吉少了。

那井中之人见贵五二人多时没有下来,便又喊到,“头人,快下来啊!”

这一声喊越发令五爷生疑了,他冲地里蹦使了个眼色,又从怀中掏出西域火龙油,悄悄摸到井边,然后喊到,“阿洪,下面太黑,点起火把来!”

那阿洪喊到,“头人,没有引火之物。”

贵五爷心下却想,你这厮分明是在托词,怕露出本来面目。于是举起西域火龙油,便要倾倒入竖井点燃。就在此时,斜刺里一支干枯的大手握住了贵五爷的手腕,贵五爷心中一惊,左手护住前胸要害,右肘猛然撞出。

这一撞正中那人的前胸,那人倒退了两步,松开握住贵五爷的手。贵五爷急忙闪身观看,只见自己身旁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汉子,却不是那金典胡先生又是谁?

只见胡先生揉着被五爷撞中的前胸,一副痛苦的样子,对五爷说到,“烧不得,烧不得啊。”

贵五爷心下恻然,刚才查看尸体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胡先生倒在地上,这石窟空间窄小,绝没有可以藏身的所在。这胡先生忽而消失,忽而出现,到底是人是鬼?
 
【十五】天山石窟

他又转头看了看那黑漆漆的洞口,心想难不成这胡先生和洞里的那东西是一路货色?想到此处,贵五爷将手中的火龙油又握紧了几分。

胡先生看出了五爷的疑虑,赶忙解释到,“刚才地动,洞壁塌了一处,在下不甚跌了进去,方才爬出来。”

说罢指了指石窟的一个角落。贵五爷使了个眼色,地里蹦走过去打亮火把,见果然那里塌出一道狭窄的地缝来。

胡先生又到,“五爷,这竖井万万烧不得。”

贵五爷问到,“为何?”

胡先生到,“此处已是逃出这里的唯一生路。”

“先生怎的知道?”贵五爷问,却并不走近胡先生。

“在下刚才死里逃生,突然明白了这石窟的用处,”胡先生说到,“此处的山势走向,在下细细回想,居然暗合那野马跳涧掌图。”

贵五爷问,“何为野马跳涧掌图?”

胡先生缓缓伸出左手,以掌心对着贵五爷,吟到,“野马跳涧走,从寅数到狗,一年格一位,不用亥子丑。”

“什么是野马跳涧掌图?”巴苏好奇的问到。

“这野马跳涧掌图,乃是从先秦时期流传下的相宅风水口诀,乃是利用手指关节与周遭山势走向的寻龙点穴之法。”

说着,花九爷也伸出左掌,以掌心对着巴苏说到,“这各处手指关节的名称,从小指掌缘开始依次是亥、九离、戌、八艮、酉等等,至中指与无名指于手掌连接处为子丑二位。所谓不用亥子丑是说,这三个位置是永远不能用的,用之则不吉。”

“这么说有什么依据么?”巴苏问到。花九爷仰天打了个哈哈,拈须笑到,“这依据老夫倒也不知,这野马跳涧掌图实是需用在龙脉之上,老夫一生却不曾见过龙脉的大气象,因此也就无缘用上了。”

巴苏点了点头,她能够理解花九爷的意思,对于她这样一个外国人来说,东方文化总是显得如此复杂而陌生,甚至带着些许的神秘色彩。那繁杂的风水口诀,莫测的阴阳生克变化,以及五行八卦的方位运用,都是找不出任何依据可寻的。也许世界上的有些东西,就是说不清楚,就像——太阳神的存在。

想到这里,巴苏觉得自己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便对花九爷到,“请九爷接着讲吧。”

花九爷点了点头,继续说说下去。胡先生对贵五爷讲,这石窟于群山中所在的位置,便是如中指与无名指的亥子二位。在此处开凿石窟,必定是为了遮掩陵墓的墓道或是通气口。

这竖井建在佛像之下,想来便是个陵墓的气眼了。现在石窟的出口被堵住,只能先下到古墓之中,去寻别的出口。

“五爷方才若是烧了竖井,那咱们可真是没了退路啊。”

听胡先生这样讲,贵五爷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暗道惭愧。三人张罗着准备绳子下井,贵五爷这才想起井下还有个自称阿洪的家伙。

胡先生说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儿咱们也只能一条路跑到黑了。”

贵五爷点了点头,提了一柄朴刀,便第一个下到竖井中。竖井中漆黑一团,即便有火把照明,也只能看到周围很小的范围。贵五爷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拿着朴刀,腰间系了绳子,让胡先生和地里蹦一点一点将自己放下去。他每向下一寸,便用火把查看周围的井壁。

原来这竖井是个上窄下宽的构造,越是向下,空间就越是宽阔。黑色的井壁上雕刻着一排排奇形怪状的图案,好像是什么咒语一般。贵五爷看了一会儿,不禁心下恻然,要在这样一座大山中开凿如此深的一口竖井,不知费了多少时候。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贵五爷手中握着朝下的朴刀尖突然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双脚轻轻的从井壁上落下,发现自己已经踩在一块平地之上了。贵五爷连忙大喊着让胡先生他们停手,自己一边四下查看井底的情况。这是个方圆差不多一张的平地,地面都是由坚硬的花岗岩铺成,出了四周的井壁,周围什么都没有。

阿洪已经不见了踪影,连他带下的火把也都不知所踪。贵五爷想到刚才阿洪似乎在东侧的井壁上发现了什么,便将火把凑了过去。井壁上果然有一个圆形的洞口,那洞口甚是宽敞,可以容两个人并排通过。当火把的光亮找到洞口上方时,贵五爷心里一惊。

原来那井壁上印着一个鲜红鲜红的手印,他将手掌凑过去比量了一下,发现那手印居然有自己的两倍之大。贵五爷立刻想到了阿洪,这井底不知住着什么怪物,阿洪大概便是被这怪物掳了去。

想到这里,他将头凑近洞口,一丝冷风扑面吹来,空气并不浑浊,看来是个可以进入的通道。贵五爷大喊着让胡先生他们下来,地里蹦便先用绳子系下三个背囊,里面大多是干粮、绳索和打火工具。

至于火药什么的,想来因为是探路,三人又背不了甚多,便没有带上。贵五爷本想让胡先生在此处等着,可胡先生却说此时不宜分散,贵五爷想想也有道理,便同意了。地里蹦先把胡先生放了下来,自己顺着绳子也溜下。

三人负上背囊,进洞之前,贵五爷拉了拉井壁上顺下的绳子,确保还能上去。可这轻轻一拉,那绳子居然从井口滑落下来。这一下,三个的脸上都变了颜色,这竖井虽然不深,可井壁光滑如镜,没了绳子便再也上不去了。

上面的石窟里放着大量的补给,没了这些补给,三个人在这大山里可活不了几天。贵五爷心下更是奇怪,这绳结明明能撑得住地里蹦一个人滑下,怎么却禁不住自己轻轻一拉呢?

莫非是上面有人……想到这里,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抬头向井口看了看,可是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

胡先生将落在地下的绳头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自言自语到,“奇了,真是奇了。”

听他这么说,贵五爷和地里蹦都凑过来,胡先生指着那绳头说到,“这绳头的毛边十分规则,不像是被挣断,倒好像是被什么利器割断的。”

贵五爷又抬头看了看井口,虽然上面还是毫无动静,可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窥伺在侧。如今上是上不去了,即便上去也是死路。

可眼前这个洞口却不知通向何处,三人的命运,已经被紧紧连在一起,贵五爷有些犹豫不决了。正在踌躇之间,忽然洞口深处传来一阵小孩的笑声,那咯咯咯的声音传来,显得深远而又诡异。
 
这么多,还不得不眠不休啊
 
【十六】前夕

花九爷这最后几句话,虽然是在大白天说的,却听得巴苏身上寒毛直竖。她不禁回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恐怖片,叫做《不死咒怨》,便是描写小孩冤魂的。这部作品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是童年时也有撞鬼的经历,因此观影后的几天里居然都失眠了。此时此刻,电影中那张苍白的男孩的面孔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那双无神的、充满怨恨的黑色眼睛似乎在某处角落暗暗盯着自己。

突然,吉普车猛的向前一刹,巴苏的头撞到前面的靠背上。虽然只是柔软的海绵,但她的脖子也被扭得生疼。待再次抬起头想要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吉普车却又突然启动,飞速向前冲去。

巴苏回过头从车后窗看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行驶在陡峭的山路上,道路两旁都是茂密的针叶林。在后方不远处,停着两辆褐色的轿车,其中一辆的车头已经被撞烂,想来这便是东子刚才刹车的原因。

“居然来得这样快,”东子咬牙到,一面将油门恨踩。

副驾驶上的大力赶忙打电话叫人帮忙,一边臭骂电话另一端的人。只有坐在巴苏旁边的花九爷显得气定神闲,他心不在焉的吩咐东子到,“走小路去端午沟。”

巴苏不时回头望去,见那辆没被撞坏的车子已经迎头赶上,她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山路,在松林密布的丘陵上蜿蜒回环,一银一黑两部车子,犹如两颗子弹一般飞驰着。只要一个不小心,车子就会滚下陡坡。巴苏心惊肉跳的紧抓着扶手,她感觉迪斯尼乐园中的呼啸过山车也没有现在这么刺激。

虽然眼下自己甚是狼狈,可巴苏还是不由得担心起X探员他们来。即便那三个人都是身经百战,尤其是李恪,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能难住他的事情。然而,”光明使徒会“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仅凭X探员三个人的力量,真不知道如何能应付的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如果他们不能赴约怎么办?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付之东流?

巴苏清楚,她的这种想法有些自私,然而内心中那股对家人强烈的牵挂迫使她不顾一切的想要揭开事情的真相。就如同一只被发射出去的箭矢,巴苏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吉普车越过一道山梁,巴苏感觉车子飞了起来,接着便是由于失去重心产生的眩晕感。吉普车的轮胎重重的着了地,不知什么原因居然在原地打起转来。东子紧紧握住方向盘,试图控制住车身。

后面的那辆黑色轿车此时也越过了那道山梁,巴苏看到那车直挺挺的向自己撞了过来。还不等她张嘴大叫,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车门上的气囊便弹了出来,震得巴苏脖子差点折断。

由于吉普车是被高速飞驰的车辆撞倒了侧面,原地打转的状态瞬间变成了向下翻滚。于是过山车变成了疯狂摇摇杯,巴苏被几个气囊挤在中间,感觉喘不过气来,她拼命想要扒开贴在脸上的塑料,却因为这翻滚之势而使不出半点力道。

如果让巴苏选择一种死法,她是绝对不会选择窒息而死的。之前在老偏岛海域的水下经历几乎将她憋死,然而这一次又是如此。或许这是命中注定吧,巴苏的神智开始模糊起来,她已经感觉不到翻滚的车体,似乎自己又回到了“圣马林斯派克”。

突然,紧压这自己的气囊突然开始瘪了下去,一股清新的空气顿时冲入了肺部。窒息的压迫感消失后,巴苏的喉咙产生了剧烈的痉挛,她不住的咳嗽起来。花九爷正手握金针将前排的气囊也一一刺破。

一摆脱束缚,东子便在吉普车再次回正时踩下油门,车子居然奇迹般的开动了。巴苏看到自己这一侧的车门已经深深的凹陷进来,如果不是气囊弹出,自己和花九爷可能早就成了肉馅。巴苏回过头去,从破碎的车窗中她看到那黑色轿车头部已经撞烂,后排的车门中居然正爬出一个人来,那人一头银发,似乎正是勃列日涅夫!

然而只是一瞥间,吉普车便转入一条山间小路,将追兵远远甩在后面。残破不堪的汽车在颠簸的山路间行驶,巴苏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撞车中恢复过来。

她看了看花九爷,自然自语的说到,“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十六】前夕

花九爷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不慌不忙的给自己装上一袋烟,悠然的抽了起来,“一点小意外而已。”

“小意外?”巴苏盯着花九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咱们差点都完蛋,你管这叫小意外。”

花九爷摆了摆手,“你我皮肉没伤,这难道不是小意外么?”

巴苏顿时语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花九爷也许是对的。在身体没有受到伤害情况之下,任何类似的惊吓都可以被描述成小意外。对于花九爷的处变不惊,巴苏被彻底的折服了,她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竟会有如此的定力。

谈到定力这个问题,白种人或者习惯白种人生活方式的人似乎是没有什么定力的,他们有着丰富的情感表达方式,往往会因为一件小事情而惊诧不已。而亚洲人的承受底线似乎更高,在白种人眼里,亚洲人似乎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在他们看来,亚洲人似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巴苏也有相似的观点,李恪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巴苏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看过李恪笑,更没有看到李恪哭。他的脸似乎是石头雕成的,不会因为周围的环境产生任何变化。

现在花九爷似乎也是如此,在车体几乎被撞烂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悠然自得的抽烟,然后轻描淡写的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归为“小意外”。亚洲人的承受力到底有多惊人,这似乎是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谜题。

吉普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了很长时间,从车窗内只能看到周围一成不变的针叶林与荒草。当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车子驶进了一个小山村中。这山村被四周高高耸起的丘陵环抱,若不是事先知道路,真的很难察觉它的存在。

山村的住户不多,稀稀落落的平房凌乱的散落在一条石子路德两侧。巴苏看到一些房子的砖墙上还用白色的油漆粉刷着“计划生育”等标语。村口的一片空地上停着几辆吉普车,车的周围站着几个土头土脑的人。

一看到巴苏他们的车开到,那些人立刻迎了上来。看到几乎被撞烂了的吉普车,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惊诧的表情。东子一下车便给了其中一个土夫子一拳,那人吃痛坐在地上,却不敢有所表示。

大力问另外一个人到,“六爷来了么?”

那人赶忙说到,“刚通了电话,这一会儿就到了。”

花九爷却没同别人说话,径自走向村子。巴苏便跟了上去,一边环顾周围。刚才她听花九爷提起他们要到达的目的地,好像叫做“端午沟”,听着很像中国的传统节日端午节,不知道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想起端午节,巴苏就想到了粽子,因为已经一天没吃没喝,巴苏感到腹内的饥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一时间,几天来所吃的种种珍馐美味犹如过电影似的出现在脑海中。巴苏吞了吞口水,却不好意思询问开饭的时间。而且,这样一个偏僻的山村,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吃的。

可是刚刚走到村口,巴苏便闻到一阵异香扑鼻而来,从还算清醒的意识来判断,这一定是炖肉的香气,不过巴苏从小到大还不曾闻到过如此诱人的肉香。那味道比牛肉更为香醇,比羊肉更为浓郁,好似法式嫩羊羔的味道,然而又没有羊肉中的膻味。大力背着背包从后面赶了上来,连成叫着“好香”。

巴苏回头问到,“什么这么香。”

大力惊诧的看着巴苏,说到,“这是香肉啊,你从来没吃过?”

巴苏摇了摇头,在她大脑中的词库里,从来就没有储存过“香肉”这两个字。

大力看了看巴苏,在确认她不是开玩笑之后,便说,“香肉,就是狗肉喽。”

这句话虽然没有让加拿大人吃惊,倒也让她有些踌躇了。虽然自己不是什么爱狗人士,虽然之前也听说过东方人吃狗肉的残忍,但巴苏还是犹豫了。作为一个西方人,作为一个文明社会中的来客,巴苏理应拒绝这种不人道的饮食文化。然而那味道实在太香了,闻到了便会让人产生无法抗拒的食欲。

其实在吃狗肉这个问题上,巴苏从心里隐隐觉得西方人是道貌岸然的。法国是抵触狗肉最激烈的国家,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在普法战争期间,由于巴黎被围困,城中的“文明人”不得不将宠物和公园中的动物用来果腹。直到1910年,法国还存在着狗肉铺子。

其实吃狗肉与吃牛肉没有太大的不同,都是建立在食物链基础上的饮食习惯。比如,近代屠宰业用电击或者煤气代替屠刀放血,虽然形式上改变了,然而还是剥夺了牲畜的生命。其实人道的标准从来都是由人自己来制定的,如果真是纯粹的善良,倒不如去做素食主义者。

人道的前提是人类自己的生存为首,让动物安静的死亡也只不过是人类在欺骗自己的良心罢了。人吃狗是不人道的,老虎吃人按理说也是不人道的,然而老虎不是人,所以不会懂得什么是人道,老虎吃人是天性使然,东方人吃狗肉其实也是如此。在用一大套理论说服自己之后,巴苏便决定了自己的饮食信仰。

晚餐是简单而丰盛的,大块的清炖狗肉,配上特有的鲜族狗肉酱和大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虽然来自文明社会,但巴苏也入乡随俗的抓起狗肉大快朵颐。甘甜的肉汁从那香嫩的肉块中渗入嘴里,仿佛自己的舌头都要化掉一般。狗肉酱甜辣甜辣的,和着肉块一起吃便去掉了肉中微微的骚气。

吃了三大快狗肉之后,巴苏感到浑身暖烘烘的,一路的惊恐疲惫似乎被一扫而空。她满足的斜靠在一张沙发上,看着其他人继续大吃。
 
【十六】前夕

大力一边大嚼,一边眉飞色舞的对巴苏说,“博士,这俗话说,‘狗肉滚一滚,神仙坐不稳’。天底下狗肉是最好吃的,不吃肉狗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巴苏笑了笑,如果她回到首都大学将这段吃狗肉的经历说给同事听,他们一定又会大惊小怪了。她是多想看看那些惊诧的面孔啊,可前提是,她还能回去。胃部的充血让巴苏的神智有些恍惚,她实在不愿意去想一天后探险。

彻底的未知,彻底的空白,没有谁能说清他们将要去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必然是充满了危险。

从前,巴苏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自己成为一名伟大的探险家,追寻着外公的足迹走遍世界。现在,虽然还算不上是名副其实的探险家,但她已经在追寻外公的足迹了。想到这里,巴苏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亲人还活在这世界的某处,巴苏便坚定了自己的一直走下去的信心。

看到东子等人在张罗着收拾桌上的残羹杯盘,巴苏便推开屋门走了出去。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个安静的山村,因为四周山丘的遮挡,巴苏只能看到头上方的一块天幕。那银盘般的圆月就好像立在山丘上的布景,给人一钟若幻若仙的感觉。

她爬上一间平房的屋顶,坐在屋檐之上抬头望月。就如同大战之前的安宁,巴苏感到周围的气氛是如此的祥和,她真想就这样一直坐着,一直到天荒地老。渐渐的,巴苏有些困倦,她将外衣裹紧了些,干脆躺在倾斜的屋脊上,背靠着瓦片闭目养神。山中的空气比之城市格外清新,万籁寂静,只有夜风轻抚野草发出的婆娑之声。

这一切让巴苏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突然,两束强光从村外射了进来,巴苏赶忙睁眼望去。只见前往山丘上那唯一进村的土路上,正行驶着一辆汽车。巴苏又向村口看了看,那里已经站着几个土夫子了,他们像是知道这辆汽车的到来,站在这里迎接。

等到汽车开到村口空地时,巴苏才看清那是一辆中型货车,她猜测那车里应该就是他们这次探险的设备。果然,巴苏看到从货车的副驾驶位置上跳下来,村口的土夫子都迎了上去。他们打开后车门,将货箱内的东西搬了出来。巴苏隐约看到那好像是一些如同棺材一样的长条箱子,要四五个人才能合力搬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时,花九爷也从另外一座平房中走出来,和白六爷窃窃私语起来。虽然是这次探险队的一员,巴苏却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她跳下房坡,正准备回到房间中,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巴苏拍了拍前额,使劲要想出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

巴苏又下意识的看了看村口,土夫子们还在忙碌着卸货,就如同一群辛勤的工蚁。白六爷和花九爷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回到房间中。她皱起双眉,盯着那些土夫子,这些家伙走路的姿势实在有些不大对头啊。

是了!就是这个!巴苏的心里一个激灵,顿时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那些土夫子,为什么他们的膝盖都是向后弯曲的?他们走路的姿势,就如同双足爬虫类一般。

与此同时,那些正在干活的土夫子也好像发现了巴苏的存在。他们停下手中的活儿,一起向巴苏看了过来,月光下,巴苏看到他们的嘴巴长大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双眼和嘴中闪烁出一阵阵幽幽的蓝火。

这是什么?地狱恶鬼?巴苏想要大叫,可是她发觉自己已经没法出声了。她转身想要跑上山坡,然而脚下如同踩了棉花,整个地面都跟着凹陷下去。与此同时,她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飞向那群张着大嘴的土夫子。这时,巴苏也终于看清看棺材一般的长条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在黑色木箱之中的,正躺着一具木乃伊,就如同在“圣马林斯派克”地下看到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还不等她想明白,四肢已经被牢牢抓住,那木箱中的木乃伊,突然僵直的坐了起来,爬出木箱,向着巴苏走来。巴苏大叫一声,翻身坐了起来,差点从屋瓦上滑下去。

原来是个梦,巴苏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条毛毯,一旁的屋脊上坐着个身材高瘦的金发男子,居然是X探员。不会是又在做梦吧?巴苏使劲甩了甩头,发现这次自己是清醒的。

“一个噩梦?”X探员问,语调还是跟往常一样平静。巴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从很久以前,她就在不断的做噩梦了。

佛洛依德说过,梦绝不是偶然形成的联想,而是愿望的达成。在睡眠时,潜意识中的欲望绕过抵抗,并以伪装的方式乘机闯入意识而形成梦,他认为梦是对清醒时被压抑到潜意识中的欲望的一种委婉表达。

也就是说,平日过于压抑或者心里倍受折磨的人,是很容易做出很多古怪的梦的。大部分的哲学家都认为,人在心里完全空明的情况下是不会做梦的,他们也将这个境界定位自己所追求的目标。不过巴苏认为,那只不过是哲人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她不想把刚才的梦与自己目前的处境做过多的联系,一来自己不是什么解梦大师,二来,人是不能钻牛角尖的。

于是巴苏调整了一下情绪,问X探员怎么会提前一天出现。X探员简单的介绍了他们这两天来的情况,也是在不停躲避“光明使徒会”的搜捕。他们本想利用光轩在本地的路子购买一些必须的装备,然而无论到哪里,那些必须品都已经断货了。

“他们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知道我们需要什么。”X探员意味深长的说,“就像他们有人在我们中间一样。看来给养的事情只能指望那些土夫子了。”

随后X探员又询问了巴苏这两天的近况,这令巴苏突然想起了看到自己父亲的事情。于是她便将如何看到自己的父亲,以及花九爷讲述的10年前的探险队神秘死亡的事情同X探员说了。X探员一边抚摸着下巴,一边皱起眉头听着巴苏讲述。直到巴苏讲完,他始终没有插进一言。

良久,他才慢慢开口到,“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么说你相信你的父亲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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