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太阳的战车》【第一部辽南仙踪完结】

【十一】人质

在巴苏刚到海平时,光轩在咖啡厅中也曾提到自己的过去,也是戛然而止。巴苏不清楚在光轩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她猜测,这一定是和刚才光轩说的话有关。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巴苏本想安慰光轩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啊,因为她根本不了解面前这个满面虬髯的汉子,她根本不了解这个汉子有这一个怎样的过去。

再说,巴苏自己还有一大推愁事儿呢,她也是需要安慰的对象啊!

从年初到现在,巴苏感觉自己一直深陷迷雾之中,一个谜团被揭开之后出现的却是另一个谜团。最关键的是,巴苏感到从头到尾自己似乎都在被别人牵着走,想到这里,她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丝阴影,巴苏突然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事情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关联到她寻找自己家人的整个计划,不过任凭巴苏如何绞尽脑汁,却丝毫不能回忆起刚才自己脑中闪过了什么。正当巴苏绞尽脑汁努力琢磨时,房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那白面老者又出现在门口。

“老九让你们过去,”他说话时仍旧面无表情,“你们的小朋友醒了。”

一听到后面这句话,在场的3个人都精神一振,李恪的苏醒无疑让每个人都看到一丝希望,毕竟看过龟背上神殿结构图的人,只有李恪一个。

3个人跟着白面老者来到另一间船舱中,比起刚才的船舱,这间的陈设考究了许多,房间中的桌椅都是木制的。巴苏很奇怪,在渔船中放木制家具不是很快就会烂掉么?

其实她并不了解中国的木工工艺,上好的木材配上特质的漆料,便可以使成品万年不腐。这种工艺主要被用于两个行业,一是造船,二是修陵。这其中又以修陵的工艺为高,毕竟船坏了还可以再修补,可是陵墓如果坏了,挖开重新建造乃是大忌,因此古人对于地陵枕木棺椁的防腐处理可谓是下了一番心思。

土夫子是挖坟盗墓的高手,和古墓打得交道也最多,他们在盗墓过程中逐渐熟悉和掌握了一些古人的防腐秘技,所以土夫子们做出的木匠活儿,是不怕海潮侵袭的。

船舱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八仙桌子跟几把方凳,靠舱壁的地方放着一张躺椅,李恪正坐在躺椅的一端。他的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双手托着一个茶杯,杯中茶水的热气配上他迷离的目光,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感。

花九爷则坐在一张方凳上,正在收拾一个鹿皮包袱,巴苏看到那包袱里面插着大大小小的金针。花九爷看到巴苏几个人进来,便冲着他们点了点头,而李恪则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仍旧低头沉思。

不过巴苏他们也已经习惯了李恪这幅闷闷的表情,花九爷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入座,他同时也将鹿皮包袱收拾停当,交给旁边站着的一个土夫子。白面老者将3个人引入船舱后便转身出去了,另外一个土夫子端来一壶新茶跟一套茶杯,给每个人跟前都沏了一杯。

花九爷先端起茶杯,向着3个人拱了拱手,“海上荒野之处,不曾有所准备,这里老夫以茶代酒向各位赔个不是。”

听花九爷这样说,3个人都愣了一下,巴苏不知道这些土夫子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如此之快。

也许是看出3人的迟疑,花九爷哈哈一笑,“几位不必多疑,老夫先前之所以在船上礼数不周,实在是不知这位小朋友同本门的渊源。”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沉思的李恪,“老夫给他医治时,看到他项上的青铜残月。不瞒各位说,这青铜残月是本门祖师钻天耗子亲手打造,一共三枚,都分给对本门有恩之人。祖师爷升天后,三枚青铜残月便不知去向,百年间此物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今日老夫看见这位小朋友佩戴此物,真是大吃一惊。虽然这位小朋友年纪轻轻,不可能见过本门祖师爷,不过想来这位小朋友的先人一定是对本门有恩。本门祖师爷升天前立下一条门规,见青铜残月如见祖师爷。因此刚才老夫实在是冒昧、冒昧。”

说罢,花九爷站起身,冲着众人作了一个罗圈儿揖。可是在场的3个人并没有领情的意思,他们还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盯着花九爷。

虽然刚才花九爷说的有声有色,可是天知道他肚子里在冒什么坏水儿,X探员说过,这些土夫子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从他们口里说出的仁义道德也都带着腐烂的味道。不过李恪的身世倒是十分有意思,如果花九爷说的都是实话,那么这个少年真可谓是神通广大了。

突然,巴苏打了一个激灵,她想到了刚才在船舱中脑中闪过的那个问题是什么了。从“圣•马林斯派克”到现在,巴苏经历过的事情、见过的人可谓不少,这些人和事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关联,然而李恪就如同一根线,将它们串在一起。

恩里克认识李恪,勃列日涅夫也认识李恪,现在一个中国的地下帮会还认识李恪!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他的身上会印着“光明使徒会”的标记?为什么勃列日涅夫会称呼他为“零号”?

想到这里巴苏回忆起X探员在听到“零号”这两个字时脸上的惊讶表情。是的,巴苏是想问X探员这件事的,可是现在似乎不合适。

看到没有人说话,花九爷显得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两声,“想来各位对本门还心存芥蒂,不过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他那带着墨镜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在坐的3人,“各位想来也是在找东南一柱,不是老夫小看各位。老夫20年间在辽南撒下无数人马也都不得要领,仅凭各位区区4人之力,又如何能窥见一斑呢?”

“我们可以跟你合作,”X探员盯着花九爷,“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要相信你。”

“但不知阁下说的合作为何意,愿闻其详。”瘦麻杆也转头看着X探员。

“3天时间,8人探险队,双方各出4人,所有设备器材由你们出,我们不要名器。”X探员的口吻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这也难怪,毕竟主动权掌握在巴苏他们这边。

“时间人物设备都好说,只是这名器……下到地宫之后,就要看各方造化了。”花九爷冷冷的说,语气中也没有丝毫的让步。
 
【十一】人质

X探员耸了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巴苏知道,现在不能把事情弄得太僵,毕竟4个人还都在“地鼠门”的掌控之中。

良久,X探员才缓缓开口到,“东西的事情可以再商量,不过这3天时间我们要单独行动。3天之后,我们定个地点会面如何?”

“可以,不过这位小朋友得和我们在一起。”花九爷看了看李恪,他知道这个少年才是关键所在,谁掌握了他就等于掌握了主动权。

“不,我们另外留一个人质给你。”X探员说着将目光转向巴苏,后者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种被抛弃的感觉瞬间充满了整个身体,她承认自己是这个4人小队中最没用的,而且很多时候反而成为小队的累赘,可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给甩了,换了谁都接受不了。

“还是我来当人质吧。”光轩看出巴苏的表情,便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听到这句话,巴苏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眼泪仿佛就要掉下来。虽然只认识了短短几天,光轩却对这个小队充分的信任。

这很可能是X探员的一个脱身计,一旦离开“地鼠门”便会很快消失。他和李恪都有这个本事,可是那样一来,被当做人质的那个人可就惨了。

“地鼠门”绝对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帮会,他们一定会将所有的恶气都出在人质身上。光轩在这个时候能够挺身而出,并非没有考虑到此间关系,可是他还是站了出来,为了一群不熟悉的队友。

“不,”X探员摇着脑袋,“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可是你不能把博士一个人丢下啊。”光轩看来有些激动,瞪视着X探员。

在巴苏的记忆中,这似乎是这个临时小队第一次产生分歧。之前X探员是绝对的领袖,其他人都是在默默的执行他的命令。可是现在,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光轩第一次对X探员的命令提出了质疑。

一个团队如果产生裂痕,对谁都不会有好处,巴苏深深了解这一点,于是她对光轩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不过还是我留下比较合适。X探员说的对,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说完她瞥了X探员一眼,用目光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博士,”X探员走到巴苏面前,突然将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说到,“相信我的选择,你留在这里反而安全,外面到处都是‘光明使徒会’的人。”

诚如X探员所说,如果勃列日涅夫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发动所有的“光明使徒”去寻找巴苏4个人,这样一来,和戒备森严的“地鼠门”在一起要比自己在外面乱跑安全得多。

不过有一点巴苏不明白,这样一句可以公开的话,X探员为什么要和自己咬耳朵?就在这时,巴苏突然感到自己手中多了个纽扣大小的东西,一定是X探员偷偷塞给自己的,她不敢去看,只是把那东西紧紧攥在手心里。

这时,那白面老者又走进船舱,他跟花九爷耳语了几句便匆匆出去了。花九爷对4个人说,“各位,出了点儿意外,失陪。”

他冲着大家抱了抱拳,便和白面老者一同出了船舱。船舱里照例没有留下任何看守。

光轩拍了拍李恪的肩膀,“没事吧,小李飞刀。”

可是后者就像没有感觉到似的,还是端着茶杯发愣。光轩又连问了几声,都没什么反应。

“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吧?”光轩伸出自己肥大的手掌放在李恪的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的前额。

巴苏抬起手,想看看X探员到底给了自己什么,可是她刚一抬手,X探员却突然摇了摇头,他翻着眼睛看了看船舱的顶棚。巴苏立刻明白了X探员的意思,他们很可能正在受到监控!

花九爷之所以有胆量把4个人单独留在船舱中,一定是因为他们有了充分的准备,这很可能是一种试探,中国有句俗话,叫做“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老练的“地鼠门”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想到这里,巴苏微微抬起的手放了下来,她想对X探员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在监视下该说什么好。4个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光轩又掏出烟抽了起来,一时间茶水的热气跟烟气交织在一起,让船舱里变得烟雾缭绕。

突然,船身发出一阵剧烈的晃动,巴苏连忙扶住桌子才没有摔倒。李恪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径直向舱外走去。这个举动让其他人都是一愣,不过X探员马上跟了上去。

足足过了5秒钟,巴苏和光轩才互相看了看,接着也快步追出船舱。出乎意料的是,船舱走廊中没有任何守卫,他们一路来到甲板上,才发现渔船已经停靠在一个小码头旁边。

此时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码头和船上都亮起了灯光,有十几个土夫子正在忙忙碌碌的从船上搬运着什么。虽然斜阳还挂在海平面上,虽然船上已经亮起了灯火,但巴苏依旧看不清周围的事物,所有的人和物的轮廓都显得十分模糊。
 
【十一】人质

还是光轩眼尖,他看到李恪和X探员正站在船头向岸边跳下,奇怪的是周围的土夫子并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他带着巴苏在颠簸的甲板上一路小跑的追到船头,才发现李恪他们已经来到花九爷身边。

顺着踏板来到码头,巴苏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还在摇晃着,她走到X探员面前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得走了,博士。”X探员看了看巴苏,“3天后再见。”

“你们打算去哪里?”巴苏这句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是白问了,当着花九爷,X探员是不可能说实话的。

“放心,博士,他们不会对你有威胁的。”果然X探员回避了这个问题。

“咱们就此别过了,”花九爷拱了拱手,将一把车钥匙递给X探员,“3日后咱们城山头儿不见不散。”

李恪冲着巴苏微微点了点头,却不去看他的救命恩人一眼,便向远处的一辆商务车走去。

“咱们再见了。”X探员也看了看巴苏,便将车钥匙扔给光轩。

“保重,博士。”光轩拍了拍巴苏的肩膀,这一瞬间巴苏突然有一丝伤感。

虽然知道只是分开短短的三天,虽然知道这些同伴不可能弃她而去。可是此刻她还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就如同上千条虫子在咬噬着她的心。从小到大,她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独处,这也许跟在“圣•马林斯派克”留下的心理阴影有关。

眼看着3个人转身上了车,随着马达的发动,车子缓缓向前行驶,巴苏突然有种想要追赶汽车的冲动,然而她知道,周围的十几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不放。

“咱们也走吧,博士。”花九爷招了招手,另一辆商务车开了过来。巴苏和花九一同上了车的后排,那白面老者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汽车缓缓开动,巴苏看到码头上的那些土夫子还在忙着搬运东西。

“我们先去用些晚餐,不知博士喜好些什么?”听花九爷这么一问,巴苏倒是真的感觉肚子在咕咕叫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可谓是粒米未进,不过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太紧张,以至于巴苏根本没有感觉到饥饿。不过此时此刻,巴苏真正体会到前胸贴到后背的感觉了,如果可以,她甚至可以吃下一头牛。

“随便就好了,我吃什么都无所谓。”出于礼貌,巴苏还是刻意忍受着饥饿的折磨。

“即是如此,今日老夫做东,请博士品尝一下辽南的珍馐美味。”又行了一阵,周围的天色完全黑下来,汽车转上一条宽阔的公路,两旁通明的路灯让巴苏产生一种回到文明世界的亲切感。
公路两旁的景物十分模糊,只有行道树和路灯从车窗外单调的划过。巴苏斜靠在车窗上,她感到上下眼皮不可控制的打起架来,花九爷递过一条毛毯,示意巴苏先睡一会儿。虽然明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打盹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但巴苏还是不由自主的合上了眼睛,很快,她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迷离状态。

先是身体似乎回到了海中,周围尽是浓密的海带森林。恍惚间她似乎听到父亲在叫自己,那声音她已经10多年没有听见了。巴苏急切的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游了过去,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戈壁滩上,那个少年用手指了指,“就是这里”。

接着,她和其他人一同来到城墙前。那些双脚腐烂的尸体,直挺挺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巴苏扑来。“快跑!”少年在城头喊到,同时,他的背后升起一道蘑菇云。随着巨大的爆炸,巴苏的脚下塌陷下去,她拼命抓住城头,才没有和其他人一同下落。

向下看去,下面的深洞中正升起一根巨大的石柱,那石柱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周围的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巴苏转过头,突然发现拉住自己的居然是李恪!他还那样的面无表情,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巴苏总是感觉李恪的那张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仔细的盯着李恪打量,希望看出些端倪。终于,巴苏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是李恪的眼睛!那双直勾勾瞪视着自己的,已经不再是从前浑浊不清的人眼,而是眯成一条缝的猫眼!与此同时,巴苏发现李恪的脸上正在发生着变化。

原先光滑的皮肤正迅速的长出一层鬃毛,而他的嘴唇间,也呲出两支硕大的獠牙!李恪瞪着巴苏,不,应该是说那怪物瞪着巴苏,喉咙中发出一阵怪叫,他张开血盆大口,向巴苏的头咬了下去……

巴苏大叫着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车里,只是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花九爷坐在她的对面,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我们这是在哪里?”巴苏揉了揉混沌一片的头脑,向车窗外看去。原先单调的街灯公路,已经被灯火通明的夜市所取代,柏油马路映射着路旁一家家店铺的霓虹灯招牌,就如同一条条结了冰的灰色长河。

“这是在城里,人间浮华之所在。”花九爷抬起头,望向巴苏背后的那片灯红酒绿,自顾自的吟到,

“大千世界,万般浮华;
岂知今日莲花,花非花。
时光飞逝,沧海变田;
无奈今日论爱,爱以逝。”

他仰天打了个哎声,便低头陷入了沉思。刚才花九爷念诗时,巴苏倒是觉得他现出几分中国古代老学究的味道,顿时心里对他的抵触和厌恶感也减少了几分。
 
【十一】人质

虽然巴苏对于中国诗词没有研究,但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这应该是一首描写爱情悲剧的诗歌。真不知道这花九爷怎么会和儿女情长扯上关系,难道是他年轻时的一段往事?毕竟,谁都曾经年少过啊!

这时,汽车开进路边一栋二层小楼的停车场里。立刻有一个门童跑来开车门,花九爷先下去,巴苏跟在他后面。这是一栋装修得十分考究的中式砖体小楼,大门口的招牌十分显眼,上面写了两个大字:鲍仿。

“这两个字起的妙,”花九爷抬头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大门摘牌,“当年明武宗设豹房,可谓人间天上。这家买卖取一个谐音,可见东家的雄心大志了。”

巴苏曾经读过一些中国历史,也知道明武宗朱厚照的事迹。正史中的明武宗,往往被描写成贪杯,好色,尚兵,所行之事看似多荒谬不经,为世人所诟病。

然而在很多野史中,这位皇帝却被描写成为一名敢于同封建势力斗争的英雄。武宗一点也不留恋象征权力和地位的金碧辉煌的紫禁城,而喜欢自己营建的两个小天地——豹房和镇国府。

对前者,他从正德二年入住一直到正德十六年驾崩,都住在那里;而对后者,他则亲切地称为“家里”。所谓豹房,是明英宗的实际后宫,他将自己喜欢的而又无法被选入宫中的女人都放在这里。

据史料记载,豹房新宅始修于正德二年,至正德七年,耗银24万余两,是座名副其实的享乐场所。其实史书上对于豹房的评价,都是一致批判的,也是作为“昏君”明英宗的一条罪状之一。

不过当今人的看法却不同,他们大都向往着那种肉林酒池的生活,并喜欢在别人面前标榜自己的穷奢极欲。西方国家的很多明星名人都是如此,他们奢华的生活也成为媒体炒作的对象。而在万里之外的这个东方古国,情况看来也好不到哪去。

几个人走进大门,立刻有一个领班模样的人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九爷,六爷,楼上请。”他很夸张的鞠了一个躬,将几个人让上了楼。

这“鲍仿”的内部装修得可谓古色古香,1楼都是些散座,已经坐满了吃饭的客人,2楼是隔断雅间,那领班将几个人让进一个靠西侧的雅间前,巴苏发现只有自己和花九爷进了屋,那白面老人和另一个人却站在门外。

“酒色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别看人家面儿上叫你一声爷,其实都是在叫你口袋中钞票爷呢。”等那领班一出去,花九爷便冒出这么一句。

“如今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喽。”花九爷自己挑了张东首的椅子坐了下来,“咱们还是不谈这烦恼之事了,今日老夫做东,请博士品尝一下这辽南上品,难得的人间美味。”

“这辽南上品,是什么海鲜?”来了有几天,也听光轩念叨过海平是中国出了名的海鲜出产地,因此巴苏琢磨着这所谓的辽南上品,应该也是一种海产。

刚到海平那天,光轩在香格里拉请巴苏吃了顿海鲜,什么红烧海参、油闷大虾,吃得是不亦乐乎。不过再怎么说,这些东西也算不上是什么人间美味。

“辽南这地方,自古就产海鲜,什么海蜇海参,海胆对虾,不过那些还上不了大雅之堂。要说这辽南极品,非九孔螺莫属了。”

九孔螺,是中国古人对鲍鱼的别称,听花九爷这么一说,巴苏立刻明白这家饭店招牌的意思了,“鲍仿”不就是用鲍鱼做仿膳么!

看来这家饭店最拿手的应该就是做鲍鱼了。似乎是故意要在吃饭前吊一吊巴苏的胃口,花九爷接着谈谈而谈,中原自古以来就有吃鲍的文化,西汉末年的王莽,东汉末年的曹操都十分喜爱吃鲍。

到了大清朝,宫廷里就有了关于全鲍宴的记录。据说当时沿海各地大元朝见时,大都进贡九孔螺为礼物,一品官吏进贡一头鲍,七品官吏进贡七头鲍,以此类推。一头鲍乃一斤仅有一只鲍鱼,七头鲍是一斤有七只。前者的价格比后者可能要高出十来倍。

正说话间,服务生端上一盘铁板鲍鱼来,铁板上的汤汁还在吱吱作响。花九爷请巴苏先动筷,自己却又自顾自说了起来,鲍鱼宴有干、鲜两种烹饪方法。

鲜鲍有鲜鲍的滋味,干鲍有干鲍的口感。鲜鲍鲜、细;干鲍则绵、软硬适中,一咬下去有些弹性。鲍鱼进到喉咙里是一种特殊的香,可谓余味绕口。自古品鲍追求的境界,就是一两口足矣。

一边听着花九爷的评鲍,巴苏一边细细品味着口中的美食。虽然不是什么美食家,但她依旧可以感受到唇齿之间的那种滑腻,那种鲜香到四肢百骸的感觉。

“这鲍鱼的营养价值,真的有那么高吗?”巴苏又夹起一片鲍鱼,“我曾经看过一片报道,说鲍鱼所含的蛋白质,和鸡蛋差不多。可是为什么价格和鸡蛋相差那么多呢?”

花九爷哈哈一笑,“那只不过是西学一厢情愿的说法罢了。比如,一条什么免疫系统都没有、还能生活在肮脏环境里的毛毛虫,为何它可以活得很好?是西学的方法论错了,用人的免疫方法来研究蠕虫,什么都不会找到,但并不等于它没有免疫系统,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而已。”

说到这里,花九爷突然提高了嗓音,“西学至今,不过百年时间;而想我国学自先秦起却经历了千载风雨,此间孰优孰劣便可见一斑了。”

虽然花九爷的语气中充满豪迈之情,但巴苏还是不能认同他的观点,毕竟西方科学已经是世界潮流的大趋势,中国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国家也在顺应这个潮流。
 
【十一】人质

于是她反驳到,“可是现在我们吃的、用的,哪一个离开科学了?”

“不错、不错。不瞒博士说,就连现今我地鼠门中,都沾了很多西学的光。按阴阳五行对算,这西学属金,中学属木,金克木,是以西风压倒东风。”那花九命自顾自说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巴苏是否能够听懂。

“不过中学还是不能少,也少不了。大清张之洞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思想,便是最好的体现。中学的义理之学,便是应该推崇的。老夫听说西方有很多人都把中国的老子、孔子作为哲学先辈,这不恰恰说明中学为体的重要么?”

花九爷的这番话巴苏倒是很赞同,毕竟在思想文化起源方面,和东方比起来,西方是没有什么根基的,这也是为什么近两年孔子学院在世界各地流行的原因。

还在读博士时,巴苏就和导师卡门教授探讨过这个问题。卡门认为中西方文化科学不应该相互敌对,而是相互包容,彼此取长补短。这也是他一直致力于太阳神研究的原因,他认为其实中学和西学是相通的,只要能够找到各种文化在太阳神崇拜中的共通点,就会促成世界文明的大融合。

巴苏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老头儿,似乎更像个大学堂里的教书先生,根本和那些土里土气的盗墓贼扯不上一点儿关系。从一只小小的鲍鱼能够谈到中学与西学的博大精深,想来瘦麻杆在地鼠门中也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这时,服务生又端上一盘生鲍。

“其实鲍鱼最好的便是生吃,活鲍鱼直接切片,配上点儿辣根就好。”花九爷指了指盘中光滑如玉的鲍鱼片,“中国的是文化里,讲究的是口感而不是营养。一块牛排、一个汉堡包能够生活,但鲍鱼对中国人来说不仅仅是吃饱的问题。好的鲍鱼吃完之后,隔一日都会有感觉。甚至同是鲍鱼,它们之间味觉上的差异就像是红酒之间的品质上的巨大差异一样。”

巴苏夹起一片生鲍,沾了些辣根咬下去,果然感觉滑嫩无比。

“这生食也有文化可寻,东洋人是生食的专家。”花九爷指了指巴苏的食碟,“这种将酱油同辣根放在一起的做法是错的,辣根只是解食毒的材料,并非调味而用。因此,食生时只在食物上放一点点辣根即可。”

说着花九爷给巴苏做了示范,用筷子挑了一点儿辣根放在生鲍上,然后只在酱油中轻轻一沾便放入口中。

“看来花……先生懂得还真不少。”一开始巴苏是想称呼九爷的,可是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些别扭,就改称先生了。

“先生不敢当,”花九爷抱了抱拳,“老夫也并非懂得不少,只是这人上了年纪,自然经的、见的就多了,想当年……”

花九爷正要大谈特谈,服务生却陆续将其他的菜肴上了,一下子桌子变得满满登登。

“君子食不言、寝不语,博士,咱们还是食罢详议。”说完了这句,花九爷便拿起筷子专心吃菜了。

其实要不是刚才花九爷的滔滔不绝,巴苏早就想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了,只是出于西方的礼节,她才耐着性子听着。现在,既然花九爷不说话了,那巴苏自然就不会客气,何况自己现在是人质身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命,与其做个饿死鬼,倒不如做个撑死鬼。

这一顿大吃,巴苏感觉似乎把这半年的饭都吃完了,当吃到连喉咙里都塞满了食物,这才用毛巾擦了擦嘴。她抬起头,看见花九爷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那神态比刚见到时要温和了许多。

“花……九爷,你怎么吃的这样少?”巴苏有点不好意思。

“老夫老了,吃不了这许多。”花九爷哈哈一笑,“何况美味不可多用,多用则无益。”

这时服务生进来收拾杯盘,花九爷吩咐到,“煮两碗砖茶。”

那服务生应声出去了,花九爷又将目光转向巴苏,“这酒足饭饱,想来该说些正事儿了。”

巴苏也看着花九爷,她实在想知道那副金丝墨镜后面的,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想来博士对我地鼠门也有所了解,对老夫也有所耳闻。”

“只是听我的同伴说起,不过还是麻烦你再说一遍吧。”

“要说本门和老夫之事,最短也需个3天3夜,却不知博士想从哪里听起?”

“我听说你们是跟古墓打交道的,”巴苏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她本想说你们是盗墓贼的,可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从前听外公罗伯特说了很多关于盗墓贼的故事,虽然同样是发掘古墓,可是跟考古不同,这些盗墓贼近似于土匪。他们挖开古墓,将墓中的财宝抢掠一空,不能拿走的便就地毁掉。一座古墓如果经历盗墓贼的光顾,往往就不会留下任何的考古价值了。因此,很多考古学家一提起盗墓贼便恨得咬牙切齿,这其中就包括罗伯特和卡门教授。

花九命像是看出了巴苏的心思,还不等她说完下半句,便抢先开了口,“不错,本门向来吃的是摸金这碗饭。但这摸金不等于盗墓,盗墓凭的是力气,摸金却是门手艺。”

他看到巴苏一副茫然的样子,便解释到,就好比开锁,盗墓的是将锁给破坏了,而摸金的却是顺着机关开锁,不但开了锁,那锁还会安然无恙。何况摸金的行规很多,选中一处古墓,先要摸清墓主人的身份,若是仁人义士,不但不会下手,还要修坟补墓。若是贪官污吏,那便讲不了说不起,不但要洗劫一空,更要刨坟掘墓了。
 
【十一】人质

正所谓“三摸,三不摸”。即贪赃的摸、枉法的摸、为富不仁的还要摸。那些修造大墓的主儿,哪一个不是吃人血肉的魔王,所以这样的墓是一定要摸的,摸来的金银本门只拿三成,余下的都散到穷苦人手里,正所谓劫富济贫。

那“三不摸”指的是,为国尽忠的不摸、为民请命的不摸、上古先贤的更不能摸。想来这些为国为民的家无余财,又怎能去修什么大墓,即便有大墓,墓中也定无甚宝贝。所以当年祖师爷定下这“三摸,三不摸”的规矩,也是经过深思的。

说到这里,花九爷仰面望天,一副感慨良多的样子。

“这么说来,你们倒好像干的是正当生意了。”巴苏笑了笑。

“正当生意不敢说,替天行道却是真。本门每次摸金,都有金典先生在左右,更是将摸出的宝物分门别类送至有用之处。”

“我听说那些盗墓贼会将文物走私出国,这些东西放在自己国家的博物馆不是更好么?”巴苏的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因为走私文物是个很忌讳的,一些人甚至用“国贼”称呼文物走私者。想来花九爷这样一位斯文的先生,是不会喜欢被人这么称呼的。

果然,花九爷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良久,他才长叹一口气,缓缓说到,“中国有句古语,叫做‘物尽其用’。一副名人字画,放在懂行的人手里是宝贝,放在外行人手里不过是张废纸而已。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以给文物找到一位真正喜爱它、懂得欣赏它的买家才是正道。早年间,本门是不同洋人做生意的,因为洋人不懂这些文物的好处。可是40多年前啊,老夫可是亲眼看着那些无知的后生把无数国宝砸了个稀巴烂。再看看那些被洋人掠去的国宝,都在博物馆里躺得好好的。回头想想,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再加之近十几年洋人对我国学的了解日渐加深,倒不如给这些宝贝找个好点的归宿。不管怎么说,总比被那些贪官污吏糟蹋了强。”

花九爷又摇了摇头,“老夫本是江湖中人,不谈国事。可是每每看到这世风日下、愚民渐增,都不免痛心疾首。”

巴苏点了点头,她觉得花九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几年前,她曾经看过一篇关于埃及文物走私的报道,讲的是埃及一些政府官员公然野蛮盗掘法老的古墓,给埃及考古界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

再看看伊拉克的历史博物馆,战争和动乱也给那些留在本国的文物带来浩劫。一件文物对于人类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在某些人眼里,它是历史的沉淀;在某些人眼里,它是财富的象征;在某些人眼里,它是仇恨的火种;在某些人眼里,它更是灾难的根源。

然而文物却又什么都不是,它只不过是一件穿越了时空的物品,被人类赋予了这样或者那样的名称罢了。就像“光明使徒会”一直在寻找的太阳战车,也许就是一架普通的战车。可是经历的千年的沉淀之后,竟被描绘成神器,真是可笑之极。

巴苏想到这里,也叹了口气。
 
翻墙过来看断刀的新大作啦!!但是翻墙的效果很糟糕,断断续续,很难看得完整。先顶再说!
 
好像短刀学环保的。写那么多,看不过来拉,不环保呀。

别急,仅是玩笑。很佩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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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慢慢看,小说在那里又不会跑掉
 
【十二】钻天耗子

这时服务生送上两个青花盖碗,屋子里马上弥漫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巴苏拿起一碗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甘甜。

“这是云南的紧茶,一般在西藏佛寺才能喝到。”花九爷也端起碗品了一口,“因为云南到西藏路途艰险,为了方便运输,便将紧茶做成带把香菇状,所以市面上又称紧茶为香菇头或者牛心沱。此茶能够助消带化,因为刚才看到博士吃的急了,便叫了紧茶来喝。”

巴苏喝了小半碗,果然觉得胃里不那么胀了,她不由暗暗惊叹花九爷的博学以及中国茶文化的精深。看着花九爷很随和的样子,巴苏便禁不住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听说你们是在长沙一带做生意,怎么会跑到辽东来了呢?”

“要说清这件事,还要从本门祖师爷谈起。”花九爷又喝了一口茶,便不紧不慢的讲起来。

“地鼠门”祖师,江湖人称钻天耗子贵五,乃是天启元年生人,老家本在陕西。据说,贵五爷祖上本是开戏班子的,到了崇祯十四年,因为战乱,戏班子散了,贵五爷自己也流落到湖南境内。

当时长沙地面,土夫子的名声已经很大,大大小小的帮会也有几十个之多。贵五爷为了生计,便加入了一个叫‘水火堂’的帮会,凭着这些年在戏班的硬功,倒也博得了帮会头目的赏识。

混了1年多,贵五爷居然当上了个小头目,手下也有了个十几号弟兄。可是这时,李自成进了北京,吴三桂也引着清兵入关。湖南看来是呆不下去了,很多帮会的弟兄都去投了军。

贵五爷是个天生不服管的主儿,他不愿去当兵,便领着一些要好的弟兄去了南疆避祸。南疆虽然比中原太平些,可也免不了战乱之灾。贵五爷和弟兄们带出来的盘缠,很快就花光了。

为了不让弟兄们挨饿,也给当地百姓做些善事,贵五爷决定在南疆找个大墓挖了,好弄点东西出来换粮食。其实盗墓这行当,在朝代更替时最为自在,都在争天下,谁去理会坟地上的这点儿事。

贵五爷从当地百姓口中得知,天山一带,有很多唐代古墓,说是当时一些唐代贵族修的。不过即便有关于唐代古墓的传说,没有点儿摸金的门道也是没办法的。

说到这里,花九爷看了一眼巴苏,“博士,你对这风水之学了解多少?”

“风水?是不是关于房屋如何修建,家具如何摆放的东方学术?”巴苏曾经在超市的书架上见到过关于中国风水的小册子,她只是随手翻了翻,她觉得上面讲的跟中世纪那些炼金术士的把戏没什么两样。

花九爷说,巴苏看到的小册子是阳宅风水。中国风水按照用处可以分为阳宅风水跟阴宅风水,按照用法可以分为峦头派跟理气派。

所谓峦头派,就是根据地形地势找出适合居住或者下葬的宝地,湖南土夫子多为此派中人,因为此法十分易学。然而峦头之学只能在村野乡间用用,遇到真正的大龙脉,非要理气之法不可。

这理气派,是靠罗经观察周围山势,配合天干地支方位,加之五行六合之变,推演出龙兴之地。理气一派的人气并不旺,是因为十分难学,光是一部入门的《撼龙经》,就要悟上个三年五载。

贵五爷知道,要想找到天山中隐藏的大墓,非得理气派不可。别看当年贵五爷才不过22岁,经历了这许多年历练之后,已然像个当家的了。他花了一年时间,终于在南疆的一个偏远小镇上找到了一位金典先生。

金典是江湖上的黑话,意思就是看风水算卦的。这位金典先生姓胡,据说出身于风水世家,因为躲避中原战乱才来到这里。贵五爷当即备下重礼,亲自去拜访了这位胡先生

。二人见面套了套江湖上的黑话,那胡先生便知道了贵五爷的底细。胡先生劝贵五爷不要鲁莽行事,毕竟那古墓中机关重重,轻易进去便是九死一生。

贵五爷当时对胡先生说,“先生,但凡有一条出路,我贵五也不会劳烦您的大驾。说实在的,我这条命贱得紧了,就算冻死饿死也没甚关系。可看着每天街头都有难民冻饿而死,贵五于心不忍。为了南疆的百姓,贵五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花九爷像说书先生般的讲着贵五的故事,似乎完全进入了角色,这位胡先生也算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知道贵五一旦好话说尽,就可能以武力相逼了,又感动贵五的那一番为民请命的慷慨陈词,干脆顺水推舟,答应帮这个忙。贵五大喜,便召集二十多个要好的兄弟,准备摸金的家伙,3日后接了胡先生进山。

正说话间,那白面老者走了进来,花九爷便改了话题,“博士,恕老夫冒昧忘了引见,这是我六哥,单姓一个白字,江湖人称玉面白六合。是本门中穿山打洞的高手。”

花九爷说了这番话后,白六爷也只是冲着巴苏点了点头,并无太多的表示,反而低声对花九爷耳语了几句。

听了白六爷的话,花九爷站起身对巴苏说到,“时候不早了,咱们得找个地方歇脚。待到明日养足精神,老夫再讲贵五爷的事说于你听。”

一行人下了楼,巴苏看到下面大堂已经空无一人,桌案都被摆放整齐,想来服务员也都下班了。出了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清爽的夜风,巴苏回头看了看这家饭店,那大牌匾上的霓虹灯还亮着,只是楼内早已一片漆黑。这时,等在门口的已经不是刚才那辆银色商务车,而是一辆黑色轿车。
 
【十二】钻天耗子

“最近不大太平,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好。”花九爷对巴苏说,后者也很赞同,毕竟勃列日涅夫还在找自己,“光明使徒会”的势力遍及全球,看来花九爷是早有准备的。

汽车在空旷的大街上行驶,速度并不快,而前排的白六爷则不时的想后视镜看上两眼。和来时平和的气氛相比,此时似乎紧张了不少。不过幸好没有出什么乱子,最终汽车缓缓驶进了一个大型别墅区,最终停在一座2层别墅跟前。

别墅区是修建在山上的,因此一下车就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巴苏看到别墅的周围有不少土夫子,他们一定是负责警戒工作的,看来“地鼠门”中的人也绝非是等闲之辈。

进了别墅大门,便有两个20多岁的年轻人迎了上来,其中一个身材矮小,一副十分激灵的样子。另一个却是高大魁梧,显得憨头憨脑。两个人见了花九爷都显得敬畏,口中喊着“师傅”,看到白面六爷时便叫“六师伯”。

“这是老夫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个子小的叫东子,像头牛的叫大力,”花九爷对巴苏说,然后又将巴苏引见给两个徒弟,“这是巴苏博士,老夫的贵客,你们以后要小心伺候。”

“博士您好。”东子赶忙鞠了个躬,而大力只是摸着脑袋傻笑。

“呆子,这有什么好笑的?”花九爷斥责到。

“师傅,俺这辈子还没和博士说过话嘞,您说这博士得多大学问啊。”听了大力这番话,巴苏突然觉得有些汗颜,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学问,即便是在历史领域,和花九爷相比,她也还差得远。

“你这呆子。”花九爷笑着摇了摇头,又吩咐东子到,“给博士安排间客房。”

东子应声去了,白六爷也打了个招呼便上了楼。花九爷告诉大力煮些槐花水来,便将巴苏让进会客厅。这客厅的地板和墙壁,都是用深褐色的木板拼接而成,四壁上挂着几幅中国水墨画,连家具都是古色古香。

虽然巴苏并不了解中国风的装修格局,但乍一看上去,就觉得这屋子的主人是位讲究的人。她看了一眼放在角落的老式落地钟,已经快12点了,不由的有些困意。

“小徒马上安排好客房,待博士用过槐花汁便可以去安歇了。”花九爷看出了巴苏的疲倦。

“槐花汁是什么东西?”

“就是用干槐花熬煮的水,具有安神助眠的奇效。此时此地槐花正放,想来博士这几日一定奔波劳碌,顾命小徒去煮些槐花水来喝。”

正说话间,大力已经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水走进客厅。巴苏端起碗来,看到这碗中还漂浮着一些白色的小花瓣,想来便是槐花了。她将碗凑到嘴边尝了一口,感觉这水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带着些许苦涩,却又散发出一缕清香,那香气似乎顺着五脏六腑走到四肢百骸中去。

“这水真特别。”巴苏转过头去看花九爷时,只见他已经把大半碗水咕咚咕咚喝下了。

“是啊,别看这小小的槐花不起眼,煮出的水却是良方。”这时东子也走了进来,花九爷便吩咐他带着巴苏去客房了。

花九爷跟巴苏一同走出客房,道了晚安之后向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走去,他打开门的时候巴苏略微看到正对门的是个大书柜,想来应该是个书房。东子带着巴苏沿着宽敞的木质楼梯上到第二层,在西首的门前停下来。

“博士,这就是了,您早点儿歇着吧。”东子又恭敬的鞠了一个躬,便转身下楼了。

巴苏打开房门,发现这是一件十分宽大的两进客房。外面一件用作起居,里面一件则是卧室,还带了一个独立卫浴。客房的装潢跟客厅一样古色古香,起居室的茶几上燃着一卷熏香,散发着一种特殊的草药的味道。

巴苏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马可波罗同香都的故事,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大探险家,这里也不是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可是到处依然可以感受的那股强烈的东方的韵味。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再穿上床铺上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睡衣,巴苏感到舒服极了,就好像回到了“圣-马林斯派克”一般,只是少了殷勤的内斯特。不知道是床铺舒服的缘故,还是那槐花水真的有神效,巴苏的头一挨上枕头边沉沉睡去了,连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当巴苏再一次睁开双眼时,发现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射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条金色的光柱。

巴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感觉这些天的疲劳似乎一扫而空了,浑身上下充满了精力。她爬起身去洗了个脸,去换衣服时,却惊奇的发现自己从加拿大带来的旅行箱居然就放在起居室里!

想来应该是花九爷的手下从酒店里取来的,巴苏不由得再一次佩服“地鼠门”的神通广大。她将自己的旧衣服放到箱子里,在翻口袋的时候,巴苏突然摸到一个纽扣形状的东西。她猛然想到这是昨天在船上时X探员偷偷递给自己的,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但巴苏觉得还是带上身上比较好。换好衣服下了楼,大厅里并没有人,而走廊中各个房间的门也都紧闭着,只有尽头那间书房是敞开的。

巴苏并不是个好奇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的心底却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一种想要走进书房的冲动。她沿着走廊一步步走向书房,心脏突然跳动得厉害,就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从大厅到书房,不过5、6米距离,可是对于巴苏来说,却好像很长,很长。

终于,她还是来到书房门口,也看清整个书房的面貌了。这是个十分宽大的房间,房间内的陈设却十分简单,除了正对房门的两个大书柜外,就只有靠窗户摆放的一张古旧书桌跟两把太师椅了。
 
【十二】钻天耗子

花九爷正站在宽大的书桌后面,背对着自己抬头冲着墙上的一副水墨画出神。那是一幅横版水墨画,构图十分简单,几道黑色的线条便勾勒出一个少女驾驭战车的形象。那少女披散着头发,面容清秀,飘飘然宛若仙子。

她的左手挥舞着一根类似长矛的武器,右手则紧握着两匹战马的缰绳。画中仅此一人一车,然而聊聊数笔却透着一股霸气。

看到这里,巴苏几乎吃惊的就要叫出声来,没错,这个少女的形象她见过不止一次,在那艘俄国沉船中,在勃列日涅夫的渔船上。为什么花九爷也会有这么一副画?难道他也知道西夏黑水城中的经文故事不成?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同俄罗斯人是一路的吗?

正在巴苏胡思乱想时,花九爷却缓缓开口了,“这是本门祖师90高龄时做的,也是本门祖师一直念念不忘的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巴苏更觉得糊涂了,如果这画上的女子和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按照勃列日涅夫的说法,这个名叫冷月的公主是生活在唐朝末期的。而“地鼠门”的开山祖师贵五则是明末清初的人,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见面呢?难不成,是贵五在天山山脉一带看到过冷月公主的雕像?

想到这里,巴苏开始考虑有没有必要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日车的传说告诉花九爷,这样或许对于解开自己心中的谜团会有所帮助。不过马上,她就意识到这样做的错误,“地鼠门”只是在找擎天柱,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日车的秘密,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光明使徒会”?

想到这里,巴苏便不动声色的问,“这个女人是贵五爷的妻子么?”

花九爷摇了摇头,“这女子同祖师非亲非故,祖师爷也仅仅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这么说贵五爷见过活生生的这个女人?”巴苏听得心里暗自吃惊,不知不觉中便将那“活生生”三个字说得重了些。

“活生生?什么意思?”花九爷转过身来看着巴苏。

“没什么,我是说,”巴苏知道刚才自己已经失态,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脑中却在飞快的转动,想要找个合理的解释,“我是说贵五爷一生开棺无数,见过的女尸自然也不少。很多古代对于尸体的防腐处理十分发达,以至于开棺之后,尸体还同生前一样。我听说很多人便是对古代女尸一见钟情的,比如,埃及的一个看守便和木乃伊相爱,甚至还让那个木乃伊怀孕了。”

巴苏这样驴唇不对马嘴的说着,一边偷眼观瞧花九爷的神态。

“无稽之谈,”花九爷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没有对巴苏产生怀疑,“自古人鬼势不两立,又怎谈得上情爱两字呢?”他还想往下说什么,却看见东子站在门口。

“师傅,”东子向花九爷鞠了个躬,又朝巴苏弯了弯腰,接着说到,“午饭预备好了,您二位是不是可以用了?”

一听东子说到“午饭”,巴苏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觉居然睡到中午十分。

“既是如此,博士,咱们到餐厅去吧。”

花九爷做了个请的手势,巴苏便跟着东子走出书房。餐厅设在大厅的另一端,正和书房对称。餐厅内的摆设也很简单,只在正中放了一张圆形餐桌,餐桌周围放了四个圆形墩子。花九爷抢先在东首的墩子上坐下来,然后伸手请巴苏在西首坐了。

东子和大力分别端上一个托盘,在花九爷和巴苏面前摆起菜来。巴苏看到花九爷面前的菜肴很简单,只有一盘青菜豆腐跟一碗白米饭,而自己这边则要丰盛许多。

“请尽量用,”花九爷对巴苏说,“老夫今日起便斋戒了。”

巴苏早就听说中国古代在大事件之前都要斋戒沐浴,以表达自己的诚心,看到花九爷还真是个传统的人。

“六爷呢,不来吃饭么?”巴苏没有看到白六爷,便问花九爷。

“他去准备3日后的用具了,估计这几日不会见到他。”花九爷只说了这一句,便自顾低头吃饭了。

这种吃饭的方式让巴苏觉得很无趣,西方人喜欢在聚餐时边吃边聊,聊得越多便显得越亲热。如果在餐厅看到两个西方人对坐吃饭却不发一言,一定会引来奇怪的目光。不过既然花九爷不想说话,巴苏就只能一言不发了,她索性认真的吃起来。

虽然这顿饭食没有昨天在“鲍仿”做的精致,却别有一番风味,吃到最后,巴苏居然又添了一碗饭。酒足饭饱,大力将残席扯下,东子则端上一壶热茶。这茶壶一端进餐厅,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茉莉花的清香。

“这是地道的茉莉香片,”花九爷说到,“可惜北方没有南方那样讲究,不能喝功夫茶了。”

巴苏对茶文化没有多少了解,更不用说分别中国南北喝茶的方式了。说句实在话,作为一个西方人,她还是觉得咖啡更为方便直接。

“还是接着昨天的事情讲吧,贵五爷进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吧?”巴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看来博士对本门祖师的历史还是颇感兴趣的,”花九爷笑了笑,便接着昨天讲了下去。话说3日后,贵五爷一班23个弟兄,接了胡先生一同进了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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