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咖啡屋里的莫扎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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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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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在海边小镇上的咖啡屋里长大的孩子。

这间咖啡屋坐落在海边一个风景独特的地方。船型的咖啡屋本身设计得很艺术,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艘挂着黑色骷髅旗的海盗船,被硬硬的海风搁浅在礁石边的沙丘上。镶着玻璃的厚硬的橡木门就像古老的城堡大门一样透着神秘的气息,似乎要把人们引入海盗们藏满宝物的地下洞穴。擦得铮亮的硬木地板犹如一个平滑的冰场,柜台后面的一面墙的玻璃映射着一排排咖啡杯,盛放在漏斗形的朔料容器里的咖啡豆在灯光下闪着褐色的柔和的光泽。阳光顺着咖啡屋墙上的一排排椭圆形的窗户照进来,照在一张张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和座椅上,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暗影。从舷窗形状的窗户向外看去,远处的礁石和山脉在海上的薄雾里若隐若现,竖着桅杆的小帆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缓慢地航行,海鸥舒展着白色的翅膀在桅杆和海水之间轻松地翱翔。潮涨潮落时,蔚蓝色的海水徐徐漫过平整的沙滩,又向后缓缓退去,推平沙滩上的脚印和孩子们做的城堡,在荒弃的象牙一般苍白的圆木上留下湿湿的痕迹。漆成白色的灯塔耸立在褐色的岩石上,红色的塔尖眺望着天上一条条薄云,碧蓝的海水涌起一层层白色的波浪,褐红色的沙子埋葬了暗绿色的苇草。傍晚时分,废弃的渔船上被雨水腐蚀坏了的捕鱼网随风摇荡,像是在召唤出海的人回家吃饭;灯塔的窗户里射出摄人心魄的一束红光,穿过海面,消失在逐渐袭来的夜幕里。

他喜欢母亲开的这个咖啡屋。他拉着母亲的手,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看到这个船型的咖啡屋时就喜欢上了它。他在这里渡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的每日每夜。他和母亲就住在咖啡屋的卧室里,卧室在咖啡屋顶上的二楼,里面的窗口带着弧度,前面有一个棕色的带着铜把手的木质舵轮,就像海盗船上的栈桥。月亮升起的时候,淡青色的光自窗外豆子一样撒进来,卧室里便被染上了一层带着哀愁的淡淡的恬静。那时,他站在舷窗一样的窗口,手扶着舵轮,身上系着一个被单做成的披风,头上带着一个船形帽,像是航行中的威风凛凛的海盗船长。他凝视着被黑色一口口吞噬的海面,两只眼瞳在透进窗里来的澄净的月光下像是珍珠一样闪耀着天真而皎洁的光。他期待着一条蓝色的小人鱼从珊瑚海底游上来,倚靠在青色的礁石上,在月光里唱一首动人的歌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管他叫咖啡屋里的莫扎特。

他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叫他咖啡屋里的莫扎特。他并不懂音乐,他只会画画。他不知道莫扎特是一个怎样的人,没有读过莫扎特的传记,没有听过莫扎特的歌剧,也没有看过那部《上帝之宠》的电影。他不知道莫扎特是一个可以蒙着眼弹琴,现看歌词现谱曲当场演奏的罕见的天才;一个七岁就写出交响曲,十二岁就写出一部歌剧的神童。他只听学校里的音乐老师讲过莫扎特是一个很伟大很伟大的天才音乐家,而他呢,只是海边小镇上的咖啡屋里的孩子,每天放学后帮着母亲擦擦柜台和桌子,然后钻到一张桌子底下去专心地做他喜欢的事-----画画。


小镇上每天都有灰狗大巴停在船型咖啡屋前面不远的地方。无论晴天还是阴天,旅客们从带着一路尘埃的大巴上一个一个走下来,在站牌底下舒展舒展胳膊和腿儿,好奇地看看不远处耸立在礁石上的灯塔和涌着一层层波浪的海面。拿着小旗子的导游站在他们中间,给他们讲解一下小镇上的风景和故事,然后带着他们向咖啡屋走来。他们推开厚重的橡木门鱼贯而入,排着队去洗手间,排着队买咖啡,扎着堆儿用各国语言,各种方言聊天。每当这时,咖啡屋里就热闹起来。母亲总是面带微笑地招待客人,像个老熟人一样跟他们热情地打招呼,给他们奉上一杯热热的咖啡和巧克力奶。母亲喜欢这些游客,不仅是因为母亲天生好客,而且也是因为小镇很小,人口也少,如果没有他们,这间咖啡屋就很难生存下去了。

旅客们喝着香气扑鼻的咖啡,经常走到他画画的桌子前来,蹲下身来看他在桌子底下画画。他画画的时候很专心。当他一笔一笔往纸上画的时候,咖啡屋里四处弥漫着的音乐和嘈杂的话音他都听不见,屋里的所有东西和所有的人也都在他眼前消失了。他的眼前只有画笔和画纸。就像是上帝赐给了一双魔手一样,他拿起画笔,在纸上随意地画着,一根根线条就像一首首乐章,就像是大海里无穷无尽的波涛,源源不断地从他的笔下流出来。多数时间里,他并没有刻意的去想画什么,那一条条线条自然而然地叠落在纸上,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他画海鸥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海鸥在天上平静地飞过海面。他画灯塔的时候,好像身体在随着灯光在围绕着塔身旋转。他画船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在海上航行,在身后留下一片片涟漪。他画波涛的时候,好像在身子在浪尖上翻腾,跳跃。他画岩石的时候,好像自己变成了一个孤岛,一个没有人居住的孤岛。他的画笔在纸上游走,就像乐符在空中飘扬。

只有当画完的时候,他才会停下笔来,注意到围在他四周的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围在身边看他画画。肯定是长途车上太烦闷,小镇太小,又没有什么太多可看的,这些大人们才会聚集在这里看一个孩子画画吧,他想。每当这时,他就会把刚画完的画送给他们之中的一个。每个人都伸出手来想要,但是他总是把画递给离他最近的小孩伸出来的手,因为他知道,这些画应该只有孩子们才爱看。


他从没有离开过小镇,没有去过外部的世界,没有玩过电脑游戏,没有上过网。咖啡屋里没有电脑,他看见过有的旅客把手提电脑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电脑。他看见他们用手指敲键盘,但是他从来没有试过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在学校里,老师说他们小镇太偏僻了,学校也没有经费,无法置办电脑。很多同学家里都有电脑,但是他没有。他问过母亲我们怎么没有电脑呢,母亲说做咖啡不需要电脑。他没有父亲,没有别的亲人,只有母亲跟他在这个小镇上。母亲一次也没有带他离开过小镇,一次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假期之后的学校里,经常有同学说去了什么什么地方旅游,他问母亲我们怎么不出去旅游呢?母亲说咖啡屋每天要开门,他们不能离开。如果他们出去旅游了,那么谁来给那些从灰狗下来的人做咖啡呢?

外部世界是什么?对他来说,外部世界就是海那边的城市,那个他看不见的有着摩天大楼和雾霾的城市。咖啡屋前的灰狗站把外面的游客带来这里,他听见他们大声的喧哗,看见他们把可口可乐瓶子扔在垃圾箱里。他们拿出照相机来照相,感叹小镇的静谧的生活,抒发着要是能够留在小镇上会多好的感想,然后登上灰狗离开小镇,奔向旅途中的下一站。对他来说,那个世界存在,但是永远去不了的。母亲说,那个世界是一个太乱的世界,一个太复杂的世界,一个有坏人有骗子有流氓有杀人犯有恐怖分子的世界,一个他不适合居住的世界。他相信母亲说的,从来也不想去那个外部世界去看看。

外部世界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九岁时画的一只碧蓝的清澈童真的眼睛,被用作了《时代周刊》的封面。那是到小镇上来写生的一个画家,看到他的画之后,要走了他刚画完的一幅画,推荐给《时代周刊》的。母亲把邮来的那一期《时代周刊》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他。他也不知道十二岁时他画的一幅搁浅在沙滩上饥渴得张着嘴的鱼,被悬挂在了国家艺术馆的当代馆的墙壁上,与其他大师们的作品悬挂在一起。那是一个到小镇上来休假的国家艺术馆的馆长,看到他的画后,挑走的他的最好的一幅。

他不知道因为他从小在绘画上表现出来的天分,人们把他比喻作莫扎特那样的神童。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从小失去了亲生父母,被一个年轻女人收养,跟着她去了小镇,每天除了上学就在咖啡馆里画他喜欢的画的孩子。六岁时,他曾经在一次飓风来袭的时候掉进海里,从那之后受了惊吓,有些自闭。他身体单薄,体育很差,数学经常交白卷,在学校里不太合群,也经常受到别的孩子的白眼和欺负。他比同龄的孩子发育迟缓,学校里的好多事他都不懂,甚至在男生女生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不懂得什么是爱。他的老师经常感叹说,他虽然有些自闭和发育迟缓,但是却拥有一颗纯洁无瑕的水晶一样透明的心。


母亲知道他除了画画之外,别的都不如同龄的孩子,学习成绩也不好,加上自闭症的影响,所以从小就没有打算让他将来上大学。甚至当H大学艺术系的主任看了他在国家艺术馆的画之后,亲自写信给他母亲,要破格录取他去那所顶尖的艺术系学习,给他全额奖学金的时候,母亲也一口回绝了。因为,知子莫如母,母亲知道他胜任不了大学的紧张的功课和生活。那样的学习生活不适合他,那样只会害了他。

母亲深信,像他这样一个有些自闭的人,只适合在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上过一个简单的生活。外部的世界是一个对他来说太大的世界,一个太复杂的世界,一个他无法融入的世界,一个他容易迷失和受到伤害的世界。所以,母亲从来不鼓励他离开小镇,也不带他去看外部的世界,怕他受到外部世界的诱惑而离开小镇。母亲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不知哪一天就会离开人世,担心那时就没有人能照顾他。因为他虽然是一个画画的天才,在生活里却是一个有些迟钝的自闭症者,一个长不大的天真的孩子。除了画画之外,别的事儿他都笨手笨脚的,都做不好。好在咖啡屋里只需要煮咖啡,做甜点,而他这两样虽然不能说精通和做得很好,但是应付不太挑剔的顾客还是绰绰有余的。

母亲早早的就立下遗嘱,在去世之后,把这个咖啡屋留给他。母亲知道有了这个旅游小镇上的小小咖啡屋,他只要会做咖啡和甜点,以后就会生活无忧,即使没有人照顾,也能自己好好生活下去。外部的世界永远没有尽头,母亲不愿意他有一个远大前程,不愿意他成为一个世人瞩目的莫扎特,只愿他有一个适合自己的自由而无忧的环境。让他在这样一个简单而容易的环境里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做他自己喜欢的事,就是他母亲的全部心愿了。


他不知道母亲的这些想法,他只是坐在桌子底下,不断地画着。他用画画来寻求童年的快乐,用画面来表达他的情感。他的画充满了童话色彩,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他活在自己的小小的童话世界里,活在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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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完全孤独的。镇上的一个小女孩总喜欢找他来玩,他们一起坐在桌子底下,他画画,她看着他画。有时,她会告诉他想要什么,他会给她画出来。无论她想要什么,他总能给她画出来。他给她画英俊的骑着白马踏着波涛而来的王子,给她画坐落在大海中央的高耸的城堡,给她画海底的美丽的小人鱼世界:火焰一样红的珊瑚,蓝得透明的矢车菊花瓣,半埋在沙子里的铁锚,四周围绕着珊瑚的琥珀一样透明的水底宫殿。他画她坐在宫殿中央,透过水晶一样的窗户看着火红的花朵。

在他给小女孩画的画里,女孩的眼睛总是不成比例的大,既清澈见底又散发着五彩的光芒,既纯洁无暇又透着无限的忧伤,好像他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长大,小女孩会离开小镇,离开他,但是会在遥远的地方想起他来一样。而他呢,会像母亲希望的那样,留在小镇,守着这间咖啡屋,画他自己的画。
 
最后编辑:
沙发,发现拥抱哥比较注重眼睛的描写,也是的,眼睛是灵魂之窗,透过眼睛看本质。

BTW, 这幅画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两个剥了外壳涂上金黄色的椰子。:p
 
沙发,发现拥抱哥比较注重眼睛的描写,也是的,眼睛是灵魂之窗,透过眼睛看本质。

BTW, 这幅画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两个剥了外壳涂上金黄色的椰子。:p
还真像椰子,我喜欢这幅画的色彩
 
海边狂野,小镇安详,咖啡屋艺术,非常浪漫,引人遐想。
 
海边狂野,小镇安详,咖啡屋艺术,非常浪漫,引人遐想。
先开个头,慢慢来。最近写得比较慢。想把这篇写成一个唯美,浪漫,诗意,伤感的小说,以简单的小镇来对抗繁琐的世界,以单纯对抗复杂。
 


海边小镇上的莫扎特这个称号,是《时代周刊》的一个评论家送给他的。

他原本出生在H城,六岁的时候,他的生母在医院陪伴病了的父亲。一场飓风袭击了H城,他上了医院疏散病人的一辆大巴,生母下车去搀扶坐在轮椅上的父亲的时候,飓风来了,大巴匆忙地关上门开走了。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了他亲生父母的消息,他们应该是在飓风中双双遇难。一个女人在大巴上带着他逃难,他把女人当作自己的妈妈一样依赖。他们的大巴掉进海里,后来他们又被海水围困在路边的一个小屋子里,最后被一架直升飞机救出。劫后余生,女人领养了他,带着他来到了海边小镇,开了一个咖啡屋谋生,成了他的养母。女人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的看待,比他的亲生父母对待他还好,成了他的真正的母亲。

在咖啡屋里,母亲忙的时候,他就自己坐在桌子底下玩玩具,把桌子底下的空间,当成自己私密的空间。有一天他在地上捡到了几只彩笔,就拿了一张白纸趴在桌子底下画画。等他画完了,拿出来给母亲看时,母亲无法相信是他自己画的。母亲在大学是学媒体的,也爱好艺术,她看着他的画,立刻感觉出了他是一个在画画方面有特别天赋的孩子。母亲放手让他发挥自己的天赋,让他随便去画,从不在任何方面约束他,同时也不在意他的学习成绩,也不督促他做作业,只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别的孩子放学后忙作业的时候,他坐在咖啡屋的桌子底下专心的画画。

一开始母亲担心他总是钻在桌子底下画画,会养成孤僻的性格,因此总是鼓励他画一会儿,就出去跟别的孩子玩耍一会儿。而他,好像天生的孤僻一样,跟别的孩子玩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玩一会儿就跑回来接着坐在桌子底下画画。因为曾经在飓风来袭时掉入海里,随后又失去亲生父母造成的心理影响,他总是对外界有些恐惧,害怕灾难会随时降临。在桌子底下,他会觉得更安全些,那里是他的一个安静的世界,一个可以把自己和外界隔开的安全的世界。他在桌子底下坐着,观察着咖啡馆这个小小的世界,在这里他看见来来往往的人们,听见他们的谈话,有时不经意的还能窥见他们的一些小动作。他既有天分,又有大量的时间画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而且画画的时候他既专注又耐心。几年之间,他无师自通,随手画出来的画胜似大师的手笔。


秋天的落叶缤纷的时候,一位画家背着画架坐着灰狗来到了小镇。画家住在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小旅馆里,每天白天在海边写生,晚上到咖啡屋来喝咖啡,跟镇上的女人们聊天。画家个子矮又秃顶,长得有些像毕加索,画得画也有些像毕加索,让人看不懂。画家把白天海边的写生拿给咖啡屋的女人们看,女人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左看右看,都说画得一点儿也不像海,倒像是游泳池。画家是从纽约来的,虽然看上去画的画都不怎么样,但是听说在纽约有自己的画室,在纽约的艺术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作品受到一些富人们的收藏,而且谈吐幽默,带着艺术家的气质,会讲很多大城市的逸闻趣事。

咖啡屋里的小镇人都很喜欢这个远道而来的画家,除了他。他从桌子底下第一眼看见画家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个画家,因为画家有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一迈进咖啡屋,眼睛就在忙着招呼客人的母亲身上转来转去。他看见这个画家的手不老实地摸了母亲的腿一下时,就更厌恶画家了。但是母亲显然并不在乎。母亲年轻,但过去因为打海洛因太多,毁了自己的身体,不能生育,面容也憔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很多。她一个人很孤单,偶尔有住在旅馆里的男人晚上来咖啡屋跟母亲献殷勤,想跟母亲睡觉。母亲从来不拒绝。咖啡屋关门后,男人留宿在咖啡屋二层的母亲的卧室里,天亮后离开。没有人再回来看过母亲,除了一个医生。医生总会来看她,因为医生知道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医生曾经有一次跟母亲求婚,母亲拒绝了。找个健康一些的姑娘吧,母亲说。你知道我活不了几年了。在那之后医生跟别的姑娘结婚了,再也不出现了。母亲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她没有抱怨,也不会去想那些男人。母亲知道自己的生命很快就会走到尽头,她并不指望有谁会真的跟她好,她只是顺其自然的过着最后的日子。

画家倚靠在柜台前跟母亲谈艺术,谈戏剧,谈绘画,谈电影,谈小说。画家很能说,讲起话来滔滔不绝,讲得都是他听不懂的话。母亲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倾听画家讲得那些事儿,不时露出赞赏的微笑。画家的注意力都在母亲身上,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画家在的时候,他藏在桌子底下画他的画。他厌烦那个画家,只要画家在,他都躲在桌子底下不肯出来。就像过去有男人想跟母亲睡觉时一样,晚上咖啡屋关门时,母亲先让他回自己的卧室去睡觉,然后把画家带回她的房间里。画家在母亲的卧室里的时候,他站在卧室的窗口,看着外面的黑黑的夜,盼着黑夜早些过去。有几次他夜里被母亲房间里的响动惊醒,但是已经习以为常,会把被子拉到头上继续睡觉。


画家临走前的那一天,终于注意到了他。画家要上灰狗离去了。在等着灰狗的时候,画家把行李箱和画架放在咖啡屋的门口,走进屋里来跟母亲告别,说要回纽约了。他依旧躲在桌子下画画,不肯出来。画家走到桌子边,弯下腰跟他打招呼,跟他告别,看见他正在画一双大大的湛蓝的眼睛。那是他喜欢的镇上的那个小女孩的眼睛。小女孩是镇上唯一能跟她玩到一起的人,她从来不嫌弃他笨,也不嫌弃他自闭,她喜欢他给她画的那些画。她在他身边坐着看他画画的时候,他觉得心里很踏实,有一种无名的快乐,画得画也明亮起来。他用的颜色很纯,画上的那只眼睛是透明的,带着难以形容的纯真。最让画家惊奇的是,他不打草稿,不用橡皮。画笔所到之处,线条分明,明暗相间,每一笔看似随意,其实都恰到好处。这张画和他画画的方式打动了画家。

画得太棒了,画家弯腰看了一会儿后惊讶地对母亲说。真不可置信,简直是天才。他在小镇上太可惜了,会埋没他的。纽约有最好的画廊,有最好的艺术评论家,有很多有钱又喜欢艺术的富人。我可以把他带到纽约去,把他的画介绍给各个画廊和评论家,介绍给那些富人们,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画,买他的画。人们一定会喜欢他的画的。

谢谢你,母亲谦卑地说。但是不用了,我就想让他在小镇上待着,我们这样挺好的。

你不想让他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吗?画家继续坚持说。他有这样的天分,只需要有人把他推荐给合适的人,让人们能够认识他,承认他,接受他。这个世界庸才太多,天才太少,像他这样的一定会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画家的。我把他带到纽约去吧,纽约和巴黎是出艺术家的最好的地方了。

真的不要,母亲低声说。我不想让他离开我,不想让他去纽约。

你想跟我去纽约吗,孩子?画家低下头来问他说。那是一个大城市,一个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地方。你知道毕加索的一幅画值多少钱吗?上亿美元。有一天你会很有钱,很有名,钱多得超过你的想像,会有最好的房子,最好的游艇,一切你想要的都会有。你想跟我走吗?

不,他把画上的最后一笔画完说。我只想跟妈妈在这里,在这个咖啡屋里。

画家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正在进站的灰狗,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画家知道,他还小,等他有一天大了的时候,一定会想去外面的那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去看一看的,没有一个人在那个世界里不被迷失的。画家把自己的名片留给他,告诉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想离开小镇,可以去画家自己在洛克菲勒中心开的画廊,那里随时会欢迎他。

画家没有能带他走,但是把他刚画完的那张有着一只清澈透明的大大的眼睛的画要走了。


画家回到纽约之后,在一个艺术沙龙上把这件事情跟《时代周刊》的一个编辑聊起。编辑觉得很有意思,想看看画。画家第二天让人把画送到了《时代周刊》编辑部。编辑们请了经常给周刊写艺术评论的一个资深评论家来看他的画。

这不可能是一个九岁的孩子随手画的,评论家眯着眼仔细地端详着他画的那幅湛蓝的天真的眼睛说。构图无懈可击,线条简练,色彩丰富而精美。光和色非常和谐,在眼神里注入了很多主观的感情,抓住了眼睛最美的瞬间,让刹那成为永恒。虽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技法,但是整体感觉有自己的风格,独创一派。这是一幅可以挂到大都会博物馆里的画,绝对不可能出自一个小孩之手。

那只好请你去小镇上考察一下了,编辑说。如果是真的,可以考虑下一期在艺术版面专门介绍一下。现在骗子太多,天才太少,如果真能挖掘出一个天才来,也是我们对世界的一大贡献。


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评论家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戴着一顶灰色的帽子,专门坐灰狗风尘仆仆地来到小镇。评论家从灰狗上下来,看了一眼风景如画的小镇上的秋色,抖落一下身上的雨水,跟着其他的游客冒着雨推开厚重的橡木门,走进飘逸着浓郁香气的咖啡屋。

评论家像一个普通的到小镇上参观的游客一样,排队上洗手间,排队在咖啡屋里要了一杯咖啡,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一边静静地看外面的雨景,一边等着母亲闲下来。窗外金黄色的落叶铺满了船型咖啡屋前的小径,一簇一簇的蓝色的黄色的白色的野花四处开放着,雨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椭圆形的窗户玻璃上,一艘小船在迷蒙的海上航行,灯塔巍然屹立在雨中,海鸥在低压的云层中时隐时现。红色的沙滩因为雨水浸润的缘故,显得有些暗褐色。一丛带刺的山楂笼罩在雨雾之中,火红的山楂像是一颗颗玛瑙做成的珠子。

太美了,评论家心里暗想。以后退休了可以考虑到这里来。

等母亲招呼完所有的客人后,评论家走到柜台边,跟母亲聊了一会儿天,夸奖母亲煮的咖啡味道纯正,比纽约的咖啡店的好喝。母亲很高兴,热情地向评论家介绍着小镇上的风景,推荐评论家去海边走走,看看雨雾中的灯塔和沙滩。评论家喝着热热的浓郁的咖啡,有礼貌地点着头。

听说这里有个小孩画画很好,评论家貌似不经意地说。是你的孩子吗?

是我儿子,就在那里,母亲指了一下一个桌子的底下。店里只有我一个人照顾客人,忙的时候经常顾不过他来。他从小喜欢坐在桌子底下自己玩,现在还是习惯坐在那里,无论玩还是画画。

我可以看看他画画吗?评论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可以,母亲带着笑说。

评论家端着咖啡走过去,在桌子边蹲下来,看他坐在桌子底下画画。评论家蹲在他身边看着,像是聊天一样问他何时喜欢上的画画,何时开始画画,并且当场出题,问他可不可以画一幅沙子上的城堡。他拿着彩色的蜡笔,信手在白纸上涂去,几乎毫不思索,也从不修改,从不重复。几只彩色的蜡笔像是传说里的魔笔一样,不一会儿就在白纸上画出了一幅逼真的沙子堆成的城堡。评论家看着他画的时候,杯子里滚烫的咖啡倾斜着撒了出来,撒了一脚面都没有发觉。


简直是莫扎特第二。评论家回到《时代周刊》之后,瘸着被烫伤的脚对编辑们说。我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看见过任何一位画家----包括最伟大最著名的画家---能够像他这样一挥而就,不用修改就完成一幅绝美的作品。

评论家把他暗自采访来的一切,都写在《时代周刊》刊发的一篇文章里,标题就叫《小镇上的莫扎特》。文章说,如果世界上真有天才的话,那他无疑是天才儿童之一。他既没有名师指点,也没有进过专门的艺术学校,但是他的画就像是印象派大师莫奈的画一样色彩朦胧而充满神奇,无拘无束,充满小镇的清新的空气,带着儿童特有的幼稚和童真。更绝的是,他画画时不打草稿,也不修改,就好象那幅作品早已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他的手只需像打印机一样把画打印出来就成了一幅精美的杰作。这简直就像传说中的莫扎特谱曲,上帝把曲子早已放在上帝的宠儿的脑子里,他只需用双手演奏出来就可以了。
 


小镇上的人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小镇上出了一个天才人物。

冬天凛冽的寒风第一次从海面上吹到船型咖啡屋,在舷窗一样的窗口上吹出一溜晶莹的冰花的时候,母亲收到了画家寄来的一期《时代周刊》。刊物的封面是那幅蓝色的清澈的眼睛,清澈得像是可以看见底上散落的硬币和游动的鱼的溪水。随着刊物寄来的是一封信,画家说《时代周刊》的文章给小镇上的天才画家敲开了门,他愿意作为代理,把画推销给纽约的艺术品收藏家,能够让她富起来,让她的儿子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的成功的画家。母亲没有声张,悄悄地把杂志藏了起来。她给画家回信说,感谢画家的好意和帮助,只是她的生命无多,只想跟儿子在小镇上有个安静的生活,渡过生命的最后几年,别的就不奢求了。

虽然母亲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时代周刊这件事儿,但是它还是像一件轰动的新闻一样在小镇上传开了。


第一个来咖啡屋道贺的是镇长,手里卷着那一期《时代周刊》。

镇长到H城去见省长,在省府的会客室里坐着的时候,看见了这期杂志。省长告诉镇长说,小镇的底下可能储藏着巨大的石油储量,壳牌石油公司准备派一些勘探工程师去小镇,挖一口井来验证。想想看吧,省长兴高采烈地对镇长说,要是壳牌在小镇投资,把小镇搞成一个石油基地,今后你们小镇就富足起来了。我们能靠小镇收多少税和执照费,赚多少钱啊。省府这么多年来一直为高居不下的赤字发愁,今后就能靠小镇上收来的税抹平赤字了。

省长接着问了小镇上的一些情况,询问镇上有多少人口,讨论了一下如果石油公司进驻小镇,镇上的人怎么办,最后夸奖镇长说,小镇上人杰地灵,不仅风景美丽,而且出人才,小画家都上了时代周刊了。镇长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周刊的封面的画,听省长这么一说,赶紧拿过杂志来,仔细把里面的文章读了一遍。

从省府回来的路上,镇长手握着杂志,心潮澎湃。想着小镇上以后可以用观看天才画家作画来作为旅游的一个热点吸引游客,同时如果壳牌来小镇钻井的事儿成真,小镇今后变成石油基地,石油美元滚滚而来,那能够赚多少钱。靠着收上来的税和政绩,今后竞选省长的路就算铺平了,也许从此以后官运亨通,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政治家呢,镇长心里盘算着。


回到小镇上之后,镇长没回自己的家,先去了咖啡屋。镇长进到咖啡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咖啡屋里人不多,只有几个小镇上的人坐在屋里聊天。镇长是个很懂得拉拢人心的人,他进屋后跟每个人都满脸笑容地打招呼,告诉人们说他刚见了省长回来。镇长是一个出名的话篓子,天生的一张爱说话的嘴,从落地呱呱大哭之后,嘴就没有闭上过。人们说,要想让镇长把大嗓门闭上,得有人拿线来把嘴缝上。因为镇长的大嗓门,镇里选举的时候,没人敢跟镇长竞争,因为镇长一嗓子能从镇子的北头喊到南头,比教堂的钟声都响亮。

有什么好消息吗?有人看见镇长的涨红的脸问镇长说。

有好消息,非常好非常好的消息,镇长站在咖啡屋中央大声说。

镇长把省城听来的壳牌石油公司要派工程师来小镇勘探石油的消息添油加醋地传达给了咖啡屋里人,好像明天石油公司的人就会到小镇,后天井架就会立起来,大后天石油就会滚滚而出一样。每个人听了镇长的话都激动起来,都在幻想着小镇上的房子和土地的价格会立马飞涨,心里悄悄盘算着怎样从石油公司手里赚一笔钱。人们不断地问镇长各种石油勘探问题,镇长代表壳牌公司笑容可掬地回答着,俨然是一个钻井专家,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母亲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说,只在柜台后面静静地听着,擦着一个个咖啡杯子。

还有一个好消息,镇长回答完石油勘探问题后大声宣告说。我们小镇人杰地灵,不光风景美丽,地底下有丰富的资源,还出了一个天才画家。

咖啡屋里的人的眼睛都聚集在镇长身上,不知道镇长在讲什么。镇长不慌不忙地走到柜台前,把卷在手里的杂志摊开来给母亲看。

你知道你儿子的画上了《时代周刊》封面了吗?镇长故意提高了声音说。这上面说了,他是咖啡屋里的莫扎特。太了不起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咱镇里居然能出一个天才画家。

知道,母亲平静地继续擦着杯子说。前一段就收到这期杂志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一声呢?镇长把杂志封面举起来转着圈让大家看着说。你知道什么人才能上得了这个杂志的封面吗?那都是世界级有影响的人物啊。这里面的文章不光讲了你儿子,也讲了我们这个小镇,说这里是一个面临大海,自然风景独特,非常安静美丽的小镇。有三百公里长的海岸线,东西便宜,旅游的人也不多,这是对我们小镇多好的免费宣传啊,花一百万广告费也买不到这么好的宣传。大家相信我,以后一定会有很多游客要来我们小镇旅游,欣赏小镇风景我们小镇,观看小画家作画。我给你们念念文章上是怎么说的吧。

镇长大着嗓门吐沫横飞地把《时代周刊》的文章当众大声朗诵了一遍,声音大得恨不能连海上经过的游轮和天上经过的飞机都听见了。

你看你看,我们小镇上出了这么好的一个画家,连省长都早就知道了,我还被瞒在鼓里,一直不知道。直到今天省长跟我说起,我才看到这个杂志。我白是一镇之长,天天来咖啡屋,怎么都没有发现呢?小画家呢?小画家在那里呢?我要告诉他,他是一个天才。

人们的目光扫向了桌子底下露出来的一只小腿。他依旧钻在桌子底下画他的画,专注地画着,像是聋了一样,全没有听见镇长在激动地讲着什么。镇长向着桌子走去,在桌子边站住,弯下腰,伸手去拍他的肩膀。镇长的手被急匆匆地从柜台后面跑出来的母亲拦住了。

他还小,让他好好画他的画吧,母亲说。他不是天才,他只是性格孤僻,愿意自己安安静静地画画而已。太夸他只能害了他。什么小镇上的莫扎特?莫扎特又怎么样呢?不是年纪轻轻的就悲惨的死了吗?我不要我的儿子是天才,我只要他能像一个普通的人一样,在小镇上平平安安地过一份无忧无虑的生活,做他自己喜欢的事,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自从镇长在小镇上给大家朗读了《时代周刊》的文章之后,小镇果然像镇长预言的那样,游客们突然增多了。游客们从拥挤的灰狗大巴上下来,在小镇上到处拍照,然后进到咖啡屋里来,看他坐在桌子底下画画。

他成了小镇上旅游的一个节目。镇长亲自撰写的小镇旅游介绍上,用大字列着参观咖啡屋里的莫扎特这一项,旁边是船型的咖啡屋的照片和他坐在桌子底下画画的照片,还有那一期时代周刊的封面。这个旅游项目很受游客欢迎。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看过那些大师们作画的呢?那些出名的画家都是藏在关闭的画室里作画,不让任何人打搅。也正因为此,所有到小镇上旅游的人,几乎都会到咖啡屋来买一杯咖啡,弯下腰看他坐在桌子底下画画。这个旅游项目还有一个好处,幸运的人能够最后把他的画拿走。传言说有个人把拿到的他的一幅画卖给了洛克菲勒家族的一个收藏家,一夜暴富,跟中了头彩似的。

因为这个传说,母亲的咖啡屋生意更加兴隆了,小镇也名扬在外,游客连年大增,连到小镇的灰狗都不得不增加班次,由一天一趟增加为一天三趟,后来增加到每隔一个小时一趟。灰狗拉来一车一车的游客,他们下了车,就直奔咖啡屋来,等着他画完画后看谁能拿到画。来咖啡屋的人多了,有的时候要在咖啡屋外面排起长队,像是节日参观免费的博物馆似的,要走了一拨人才能再放一拨人进去。进门的人,先在门口拿一张号,等他画完了之后,由镇长亲自摇号,把画赠送给中奖的人。拿到画的人兴高采烈,梦想着这幅画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没有拿到画的人也像是看了一场演出一样,高高兴兴地来,高高兴兴地离去。有的人在咖啡屋前拍照留念,有的人站在他画画的桌边合影,有的人去看镇上的灯塔和沙滩。

只是他对外面发生的这一切都不知道。不论外界如何嘈杂,他很少说话,只是坐在桌子底下专心地不紧不慢地一笔一笔地画着。一个一个童话世界像是乐曲一样不断地随着他的画笔流出来。海底下生锈的埃菲尔铁塔,云层上透明的水母,贴在飞机肚子上的巨大的海星,珊瑚礁围绕的海底宫殿里的白雪公主,被水草绊倒的小矮人,手里抓着金枪鱼的王子,还有他喜欢的那个小镇上的女孩的眼睛。他总是画她的清澈透明的眼睛画不够。小女孩做完功课就来找他,跟他一起坐在桌子底下看他画画,她让他画什么,他就画什么。她想要什么,他总能画得出来。


你给我画个爱情吧,小女孩有一次对他说。

周围看他画画的游客们全都笑了起来。爱情你怎么画呢?他们都伸着脖子,好奇地等着看他画爱情。

他没加思索就画了一个沙砌的城堡。倾斜的沙滩上耸立着一个壮观的城堡,城堡有带着箭垛的高墙,有宽敞的大门,有美丽的院子,有大大小小的房屋,有曲里拐弯的走廊,有能看到海面的瞭望塔,有流淌着海水的护城河,有跨过河的沙桥。城堡是金沙做成的,墙壁上的沙子一粒粒的闪耀着金光。

这是城堡,不是我要的,小女孩看着画嘟囔着嘴说。

妈妈说爱情就是沙做的城堡,他的手指抚摸着城堡上的一粒粒沙子说。你要在沙滩上花很多很多时间才能做出一个你想要的城堡。它很美丽,看着也很坚固,但是一脚就能够踩塌。

游客们笑着的嘴僵硬住了,他们不笑了。他们转过眼去看着母亲,母亲只是在柜台后面低着头平静地擦着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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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文中描述镇长的特点,让我想起了我一个非常CLOSE的朋友,他的一个好朋友是美国纽约州的一个镇长,平时跟人的打交道呀什么的,真的很能说会道,看上去很和善,在一次出席朋友的亲戚的婚礼上,还跟他同一桌呢。

但我朋友告诉我,这老头子实际上是小气的。
 
沙发。

文中描述镇长的特点,让我想起了我一个非常CLOSE的朋友,他的一个好朋友是美国纽约州的一个镇长,平时跟人的打交道呀什么的,真的很能说会道,看上去很和善,在一次出席朋友的亲戚的婚礼上,还跟他同一桌呢。

但我朋友告诉我,这老头子实际上是小气的。
美国总统也未必大气啊。。。听说肯尼迪年轻时出门经常不带钱包,管朋友借钱,过后还忘了还。
你就别指望镇长能送你一个相机了。。。。。
 
美国总统也未必大气啊。。。听说肯尼迪年轻时出门经常不带钱包,管朋友借钱,过后还忘了还。
你就别指望镇长能送你一个相机了。。。。。
要是做到啃泥地的份上,出门用得着带钱包吗?他要是向你借钱,那还不是你的荣幸。:monster::t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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