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鸢娓》

46

瞿陌松一下子找了4份工,除了周末的晚上在Alberni街帮人停车,他还在市郊的一家韩国人开的超市里当理货员,此外他也在网上登广告为人提供接送机场和搬家的服务,间或中午也在学校的Cafeteria打扫卫生。


每次下夜班,瞿陌松经过空旷的城市,都觉得自己正行走在一个只有电影中才会出现的荒城里,一切都静止了,图片一样的没有了脉息。白天里繁忙不堪的道路过了午夜被自动切换成一条条鬼街,无数昏黄黯淡的鬼眼,一颗接着一颗向寂静无声的街道投下苍老而疲惫的眼波,将衰老破旧的房屋,字体各异的招牌映照得恍恍惚惚,影影绰绰。


午夜后的城市如同陷入沉思中的老人,带着浓重的鼻息,费力的喘息着,为了证明他一息尚存,红绿灯有序的轮番亮起,但所有的生命迹象在这时已经降到了最低点。无数的回忆都在梦魇般鲜活起来,这是一个灵魂错乱交集的时刻,透明的记忆在光影中再一次重生,将大街小巷当作了舞台,将高墙矮院当作露台的银幕,让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一幕接着一幕回演,10年前,50年前,100年前死去的人们都在时间岩层中重叠相遇。曾经的灯红酒绿,曾经的人间悲喜,都如约而来。


瞿陌松的车就像一条穿过黑海的银色小鱼,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街口,经过一个又一个尽情演绎着的故事,它们中有快乐的,有伤心的,有痛苦的,有纠结的,海妖般的歌声的夜色中流淌,开始是欢愉的,美妙的,渐渐地演变成不甘心,不情愿,不能释怀的苦涩呻吟,世间万物从来都是新人笑,旧人哭,曲尽人终之后又是一番歌舞升平。可惜已经没有人能够读取埋藏在城市那颗巨大头颅中苍凉回忆了,它们只能在萧索黯淡的光影中起舞,一直到晨光隐现,才拖着疲惫的舞步败兴离开,寄望于下一个夜晚的降临。


有人说遗忘是上帝给人类最好的礼物,但是遗忘又何尝不是世间最残酷的?


瞿陌松忘的了艾媛媛吗?本来他以为他永远也忘不了她的,可是现在他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去思念艾媛媛了。过去那些本来用来想念艾媛媛的时间被工作填得满满的。每天都那么忙那么累,恨不得有48个小时才够用,回到家常常已经是凌晨,他顾不上洗漱就一脑袋扎在枕头上昏昏睡去,连一个梦都来不及做,又被闹钟摇醒,开始新一天的劳碌。

自从那天离开后,瞿陌松强迫自己将艾媛媛的一切埋藏起来,装进上锁的保险箱,轻易地瞿陌松不再愿意将锁打开。虽然他还不能忘记保险箱的密码,还常常有冲动去打开保险箱看一看她,但是他只要不给自己去想念她的时间,她是不是也会和世间一切终将过去的记忆一样被遗忘在岁月的深海?不过街上相互簇拥着的情人,或是偶尔几个和艾媛媛一样爱笑的女孩都会让瞿陌松有片刻的失神,爱情是一种气味,即便爱已经离去,可是任何一丝熟悉都会又一次将爱唤醒。


今天白天,瞿陌松的车上铺着一块不用了的大床单,然后将大大小小的行李堆满了后座。昨天他接到电话预约帮一大家子人拖行李去机场,从家里出来,接上客人的行李,外加堵车,还有路上来回,加起来也有将近3个小时了,可是昨天在电话里,对方一个劲儿的砍价,明明市价是50块,对方只愿意出35块,口气十分强硬。瞿陌松做机场接送没有多久,但是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门槛和技术含量的恶性竞争行业,纯靠拼价格,谁让瞿陌松没有选择呢,他宁可降价也还是接了这一单。


回来的路上,瞿陌松的车被堵在路口,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孩举着牌子在马路中间的路基上走来走去。她戴着黑色的小礼帽,染成黄色的头发,红白相间的格子衬衫,高腰短裤,黑丝袜和及脚踝的土黄色高邦靴。女孩站在来往车辆密集的马路中间,手里举着一个用DONUT盒子翻过来的白色一面,歪歪扭扭地写着:“I need money for food and travel.”

每当红灯亮起,女孩就有了机会,看见有人摇下车窗招招手,女孩就会像只黑蝴蝶一样,在车子的夹缝中钻进钻出,敏捷地接住车窗里探出来的钱。


不一会儿,女孩儿往瞿陌松的车边走来。尖尖的下巴,苍白的小脸,除了身材细弱,像个高中生。不知为什么,瞿陌松有种感觉,觉得她的眉眼肖似艾媛媛,只见那个女孩儿的眼睛挨个儿的瞟向每一间驾驶室,虽然她竭力保持镇定,但不安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的恐慌和稚嫩。

“应该是个离家出走的高中生吧!” 瞿陌松心痛的想,不由自主地摇下车窗,对女孩儿招招手,将钱包里所有的50块不到的现金都给了她,女孩儿小声地说谢谢,瞿陌松利用这个机会,赶紧说:“拿着钱快回家吧,街上不安全!”女孩儿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街口的绿灯亮起来,后面的车按响喇叭,催促瞿陌松离开。瞿陌松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看着后视镜,直到那个女孩的身影彻底被淹没在车海之中。



爱了,就是有了一个牵挂。那个人的身影总是盘踞在你的心头,你会每天想到很多遍,仅仅因为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容就将自己越来越冷的心变软融化。

瞿陌松多么希望将爱的酸甜苦辣,最后都化成了一句:“你好吗,有没有想我?”而这时, 最让他开心的莫过于艾媛媛微笑着说:“当然,我一直都在想着你,想得心都痛了。”


但是,瞿陌松苦笑着摇摇头,心头的酸涩苦闷都变成了绝望,他不想再骗自己了,她不爱他,她一定没有想他!否则她怎么会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连一声问候都没有?这些天他经历了很多,赢得中介押金的喜悦,在贫民窟的租房见闻,每天的工作见闻,但是她从来不闻不问。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只会粘着女友的男孩,他正在经历一场蜕变,从一个幼稚的男孩变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但是她什么也问,什么也不知道。


市郊的道路被黑暗所吞没,万籁俱寂,车轮压在碎石头路上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冷不丁的从路边蹿出一个黑影,也不知道是只野猫还是兔子,将胡思乱想的瞿陌松吓了清醒过来。情急之下,他急打方向盘,车子失控地向路边的树丛冲了过去,瞿陌松还没来得及踩刹车,就已经一头扎进了树丛后面的暗沟,车子失控的往沟下滑去,一直滑出去老远,撞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才停了下来。瞿陌松惊魂未定,只感到脖子和胸口都是汗,车灯歪歪斜斜地将光柱投向的杂乱无章的草丛。


一个念头跳了出来,如果此时此刻,他死了,会有人知道吗?会有人在意吗?会有人牵挂吗?艾媛媛呢,她会伤心难过吗?会哪怕为自己掉几滴眼泪吗?
这两节把瞿陌松经历家庭变故和人生挫折的心境描写得很详细。文笔也很细腻和犀利。


瞿 陌松的车就像一条穿过黑海的银色小鱼,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街口,经过一个又一个尽情演绎着的故事,它们中有快乐的,有伤心的,有痛苦的,有纠结的,海妖般的 歌声的夜色中流淌,开始是欢愉的,美妙的,渐渐地演变成不甘心,不情愿,不能释怀的苦涩呻吟,世间万物从来都是新人笑,旧人哭,曲尽人终之后又是一番歌舞 升平。可惜已经没有人能够读取埋藏在城市那颗巨大头颅中苍凉回忆了,它们只能在萧索黯淡的光影中起舞,一直到晨光隐现,才拖着疲惫的舞步败兴离开,寄望于 下一个夜晚的降临。”这一段写得很传神,借助城市来描写人的心情。心情不一样,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喜欢“埋藏在城市那颗巨大头颅中苍凉回忆”这样的给人印象深刻的句子。

“陌松一下子找了4份工,除了周末的晚上在Alberni街帮人停车,他还在市郊的一家韩国人开的超市里当理货员,此外他也在网上登广告为人提供接送机场和搬家的服务,间或中午也在学校的Cafeteria打扫卫生。” “过去那些本来用来想念艾媛媛的时间被工作填得满满的。每天都那么忙那么累,恨不得有48个小时才够用,回到家常常已经是凌晨”, 如果他要是真的工作这么忙的话,是做不了接机这样的工作的,因为接机是要赶别人的时间。

“将钱包里所有的50块不到的现金都给了她,”我觉得这个不太现实。要是过去他有钱的时候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他有房租和生存的压力,能够给几个Quater或者几块钱就很不错了,他不该这么大方的。
 
老八勤奋!赞一下

越来越喜欢瞿陌松这个孩子了倒是。不过我觉得能再这么巨大变故面前,做得这么有头脑,又肯奋斗吃苦的男孩,最后不像是会杀了艾的那种极端。我原先以为,他受不了变故,怨天尤人,然后艾又挖苦他,做事刺激他,那他走极端还可能。现在看着,这孩子其实挺不错的,也能明白生活的不易,而且挺能屈能伸的,就算再爱艾,也不像是疯狂走极端的人。

不过感觉艾还是适合老默。。。。
对啊,后来不是大家都反对走极端吗...纠结的,励志的,悲伤的,遗憾的可能会更写实
 
这两节把瞿陌松经历家庭变故和人生挫折的心境描写得很详细。文笔也很细腻和犀利。


瞿 陌松的车就像一条穿过黑海的银色小鱼,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街口,经过一个又一个尽情演绎着的故事,它们中有快乐的,有伤心的,有痛苦的,有纠结的,海妖般的 歌声的夜色中流淌,开始是欢愉的,美妙的,渐渐地演变成不甘心,不情愿,不能释怀的苦涩呻吟,世间万物从来都是新人笑,旧人哭,曲尽人终之后又是一番歌舞 升平。可惜已经没有人能够读取埋藏在城市那颗巨大头颅中苍凉回忆了,它们只能在萧索黯淡的光影中起舞,一直到晨光隐现,才拖着疲惫的舞步败兴离开,寄望于 下一个夜晚的降临。”这一段写得很传神,借助城市来描写人的心情。心情不一样,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喜欢“埋藏在城市那颗巨大头颅中苍凉回忆”这样的给人印象深刻的句子。

“陌松一下子找了4份工,除了周末的晚上在Alberni街帮人停车,他还在市郊的一家韩国人开的超市里当理货员,此外他也在网上登广告为人提供接送机场和搬家的服务,间或中午也在学校的Cafeteria打扫卫生。” “过去那些本来用来想念艾媛媛的时间被工作填得满满的。每天都那么忙那么累,恨不得有48个小时才够用,回到家常常已经是凌晨”, 如果他要是真的工作这么忙的话,是做不了接机这样的工作的,因为接机是要赶别人的时间。

“将钱包里所有的50块不到的现金都给了她,”我觉得这个不太现实。要是过去他有钱的时候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他有房租和生存的压力,能够给几个Quater或者几块钱就很不错了,他不该这么大方的。
拥抱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啊!
但总不能说“瞿陌松在钱包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几个Quater递给女孩...."那也太有损松同学的刚刚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了,不过还是修补了一下....搬家是肯定干不了,改成在节假日接送机场还是可以的哈...:p
 
老八勤奋!赞一下

越来越喜欢瞿陌松这个孩子了倒是。不过我觉得能再这么巨大变故面前,做得这么有头脑,又肯奋斗吃苦的男孩,最后不像是会杀了艾的那种极端。我原先以为,他受不了变故,怨天尤人,然后艾又挖苦他,做事刺激他,那他走极端还可能。现在看着,这孩子其实挺不错的,也能明白生活的不易,而且挺能屈能伸的,就算再爱艾,也不像是疯狂走极端的人。

不过感觉艾还是适合老默。。。。
没看出来俺相好滴在给陌松求情吗?你放他一条励志生路吧,媛媛也给你找到好地方了,物质女孩遇到真爱,回头是岸,“虚浮”浪子,收心敛性,终成正果!
 
拥抱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啊!
但总不能说“瞿陌松在钱包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几个Quater递给女孩...."那也太有损松同学的刚刚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了,不过还是修补了一下....搬家是肯定干不了,改成在节假日接送机场还是可以的哈...:p
给一半也中,只因为这姑娘眉梢想一点媛媛,他就把家底败光,你是说他太爱瑗瑗了?
 
没看出来俺相好滴在给陌松求情吗?你放他一条励志生路吧,媛媛也给你找到好地方了,物质女孩遇到真爱,回头是岸,“虚浮”浪子,收心敛性,终成正果!
人自助,而后人助之嘛,看这角色那么努力,咱就让老八给他某个好出路。呵呵,感觉作者这样掌握生杀大权,真牛叉。
 
拥抱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啊!
但总不能说“瞿陌松在钱包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几个Quater递给女孩...."那也太有损松同学的刚刚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了,不过还是修补了一下....搬家是肯定干不了,改成在节假日接送机场还是可以的哈...:p
跟《罗马假日》里的派克学,先掏出钱包来一看,里面有五十,拿出一张十元的要递给女孩,然后想了一下还要交房租,换成一张五元的。。。。
那种场合,工薪族给五元也就不错了,就别说这穷学生的了。
 
给一半也中,只因为这姑娘眉梢想一点媛媛,他就把家底败光,你是说他太爱瑗瑗了?
没错,格格理解的对,我本来是想从这个角度来说明松同学对艾媛媛爱得很深,对长的象她的人爱屋及乌....
MARK一下,后期这里需要再润色润色。
 
最后编辑:
跟《罗马假日》里的派克学,先掏出钱包来一看,里面有五十,拿出一张十元的要递给女孩,然后想了一下还要交房租,换成一张五元的。。。。
那种场合,工薪族给五元也就不错了,就别说这穷学生的了。
还真是,这样处理这个细节绝对强啊,已经改了,谢谢拥抱!
 
最后编辑:
电梯终于还是动了起来,吱吱嘎嘎的,好像是个得到了骨质疏松的老年人。当电梯终于爬上要去的楼层,满楼道都是炒菜焖饭后的气味,间杂着印度人爱点的熏香,自己好像忽然被空降到了东南亚某个拥挤破败的平民窟。瞿陌松忽然有种要逃的冲动,他异常匆忙的看过房,就对脸色阴晴不定的女主人说:“我还没有想好。”

小资情调很浓的。怎么一下子找一个差别那么大的地方住。劳动人民看到这段会有神么想法。
 
电梯终于还是动了起来,吱吱嘎嘎的,好像是个得到了骨质疏松的老年人。当电梯终于爬上要去的楼层,满楼道都是炒菜焖饭后的气味,间杂着印度人爱点的熏香,自己好像忽然被空降到了东南亚某个拥挤破败的平民窟。瞿陌松忽然有种要逃的冲动,他异常匆忙的看过房,就对脸色阴晴不定的女主人说:“我还没有想好。”

小资情调很浓的。怎么一下子找一个差别那么大的地方住。劳动人民看到这段会有神么想法。
劳动人民说:“凭你写翻了天我也不看,哼,就会瞎编,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多赚点钱....”
 
最后编辑:
45

一个人,一辆车,和一条长得没有尽头的路。


瞿陌松坐在方向盘后,道路在眼前不断延伸,好像是卷转不完的黑色胶带,他是这个胶带上的唯一影像,他的生活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着的噩梦,无论是在白天还是黑夜。


他的豪华公寓签的是长期租约,不能马上就解约。瞿陌松只能在网上登帖子想把房子给转租出去,当天就有人打电话过来联系看房,打电话的人是个移民中介,给办好投资移民的客户找出租公寓,要求是豪华方便,因为对方是老婆孩子先过来,所以不计成本的往好地段贵房租上找,最后瞿陌松的公寓非常幸运的被还在国内的富太太看中。中介过来看了房,二话不说就拍板交押金,瞿陌松刚要松了一口气,中介又打电话来说客户准备直接买房了,不想租了,让瞿陌松退还押金。瞿陌松又气又急,心想自己的时间被耽搁了,弄不好又要等一个月才能把房子转租出去,何况押金都是事先说好的,为的就是防止毁约这样的事情。国内的人做事缺乏契约精神,既然是富人,何必在意这点儿押金?但中介坚持说押金是自己给垫上的,对方根本就不打算承担这个费用,他自然不甘心白白为客户花钱,又看见瞿陌松不过是个国际学生,柿子捡软的捏,闹得不可开交。


过去瞿陌松是不用费心这些事情的,父母随便一个电话就有人鞍前马后的把事情搞定,但是现在父母如同两棵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说倒就倒了,树倒猢狲散,瞿陌松看到了世态炎凉。


过去父母总是叹着气对瞿陌松念叨:“孩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他们总是不厌其烦的手把手教他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但是那时的瞿陌松总是心不在焉,父母永远都在那里,永远都在为自己打点考虑,有什么必要让自己操心呢?现在真的遇到事情,瞿陌松才发现父母的那些教诲还是被他听进去了不少,哪怕是滑过窗台的雨滴,在潜移默化中他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瞿陌松想如果是爸爸妈妈遇到这种事,他们会有什么办法,会怎么做呢?如此一想,瞿陌松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他开始在网上积极寻找收集关于租房合约的各类纠纷案例,和法规条款,又打电话给加拿大的租客协会询问相关事宜,当他最后将完整的法规案例打印出来发给中介,并且附上一句如果对方有异议,他愿意通过法庭仲裁,中介那边彻底哑火了。


这是瞿陌松出国以来第一次全靠自己打的一个大胜仗,他有种胜利的喜悦,觉得自己忽然长大的,他真希望能够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放心,自己可以了, 可以开始承担生活了。


下一步就是去找一个相对便宜的出租屋,瞿陌松在网上海量的租房信息中寻找,没有最便宜的只有更便宜的,第一次他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在挣扎着,在斤斤计较着,而现在自己成为了他们中间的一员。



他拿起电话拨过去,才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仿佛电话的主人正端坐在电话后面,等待着鱼儿上钩。一个女人急促而尖锐的声音破空而来,有点像一个抓住鸡脖子正要下刀的女农场主,瞿陌松有种莫名的不愉快的感觉。不过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瞿陌松对着电脑上的广告问了几个问题。


女人一听是潜在的房客,声音里充气般注入了笑意,她热情地说:“是啊,是啊,房子很干净,是住在客厅里,又大又宽敞,采光又好....我们这里还有两个学生房客,住房间的价格可不是这个价儿....我们这房子风水很好的,过去住在我们这里的几个房客都找到了好工作....”。


瞿陌松按着地址找过去,是温东的贫民区里专门用来出租的公寓楼,外围的水泥墙上爬着绿色的青苔,所有的阳台外围也是绿惨惨的,温哥华常年多雨,气候温和,很多大楼不得不雇佣专业公司每年对大楼外体进行清理,否则一个夏天过下来,大楼就好像穿上了绿色的毛衣一样,被厚厚的绿苔所覆盖。很明显这是一栋疏于管理的大楼。


主人刚才在电话里就嘱咐过说门铃坏了,让他到了以后打电话,瞿陌松拨通电话,女人嘹亮大喊:“来了,来了!你等着啊” 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挂上话筒,瞿陌松又听到那个女人尖利地呵斥声:“老胡,下去开门,看房子的来了....” 感觉女主人是个精通变脸的人。


过了很久,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走出来,他穿着一条蓝色的运动裤,灰扑扑的拖鞋,油腻腻的脑袋,身上穿着一件晃晃荡荡的白色大汗衫,然后看了一眼瞿陌松,问:“看房子的?”


进了大厅,天花板很低,墙上是发闷的灰黄色,电梯也狭窄,瞿陌松和老胡两个人默默地走进去,与电话里的女人不同,老胡对未来的房客很冷淡,几乎是一种死鱼般的表情,电梯里白色的日光灯将他映照得白惨惨的,好像被扔在海滩上暴晒了好多天。


老胡用一只肥大而黑的大拇指按动了15楼,可是电梯好像患了老年痴呆症一般,徒劳无益的嚣叫着,好半天都没合上。老胡目不斜视,甚至都没有多大的兴趣解释一下,瞿陌松也没有兴趣多问,这样低廉的房租,他觉得自己是在菜市场捡菜叶子,如果还要挑剔就未免矫情,但是在近乎麻木的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正站在流沙中的人,慢慢的下陷,绝望的沉沦。


他过去的房子也在15楼,这是个滑稽的巧合,那个可以站在阳台上看见downtown的繁华街灯的美丽公寓,过去很多次他和艾媛媛一起在阳台上烧烤,或是扶住阳台的栏杆眺望远方,他曾经以为他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陪伴这个任性而美丽的女孩呢,可是现在瞿陌松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搬来这里是否有勇气告诉艾媛媛自己的新住所。


电梯终于还是动了起来,吱吱嘎嘎的,好像是个得到了骨质疏松的老年人。当电梯终于爬上要去的楼层,满楼道都是炒菜焖饭后的气味,间杂着印度人爱点的熏香,自己好像忽然被空降到了东南亚某个拥挤破败的平民窟。瞿陌松忽然有种要逃的冲动,他异常匆忙的看过房,就对脸色阴晴不定的女主人说:“我还没有想好。”

女主人用秃鹫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似乎想分辨出他的真实意图,发觉瞿陌松态度很坚决后,她显得有些悻悻然,嘟囔了一句:“没有钱呢就不要挑剔,这就跟结婚似的,越挑越差的,还耽误别人的时间.....”


瞿陌松逃野似的开车出来,那楼道里的郁闷的恶臭久久的滞留在胸口,他之所以忽然不想租那间房子还有一个原因,他害怕如果自己住在那里,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老胡一样的人。现在自己的公寓还没有转租出去,不如还是先这样住着,大不了自己多找几份工作,把费用给填上。

写得非常有真实感!想到那些贪官,一旦螳螂入狱, 他们的孩子都要面临这样的巨变。 从天堂到炼狱滴考验。。。。。。
 
47

从八月底开始,艾媛媛就紧锣密鼓地为初赛海选做准备,每位参赛选手需要做3分钟的自我介绍,和1分钟的台步走秀,艾媛媛不敢马虎,勤加演练,更将自己走台步的样子录下来,自己反复观赏纠正,只求达到仪态完美无缺。

海选那天,艾媛媛一大早搭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参赛现场,场地是位于RICHMOND市中心的一家三星级的宾馆会议室。虽然才是九月,早上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艾媛媛特意穿了一件金色开襟POLO丝质衬衣,玫红色花纹短裙,银色尖刺腰带,红色高跟鞋,外套一件双领鹅黄色中款风衣,大滚波浪的长发在秋天绵软的阳光中闪着金属光泽,艾媛媛有心惊艳众人,一路走的十分拉风。

宾馆大厅里坐了一排选美主委会的工作人员,负责接待工作,前来报名的年轻女性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看样子也有上百人之多。艾媛媛环顾到场的参选佳丽们,不由得哑然失笑,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穿的倒是都挺漂亮,可是放眼过去没几个模样周正的。她暗想温哥华好歹也算个全球知名的大都市了,怎么就没有几个拿的出手的美女呢?正觉得好笑,忽然又想:到来温哥华的华人大多是投资移民,这些人在国外有钱有车有房,在国内有关系有公司有门路,富家千金都是上私校的主儿,哪里会抛头露面出来参加这种选美活动呢?还有那些在父母荫护下成长起来的第二代华裔女,她们自认为是加拿大人,根本就不认同中国文化了,又怎么会来参加一个中国的选秀活动呢?说穿了这种活动也就是矮子里面拔高子,都是些和自己一样希望借此乌鸡变凤凰的贫寒家庭出来的女孩吧?艾媛媛本来灿若春花的笑容顿时黯淡了。


艾媛媛掏出LV绅包中的镜子,对着镜中的精致完美的容颜,无比爱惜的描眉画眼补妆,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轻轻的但是又无比坚定的声音说:“艾媛媛,小不忍则乱大谋,以你这样的条件,你配得上最好最好的男人!你理当有最好最好的生活!!”


究竟什么样的男人是最好的男人,艾媛媛早已经想得清楚,瞿陌松家里都是银行高管,充其量算得上是金领,老默和古澹这样的,学历不错,人也不错但还是璞玉算是潜力股,虽然有发迹的可能,但是世事难料,也完全可能一事无成。多少女人陪着丈夫打拼事业,等丈夫事业有成了,女人也年老色衰,恩宠难在。所以女人如果嫁的好可以减省10年20年的辛劳,艾媛媛将自己的男人设定为事业有成的家族企业继承人,汪濡如果不是同性恋就好了,但是汪濡也不是完全满足艾媛媛心里的标准,因为他还不够有事业心,不够上进。

艾媛媛无时不刻不在提醒自己肩负着给父母安排一个好晚年的责任,现在一晃出国都有两年了,妈妈常常抱怨说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一到下雨天就腰酸背痛走路骨头都痛,只怕快要干不动了。爸爸上个月给小店里进货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让自家的小货车被外面的卡车给撞上了,所幸人没有受伤,但是家里又要筹钱买新车。上次出国前问亲戚们借的债还有很多没还上,现在又说要买车,就算是近亲脸色也都不好看,这年头谁家不缺钱呢?大家就算不说难听的话,给几个白眼也是平常事.....艾媛媛想到这些烦心事,脸上的妆容虽然精致,也有些盖不住眉毛间的愁绪了。


队伍往前移动了一点儿儿,艾媛媛也从片刻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她努力舒展额头,让自己的嘴角上翘,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妈妈常说光发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关键是要把握住机会!如此一想,艾媛媛环顾左右更觉得自己要容貌有容貌,要头脑有头脑,和这群庸脂俗粉不可同日而语,明显的鹤立鸡群。艾媛媛在心中上好了发条,像一个卯足了劲儿的闹钟,就等着改变自己命运的铃声响起。她要好好表现,不由得更比平时多拿出了几分女王范儿。


不出所料,艾媛媛毫无悬念地通过了美人天下的初赛海选。立刻就投身到紧张的复赛筹备工作中。复试的流程相比初赛时要丰富许多,有泳装秀、命题演讲、评委提问和才艺表演等多个环节,需要选手充分展示各自的才智和才艺,最后在从50人中挑出5名优胜者。

学校刚刚开学,课业不多,艾媛媛干脆在菊屋请了三个月的假,好全心全意将时间花在选美上。每天忙着减肥,健身,练台步,背演讲词和训练才艺。她倒不是没有想到过瞿陌松,好多天她一边啃着香蕉水果充饥,一边会想起瞿陌松满脸怜惜的表情,有时看见几个一起参加选美大赛的女生有男友接送,看到男友们忠心耿耿地守在培训教室外面,或是无微不至地端茶送水背包,她就想起了瞿陌松。


在所有认识的男生里,瞿陌松对自己是最好的,无微不至,随叫随到,但每次艾媛媛刚刚开始想:“要是瞿陌松在这里就好了....”她自己就以最快的速度将刚刚涌起的感情泡沫迅速抹平。她也纳闷这些天瞿陌松没有打电话,通常他没有这么决绝,撑不了这么久,但艾媛媛觉得现在还不是问他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庆幸瞿陌松总算知趣了一回。


艾媛媛永远不会怀疑自己在瞿陌松心中的地位,她依旧认为只要自己一个电话,温言暖语几声瞿陌松就会屁颠颠地跑来,但是这个电话她始终没有打,她当初在参加选美比赛的申请表格的个人信息栏中就填写着“未婚无男友”5个字,这是选美主办方工作人员的经验之谈,那么多佳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靠的是粉丝投票,单身的女生最容易获得大家的青睐。如果忽然间瞿陌松冒了出来,又是一副赶不走,踢不开的样子那不是耽误事情吗?所以还是先不要理睬瞿陌松的好,等选美的事情过去了再说吧。


海选那天,艾媛媛估计参赛选手们必定在这时候更加花红柳绿的打扮自己,恨不得越女性越性感才好,而自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中性打扮冷色调,穿一件黑白蓝细纹真丝衬衣,黑色收身皮长裤,黑皮高跟短靴,带上镶有银扣的贝雷帽,湖蓝色马海毛短外套,果然,到场的佳丽中唯艾媛媛万花丛中一点蓝,反而十分抢眼,吸引了更多眼球。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很职业的见人就美女美女的挂在嘴上,弄得艾媛媛觉得挨上‘美女’两字简直就是一种打击。接待艾媛媛的是一个穿着亮黄色T恤的男生,小个子,皮肤黑黑的,也不知道是没吃早饭还是昨天跟女友吵了架,一副臭德行。他本来埋头整理前一个参赛者的文档,猛一抬头看见艾媛媛,眼睛里顿时流露出惊艳和讨好的表情,这种纯自然的生理反应比起那种挂在嘴上皮笑肉不笑的美女称谓要受用多了,艾媛媛甜甜一笑,不紧不慢的说:“帅哥,你好...”


大黄蜂受宠若惊,在初赛那天他就对艾媛媛有很好的印象,私下里他们几个哥们聊天,无不认为艾媛媛论容貌是当之无愧的前三名,只是可惜无缘有更多接触。现在艾媛媛就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心花怒放,被电得口舌都不利索了。狂喜之下他对艾媛媛更是有问必答,格外耐心一些。一路说下来,倒不像是艾媛媛来参加活动,而是大黄蜂在汇报情况。只这么一会儿功夫,艾媛媛就掌握了有关这次选美大赛主办单位,赞助单位,报名人数和评委组成等诸多情况,大黄蜂恨不得多知道一点内幕好和艾媛媛分享,可惜他也是1个月前才应聘负责选美筹备工作,等他词穷的时候,艾媛媛也对他不再有兴趣。艾媛媛屈尊降贵的又闲扯了两句,看见没有更多的新内容了,就拿出派头,转身要去等待席入座,恰好这时门口一前一后地进来了两个人。


前面一个人满头白发看起来好像有50岁的光景,艾媛媛上次就见到了,是选美主委会的负责人,他是个香港人,风风火火的脾气,一着急就骂人,实际年龄40岁都不到,却是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不过此时主管却显得很平和稳重,哪里看得见半点火爆脾气的踪影,对后面那人唯唯诺诺俯首帖耳的样子,也不理会在场的众人,只是专心跟一同进来的人做着介绍。


艾媛媛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后面那人身上。只见那人身材不高不矮,硬朗轮廓,年纪应该是40出头,衣服也不是名牌,却全身透着一种气度,他环顾现场,目光好像是灯塔上的探照灯一样不疾不徐地从所有人脸上扫过,艾媛媛感到那目光经过自己的时候幽深得如同一潭看不透的深井,没有惊喜也没有波澜,这让艾媛媛有种挫败的感觉。她是个被男生们宠坏了的漂亮姑娘,很少有见到她不想多看两眼的男人。如果有人肯夸她英语说的好,或者是说她有名媛气质,她都要更高兴些,她早就知道自己很美,都被夸的有些腻烦了,然而这个男人竟然完全不动声色,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主管介绍完毕,毕恭毕敬地问:“徐总,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还没有。” 徐总依旧不喜不怒的样子,但这一次他的探照灯没有例行公事地扫动,而是很随意的将聚光集中艾媛媛的身上,问主管:“她们都是来参赛的?”

“对,对!这都是海选后参加复赛的选手。”

徐总抬眼直勾勾地看着艾媛媛问:“你感觉这次活动办的怎么样?报名和培训方面有意见吗?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们改进。”

艾媛媛挺胸站直,是个傻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意见,更何况艾媛媛这样乖巧可人儿,她好话成筐的将主委会的工作人员大大的夸奖了一番,言语表情中处处流露些娇俏可爱,她知道在中年男人面前装出一点儿小天真,小可爱肯定是讨喜的,这一招在国内便利店的叔叔伯伯面前都是屡试不爽。以她过去的经验,换上任何一个男人早就跟她一团和气了,可是这个徐总却始终安之若素不为所动,好像将艾媛媛看成了座椅板凳。


在男人面前,艾媛媛很少受到这样的忽视,徐总近乎傲慢的态度无形中激发了艾媛媛的斗志,利用徐总调头跟主管说话的功夫,艾媛媛仔细打量着他,要说相貌徐总肯定不算特别英挺帅气,但是无论是说话还是看人都带着一种藐视天下的气度。这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多年的征战和厮杀在他身上沉淀,变成了一种引人注目的气质。他们有一种越众而出的能力,那完全是不经意的,既不需要漂亮的外表也不需要醒目夸张的服饰,那是一种来自于人内心深处从而形成的"气场",是人格深处的沉着、冷静、热情和自信所绽放的光芒。哪怕外表极其普通,甚至衣着极其随便也一样魅力无穷。这种气度,同那种极表面化的东西对人形成的吸引完全不同,前者,只能招引人一时的目光,后者却会让人永远刮目。

一直到徐总离开办公室,他也没有再看艾媛媛一眼,还是深不可测,喜怒不行于色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什么艾媛媛觉得徐总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他霸气而自制,有着岩石一样的坚毅沉稳,尤其是他的深不可测,这在她过去接触的大男孩中是完全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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