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 前几天有人贴黑市拳击, 现在我来贴这个->写给男人的小说 “拳王之死”

天山童姥

恶魔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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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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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公司会议室主持召开每周例会,在会议室外的过道里他
告诉我:王腾死了,死在拳台上。
  就在半个小时前,美国山地时间8月10日晚上七点三十分,一代拳王“战斧”王腾倒
在格斗场上,医生检查后已经确认他的死亡。
  8月12日,加密数码比赛录像发到了我的信箱。
  8月13日晚上十二点,反复看了多次只持续了五分钟的比赛录象后,我决定写下王腾
的故事。
                 
  王腾是我的好朋友,他是一个打黑市拳的拳王。五年前偷渡到美国后,他开始打黑
市拳,我在洛杉矶的二叔是他的经纪人。
  王腾在美国打得很好。三年前他用他摧毁性的右侧踢迎击来自俄罗斯,称霸拳坛已
经八年的“侧踢之王”普金,并当场将普金那条曾击毙过一百二十一个人的“刚腿”踢
断,四分之一秒后他用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右侧踢踢断了普金的肋骨,击破了普金的肺
部,击毙了他。
  击毙普金让王腾成为了新一代黑市拳王――徒手格斗的最强武者!
  和普金的比赛只持续了一分二十秒,随后普金和死于他腿下的金哈格一样都成为了
历史。金哈格因为九二年在监狱中五分钟内将名扬天下的职业重量级拳王迈克。泰森打
成脑震荡、打断鼻梁还有三根肋骨,并在不可一世的泰森倒地不起后用他的脚在泰森脸
上盖了章。从那以后,金哈格拥有了与他的实力不相称的名气。
                 
  欧美举行的低水平和地方性的黑市拳正式比赛前,经常会让一些职业拳击手和普通
黑市拳手的较量。绝大部分这样的比赛都不超过一分钟,职业拳击手总是被黑市拳手一
脚踢得站不起来。他们的拳头根本派不上用场,连将距离缩短到可以打到对方的机会都
没有。
  这些比赛并没有水分,组织者用这样的方式让观众相信他们在看的是世界上真正最
强的格斗。但是还没有一个现役拳王和黑市拳手对抗过,这也成为黑市拳坛的一大遗憾
。泰森的强奸入狱让金哈格获得了机会,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金哈格越狱后因为他名气的市场价值获得了与普金格斗的资格,随后获得二千万美
元的出场费去和当时的黑市拳王普金打了一场比赛。那场比赛只持续了40秒钟,“侧踢
之王”一个猛烈的扫踢将金哈格九十八公斤的身体砍倒,然后没等金哈格的头接触地面
,就用他著名的连续右侧踢将哈格的太阳穴踢破、下巴踢碎。
  金哈格是普金腿下击毙的第八十五个人,但并不是击毙得最快的一个。普金的击毙
速度纪录诞生在91年8月12日大西洋城那场和“霸王龙”汤坶森的比赛。那场比赛只持续
了37秒,有的观众还没坐稳就结束了。普金在那场比赛中用了黑市拳坛高级比赛中极为
罕见的腾空踢,结果正中“霸王龙”的左耳,将对手头骨踢碎,当场击毙。
                 
  普金倒下了,还站着的王腾坐上了拳王的宝座,那场比赛他赚了八千万美金。从那
以后统治黑市拳坛多年的“普金王朝”终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中国的“战斧王朝”

                 
  世界各地的黑市拳训练营都挂上了拳王“战斧”王腾的照片。从西伯利亚的朱可夫
训练营到印尼的班加旺训练营,从西藏的康巴训练营到哥伦比亚的黑十字训练营,几乎
每个学员宿舍里都可以看到他的照片。
                 
  王腾成了所有黑市拳训练营学员的偶像和敌人,这个来自中国的“战斧”也是拳坛
所有拳手的噩梦。随着他一场接一场的胜利,许多人开始讨论他是否会成为新一代最伟
大的拳王。能否和同样来自中国的格林威尔。张、威廉。王一样辉煌,他无与伦比摧毁
性的力量和闪电般的速度、还有极度冷静的头脑有理由让人乐观。
  甚至我向来谨慎稳重的二叔有一次电话里都说:“或许,他可以成为第二个杰克森
。胡!”
  “Jackson HU?二叔,你在开玩笑吧,那可是格斗场上的独孤求败啊!四百一十九
场全胜,全部KO,三百一十一场击毙对手!”
  “是啊,他的确是一个天才,昨天Tony. HO还说他如同战场上的成吉思汗呢。”
  “Tony HO,他都这样说?”
  “是的,他说他认为最近五十年的格斗场上王腾是最好的一个!”
                 
  格斗界的偶像都是格斗界的人。体育界里不同运动项目的运动员有时候崇拜的偶像
是其他运动项目的人,比如乔丹就是很多排球、足球运动员的偶像。但是在格斗界,所
有的偶像都是格斗界的人。
  他们很藐视其他的运动项目,他们拒绝被称做运动员。也拒绝你拿他们和那些摔跤
、柔道、空手道、拳击的运动员相提并论。他们自称为“武士”,你叫他们“角斗士”
也比叫他们“运动员”更受欢迎。
                 
  实际上,自由格斗也的确不是运动。
  奥林匹克的精神“重在参与”在这里被看作是笑话。
  在死亡率高达80%以上的格斗场上,谁会付出生命而只是为了参与呢?
                 
  如果你不想成为历史和一具尸体,那么你就必须获得胜利,换言之就是:让对手成
为尸体。这里也没有什么双赢,这里的赢家永远只有一个。
                 
  以下是“战斧”――王腾的故事
                 
  一
铁山,是四川南部的一个县,因为盛产铁矿所以在唐代就得此名。铁山境内山水
错落、森林密布,地下则有铁有煤,有盐有气,自古就是一个丰饶富足的地方。
  我―李涛,王腾最好的朋友,我们都出生在铁山的一个小村子里。
  村子的前面有一条河,叫做清溪河,清溪的水流入沱江,沱江的水流入长江。村子
的后面有一座山,叫做老君山,山上是茂密的森林。
  我们的村子就坐落在山河之间的谷地上,村子叫做桐子村,因为有很多的桐子树。
去年我给女友June的信中写到我的家乡:“清溪水濯铁山净,老君山绕桐子香。”
                 
  桐子村里和我们一般大的孩子很多,村子里的孩子总爱喜欢一起玩。斗鸡、藏猫猫
、滚铁环、游泳、扇烟盒、斗马将……。每天一大帮孩子都要玩到炊烟四起,日落君山
才回家。而我和王腾则是最要好的小伙伴。
                 
  王腾惊人的力量一定有遗传的原因,因为他的爷爷和父亲、叔叔都有巨大的力量。

  有一次,村子里梅儿家卖猪,那是一头有四百多斤的肥猪,和一头水牛差不多重了
,她家足足养了两年。爱听书的我还给这头黑毛猪起了个外号,叫做“黑旋风李逵”。
我们那帮孩子还曾经探讨过:究竟是“黑旋风李逵”的力气大还是王腾家的水牛“李元
霸”力气大――那是“黑旋风”有一次因为到点没有按时提供晚餐后拱翻石砌猪圈后的
事。
  在梅儿的妈妈赶猪上公路的途中,黑旋风似乎意识到这将是他的不归路,忽然撒丫
子就跑。
  梅儿的妈妈惊慌失措,跟在后面不停的喊,但是她根本没有办法赶上有四条腿狂奔
的黑旋风。
  黑旋风打算逃进村后的森林,做一头自由快乐的野猪。但是如果他自由了,那梅儿
指望了很久的新衣服一定会泡汤。
  我和王腾正在山包上割兔草,黑旋风笔直的向我们跑过来。我们两当时都有点吓傻
了,因为四百斤的黑旋风对于当时只有八岁的我们两来说太庞大了。
  后来的一分钟给我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我对肌肉和力量的崇拜就是从那一刻开始
的,从那一分钟开始,雄性荷尔蒙开始对我的思想造成深刻的影响。
  王腾的叔叔当时正好在路边的地里劳动,他听到了梅儿妈妈的叫喊,还有地里劳动
的乡亲们的叫喊,随后他看到了“黑旋风李逵”那肥胖的躯体充满力量的冲刺。就在乡
亲们众目睽睽之下,他飞快的跑到路边拦截“黑旋风”。
  “黑旋风”似乎对自己的力量充满了信心,所以一点没有退缩的意思,它那么肥,
连头带尾足足有差不多两米长,它就象一枚重磅的鱼雷一样,而且是一枚已经发射高速
运动的重磅鱼雷。
  王腾的叔叔在黑旋风跑过自己身边的一瞬间抓住了“黑旋风”的耳朵,然后我看到
一路狂奔的“黑旋风”不可思议的象山羊“西门庆”一样前腿离地立了起来,然后就象
后来在电视里经常看到的美国斗牛士里的牛一样被摔倒在地,四百斤的“黑旋风”的脖
子被王腾叔叔的膝盖顶着,动弹不得。
                 
  我敢说制服肥猪“黑旋风”的难度一定高于水牛“李元霸”,因为肥猪“黑旋风”
实在是太肥了,抓耳朵要使上劲的难度也远比抓牛角大。“黑旋风”挣扎的亡命劲也比
“李元霸”厉害得多,“黑旋风”最可怕的是他惹急了还会咬人,武装到牙齿的肥猪“
黑旋风”是桐子村里最凶猛的动物。
                 
  我用了几百个字来描写一个强壮的中国农民制服一头彪悍肥猪的故事,因为那一幕
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如此之深,并在以后的二十多年里深深的改变了我和王腾。
  武松制服了一头饥饿的老虎,海明威的渔夫制服了一条与世无争的大鱼,一个强壮
的中国农民制服了一头逃亡的肥猪。
                 
  王腾的叔叔制服了“黑旋风”,从而挽救了桐子村村民梅儿一家的财政。
  “黑旋风”后来卖了好几百块钱,这笔钱对梅一家的重要性,可以和同年美国联邦
拯救克莱斯勒时给亚科卡的12亿美金贷款担保相比,远远超过了该年度日元贷款对中国
中央政府外币收入的重要性。
                 
  梅儿穿上了她的新衣服,她把糖果分给我和王腾吃的时候,我们讨论起来。
  王腾:我长大了能不能板倒“黑旋风”呢?
  我:“黑旋风”已经被宰了,要扳只能扳“李元霸”。
  王腾:我们不如明天开始练武吧?
  我:可是你爸爸只要你弟弟练啊?
  王腾:哎!我爸爸不准我练,真烦啊。
  我:我也巴不得你练啊,你练了教我怎么样?
  王腾:不行,我家的武功不外传的。
  我:小气!
  王腾:我也没办法啊,我爸说爷爷只教给他,连二叔都没学,他也只教给弟弟。
  我:你是哥哥,干吗不教你?
  王腾:我也不知道啊,哎!
  …………
                 
  我们最后讨论的结果是自己练,他看到他弟弟的招式后我们就到山上来自己做琢磨
着练。
                 
  后来上高中的时候,他告诉我原来他祖上是前清的武状元,祖籍浙江。他先祖曾经
连夺三元,乡试、会试、殿试都是第一。后来因什么事触犯了皇帝,要灭门,结果连夜
逃到四川,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因为这样的大祸,先祖曾经打算弃武从文,但因为家传
的技艺不忍毁在自己手里,所以订下规矩,每代只传一个,若传人没有子嗣就自生自灭
,传人只能在家乡耕读,不能炫耀武技云云。
  这一切传奇得简直像我酷爱看的武侠小说,最好的朋友也不可能骗我,而且他父亲
也的确有武功,桐子村的人都这么说,但我当时暗地里对她先祖是否是武状元表示怀疑

                 
  后来到武汉上大学我特意到图书馆查过,没想到查了之后的结果更让我吃惊,他告
诉我的先祖王玉不但是清朝两百多年武举唯一连中三元的人,甚至在明末还得过浙江乡
试的解元,算得上有武举以来空前绝后的奇人。史书上写到他先祖王玉的描述是:“体
貌伟岸,武力绝伦”。
                 
  王腾始终还是没有学到家传的双鞭武艺,虽然他们家两百多年的被通缉经历早已经
成为历史,可他固执的父亲拒绝接受任何改变的建议。
                 
  我们开始了自己的锻炼。
  我们的锻炼方式很简单,早上我们跑步到十二里外的学校,下午放学后再跑步回来
。晚饭后我们到老君山上的林子里跑和跳,举自己做的石头杠铃和石头做的哑铃。我们
对着树踢腿和打拳,因为怕踢坏鞋子,所以我们都赤着脚。挖了一个坑然后从坑里往上
跳,腿上还绑上沙袋,然后是挖得更深,绑得更重。
  这些事做起来很苦,但是两个人一起练总比一个人练要好一点,我们不停的锻炼、
比赛。
  他的力量飞速的增长,超过我增长的速度。
                 
  十二岁的时候,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我们为了尝试一下我们力量的大小,就去
找人拧扁担和扳手碗,那是乡下经常的游戏,但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两个孩子挑战成年
人的事。我们只能找成年人,因为一般大的孩子早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他的力量已经
达到用一根指头就可以板倒小伙伴们的手腕。
  
那一次比赛,王腾战胜了桐子村里所有的小伙子,我们没敢找他叔叔和父亲比赛
,其他所有和他比赛的人都被他击败。
  
在梅儿的家里,击败了梅儿的父亲后,梅儿的父亲对他惊人的力量感到好奇,想
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于是用乡下吃饭用的八仙桌条凳做实验,那种条凳非常结实
,一张大概有十斤重。最后他用一只手握住凳子腿底部,平托起了三张重叠的凳子。丽
的父亲非常吃惊,因为普通的成年男人只能拿起一张,而他才十二岁。
                 
  小学毕业后,县里面的举重队来学校挑选运动员,对生具神力的他来说似乎是一个
机会,我当时对他充满了信心。我没有参加,因为我觉得既然不如他力量大,而冠军只
有一个,没希望就没必要去做运动员。
  那天上午,体校的教练来了。


那次的选拔只用了20分钟时间,城里来的体校教练就测试了三十多个少年。
  这个教练让每一个人都蹲下来,然后告诉大家他从后面推的时候站稳。
  
王腾那天居然没站稳,他在队伍的最后面,蹲了一会,就站起来看前面那些少年,教
练到他面前,他才蹲下。这个教练从背后推了他一下
,他居然没往前倒反倒往后倒在地上,他错误的理解为对抗,往后使劲结果弄巧成拙。

  
教练也没有再测试,和陪同的体育老师说了几句然后就坐车回城了。
  
这事就那么简单,因为一秒钟的理解错误,他没能成为运动员。
  
这个教练在那一年选拔的运动员中,有一位半路改练柔道,后来成为了柔道奥运冠军
。教练也成为了家乡的功臣,被冠以“伯乐”的称呼

  
但是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多年前他测试过的一个乡下少年后来成了黑市拳坛的拳
王,他永远都不会相信这个少年长大后可以一脚踢断
八十五厘米直径的自来水管。而他引以为傲的奥运会柔道冠军弟子如果在拳台上和这个
人搏斗的话,这个人可以原地发力一脚把奥运冠军踢得
飞起来两米高。
                 
  98年11月,王腾和我一起去了一次川边的稻城,回来后他就去了美国,再也没回来

  
去稻城是因为我看旅游杂志有这么一句描写当地的康巴藏人:“血管里响着马蹄的声
音,眼里是圣洁的太阳,胸膛是野心和爱的草原。”
我们想去看看,于是就去了,两个人一起去了。
  
亚丁,藏语叫“念青贡嘎日松贡布”,有三座神山,藏传佛教说在那里转三次山,可
以消解杀死八个人的罪孽,转一次神山,佛说等于念
一亿次嘛呢。去那里的目的还有一个是为了洗渎罪恶,因为他当时都已经在拳台上击毙
了十个人,而且他正打算去美国,还将杀更多的人。
  “嶙嶙怙主雪山如坛城,无数宝物建无量宫。圣洁莲花日月法座,空行母扩法神守
。”黄教宗师莲花生写了这首诗来赞叹此地景色的奇绝
美丽。
                 
  胡乱逛了几天后决定夜宿卡斯沟,这里又叫地狱谷,是佛教所说的尸林。
  那一晚,我和王腾想借篝火和烈酒帮我们驱走寒气,但篝火似乎被亡灵的呼吸吹的
摇曳,烈酒也好象被贪婪的鬼魅吸走了酒味,寡淡如水
,沉重如山的阴冷似乎要榨干每一滴闯如他领地的阳气。
                 
  我说:“我们能过今天晚上吗?明天搞不好都成干尸了。”
  “冷得邪门啊,比青海冷多了,从可可西里跑出来那会也没感觉这么冷过。”
  “冷?冷我不怕,问题是我现在觉得有点热呢。”
  “不行,你得起来活动活动。”
  “嘿嘿,怎么活动呢,不如做深蹲吧?”
  “没杠铃啊?”
  “要什么杠铃,举轿子啊!”
                 
  “举轿子”是我们13岁后爱玩的游戏,就是一人抓住另一人举起来,然后练习深蹲
。自从他那次举重选拔失利后,我们就开始玩这个游戏
来锻炼。
  于是我们玩起了举轿子,18岁以后就没有再玩的游戏在25岁的时候重新被记起。
  30分钟一组轮流做,那天晚上,70公斤的我和80公斤的他就这样轮流着当“轿夫”
。“举轿子”远比坐轿子舒服,坐轿子很快就感觉到邪
恶冷的追魂蚀骨,于是我们很快换成了10分钟一组。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我最后一次举起他,和十八岁时候一样,我把他甩了出去,王
腾打了个滚站起来。
  “王腾,我们居然没死!”
  “李涛,我们两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这里过夜的人!”
  “屁话,这里过夜的人太多了。”
  “多?不会吧!?”
  “死人多!我们两似乎有点变态,和这么多死鬼一起过夜。”
  “嘿嘿,等咱们兄弟俩死了,到这里等待超生也算是故地重游啊。”
  “还故地重游呢,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那些死鬼到时候看到我们两个新鬼会不会有什
么想法。”
  “想法?嘿嘿,那些女鬼多半会对你有想法,不过多半都是些婆婆鬼。”
                 
  他现在应该又回到了那里,成了一个亡灵。故地重游,不晓得在那里怎么样,多半
这会儿在念叨我,在想我们举轿子的那天晚上……
                 
  王腾是学哲学的,他在山东大学哲学系读书的时候,对佛学产生了深厚的兴趣。每
个星期,在武汉读书的我都要收到从济南写来的信,信
的内容除了体力的进步外就是学佛的心得,这样的通信持续了三年。
  直到九六年秋季,暑假刚过,我回到学校才七天,晚上十点钟。
  从图书馆看书回来,我到操场跑步,八岁开始每天跑步的习惯我们两都坚持着。跑
到第十圈的时候,我看到有个人站在操场旁边看着我笑

  我停了下来,我看到九天前分道扬镳的他站在那里,左胳膊上包着纱布。
  “你手怎么啦?”
  “断了”
  “怎么断的?”
  “打断的。”
  “谁他妈打的?”
  “于丹她哥。停下来干吗?没跑够吧,一起跑。”
  说完这句,他就跑了起来。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手没事吧?”
  “没事”
                 
  跑完二十圈,坐在水泥台阶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鸡烟,递了一根给我。
  他掏出一个一次性打火机,给我点燃了大学时代的第一只烟。
  “你跑武汉来干吗,请假了吗?”
  “请什么假,我退学了。”
  “退学?你发神经啊!”
  “嘿嘿,我没交学费,写了一封信给系主任,告诉他我打算退学。”
  “就因为那女人他哥打断你的手?”
  “我不想念书了,我不想做什么哲学家,我觉得我对佛学和打拳更感兴趣。”
  “去年我去山大,你们不挺好的嘛?玩大名湖的那天,当我不存在搞肉麻游戏,那
可是亲眼所见啊!”
                 
  他没有吱声,大口地吸烟。
  “于丹很想出国,她现在和我们学校的一个美国来的黑人留学生好上了。毕业后就
跟那黑人去美国。”
  “美国来的黑人?!”
  
我惊诧不已,呆望着王腾。
  
那几天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他的一生。


王腾在大二的时候,和山大外语系的于丹谈起了恋爱,他详细的给我说起过这事,还
在信中叫我快点也找一个。
  
拿着这信,学计算机的我确实认真的琢磨了一下我们班上的三个从军训时就开始被称
为宝贝的女生,最后结论是只能从外班引进。
  
我引进未果,他们的恋爱已经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每次来信都是长篇大论他女朋友
如何如何好,还向我透露他已经和她发生了亲密接触
,领先于我结束了处男生涯。幸福加得意,我在武汉都能感觉到济南的他确实爽翻了。

  
暑假我去山东,看到了于丹。那姑娘是山东荷泽人,就是当年水泊梁山的地方。于丹
长得一般,不过身材确实魔鬼,个子高挑,有前有后
,丰乳肥臀,和魁梧挺拔的王腾站在一起倒也不丢人。
  
于丹谈吐得体,比一般女学生成熟多了。我到的当天晚上为我接风,山东大学老校旁
边洪楼电影院附近的一个饭馆吃饭。为了避免我做电
灯泡的尴尬,她非常细心的找了一个她的美女同学做陪,吃饭的时候我和那姑娘谈得火
热,当时的状况有点像是我和那美女谈恋爱,王腾和于
丹作陪。我当时还觉得兄弟找的这个女人够意思,够义气。
  
没想到于丹居然把我兄弟甩了,原来这个女人想到学哲学的王腾毕业后多半是教书的
命,没什么指望。而她学校的一个黑人留学生居然瞄
上了她,暑假期间留校的于丹操练英文口语,和那黑人频频接触,就谈上了。
  
王腾回到学校就去找于丹,结果在小食堂找到于丹,她正和那个叫什么Brown的黑人
一起吃饭。王腾觉得奇怪,就走过去坐了下来。于丹神
色有些紧张,告诉王腾有点事情要和黑人说,让他回宿舍等着,晚上十点来找他。
                 
  那天晚上闹得很厉害,他们在宿舍外的树林里吵了起来。
  王腾面对冷若冰霜的于丹无计可施,气得发抖的他不能面对过了一个暑假就把女朋
友丢了的事实。
  于丹开始告诉他觉得不合适,这恋爱没什么前途。然后又告诉他不爱他了,迟早都
要分。最后终于告诉他,她打算去美国,那黑人对她很
好,她们已经发生了关系。
  王腾听到这个怒不可遏,一脚踢在了一棵松树上,松树剧烈的摇晃和嘎吱声让于丹
面如土色。王腾一拳下去把树皮打掉一大块,于丹可能
惊吓过度,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看着这个哭泣的女人,王腾觉得难受极了,愤怒也变成了痛苦。
  他看着于丹一言不发,泪水夺眶而出。他无法相信一个暑假就让他失去了最爱的女
人,他连做错事的机会都没有就丢失了爱情。
                 
  王腾和许多人一样,愚蠢的想知道背叛是怎么发生的,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
明白知道真相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知道真相的念头占据了他那一刻的思想,也缓解了他的痛苦,他看着哭泣的于丹,
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于丹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也许是王腾的脸色实在难看,充满愤怒和痛苦的
王腾穿着背心,雄健的肌肉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在月光下
起伏如游动的蛇。
  王腾说:“告诉我事情的全部,我想知道。我并不傻,我会去想怎么发生的,这会
让我更痛苦,也许知道了真实情况会好一些。”
                 
  于丹于是告诉了他全部事实。
  原来于丹跟着那黑人操练英文,经常往留学生宿舍跑,那黑人到大连去玩,要于丹
当导游,于是于丹就跟着去了。
  结果一路上那黑人有很多亲密动作,于丹这个学外语的觉得西风开化,拒绝显得自
己老土,于是什么拉手,亲额头,抱着过河之类多有发
生。结果有一天晚上黑人居然闯进了正在洗澡的于丹房间,赤裸着推开卫生间的门,嘴
里不停叫着:“You‘re so beautiful,I love you.”
要和于丹鸳鸯浴,于是就发生了关系。
  回来后,两人就出双入对,如胶似漆,而此时王腾正在老家和我天天在后山上打拳
踢树,每天都是一身臭汗后到河里洗澡回家睡觉。
                 
  王腾听完后,半天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于丹有些恐惧,于是说了一大通废话,说
她当时也没有办法,那黑人身强力壮,挣扎不过,于是
只好屈服等等。
  于丹的话让王腾愤怒了――他知道于丹在撒谎,黑人Brown是没胆量强奸的于丹的。

  但是他不想指责于丹,听于丹说完后,王腾告诉于丹,他将找黑人谈一谈,如果于
丹方便可以帮忙安排一个时间,一个星期以内。如果于
丹不方便安排,一个星期以后他就自己去找那黑人。
  王腾让于丹先走,于丹走到树林边,便听到后面树林里传来松树被大力击打下发出
的嘎吱声。
  松树剧烈的摇动之下,一个困兽在激烈的挣扎,包围他的是那紧密的情网。
                 
  五天后,王腾半夜和几个同学喝酒浇愁回来。他人缘不错,同学有很多要好的,他
失恋的消息也早就传开了,留学生和中国学生的恋爱根
本不可能保密,兄弟们纷纷请他喝酒转移注意力,一时之间,夜夜不醉不归。
  走到学校的门口,结果看到于丹,几个兄弟一看到于丹,纷纷告辞离开。
  于丹说有话要给王腾说,王腾跟着于丹来到了学校外面的一片空地,结果看到于丹
的哥哥于力,后面还有一群男人。于力和王腾见过很多
次,王腾也听于丹说起过她哥在社会上混,有很多兄弟。
  于丹躲在了哥哥的后面,王腾看着这一大帮人,没有说话。
  于力告诉王腾,别去找哪个黑人了,他妹妹不想和王腾谈了,也别再找他妹妹了。

  王腾看着于力后面的于丹,问:找这么多人来干吗?不是我们两的事吗?
  于丹没有说话,于力说:你别问那么多了,总之你以后别找于丹了,也别去找她男
朋友。
  王腾:她男朋友?那个黑人?我爱找谁找谁,你管得着吗?
  于力:我可警告你,这是济南,你要乱来可对你不客气!
  王腾:不客气,哼!你今天带这么多人也不是想对我客气吧,你以为我就怕了?
  于力:你他XX的不见棺材不流泪呀。
  王腾:说那么多干吗,想收拾我?来吧,我等着呢。
                 
  然后于力就一拳打在了王腾的脸上,王腾没有躲闪,嘴角流出了鲜血。只是冷冷的
看着于力和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于丹。后面那二十几个
人围了上来,掏出了铁棍拿在手里。
                 
  王腾和我在这之前都没有打过架。铁山的民风虽然彪悍,打架斗殴也很寻常,但是
我们两没有打过架。抓了几次小偷那也是我们打人,不
算打架,因为几个小偷根本没有还过手之力。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是学生,在学校里,加上我和他的块头也够大,又不招惹事,只
晓得每天不断的学习、疯狂的锻炼。所以虽然讨论过我
们能够对付多少人,但是还没有和谁格斗过。
  王腾有了第一次的格斗机会,对手是二十多个拿着铁棍的小伙子,他们可能听于丹
说起过王腾体力惊人,所以并没有徒手格斗的打算。
  于力也拿出了铁棍,一棍子朝王腾头上抡下来。
                 
  那时候的王腾还没有在康巴训练营训练过,严格说来他还不懂真正的格斗之道。
  三年以后,他可以将八十公分的铸铁自来水管一脚踢断,没有人可以在接触到他飞
速踢来的腿后还能活下来。他可以一拳将十厘米粗的钢
筋打弯,但是他的拳法很少在格斗场上用,因为很少有对手可以接近到可以用拳的距离
。在这之前我们完全是自己买了一些书来自己摸索着练
,还有就是请教一些有功夫的人。从军体拳到太极拳,从拳击到散手,我们大部分格斗
技巧都是自学。
                 
  此时的王腾面对于力抡来的铁棍,本能的用手去挡,结果铁棍打在了他的左胳膊上
。王腾随后飞起一个侧踢,踢在了于力的肋部,于力八
十五公斤的身体顷刻倒下。
  那天晚上混战的结果是王腾将五个人的肋骨踢断,七个人的小腿踢断,还有九个被
他的拳头打翻。而王腾也是左手骨折,全身青紫,背部
和前胸、大腿的肌肉上一条条的棍痕,头上也挨了一下,起了一长串血包,不过并没有
造成头骨粉碎,只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王腾打倒了所有的人,看到于丹还呆站在那里,浑身战栗。他走到于丹身边,拿起
一根铁棍,对着于丹吼道:贱人,滚!然后将铁棍猛得
扔了出去。
  …………
                 
  我听王腾说完这些,叹了一口气。
  
但是我还是觉得他因此退学的做法实在是太愚蠢,于是拼命劝他回去读书,或者请一
个长假休息一段时间也好。但是王腾告诉我,他没办
法忍受看到于丹和那个黑人在一起的情景,他担心自己哪天控制不住,会杀了他们两。

  
我虽然觉得他这个想法有些不太对,但是自己当时也没谈过恋爱,脑子里也觉得换了
自己也可能控制不住想干掉这对狗男女后江湖逃亡。
  
胡乱安慰了他一通,看他还是痛苦的样子和包着纱布的胳膊,我不由得心头火起,对
他说要不我陪他一起回山大,杀了那个贱人和黑人流
氓。
  
看我愤怒的样子,论到他来安慰我了。但我执意要去干掉那个贱人,告诉她这样的女
人简直丢中国人的脸,我一脚可以把她的小脸蛋踢成
个破西瓜,再来一脚可以把那个什么狗屁的黑鬼Brown的屁股踢成个水平面,然后补上一
拳把黑鬼的下巴卸掉,让这小子到阴曹地府去悔恨不该
到中国来撒野。
  
看我摩拳擦掌越说越起劲,他也就不那么难受了,我假想的惩罚暂时缓解了他被背叛
的痛苦。
  
但是无论我怎么劝他,他就是不回学校读书了。
  
王腾在我学校呆了两个月时间,他的伤不到半个月就基本上全好了。以后他上午他就
在宿舍看书,下午就去操场跑步或者去东湖游泳,一
个下午都在跑或者游泳,我没课也陪他一起运动。回来后到水房冲个冷水澡,然后就到
外面吃饭喝酒。
  晚上如果宿舍有人不在,他就睡我的铺,我就打地铺,他也没有推辞,因为他有伤

  
直到有一天,我们发觉两人口袋里所有的钱加起来只有一张一块的,三张两毛的时候
,他告诉我他准备回家了。
  我找同学东拼西凑借了两百块给他做路费,凌晨一点的火车,那天我和他喝酒喝到
十点,然后送他,晚上两个人就那么在街上走,走到十
二点多。
  我说:你坐车走吧,走路可能到车站就误点了。
  他说:好吧,你回去吧。
  
于是他坐上了去一辆去武昌火车站的中巴车,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月后,他来信告诉我,他正在帮助一个老家的僧人修一个庙。
 

王腾在武汉曾就他将来怎么办和我进行过多次讨论。什么办法都想过――留在武汉找
个工作、我给在成都开公司的叔叔写封信推荐他到那
里去工作、回家重新参加高考、乃至回家收编几个喽罗做黑社会都想过。
  天马行空的思维过后,最终的决定还是他回家看看再说。
                 
  武昌到重庆的火车,从重庆下车后转长途汽车回到铁山县城,到桐子村家里还需要
转一次车,汽车站就在我们念书的中学旁边。候车的时
候,看着熟悉的校园,王腾的心里翻江倒海,暗暗发誓要混出个人样,不能糟践了自己

  
晚上八点王腾站在了家门口,他走进院子小虎就开始兴奋的叫,小虎是他们家的狗,
一条有点东洋血统的土狼狗。
  推门进去母亲和父亲正在家里吃饭。
  “妈、爸,我回来了。”
  他父亲看着背着包裹的王腾,一言不发。母亲招呼道:“回来了,吃饭没有?我给
你打点热水洗脸。
  “吃过了。”
  他妈去打来水让王腾洗脸,然后把桌子收拾干净,一家人坐在堂屋里,一时无言。

  “哦,你们学校来信了,你也看看吧。”母亲说完到里屋拿出几封信。
                 
  原来王腾走后,山大一时相当混乱,因为不晓得学生到那里去了,担心出事,而且
王腾平时学业不错,没什么毛病,辅导员和认识的教授
、系里的头头都挺喜欢他。
  他情变的事情很快就被上面知道了,校方还算负责,专门派了一个教师到家里来找
他做说服工作,结果没找到人。于是留了一封信,让他
给学校联系,并说可以考虑给他保留学籍,办一年休学,希望他不要把前途开玩笑云云

                 
  他父亲等他把信看完,叹了口气,说:“你谈恋爱我和你妈不反对,可是人家姑娘
不和你耍朋友,不耍就不耍嘛。怎么这么没志气,为一
个女人不读书?你简直丢祖宗的脸!”
  他妈说:“王腾,你着急娶不到老婆吗?怎么可能哦,要不要妈找人给你介绍几个
看看?”
  王腾听他妈这样说,急了,说:“妈,你可千万不要给我介绍什么朋友,我可没兴
趣”
  “你咋晓得没兴趣呢,看看吧。那个女人跟什么黑人跑了,这样的下流女人你要来
做什么?不耍了更好,免得败坏我家的门风。”
  “妈,你别说了。”
  “王腾,你想清楚点,女人还少嘛?你好好读完书,我的儿子还怕找不到好老婆?

  “找什么好老婆,我现在没想那事。”
  “不想你就回去读书啊!”
  “我!我不读了。”
  “你还是在想那个下贱女人,没出息!”
  ……
  说了一会,他父母毕竟心疼儿子,让王腾早点睡觉,夫妻两继续在堂屋里讨论。
  躺在床上的王腾听到激愤的妈妈在堂屋里对于丹的辱骂和诅咒,泪水呼啸而出……

                 
  王腾在家里呆着。他爸承包了桐子村的米面加工房,他妈在家里种地,还有一口鱼
塘。他弟弟王飞那年刚考上四川大学中文系,王腾和我
读书每年只有四百块钱的学费和一百多块钱的住宿费。而到我弟弟和他弟弟读大学这一
级,学费已经飞涨到三千多快。加上住宿费和生活费,
他父母供养他们兄弟两念大学可以说是超负荷运转。
  好在我和王腾读书费用低,每月在外面做家教、学校奖学金、公费生的生活补体加
起来基本上没怎么靠家里接济,每年顶多也就找家里要
个几百块钱。可到他弟弟王飞这一茬一年的开销却至少要五千块。
                 
  王腾帮家里干活,但是也没多少活可让他干。几亩田地的庄稼每年只需要投入三个
月的劳动,但也只能混个口粮。两亩地的小鱼塘扣除承
包费也就挣点油盐钱了,家里的米面加工房有一些现金收入,但是也要付承包费和乱七
八糟的杂费,一年下来不出状况也就能省下个两千块左
右。他父母已经快五十了,但身体还很健康,操心的不是活有多累,而是流再多汗也挣
不够王飞的学费。
  他呆了一个月,看到家里因为供养兄弟两人读书,原本在乡下可称为小康的家庭已
经日渐走向贫困。未来几年弟弟几万快钱的开销还看不
到出处,于是寻思着找点挣钱的事情做。
                 
  正在这时候,桐子村的黄树生,成都宝光寺出家后法名智远的来找他,说他奔波多
年打算在桐子村修寺庙的批文终于拿到,上面批了半亩
荒地。他需要一个助手,没有酬劳,问王腾这个回家的大学生是否愿意来帮忙。
  正彷徨郁闷的王腾没有一秒钟的考虑就答应了,而且在当天晚上就兴奋的给我写信
汇报。
                 
  智远和尚是半路出家,他的父亲也是个和尚。老和尚少年出家为僧,在宝光寺这样
的名刹优游于清灯古佛之间,终日于木鱼佛经为伴。
  没想到佛门的清净到了二十世纪也被打破,破四旧的时候把庙给砸了,赶和尚回家
,强迫还俗。
  木鱼不准敲,老和尚无奈之下还俗成了黄大爷。随后进工厂做工人,并娶了一个乡
下的女子为妻,生下了两男一女。
  文革后寺庙重建,主持来信问他有没兴趣重新回去做和尚。正值佛教衰微需要有人
出力振兴,加上俗世的龌龊肮脏让黄大爷倍感厌烦。于
是略做安排,便和妻儿割断尘缘,重回宝光寺做和尚。
                 
  老和尚走的时候,黄树生只有十二岁,他母亲好不容易将几个孩子拉扯成人。老和
尚倒也负责,庙里但有点滴金钱在手,一分不留,全部
寄回。三个孩儿就这这样慢慢长大,都读了个初中毕业后便做工的做工,务农的务农。

                 
  树生在家务农,他老实八交,寡言少语,整天扛着一个锄头在地里精耕细做,标准
一个“哈(傻)农民”。
  他长到二十二岁,有媒人给他介绍了一门亲事,十里外黑风村的张若兰姑娘。那姑
娘长得如花似玉,活脱脱一个八十年代版本的小芳。
  这等好事并非没有条件的,那家只有一个独女,而且是寡母独女相伴,要招一个上
门女媳。
                 
  树生做了上门女媳,依旧荷着锄头天天干活,三个人的地他一个人全种了。吃饭问
题是解决了,可小农经济已经不可能做到自给自足,要
购买商品就得要现金,而现金对解决了温饱以后的农村来说是一个很伤脑筋的问题。
                 
  川南的乡下并不算贫困,八十年代修的房子全是红砖青瓦,九十年代则一色的两层
小楼,到二十一世纪则好多都是修成套房结构。里面也
是瓷砖铺地,铝合金门窗,冰箱没有普及,但在铁山这样的地方,八八年的时候至少家
家都有电视机了,到现在则彩电、洗衣机已经很普及,
村里还有十多辆跑运输的四轮车。但这房子往往是一家人一辈子的心血,从口里省出来
的钱修的。为了这些物质和商品,青壮年长年在外打工
,所以十多间的两层小楼里经常只有两个老人和一两个孩子住着。
                 
  树生很老实,老实到打工的想法都没有。而不出去打工在乡下显得很没有理想和抱
负,没出息才不出去打工这是乡下的看法。
  张若兰头脑活络,长得美貌,可就是脑恨没有很多漂亮衣裳可让穿在他妖娆的身段
上。铁山水好,她的皮肤比那些整天在污浊的城市空气
里用香粉做无力抵抗的小姐们好多了,天然的细腻纯净。所以她不渴望什么名牌香水、
高级化妆品,她只希望多点漂亮衣裳,也有彩电可看,
也有楼房可住。
  体面一点的要求无可厚非,一个美貌的女人没漂亮衣裳穿,就好象一个古代武士没
有剑和马,一个现代白领没有电脑和手机一样是个很让
人郁闷的事情。
                 
  可是树生是个“方脑壳”,一个用古朴的桐子村的标准来衡量都是很哈(傻)的“
哈农民”。如果用积极外向的黑风村的标准来看,几乎
接近堕落和白痴了。
  黑风村人均土地只有桐子村的二分之一,打工的热度比自然条件和交通条件好得多
的桐子村强了许多。村民经商、打工的传统从来都很强
,十几岁的孩子,暑假便会跟着父母到各个村镇收购鸡鸭然后步行十多里到县城出售赚
取微薄的利润,抓鱼摸虾,捉鳖捕鳝更是行家里手。
                 
  张若兰在和树生吵了若干次架以后,面对这个木瓜丈夫实在无计可施,后来忍无可
忍一个人跟着同学到南方打工去了。两年后回来,告诉
树生要离婚。树生这两年在家照顾若兰生病的母亲,虽然累得够呛还没有老婆,但是并
没有被认可,因为他依旧从地里刨不出现金。
  若兰的母亲过了两年去世了,送终的是树生。若兰的母亲痛骂过执意要离婚的女儿
若干次,但道义在追求幸福的若兰眼中已经值得背叛了
。若兰母亲去世后他们最终离了婚,树生在做了上门女媳五年后回到了桐子村。
                 
  乡下的经济模式对离婚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准备,树生回到桐子村后几乎没有立足
之地――老房子的地基上现在是二弟和弟妹两口子盖的
新房子,小妹则远嫁到德阳。在桐子村里他名下的耕地也被收回,黑风村那边给他的地
则因为他没资格申请宅基地,也没钱盖房子不晓得如何
种法。
                 
  树生成了一个乡下的边缘人,一个彻底的无产阶级。
  在他弟弟那里住了一个月以后,决定出家为僧。他可能有一点无奈的感觉,但后来
的事实证明更多的是他的确有佛缘。
                 
  他到宝光寺找到了老和尚父亲,随后出家为僧。父子俩一个庙里做和尚,虽少见但
也不值得大惊小怪,那时候我和王腾正在念高一。
                 
  我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树生回到了桐子村,在老君山上搭了一个小窝棚。他宣布他
将在桐子村修一个庙,他说他要在铁山弘扬佛法。
                 
  桐子村以前没有佛教寺庙。几十里外的老君山主峰上有一个很小的清虚道观,由两
个年迈的道人主持。因为山高路远,周围人烟稀少,香
火不旺。
  我和王腾去过很多次清虚观学拳――因为那道观的丹尘子师傅会太极拳。
  每次周末去学拳,我们都会每人背一背篓地里摘的新鲜蔬菜送给他,也带上我们搭
伙吃饭的米和油。丹尘子师傅教了我们两年多时间,他
是武当山过来的,道观里供奉着真武大帝。
                 
  树生修庙的愿心发下后便着手去办,可是遇到的困难之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旧庙翻新只需要筹集到足够的钱就够了,可是要盖新庙,首先得解决批文和土地的
问题,其次才是金钱的问题。
                 
  随后的几年,树生这个无庙可住的僧人就住在不遮风不避雨的窝棚里。饱受摧残和
折磨,不过应该说不是摧残和折磨,因为他的精神状态
和身体状态没有被折磨的迹象,一直都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和与若兰在一起的日子相
比,简直换了一个人。
                 
  树生从村里跑到县里,从县里跑到市里,从市里跑到省里,就差没去中央和联合国
了。宗教局、国土局、民政局……,这个当年的“哈农
民”――黄树生,现在的智远和尚就那么一天天的跑着手续……
                 
  他没有钱,庙都没有,和尚的生存都成问题。不过在铁山他没有饿肚子的问题,他
的窝棚里挂了一幅丝制的佛像,有简陋的香台和法器,
佛、法、僧三宝也算有了。
  乡亲们有法事请他,他也不提什么要求,但乡亲们总给他米和蔬菜,同时玩笑说:
“树生,念经的时候帮我们家念一遍。”他总是含笑答
应。
  渐渐的有人去他的窝棚庙里烧香,也有人送一些随喜功德。但除非是用于法器,他
几乎一分钱都舍不得用。修一个寺庙需要的资金对一无
所有的他来说是很庞大的,他必须节约每一分钱。
                 
  我去过很多次智远的窝棚庙,庙里那个大木鱼值得一提――那个木鱼足足有两米直
径,在这个窝棚小庙里更显得硕大无比。
  木鱼是智远用挖出来的一个被丢弃的柏树树根手工制作的,他用凿子凿出形状后用
砂纸一点点地打磨,这是一个相当耗费时间的工作,他
足足打磨了两年的时间才大功告成。
  桐子村的乡亲都知道这个庞大的木鱼的制作经历,智远的行动也让大家折服。
  也许真的应了那句古话――“人必自助,然后天助之”,木鱼制作完成后,窝棚庙
里的香火明显旺盛了许多。佛前的灯是不能灭的,曾困
扰智远的灯油钱问题在木鱼完工后不久终于解决了。
  王腾回到铁山的那一个月里,智远终于拿到了批文,而且筹集到了一笔钱,可以开
工了。
                 
  王腾随后就帮智远办事。他头脑灵活、手脚麻利,桐子村的乡亲们也纷纷来帮忙,
最热心的则是村里的老人。一时之间,男女老幼都上场
,很有点会战的架势,而王腾则俨然成了工程总指挥。
  他那段时间也从沮丧中走出,每周都给我来信通报最新进展,语气非常兴奋满足,
我则巴不得早点放假,早点回去出点力。
  一个月之后,寺庙落成,寺名:德化。
                 
  终于放假了,没回家我就拿着行李往德化寺而去,王腾早告诉了我地点方位,我闭
上眼睛都能找到。
  德化寺只有五间青砖房――三间佛殿,一间是智远的禅房,一间做来往僧人和居士
挂单之用,还有一个小偏房算是香积厨了。
  佛殿里那个硕大的木鱼依然显得硕大,有一尊瓷制的佛祖塑像,还有若干丝制的佛
像。要塑金身佛像,智远还需要修若干年的功德。
                 
  智远看到拿着行李的我,笑问:“放假了?大学生。不回家就来拜菩萨?”
  我说:“呵呵,当然当然,菩萨要紧。”
  他递给我三株馨香,我拜完菩萨,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钱,也没数多少就赛进了功
德箱。
  和智远闲谈了几句后我便告辞回家,走出德化寺我来了一个响亮的唿哨,太阳西下
,炊烟缭绕,老君山和清溪河之间,唿哨声顺河谷上下
传送。
  片刻以后,我便听到一声同样响亮的唿哨传来。
  就在唱和的唿哨声中,我看到王腾大步走来,一步步走近……
                 
  他笑得灿烂,我对着笑容满面的他就是一拳,他夸张的在挨了我拳后来了个倒空翻

  “干得不错,王腾,咱村终于结束有和尚没庙的历史了!”
  他一把抓过我的包,嘿嘿笑道:“是啊,也算可以写进桐子村大事记了。”
  “少不了写你,你小子这下也算村史留芳了。唉,我咋就没机会呢!泡妞也是你先
泡,修庙也是你先修,不公平啊!”
  “哈哈哈哈哈,你我兄弟,还说这些!”
  …………
                 
  他送我到家后就在我家吃了晚饭后继续聊。那天晚上聊得天昏地暗,他详细到砖多
少分钱一块,木头多少钱一根一一给我叙述。梅儿奶奶
送了二十个鸡蛋,花花爷爷送了二十斤大米给施工的工人吃这样的“大”事自然更无遗
漏。
                 
  那个寒假桐子村掀起了一股礼佛的热潮,冲击波所致,甚至招来了很多县城里的香
客。
  
就在这个暑假,王腾决定到峨眉山学佛。


王腾决定到峨眉山学佛,那是在寒假的时候他和我商量的结果。
  因为我还有半年才毕业,而我们都希望将来一起打天下。我学的计算机,毕业后打
算去深圳或者北京。我们的计划是我找到工作后租个房
子,然后他来以后再找工作。干几年以后挣点钱,积累点经验后开个公司,顺带着这几
年他也赚钱来支持一下他的弟弟王飞。
  王飞和我弟弟李英也是两个死党,寒假也回家过年,一时之间热闹了不少。
  冬天乡下也没什么农活可干,于是四个人天天跑步练拳,游山玩水,溜狗捉兔,快
乐得一塌糊涂。其间进了几次城,还客串抓了一次小偷

                 
  抓小偷我和王腾不是第一次,在城里读高中的时候,就抓过几个。
  我和他可能都属于特热血那种青年,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一马当先。那些贼娃
子没人和我们格斗过,抓小偷也简单到抓住胳膊扔出去
摔个狗吃屎,然后就让他们前面带路,我们后面跟着到派出所去的地步。这样的事情发
生几次后,派出所都给学校写信赞扬我们,学校还拿我
们当见义勇为的英雄在广播里“臊”了几回。
                 
  因为抓小偷的事,铁山在黑道上混的都知道在铁中读书的我们兄弟两个功夫了得。
读书的时候就有很多没兴趣读书,在社会上鬼混的学生
想找我们做大哥一起操社会。
  但是我和王腾虽然对考大学谈不上很热中,但对当流氓更不感冒。我们的主要兴趣
是运动和读书,连谈恋爱的想法都没有。我和他毫不夸
张的说都属于那种真正的爱知识超过爱大学,爱运动胜过爱奖杯的人。
  小偷那天的目标正好是桐子村的乡亲陈卫东。
  这位倒霉的小偷选错了目标,他偷窃的对象以前是一位惯偷,因为盗窃罪前后三次
入狱。从文革到八十年代,陈卫东从十七岁到三十七岁
,二十年时间有十五年在监狱度过,算是贼娃子的老前辈。
  祸不单行的是,这小偷不但偷错了人,还正好遇到了我和王腾,所以后来死得相当
难看。
                 
  陈卫东从小家贫,少年丧母,鳏夫的陈大爷把他和哥哥拉扯大。他哥哥从赤脚医生
起家,靠顽强的自学后来进了县医院成了主治医师。
  鳏夫陈大爷在合作社时代是村子里的牛倌。牛倌在合作社不多的工种里算是一个技
术工种,同时还掌握评定交牛草来的社员工分这样重要
的权力。所以鳏夫陈大爷在合作社时代相当风光。人们常说“穷困潦倒”,似乎经济穷
困的人必然精神潦倒,但这话却并不适用于鳏夫牛倌陈
大爷。他虽然贫穷,但并不潦倒,因为社会地位是崇高的。
  陈大爷在小儿子陈卫东第三次入狱后半年就去世了。他家那几间解放前修的比萨斜
塔一样倾斜了若干年的土屋也在一个风雨之夜里坍塌瓦
解。
                 
  陈卫东形满释放后回到家已经不再是家徒四壁,而是一壁都没有,只留下一堆残垣
断壁了。
  好在他在县医院做医生的哥哥陈卫国终于良心发现,意识到如果继续和不争气的弟
弟划清界线只能把弟弟往绝路上推。
  看着虽然才三十七岁但已经有不少白发的弟弟,陈卫国也从疾言厉色改为和风细雨
、温言鼓励,而且克服怕老婆的恐惧让弟弟暂时住在自
己家里。
  “引贼入室”的行为不但让家里的老婆余慧气得发疯,他家里刁蛮的女儿陈娜娜更
威胁要离家出走――因为身为“三好学生”的娜娜小姐
不愿与罪犯同一屋檐下――虽然这个罪犯是她唯一的亲叔叔。
  但是陈卫国竟然顶住了这样强大的压力,没有象他家的土墙一样崩溃。尤其值得称
奇的是破天荒地发挥了一次夫权,做了一会主――不顾
她老婆歇斯底里的反对执意借几千块钱给弟弟,让弟弟在一堆烂泥、杂草丛生的老宅地
基上盖了三间红砖青瓦的房子。
                 
  我帮刑满释放后的文盲“小偷”陈卫东代笔过一次情书。
  原来他在监狱里不晓得怎么居然认识了一个女囚犯,两人居然相爱了。他出狱后那
女人还有一年的形期。
  那时候我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正在念初一,有一天晚上他到我家来找我,说找我
帮忙读一封信――他是个不识字的文盲。
  我和王腾对他倒没什么坏印象,他对我们两也很友善。他是个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贼
,桐子村的人虽然知道他犯过罪,但民风淳厚,也谈不
上歧视他。
  来到他家,他泡了两杯茶,然后拿出信让我念给他听。
  他虽然是个惯偷,但对男女情爱却很陌生,刮得铁青的脸透着兴奋和激动,还有一
点不好意思的忸怩。我心里是又好笑又好奇,表面却装
作无知少年,故意用读课文的调子抑扬顿挫的朗读。
  那个女人的信写得很长,足足有四页纸。
  看得出来女人的文化也不高,错别字很多,但是信里透露出来的那种对爱情的向往
和对生活的热爱却震撼人心。
  当时的陈卫东对未来还相当茫然。虽然哥哥借钱给他修了房子,还承诺如果他做生
意或者打工的话愿意再资助他一些钱,但是他还没什么
头绪。外出打工又想到自己快四十的人,还是个文盲,心里半点底都没有。打算在家种
地,可连锄头、扁担都要重新买。
  此时的他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一穷二白,彻底的白手起家。虽说有几间新修的砖瓦
房,但也不过是从一壁都没有提高到了家徒四壁的水平

  可能在监狱里他就告诉过那个女人自己一无所有,承担不起家庭的责任甚至养不活
自己,所以相当惶恐以至于不敢面对而想逃避。
  但是那个女人在信里却给了他彻底的支持和鼓励。信中不但爱字不断,而且告诉他
即使他一分钱都没有,只要他要她,她就跟他一辈子,
而且坚信幸福可以创造,将来一定会更好。
  他听着我念信,脸上的笑灿烂无比。那也难怪,即使是贵为帝王,一辈子也不见得
能得到一份真正死心塌地的爱情,何况他这个最有资格
唱“一无所有”的文盲。
  那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刻,因为一无所有的他拥有了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的爱
情。
  读完信,他又要口述回信让我代笔,当时他脸上的神情居然有些羞涩。
  虽然我是个少年,但是情书这么隐私的东西要人代劳一定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败。我
想他后来进扫盲班的重要动力之一就是希望以后写情书
不用找人代笔了。
                 
  在那女人的爱情和哥哥的帮助之下,他没有再犯罪,在家安心种地再加上打点零工

  那女人出狱后两人结婚成家,很快有了一个女儿小凤。到我和腾上大学的时候,扎
着马尾辫的小凤已经上小学了,听说成绩不坏。
  我也看到过他的老婆,虽不是美女,但也不丑。他老婆性刘,我和王腾就叫他刘姐

                 
  情书的事我早就告诉过王腾,他一直遗憾没有机会读一读那情书,还怨我当时没把
他叫上。我觉得他在思考这事的问题上相当没有逻辑,
当时的情况我怎么可能还拉上一个兄弟一起念?这样的“福”也要同享?荒谬!
                 
  陈卫东那天是到城里卖几只鸡,顺带送了一只鸡给城里的哥哥嫂嫂。
  嫂子余慧的态度已经大为改善,虽然还谈不上很亲热,但到家给她送鸡毕竟不是坏
事,茶总算还是要泡一杯,烟也还是会递一只的。
  卖鸡后回家的陈卫东被小偷瞄上了,不过也许是做过贼的缘故,他反应相当机敏,
小偷的手还在他的衣兜里就被抓住。
  “龟儿子,居然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那小偷居然一点不惊慌,用力将手从口袋里拽出。
  “哪个偷了你吗?安?偷了你啥子吗?”
  “龟儿子,老子因为摸包包上山的时候你还没出世!给我来这一套!”
  “喔唷,老前辈老前辈,吓唬我啊?莫给老子说这些,把手放开!”
  此时几个小偷的同党开始围了上来,有人开始用手推搡他。车上的乘客大半都是乡
下老实的农民,售票员和司机还没有上车。一时之间年
近五十的陈卫东被推来推去,脸上也挨了几下,虽不太重,但嘴唇被打破,牙齿上全是
鲜血。
  我和王腾上车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王腾连忙让我转到前门拦截,他从后门包抄

  看到满脸鲜血的乡亲,王腾和我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二话没说一拳一个,把五个小
偷打翻在地,这几个杂碎纯粹纸糊的,一点不经打。那
个下手偷钱留分头穿西服的杂碎匕首刚摸出来,就被王腾一个摆拳打掉了半边牙齿。
  后来我在铁山城里还看到过被打掉牙齿的那个小偷,这小子看到我们也不躲闪,反
倒点头哈腰的跑过来递烟点火,李哥长王哥短的套近乎
。他那半边牙齿也不晓得用的什么材料搞的假牙,居然和真牙齿一摸一样。我也告诉过
他哪天我们下手有些重,因为陈是我们的乡亲。他则笑
容灿烂,直说:“不打不相识,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则每次都要纠正他说我和你们这
帮XXXX的不是一家人,也不知道这杂碎叫什么玩意儿,
比条狗都不如。
                 
  这帮杂碎被我和王腾扔出公共汽车,陈卫东也帮衬了几脚在没晕过去的两个身上。

  总是迟到的巡警也来了,没办法一起去了趟城北派出所做笔录,派出所的周所长一
看到是我和王腾,笑了。
  周所长说:“嘿嘿,我还说那个,说丢翻了五个贼娃子,原来是王腾和李涛,回家
过年?”
  我说:“是啊,周所长,回家过年,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功夫好哦!”,周所长看着几个站不起来的杂碎说。
  “过奖了,周所长,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好嘛,你们两弟兄去笔录上按个手印,回头我让办案民警随便写几句。哦,算了
算了,还按个屁呀,就说群众扭送算了。”
  “那谢谢了,周所长,我们走了。”,王腾说。
  “谢啥子哦,我该谢你们才是,我也不和你们多吹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我和王腾、陈卫东出了派出所一起坐车回家,路上也没心思骂小偷。因为陈卫东毕
竟也犯过罪,他也没多说。
  随便聊了几句家常,问起他的近况,他说有个朋友找他去青海淘金,说很来钱,打
算过了十五元宵节就到青海淘金。
  ……
  我很快就把这事给忘掉了。可是到学校后半个月,王腾就给我来信说他打算和陈卫
东一起到青海淘金挣半年钱,已经说好了,等几天就出
发。去淘金一则是为了王飞大二学费的筹措,他做大哥的不能光让父母操心,何况自己
一个男子汉,读了那么多年书,不能在家憋着。
  再则我毕业后就算找到工作一开始也不会宽裕,所以到时候如果一起创业他有些钱
也好一点。至于到峨眉山学佛,等以后再说吧。
  他这一去,正常的生活轨道从此改变,学生的王腾也就彻底消失了。
  从此以后王腾开始了他走向黑市拳王的人生。
                 

1995年3月下旬,王腾和桐子村的陈卫东一起离开桐子村,目的地是位于青海玉树可
可西里的马兰山。
  
同行的一共有八个人,带头的是桐子村的张星。
                 
  张星四十多岁,长得清瘦精悍,中等个子。他是一个多年在外经商的商人,从文革
时期就长期在外流浪经商。
  
他很少回家,几年回来一次,每次回家呆几个月就走,从我记事起就很少看到他。他
的儿子张伟和我们是小学同班同学,但是他的儿子对
父亲的事情也完全不清楚。
  没有人知道他做什么生意,因为他从来都不讲自己的事情,只说在外面做生意。
  
张星为人很慷慨,家里的田地给别人种,他不但一分钱不要,每年还给帮他种地的乡
亲五百快钱。
  
在家的时候,他有时候和乡亲们一起打麻将和四川的长牌,他几乎每次都输钱,但赌
品非常好,所以很受欢迎。乡里的红白喜事,他送的
红包也是最大,所以每次都被主人安排和村里的长老们同桌――酒菜最丰盛也最显眼的
那桌。
  
他是桐子村的神秘人物,有很多关于他的猜测和传说。有人说他在好几个省都有家,
有人说他在做非法生意,甚至还有人说他是国民党特
务。但是其实谁都不晓得他究竟做什么赚钱,又是到什么地方赚到的钱,大家唯一知道
的是他有钱。
  
张星只读过小学,但是他绝不同于一般的村民。他永远衣着整洁,精神抖擞,待人热
情但绝不亲近。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魅力,那是丰富
的阅历和经验产生的智慧和自信,与旺盛生命力结合后产生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张星这次回桐子村,破天荒招募了几个乡亲去青海淘金。他并没有多做鼓动,只是在
乡亲问起他有没门路介绍个活干的时候,他淡淡的说
:跟我走吧,去青海淘金。于是就互相介绍,最终他选了七个人。
  修德化寺,张星捐了一千元的功德,是桐子村捐得最多的,所以智远和尚立在寺外
的功德碑上,他的名字刻在最前的位置。我和王腾都去
找过我们自己的名字,所以也记得最前面的张星。
                 
  王腾决定去青海不只是为了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张星对高原风土人情的描述对他
的吸引。雪山、草地、牛羊、牧歌……,血性而阳刚的
男人、热情又奔放的女人……,这些对王腾的吸引力超过了高楼、汽车、办公桌、电脑

  而在欣赏和体验这些风光的同时,还能淘到闪闪发光的金子,而且路费都张星完全
包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呢?更何况他那时候已经身无
分文,向父母伸手要钱更是丢男子汉脸的事。
                 
  一年后,王腾在成都进行了他的第一场黑拳比赛。一个废弃仓库改建的地下擂台上
赢得了第一场胜利。那天的观众有两百多人,门票价格
是三百元到一千元,大部分观众都是城里开车来的富人。和其他体育比赛观众男多女少
不同的是,观众中真正做到了男女平等,富婆们几乎占
一半。
                 
  顶级黑市拳比赛中几乎没有女人观战,比赛时间太短有时候甚至只有几秒,死亡率
高达95%以上但没有鲜血飞溅厮打纠缠的场面,以赌博为
主的顶级比赛是男人的天下。
  但在低级比赛和非正规比赛中,经常有刺激得富婆们尖叫的场面出现,没力气一拳
打死对手,却有力气把对手打得鲜血淋漓的两个拳手缠
斗是富婆们觉得最刺激的。
  王腾那天比赛的酬金是一万块钱,如果取得胜利再拿一万块的奖金,比赛受伤或者
死亡组织者概不负责。
  那天比赛的对手是一个退役的前摔交全国冠军,陪率是王腾一赔四,对手的陪率是
一赔一点二,都看好对手。
  每个回合完了以后陪率都要重新调整,如果上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的话。比赛结束
之前都可以下注,但在比赛进行的时候不能下注,这是
初级比赛和不正规黑拳赛的规矩。
  
他上台前我告诉他,我将把我们两的全部财产三千块钱加上拿到的一万块钱酬金全部
买他赢。所以如果他输了,那么他受伤的话我将没钱
送他去医院,如果他死了我也没钱送他去火葬场。但是如果他没死,我会报名参加下一
场比赛,如果我没死就用挣来的钱给他治伤或者料理后
事。
  
那天的比赛打得很轻松,第一个回合王腾挨了对手好几拳,腿上也挨了几脚,中间有
一次还差点被摔翻,但是那只是他还没有格斗比赛的
经验,一分钟休息的时候,他告诉我他能赢。
  第二回合,对手似乎想结束战斗,连连进攻,王腾在闪开对方一个组合拳后,迅速
左足前踏踮脚,右脚闪电飞出,排山倒海般的劲力发出
,正是我们从八岁就开始练习的前踏踮身胫踢。这一下正中对手的小腿,一声闷响过后
,对手随即倒地不起。
  那场比赛,奖金加上下注赚的钱,一共是五万块,另外我的三千块也变成了一万二
,几分钟时间,我和王腾就从只有三千块钱发愁交不起
房租的穷光蛋变成拥有了六万二的“富人”。
  他踢断了对手的小腿,不过那人应该不至于残废,不晓得他还在不在拳台上混,如
果他还在圈子里,应该感到庆幸,因为踢断他小腿的人
后来成了世界格斗界的一代拳王,更重要的是,他和“战斧”王腾格斗以后还能保住性
命,那样的幸运只发生在王腾几百场擂台格斗中的三个
人身上,而他是唯一没有残废的一个。
  这场格斗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在王腾一生二百五十九场胜利中并不包括在中国大陆
的三场胜利和在澳门举行的八场胜利。
                 
  有时候赚钱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啊,可大多数时候赚钱却异常的艰难。
  九六年夏季的王腾,几分钟就挣了五万块。可是九五年春季的王腾,到可可西里淘
金的目标是半年之内能够挣到一万块钱,给弟弟五千做
大二的学费,留下五千和我一起打天下,那就是他的梦想。
                 
  怀着这个梦想,王腾跟着张星到了青海,高原的风光比想象中的更美,那是一种和
铁山秀丽的田园风光完全不同的景色――辽阔壮丽、阳
光灿烂。
  张星在入青海境以后当天晚上,他告诉同行的七人:这次去淘金,将是秘密和非法
的,因为采金许可证前几年就不再发放了,九二年可可
西里就开始驱逐淘金者了,但是人少了机会更多,运气好一年时间每个人挣个几十万也
有可能,不过那边很危险,有把命丢了的可能。有不愿
意去淘金的他也不勉强,可以在西宁找个活干,他可以帮忙介绍个工作――建筑工地或
者是饭馆打工,一个月能挣个四五百,他垫的路费可以
挣钱以后再还。
                 
  随行的王腾听了这话一下就蒙了。他没想过犯法,他一直都是一个守法的公民,我
和他从小到大,干过的出格事情也就是穿开裆裤的年纪
摘了几次乡亲们的栽的桃子和葡萄。如果非要追究我们有没有做过犯法的事情,那也只
有高中的时候吃过一次“霸王餐”,犯罪金额也才一百
块钱,而且那一次纯粹是玩笑性质。可这一次要去非法淘金,而且张星说不但要和警察
周旋,还有武警,更有来抢劫的盗猎者和职业持枪抢劫
犯。
  其他的人也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大家都有点措手不及,但是没人去指责张星,因为张星说过了不想去的他可以介绍
工作。
  有人开始问在西宁的工作都是干什么,张星说可以做杂工或者学点技术工作,无非
也就是电工、管道工、泥水匠之类,饭馆里可以端盘子
、洗碗、切菜,运气好会炒菜可以当大厨。张星又说工地上他有几个“提口袋”(包工
头)的朋友,工作没问题,不过工地上也有危险,也容
易死人。
                 
  王腾和我都是极爱面子的人,说实在的要我们去端盘子跑堂还不如回家种地。
  后来我和王腾讨论过这个问题,因为高中有个同学清华大学毕业后,家里他父亲借
了十多万送他到美国自费留学。这个同学到美国后一边
读书一边到中餐馆洗盘子、送外卖挣钱。
  不过我们讨论后的结论都是如果让位同学在中国,打死他都不会去端盘子。在美国
没人认识他,认识他的中国同学或许都在洗盘子,不会
损害面子,所以洗洗也无妨。
  王腾到青海去淘金的原因还有一条就是想到山高皇帝远,没什么熟人,免得丢脸。
他想挣钱以后再到可能碰到熟人的地方做个什么生意,
所以一再拒绝我介绍他到成都我三叔那里工作,因为我三叔让他去跑销售,卖货,刚从
学校出来的他脸皮薄,怕开不了口向人推销。他宁可出
汗流血,也怕求人――我除外,他从我兜里拿钱向来口都不用开的,我对他也一样。
  各人决定的结果是有三个人愿意在西宁,其余四个则愿意去可可西里。留在西宁的
都是结婚有老婆的,而愿意去可可西里的四个有三个单
身汉,唯一结婚了的陈卫东非常犹豫,不过看王腾决定去,他也就决定跟着去了。
  到西宁次日,张星一大早便带那三个人出去见工,并让王腾他们几个在旅馆里呆着
别出去。
  傍晚的时候有人开车送出去的几个回来取行李,那几个人都说找到工作了,两个在
建筑工地做杂工,一个在饭馆洗盘子。
  张星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喝得有点醉,和大家招呼了几下就睡了。
                 
  王腾躺在床上,一个屋里陈卫东他们几个正讨论得热火朝天,众说纷纭。
  一人说那边有野兽出没,有野狼、老虎、狮子什么的――反正他知道的能吃人的野
兽在可可西里都有。另一人纠正说狼肯定有,狮子和老
虎张星没说有。
  前一人又说张星担心说了我们害怕。后一人又说怕个屁呀,拿枪的都不怕还怕野兽

  前一人又说这里说当然不怕,真碰到老虎了还不屁滚尿流!后一人又说你怕那可以
不去呀!
  又一人插嘴说野兽倒不怕,不过那些拿枪的抢劫犯来了怎么办?就算挖到了金子还
不都被抢了,怕野兽的那人说表示赞同。
  停了一下,一脸老谋深算神情的陈卫东插嘴说:“张星肯定也有枪,不然怎么敢出
来混。”
  于是大家讨论的焦点又转移到张星有没有枪上面
                 
  ……
                 
  王腾没有加入讨论,他想起很多事情:铁山的父母和德化寺、山东大学的于丹、和
于力那帮人打的架、在成都读书的弟弟王飞,还有弟弟
的学费,他还想起十七岁时候和我一起吃的那顿“霸王餐”……
 

大部分的小孩都有过摘别人家西瓜或者其他水果的事情。或许这不应该算偷,或许应
该说是小孩子私有观念淡薄,有点共产主义精神更合
适。
  但吃“霸王餐”这样的事情却很少有人干过,我和王腾有一次。
  那次的事情让我们荷尔蒙分泌量之高,几乎可以和以后的生死搏斗相比,而兴奋的
强度更远远超过和女人做爱。
                 
  十七岁那年夏天,在铁中读高二的王腾和我上完晚自习在操场上跑步,跑了十圈后
坐在操场边休息,坐了几分钟,觉得肚子很饿。
                 
  我对王腾说:“肚子饿了,你呢?”
  他瞅瞅我,说:“我也是,饿!”
  “走,去吃点东西。”
  “不要钱啊?”
  我把口袋兜底掏出,只有一张五毛的纸币。
  “我只有五角,你有好多?”
  他摊开手,说:“一分没有”。
  我替愤愤不平咕咕叫的肚子叫屈道:“没钱吃个屁呀!”
  他也很无奈,说:“咋办呢?”
  “要不到我家去煮面来吃?”
                 
  那时候他住校,我走读,不过我在学校也有一个铺位――因为铁中校办企业搞得好
,学费一学期才六十多快,住校的比不住校的每学期只
需要多给象征性收取的两快钱水电费,所以我也要了个铺,有时候就在学校过夜――但
平时住在城里的祖居里。
  那房子就我一个人住,我也少有开伙,不过面条倒准备了几把,晚上饿了可以煮来
吃。
                 
  “又去你家吃面?这个星期都吃了三回了!”
  “不吃面难道喝蹄花汤啊?五毛钱只够买个猪――脚趾头!呵呵,还是小指头。”

  “啊!你说蹄花!我还真想吃蹄花,想死蹄花了!哎,要是现在有一碗蹄花摆在我
面前,再加一只鸡简直太好了!”
  “对,对,对!再加一只鸡,再来两瓶啤酒,那简直爽翻了!”
  ……
                 
  我们两个胡扯了半天,越说越觉得饿。嘴巴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心乱如麻,饥火
难耐。
  “不行了,走、走、走,去你家吃面!”,王腾实在受不了。
  “我想死鸡和蹄花了,还想喝啤酒!”,我还不肯罢休。
  “我也想啊,没钱未必吃霸王餐啊!?”,他非常高明的指出了我们唯一的两种选

                 
  他“霸王餐”三个字一出口,我突然间似乎大彻大悟,福至心灵,一下就想出一个
吃霸王餐的计划。
  在此之前的读书生涯中,我曾创造了很多记录,包括初二时候半小时背诵完课本里
所有的古文,让语文老师瞠目结舌。也曾经在中考前一
个晚上将政治教材全部背下,从此不带教材上课,结果中考我这个平时政治只能过及格
线的家伙得了全考区第一。还在高二的时候连续几次物
理考试一百分,创造了铁中至今没有被打破的纪录。
  但是我认为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最辉煌的灵感产生在一九九零年夏天的那天晚上,
我制定的“霸王计划”真正做到了无懈可击,进退自如

                 
  这个世界上吃霸王餐的方式有千百种,但王腾一直认为我这一个是最经典的。那一
刻我能肯定我的智商指数在蹄花的诱惑和饥饿的逼迫下
突破了一万,虽然平时测验我的IQ只有一百三。这件事让我深信人的潜力不只在格斗场
上出现体力的飞跃,也会在压力情况下出现智商的飞跃

                 
  我连忙把计划告诉了王腾,他听完以后呆望着我,停了几秒钟。
  他一生中对我作出的最高评价就是在这个时候作出的,他说:“天才!天才!李涛
,虽然我比你大一个月,力气也比你大一点。而且以前
虽然你成绩比我好,但是我并没有认为你比我聪明。但是从今天开始,我承认你不是比
我聪明――――那个一点!而是比我聪明一万倍!简直
是英明!”
  “霸王计划”很简单,真正做到了“操作性强、接受性好”。他只听了一便就完全
了解,而且知道肯定能行。
  这一计划比我这后来做Project Mananger(项目经理)做出的所有Project(项目)
都好得多。我没有一个PROJECT(项目)能做到让我的
Team(团队)成员能够只听一次就全明白了,而且知道肯定能行。
  我只做到过一次,那就是――Bawang Project(霸王计划)。为此我很佩服古代那
些伟大的将帅,他们总能一次就把计划做得很好,而且
执行完美。根本不需要画那么多图表和开那么多会。
  说干就干,我们马上出动,目标:铁山县城堰塘角那家通宵营业的“老妈蹄花。”

                 
  ……
  老妈蹄花通宵营业,除供应大量美味雪豆蹄花外、还有喷香的白斩鸡、铁山人最爱
吃的羊粉肠、又香又耐嚼的下酒好菜火边子牛肉……
  老妈蹄花的伙计张二娃正坐在靠街边的桌子旁边侯客人,眼看着街上来了浓眉大眼
,体格魁梧的小伙子,张二娃见来人似乎是来吃饭,连
忙招呼落座。
  “吃点啥子呢?哥老倌。”
  “来四根蹄花,切半边鸡,半斤粉肠,一斤牛肉,五瓶啤酒。”
  张二娃心里吃惊,胃口这么好还第一次见到。但是所谓开饭馆的不怕大肚汉,越能
吃越欢迎。老板刚才还在说天气不好怕卖不完,还怪自
己不够卖力招呼,没想到来一个客人就吃这么多。
  “四根优秀的前蹄,半边健美鸡,半斤好吃粉肠,一斤火边子,五瓶山城!”
  张二娃在晚上十点半这么一叫堂子,半条街都听到了,还没睡觉的估计都馋虫上涌
,肚子都要开奏“饥饿交响曲”。
  不到两分钟,菜都上齐了,来客开始大吃起来。
  正在此时,又走来一个同样健壮的小伙子,张二娃连忙招呼。来客靠前面那人旁边
的桌子背对坐下,也是叫了一大堆菜猛吃。
                 
  张二娃心中喜悦,心想今天晚上搞不好要早点打烊。自己也可以早点回去睡觉,明
天下午正好女朋友翠花说要一起在家准备几坛坛酸菜,
看来不得耽误。
                 
  两个客人的确能吃,不到半个小时风卷残云般解决桌子上的菜,酒也迅速喝光,又
各自叫加菜添酒。
  空瓶子堆得有点多了,桌子上放不下,来客就把空瓶子放在凳子旁边的地上。两人
都放在各自右手边啤酒箱里,倒也井然有序,不会搞错

  前面的客人在喝了十瓶啤酒后,可能喝得高兴了,加上两边都是空瓶子,竟然在右
手忙着消灭最后一片火边子牛肉的时候,左手顺手把第
十一瓶啤酒的空瓶子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
  后面的客人正好这时候也在放瓶子,看到别人把空瓶子往自己的瓶子堆里甩,扭头
推了推前面的客人。
  “没长眼睛啊?乱甩!”
  前面的客人也看到自己瓶子放错了,正打算放回,一听这样说,生气了。
  “放错了嘛,你闹啥子闹?吃涨到了?”
  “你才吃涨了!龟儿子乱放还骂人,皮子痒了!”
  ……
  争执迅速升级,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楞头青,没吵几句便动手了。
  后面那客人抓起放错那个空啤酒瓶,一瓶子朝前面那客人头上砸去,前面那客人身
手相当敏捷,一闪躲开。后面那小伙子身手也很快,回
手又砸。
  这一闹,不但几个食客纷纷躲避,胖得也象根蹄花的老板娘也跑了过来。
  眼看前面那客手中没有武器,着实吃亏,只有躲闪的份。躲闪几下后被迫跑到街上
,后面那人紧追不舍,似乎不把瓶子砸在对方头上不罢
休。
  老板娘看到两个愣头青打架,怕出事,直叫:“小伙子,消消气,要不得,要不得
呀!”
  两人一前一后追打,百米赛跑一般冲出去几十米。
  后面那人忽然低声说:“王腾,你跑快点啊!你是在逃命!怎么比乌龟还慢哦!”

  前面那人并不回头,说:“李涛,酒喝多了,想撒尿,跑快了怕控制不住流出来。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晚上我和王腾在宿舍里和几个同学说起,几个人躺在床上笑得差点断气。
  也经常饿肚子的家伙们流着口水强烈要求加入“霸王计划”,成为我们“霸王派”
弟子。还说要把铁山的馆子一家一家的吃个够。但是后
来并没有执行,也不晓得他们背地里操作没有。
  不过从那以后我和王腾每次看到街上的斗殴追杀场面,都怀疑是徒子徒孙们的表演

  这一顿后,我和王腾都相信我们的双人组合可以在江湖上无往不利。反正就算输得
精光有这个计划也饿不了肚子,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九一年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后家里给了几百块零花钱,我们一起去还了欠了一
年多的餐费。
  
蹄花老板娘居然把一年多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还告诉我们当时张二娃推测我们肯
定是刚从局子里放出来。理由是火气大不说,更重要
的是狼吞虎咽的架势纯粹应了那句“快得像牢房头放出来的”。
  蹄花老板娘人胖心细,把帐记得一丝不苟,一共是一百零五块五,零头的五毛是因
为我们拿走了一个空瓶子。不过她在听说我们是铁中毕
业的学生而且刚考上大学后,大方的免除了资金利息,而且给我们打了八折,实收八十
大元。
  
每一次我和王腾想起那顿“霸王餐”都会笑出声来,身在青海的王腾此刻想起四年前
的事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在讨论的陈卫东他们几个听到王腾忽然发笑,觉得奇怪,都抬头看着王腾。
  “你笑啥子?王腾”,陈卫东问。
  “没什么,早点睡吧。可可西里肯定没有老虎和狮子,狮子只有热带才有,高原上
也没有老虎,最多也就是狼多一点,老君山不也有狼吗
,怕什么呢?”
  顿了顿,他又说:“有枪也不要怕,金子都还没挖到就怕遭抢?我们现在身无分文
,要是张哥不在,只怕我们都要去抢人,当棒客,还怕
遭抢?等挖到金子再考虑这些问题吧。”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气氛顿时从忧虑转向开心。
  一个乡亲甚至对陈卫东说:“陈卫东,到时候你去偷杆枪回来,我们也去抢人算了
。”
  陈卫东一听也笑了,玩笑说道:“要偷就偷机关枪!”
  “偷机关枪?你想打战还是抢人哦?哪个抢人扛机关枪哦!电视头放的也就是拿把
手枪!扛机关枪,你干脆开坦克抢人算了!”
  ……
  几个人开心起来,开始觉得前途虽然叵测,但是自己一无所有。此行去,正所谓:
“失去的只有锁链,得到的将是全世界。”
  怀着拥有全世界的梦想,几个人沉沉睡去。
                 
  从西宁出发,几个人一路汽车转货车,货车转吉普车,吉普车转骑马,几天后来到
了可可西里的一个无名据点。
  据点的人和张星很熟,张星告诉大家今晚将在这个据点过夜,明天动身到马兰山。

  第二天早上大家醒来,发现据点门口停了一辆破旧的东风卡车。车子破旧得不成样
子,一边车门都没有,外面的油漆已经变色脱落,看样
子是报废车,而且应该被丢弃了很长时间,不晓得怎么又被修好了用。
  张星招呼大家从据点后面的屋子里把淘金的筛子、铲、支架等工具搬上车,然后又
搬了大量的米、面、油、做饭的家什,还有几大桶汽油
上车,车厢里顿时被装得满满当当。
  张星跑到驾驶室里坐下,叫王腾也过去坐驾驶室,其他三人各自带上行李上车找个
地方坐下。张星发动汽车,这车屁股后面冒出一溜子黑
烟,还没跑就开始发抖。
  其时正当四月,草原上青草初萌。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嫩绿,春寒未退,草丛间点
缀朵朵白雪。
  两天后,汽车开到一个河谷停下。
  王腾从驾驶室里跳出,这河谷在两山之间,一问张星,才知道右边高耸入云的雪山
叫做布喀达板峰,左边稍微秀气点的便叫做马兰山。
  几个人开始在张星的指挥下从车厢里往下搬东西,搭帐篷,化雪烧饭。
  张星看大家把车厢里东西搬完后,把王腾叫到车厢一侧背对其他人的地方,从口袋
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王腾手上,说:“拿着这个。”王腾一看,是把手枪。


王腾看着手上的枪,没有说话。
  
张星问:“以前打过枪没有?”
  “打过,军训的时候搞过实弹射击。”
  “那就好,把枪收起来。记住,公安发现可不得了,持枪可是犯法的事。不过咱们
现在呆这个地方是保护区,进来就是犯法。还有这附近
很多打羚羊的,都有家伙,杀人不眨眼的。这枪用来自卫,别人不惹我们,我们就不去
惹别人,别人来抢钱杀人,咱们也不能客气!”
  “不需要动枪吧?”,王腾问。
  “需要不需要那得看情况,收起来吧。”
                 
  张星看王腾把枪插在腰上,接着说:“王腾,我觉得你不错,将来肯定前途远大。
我听村里边说起过你的事,张哥我也不想多说。反正男
子汉提得起放得下,路还长。所有男人一辈子始终都要在女人身上摔一交,不管早晚。
这事不丢人,爬起来就是了。”
  “我晓得,我也不想那事了。”
  “恩,那就好,你晓得可可西里是啥子意思吗?”
  “不晓得,啥子意思?”
  “蒙古话,就是美丽的少女。”
  “挺好听的!”
  张星感慨的说:“这地方名字是好听,不过以后日子就苦了,不过张哥既然把大家
带出来,就要让大家挣到钱,还要把大家带回铁山。你
有文化,身体又这么好,你要帮帮张哥。”
  
王腾见张星这样说,想到几个铁山乡亲这此出来正需要互相支持,在这雪域高原上相
依为命,便道:“没问题,张哥。”
  第二天开始,几个人开始淘金。
  
几个四川来的淘金客采用的是原始的土法淘金,挖土运到河边的金筛上,放进河水里
筛动,泥土被水洗去,留下的便是金子。这是一个纯
粹的体力活,艰苦就不用说了。好在几个人也没把苦当回事,更不是叫苦连天的人,每
日白天挖土淘金,晚上喝酒聊天,吃饭睡觉,倒也自由
自在。
                 
  八十年代中期,青海马兰山发现金矿,那时候一百多块钱便可以办一个采金证,合
法在青海境内采金。各地淘金客风哟年蜂拥而至,可可
西里一带便集聚了多达几万人的淘金大军。声势壮大,显赫一时,一点不比美国当年的
西部淘金热逊色。
  
淘金是一种真正极端的生存竞争。金矿所在地大部分都地处偏僻、气候恶劣,此外淘
金客中鱼龙混居、龙蛇杂处。如何保护自己挖到的金
子,抢夺别人的金子。力量、计谋、智商、情商都得发挥到最佳境界才能生存下来,否
则根本别想挣钱,就算挖到了十公斤一块的金子也别想
带走,反倒丢命。
  
金矿就是一个竞争社会的高度浓缩和强化。
  
雪域高原的环境极度恶劣,可可西里交通又非常困难,几万人的集聚已经超出了当地
的承载极限。遇到气候或其他原因造成交通问题,这
几万人顿时吃饭都成问题。
  
好在周围大片草场,野牦牛、藏羚羊、野驴、盘羊非常多。而且这地方几百万年都罕
有人迹,动物都不怕人,看到有人,甚至好奇的主动
接近。颇有点混沌初开,天人合一的味道。
  饥饿的淘金客肚中饥火难耐,面对面前的鲜肉自然不可能放过。于是行使人作为世
界主宰的权力,纷纷猎杀野兽作为食物。
  
以后有人开始收购动物毛皮,而且价格一路看涨,利润超过运气不好的淘金客挖土掘
金。有人便开始不谋肉而谋皮,大规模屠杀羚羊获取
毛皮。有些破产的淘金客为了捞回本钱,也加入猎杀,一时之间,草原上腥风血雨,杀
声一片……
  
贫穷的地方政府出于税收和经济发展考虑原本对淘金客非常欢迎,但如此残杀保护动
物,加上野蛮开采造成环境破坏,金矿地区更是杀人
越货案件频频发生,治安及其恶劣,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情况。
  金把头为了保护财产,组织有武装保镖,更有人大量使用黑工,一分钱不给,奴隶
一样劳动。
  政府终于无法再犹豫下去,于是一刀切,全部驱逐。
  这一刀切下去,有些投入全部身家来淘金的淘金客,钱没赚到要赶走,顿时陷入破
产困境,有人便铤而走险转行做了盗猎人。
                 
  张星却是在淘金客被全部驱逐后几年才来到青海的,正所谓“人弃我取,火中取栗
”,他的生意经就是这样念的。
                 
  几个月下来,几个人的皮肤被高原上强烈的紫外线晒得又黑又红,胡子头发也长得
茂密旺盛,但人人生龙活虎,精神百倍。在这样严酷的
地方,人的生命力极限似乎被发掘出来,其间为了吃肉,王腾也在张星带领下猎杀了几
头盘羊。
                 
  他们选择的河谷极为隐蔽,听到过若干次汽车引擎的声音,似乎是巡山队,但他们
并没有被发现。
  
黄金已经淘到了五千多克,虽然一直没有发现大粒的金豆乃至拳头大的金块。但是有
这五千克黄金,可以保证几个人这一趟不会白跑。
  
每个月,张星都要王腾陪他开车把挖到的金子送到据点卖了,回来再带上一些给养。

  
那个据点似乎向很多张星这样的金把头提供后勤供应,所以王腾有时候也看到一些其
他一些和他们差不多的人和车。
  张星每一次只把金子卖一半,剩下的他都随身带着。
  
时间迅速到了八月,这一天王腾又陪张星带据点卖金子,迅速把金过秤拿钱,把要的
东西告诉了老板扎西麒麟后,当晚就在据点过夜。
  火塘边喝酒聊天,扎西麒麟一直王腾颇有好感,不断添酒劝肉。听张星说王腾还帮
助修过一个寺庙,更是连连称奇,不断询问,神色非常
敬佩。
  
因为张星给王腾说过在外不能提从什么地方来的,也不准叫名字,只能叫张哥。所以
王腾也就略去人名、地名简单叙述了一下。
  
王腾原本是个血性男儿,碰到扎西把他当好朋友看,也觉得心中愉快。高原寒冷,王
腾本来就大的酒量在高原上更是突飞猛进,加上碰到
扎西这样愿意结交的朋友一起饮酒吃肉,青稞酒一碗接一碗水一样喝下……
  
三个男人那一晚放肚狂饮,扎西的老婆热洽卓玛在旁边热酒上肉,笑容满面。
  
当晚王腾睡得极沉,甜睡醒来心情舒畅无比―青稞酒喝得再多也不会第二天头疼,反
倒神清气爽,四肢有劲。
  王腾看天色还早,推门出屋。看看周围没有人,又觉得身体有一股说不出的运动冲
动,便在外面草地上跑了起来。
  高原的早晨,相当的寒冷,脚踏在青草晨霜上面,嘎吱做响。跑了一会,运动开后
,王腾练起了拳。
  王腾的腿法速度快如闪电,左右两腿可以连续不停顿的出腿八百多次,一分钟内最
快可以出腿两百多次,而且劲力如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正练得起劲,一腿接一腿旋风般踢出,忽然一快碗口大的鹅卵石急速朝王腾扔过来,
练得劲发的王腾侧身就是一脚,脚背正踢在石头上,
鹅卵石猛被加速,划破空气“呜”的一声象个皮球一样射出,飞出有一百多米才落下。

                 
  “好大的力气!”扎西麒麟走过来说。
  王腾没想到自己运动被扎西麒麟看到,忙说:“过奖过奖”。
  “你会功夫?”
  “乱七八糟练过一些,算不上什么功夫。”
  “兄弟,你力气很大啊,我的弟弟是有名的大力士,他也不能把石头踢这么远。”

  “扎西哥还有个弟弟?没见过啊。”
  “是啊,他死了,打拳死的。”
  “打拳?”
  “黑市拳,没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怎么被打死的吗?”
  “被打死的,我弟弟叫扎西歌旺,他打了一百多场比赛,只输了一场,在泰国和鳄
鱼万猜昆巴齐亚格斗,结果死在拳台上。”“鳄鱼万猜
什么是谁?”
  “一个很厉害的泰拳高手,比那些泰拳拳王厉害多了。一个真正的拳王!”
  “拳王!?”
  “是啊,拳王。兄弟,你力气这么大,我刚才看你出腿速度又那么快,训练一下说
不定你也能成拳王。
  “扎西哥拿我开玩笑了,我那做得了什么拳王。”
  “拳王也也是人,兄弟,你为什么不能做拳王?”
  王腾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扎西麒麟接着说:“打拳挣钱可比挖金子快多了。不过黑拳是很容易丢命的,也比
挖金子危险。你要是有兴趣学格斗我可以推荐你给一个
人,你有机会可以找他。我觉得你真的是打拳的材料。”
  “我是喜欢练武,不过没想过靠打拳还能挣钱。”
  “打拳当然可以赚钱,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钱。”
  
顿了顿,扎西麒麟看王腾盯着自己,又说:“这样吧,反正你也是四川人,正好我
朋友也在成都,我给你一个地址电话,现在他在那边搞
比赛,你有机会去找找他,就说我介绍的。他是我一个汉族朋友,认识十多年了。”
  扎西麒麟在王腾掏出的地址本上写了一个地址和电话,又写上了他朋友的名字:朱
军。


当天吃了早饭后王腾和张星便动身回金疙瘩,这名字是张星给淘金的河谷取的。俗了点
,但是几个人也都跟着这么叫。
眼看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家,张星忽然开口对王腾说:“有人跟上我们了!”并用手往后
指了指。王腾扭头一看,看到远处有几个骑马的人,数了数,有七个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跟我们?”
“有半个小时了,不远不近的跟着。”
“那开快点,甩掉他们几个。”
“嗯,先要摸清楚这几个龟儿子是不是冲我们来的,这里到金疙瘩不远,这些人厉害得
很,跟到车轮子印还是要找起来。”
“嗯,说得对。这帮龟儿子跟到我们做啥子?”
张星笑了笑,说:“还能为了啥子,不是抢钱就是抢东西。”
“那他们上来抢啊,为什么不动手?”
“几个龟儿子要等我们到了家以后再动手,这里抢劫怕我们开车跑。王腾,检查下家伙
,等会龟儿子要乱来给我往死里整!”说完,张星也从腰里掏出把枪,朝王腾晃了晃,
又插回腰间。王腾连忙从腰里把枪拔出,左右看了看枪,也插回去,把皮带紧了紧。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王腾感觉体内血液流速似乎加快了若干倍,呼吸也急促起来。
张星看了看王腾,笑着拍了拍王腾的大腿,然后面带杀气说:“怕个锤子,龟儿子要
抢老子的钱,老子就要龟儿子的命!”
张星猛踩油门,车屁股黑烟猛地窜出,车子也加快速度跑起来,草原上颠簸剧烈,王
腾的副驾驶位置车门都没有,王腾担心枪掉出来,连忙左手隔衣服护住枪。
后面那几个人一会儿就看不到了,张星和王腾回到了金疙瘩,回到金疙瘩的时候已经
下午六点钟。下车后,张星马上叫王腾把几个乡亲叫回来,简单说了说被人跟踪的事情
后,马上命令大伙把所有东西搬上车,并说今天晚上轮流守夜,两个人一班,不值班的
就在车上睡觉。
几个人手忙脚乱,气氛紧张,结果当天晚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平时草原上的风吹
草动听起来舒服愉快,现在每一个什么响动都让大家紧张死不少细胞。
第二天吃了早饭,张星不停的抽烟沉思,考虑了足足一个小时。然后对几个不停抽烟
的乡亲说:“不能呆了,得走!那几个龟儿子昨天跟了半个多小时,不像是一般的棒老
二,肯定是安了心来的,我们必须走,必须马上走。”
于是大家连忙上车,汽车刚刚启动,一声枪响,一颗子弹趴的一声把车子的挡风玻璃
打碎,子弹正好擦过王腾的脸,王腾只觉得脸上滚烫,身上如触电一般冰凉。
车子所在的河谷,前后各有四个骑马的人快速的包抄而来。
张星一咬牙,猛踩油门,从腰里把枪拔出,嘴里吼道:“王腾,快点朝前头那几个龟
儿子开枪!”
王腾只觉得后背似乎有冷汗冒出,但反应并未迟缓,刷的一声把枪拔出来,躺出身子
瞄准前面那几个骑马的就射。
后面车厢上陈卫东他们几个这时候吓得发抖,又没有武器,只听到子弹呼啸而过,只
好拼命趴下躲避。
前面那几个人看到车子冲过来,也不闪避,手中的步枪却不停顿地射出子弹,这几个人
骑术相当精湛,双手持枪,马跑得非常快,高速运动中射击准头依然非常好,几乎都打
到了汽车上面。
王腾只听到车厢里陈卫东哎呀一声,随后便停陈卫东颤抖的声音传来:“遭了,我中枪
了!”声音刚落,车子里的黄玄德也叫唤起来:“哎哟,我也中枪了!”
也顾不得去问情况,王腾瞄准前面的人不停开枪,忽然膀子上一热,低头一看,左边衣
服破了个洞,膀子上鲜血流出,倒也不觉得如何疼痛,只是感觉左手有些使不上劲。
马上的人都算得上是要钱不要命的悍匪,全然不顾王腾他们手中也有枪,穷凶极恶纵马
扑上来,看长相和衣着是蒙古族人,难怪不但骑术好不说,亡命的劲头也相当足。张星
趴的一枪,一个左边来的家伙应声载下马来,其他人毫不停留,片刻间扑到车前几米处
,王腾看准一个靠近汽车四方脸的家伙就是一枪,正中那人的肩膀,那人居然全不当回
事,瞄准王腾就打算开枪,枪口离王腾只有一米左右,根本无法躲避。
王腾毫无办法,右手又拿着手枪,开枪即使打中对方自己肯定自己也得吃一颗子弹。
千钧一发之际探出身子胳膊一撩打开枪口,这一下他的重心失去,滚下车来,手枪也掉
落在地。四方脸圈马转身正好在迅速跳起的王腾面前,王腾来不及多想,右拳用尽全力
贯劲打出,正打中那马右眼,鲜血飞溅而出,马也轰然倒地。马上的四方脸骑术精良之
级,马倒下那一刻便脱鞍跳出,半空中还放了一枪,正打中王腾的左腿。
王腾一个箭步冲到四方脸面前,一个右高腿正中四方脸下巴,这一下生死肉搏使出
了全力,没有人可以经受得住王腾的高腿踢中下巴,四方脸当然也不例外,仰面朝天死
去。王腾回头看后面的四人还在千米开外快马赶来,而前面的两人也被张星射中,死在
路边。张星的汽车正停在百米外的地方,车上的人正在喊他。幸好腿上的枪伤并没伤到
神经骨骼,他撒腿就跑,跑到车后,一个翻身上了车,车子迅速加速前冲。
后面那四人不断放枪,看汽车远去,追赶不上,便到死去同伙身边下马查看,不再
追赶。
张星异常冷静,在车厢里不断命令车厢里的人注意伤口止血,并问起死伤情况。检
查后发现,车厢里王腾、黄玄德、陈卫东三人受伤,但并不致命,另外两人没事,伤势
较重的是陈卫东,子弹将他的大腿打穿,似乎伤到了神经,已经无法动弹。
一直开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车子停下检查,张星让人从行李中找出医药箱他给几个伤
员简单进行了包扎,他手法异常熟练,不到二十分钟就包扎停当。
因为担心那帮人追来,张星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吩咐没伤的那两人给从车上油桶里打
油来把油箱灌满,包扎完后便启动车子一路狂奔。
这一跑和去据点的路完全错开,从布喀达板雪峰的方位来看他们据点在布喀达板峰
之南,他们则往北跑去。
张星掏烟点上,对王腾说:“你伤口没什么问题,陈卫东动脉断了,腿可能废了。
得找个医院看看。”
王腾说:“张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去扎西哥那边吗?”
“不行,扎西那边不晓得出事没有,那条路那帮人知道,半路遇上就麻烦了,再说
扎西那没有医生,现在得找个医院看看他的腿。”
“那去哪里呢?”
沉默了一会,张星说:“只能去格尔木了,车不出问题得走三天。”
“陈卫东挺得住吗?”
“挺不住也得挺!”张星咬牙说。
当天晚上,一行人到了卓乃湖。
陈卫东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神智也有点不清了,随身药品有限,大家也无计可施
,给他喝了点热水和芝麻糊算是补充营养了。好在高原上伤口不容易感染,喂他吃了好
几瓣蒜当抗生素就算药品了。
张星忙着检查汽车,又让大家把车上淘金的工具、不用的杂物搬下来,汽油除留下一桶
外也全部搬下来。他让王腾在杂物上浇上汽油,然后点火烧掉。
近处是卓乃湖清澈荡漾的湖面,远处是昆仑山连绵不绝白皑皑的雪峰,火光熊熊照耀着
几个人满脸血污的脸,大家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草草吃了晚饭,张星召集大家围着火炉坐下,陈卫东休息了几个小时后稍微有所恢复,
也躺在一边听。
张星从身上的褡裢袋里拿出厚厚一叠百元钞票,放在身边。
看了看大家,张星说:“兄弟们跟着我张星出来赚钱,本来想再干几个月回去,没想那
几个棒老二要杀人抢钱。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肯定想报复。兄弟们都是来求财的,
不想和谁拼命,现在这个样子,金子就别挖了。”
停了一下,他又说:“这里有些钱,兄弟们分一分,带在身上。我们现在去格尔木找个
医院给陈卫东治伤,到格尔木以后我要去一躺西宁,办点事情,大家就在那里分手,兄
弟们在格尔木休息几天,陪陈卫东把伤治好,然后回铁山去吧。”
说完他就点钱分给大家,每人分了一万五,多给了陈卫东一万快做医药费。
王腾也拿了一万五,当晚他躺在被窝里睡不着,他第一次拥有了这么多钱,也第一次杀
人,腿上和膀子上的伤口疼痛他倒不以为意,脑子里不断回忆起那个四方脸的样子,帐
篷外面暴风雪极为猛烈,冰雹打在帐篷上膨膨做响。
叹了口气,他也懒得再想,只觉得神困体乏,于是侧身沉沉睡去。
天没亮几个人就起了床,把车上的雪打扫干净就启程上路。
挡风玻璃被拆掉,寒风也毫无遮拦的刮进来,好在车速只有十多码,一路的沼泽烂泥
,雪地上也根本开不快,一不留神就陷进去折腾半天。
一路上只见羚羊跑来跑去,棕熊痴憨来随,鸳鸯鸭成群结队,几个人进可可西里的时
候觉得很是好奇,谈笑不断。现在只觉得景色稀松平常。却都怀念起铁山来,君山上的
森林,清溪河的鱼儿,田里的庄稼,家中的妻儿……,都觉得那才是百看不厌,都觉得
那里都不如铁山好。
离青藏路还有几十公里的地方,车子坏了。这辆报废车能经住这么久的折腾已经是超
负荷运转,一出问题就彻底没治。
张星检查了一下后决定弃车,他做事相当果敢决断,决定一下马上招呼大家带上点吃的
和随身物品步行上路,几个人轮流背陈卫东。
当天晚上只能露宿,找了个山窝子作为宿营点后。吃了点糌粑,喝了点青稞酒,陈卫东
告诉大家,估计到公路还有二十公里,到公路后就搭车走。
大家只带了一床被子给陈卫东用,因为帐篷扔了,风又大,没办法生火,只能挤在一起
。张星让大家轮流值班,每人晚上睡两个小时就必须起来活动一下,并且嚼几个干辣椒
,吃几瓣大蒜。
奇害刺骨,结果大家晚上根本睡不着,只能不停的嚼辣椒刺激血液加速,大家把陈卫东
围在中间,让他也嚼辣椒。
半夜冰雹下来了,几个人双手抱头苦撑,雹子有乒乓球大小,打在身上如挨重拳。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总算撑过了这一晚,但个个头上都有大包,身上更是又青又紫,王
腾胳膊上的伤口迸裂,鲜血流出竟然结成冰痂挂在身上,几个人狼狈不堪,好在个个都
还能站起来,虽然浑身剧痛,但勉强还能走动。陈卫东多亏有床被子抵挡,虽然被子湿
透,但雹子总算没把他打死。
几个人吃了点东西马上动身上路,因为昨晚上不停嚼辣椒御寒,一个个舌头都肿大充血
,说不出话来。
一行几人默默无语走路,终于到下午三点多来到了青藏公路边。
几个人走到公路边都觉得疲惫不堪,坐在了地上休息。等了半个小时开来一辆往格尔木
方向去的空货车。张星站起来招手,司机停车后张星走上去,问明货车是到格尔木后,
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百元钞票,大概有一千多快,塞给了司机,那司机也不多问,等大家
都上车后发车上路。
一路过昆仑山口、西大滩、纳赤台,开车了昆仑山区,出了昆仑山,路终于变得平整好
走,当晚十点多到了格尔木。
送陈卫东到医院,医生见是枪伤问了几句,张星说是遇到匪徒,随手塞了两千快给医生
,医生便马上开始手术。
在格尔木呆了两天,张星看陈卫东没有生命危险,便告辞去西宁。
留下的四人三人有伤,唯一没伤的魏兵就在医院里照料几个人。
半个月后,除陈卫东还需要架拐外,王腾和黄玄德已经痊愈。四个人都想早点回家,看
陈卫东问题也不大,于是便起程回四川。
一路坐车回到成都,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份。
王腾想到弟弟王飞在四川大学念书,于是让几个乡亲先坐车回去,他先去看望一下弟弟

走在川大的校园,王腾想到一年前自己还在山东大学读书,没想到一年的时间就经历这
么多事,自觉思维想法和一年前变化极大,想起于丹,不由得也有些伤感。又想起往日
的同窗现在可能已经各奔前程,自己的前程还不知道在那里。
王腾并不是一个爱自寻烦恼的人,触景生情之后,还没跨进弟弟的寝室,想到马上可以
看到兄弟,不由得笑了。
推开寝室的门,王飞正躺在床上发愣。王腾笑着叫了声弟弟,王飞抬头忽然看到哥哥站
在面前,不由得呆住了。



这时候的王腾,皮肤黝黑发亮,脸色黑里透紫――那是几个月强烈紫外线晒破毛细血
管造成的,新理的平头,头发在高原上几个月下来也
变得更黑更亮。
  
王飞带哥哥到外面找了个饭馆吃饭,谈了谈家里的事。饭后王飞带哥哥在校园里转了
转,当夜王腾便在川大招待所住下。
  次日王腾便动身回铁山,临行前给了弟弟五千块做学费、生活费。
                 
  95年,我毕业后分配到位于武当山下湖北十堰的一个汽车厂技术中心工作。
  
我住在厂里单身宿舍里,每天听广播上班,敲饭盒吃饭,早上到办公室给组里的几个
老前辈工程师打开水,等大家都走了扫地倒垃圾关门
。其余时间就是敲键盘写程序,或者埋头看书、读报。月底领六百多块钱工资,只发四
分之三,其余四分之一发一张卡,说是内部银行,年底
才能拿钱。
                 
  工厂制造汽车,什么零件都自己制造,分厂都好几十个。因为厂子在山沟沟里,一
条沟一个厂,整个厂区长度有一百多里,号称百里汽车
城。据说这样修原子弹来了都不怕,最多炸掉一两个分厂,不会全军覆没,很符合毛泽
东同志的“炸死四亿,还有四亿”的“反核”战略。
  
厂里有十多万职工,光工程师都好几万。各分厂都用数字作代号,什么20厂,21厂,
49厂……,搞这么神秘是因为厂子是三线建设的时候
搞起来的,同时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汽车厂一样,还生产大量坦克、火炮和其他神秘武
器。
                 
  厂子辉煌过,听办公室里的老前辈们讲,90年技术中心一个普通技术工人的年终奖
就有足足两万块,这在当时的中国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即使是今天,在中国给洋鬼子打工的普通工人也不可能收到过两万的年底红包。还是
社会主义好啊,只有社会主义的工厂在赚了钱以后给厂
里的工人们这么大的红包。
                 
  可惜社会主义的工厂不能年年都赚大钱,到了我意气风发来报到的时候,一路上只
见整个汽车城有空地的地方都停着崭新的卡车。
  
刚从流水线上下来的卡车看起来浑身充满力量,雄浑、威武、粗犷。如果用车来比喻
人的话,那么轿车就是女人,卡车就是男人,卡车多
帅啊!
  有部电影叫做《玻璃樽》,苏棋演的女主角对同性恋男主角说:“你长得那么帅,
为什么不喜欢女生!”,这和制造汽车的人看着崭新的
汽车没办法堆在空地上经受风吹雨打的感受正好相反:“你长得那么帅,为什么没人要
你呢?”
                 
  敲了三个月饭盒后,十月份我终于收到了王腾给我写来的信,他简单的叙述了经历
并问起我以后的打算。我马上回信说照计划行事,让他
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我过了春节拿了社会主义红包就撤退,然后一起打天下。
                 
  几个月时间转眼过去,春节拿了两千块钱社会主义红包,还有每个月被扣下来的那
四分之一,口袋里有了三千块。攥着口袋里的三千块,
我对自己说:感谢党,感谢社会主义,这三千块就是我打天下的本钱。
  
仔细想想自己几个月最实在的事情也就是给组里的几个前辈工程师打了打开水,实在
没做什么成绩。虽然钱不多,但已经是超额回报,干
多少活,拿多少钱。我的确没干多少活啊,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对不起厂里。
  
告别森林里干净美丽的汽车城,我回到了铁山。
                 
  过春节的时候商量去哪里发展,我的意思是去深圳,理由是那边收入最高,我学计
算机的也好找工作。王腾的意思是去北京,因为那边同
学多,有个照应。商量结果最后还是决定去深圳发展。
                 
  还没等我们动身,在成都做生意的三叔带着一个人回来,三叔说那人是我失散多年
的二叔。
  
我父亲弟兄三人,爷爷三十年代从协和医学院毕业后于抗战期间参加了国军,做了一
名军医。
  
抗战胜利,内战爆发,党国随之崩溃。兵败如山倒,他也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最后
关于他的消息是他到医院把当时在重庆医院看病的二
叔带走了。
                 
  父亲和三叔跟着奶奶长大。
  
奶奶是原来重庆璧山的大户人家小姐,读过师范,嫁给爷爷后就在铁山老家带孩子。
解放后,一下子从国军的革命军属变成了反动军官家
属,毫无思想准备。她一个大家小姐原本没受过什么苦,变卖完家中的财物后激发求生
斗志,一无所有之下操起了教鞭教书赚钱养活两个儿子

                 
  我三叔性格叛逆,做为反动军官的儿子,不但不夹紧尾巴做人,反倒不安贫困,文
革的时候就四处经商谋生――也就是搞投机倒把。跑附
近宜宾去收购鸡蛋烟叶,到自贡转卖赚取利润。为这,他被判了七年的劳改。
  
三叔长的英俊潇洒,加上能言善辩,结果在云南劳改农场认识一个成都来的下乡知青
,谈起了恋爱。那知青被他征服后爱得死心塌地,毫
无保留。
  
女人回成都后做了小学教师,不顾家庭和社会压力继续痴等了监狱中的三叔两年。
  
三叔出狱已到了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了。他从家里的花坛里挖出四快手表,那是他
入狱前藏起来做翻身本钱用的。手表卖了两百多快钱
,他就告别家里到成都找那女人结婚成家。从此在成都发展,靠这两百多快钱起家,从
马路边给人锁脚边开始艰苦创业,到后来居然拥有了一
个一百多人的贸易公司,有了好几百万的财产。
                 
  我老爸是长子,他老老实实在工厂上班被奶奶照顾。老爸是典型的老庄门徒遥遥派
,事业心为零。他三十五岁才娶了乡下的我妈,有了两
个孩子。
  
弟弟发财他从不羡慕,我兄弟上大学搞得他捉襟见肘的时候也没见过他怪厂子里挣钱
太少,他除了上班就忙着下象棋、饮酒和看书,根本
不关心钞票多少,更不会动脑筋去挣工资单以外的钱。
                 
  奶奶去世后三叔就少有回来,年底就让他哥哥也就是我父亲去成都过年,我老爸则
每到年底就忙着和棋友棋盘厮杀,充实得一塌糊涂,自
然忙得没空去看望弟弟,只让我妈带我们兄弟两个上成都耍了几次。
                 
  三叔带着二叔回来,失散几十年的亲兄弟相见,自然眼泪鼻涕一大堆,感叹了半天

  到老君山上奶奶的坟墓拜了回来,二叔才说起他的经历。
                 
  原来我爷爷随军败退到重庆,听到秘密通知要撤退到台湾。爷爷知道此一别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大陆,于是到医院把二叔接出,随即托朋友
带到香港,他随大军撤退到台湾后又托人到香港将二叔接到台湾,从此他父子就在台湾
相依为命。
  
二叔十八岁国中毕业那年,爷爷因病去世。
  
他在台湾举目无亲,就出来工作。胡乱混了几年后辗转到了美国,在唐人街做生意,
打拼几十年后拥有了几个餐馆。现在也结婚生子,我也
有了一个堂哥,堂哥没有子承父业,在美国读书拿了博士后在IBM当工程师做研发。
                 
  我父亲和妈妈对IBM不怎么感冒,我这个学计算机的听到仰慕的巨人BIG BLUE里居然
有我一个未见面的哥哥,很是兴奋。又不好插嘴多问,
心里暗想要是爷爷带走的是我爸,可能现在博士毕业在IBM做工程师的是我,而不是做汽
车厂帮前辈们打开水扫地的技术员。
                 
  二叔和三叔听我刚毕业工作,问起我的情况,我说打算辞职去深圳发展,心里暗暗
指望两个叔叔对我说:别去深圳了,跟着叔叔吧!可两
个叔叔却对我去深圳的计划一致表示赞赏,还说年轻人到处多锻炼锻炼对将来有好处。
我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不断叫苦,暗道:这下没搞头
了!
                 
  父亲几兄弟说话,我告辞离开找到王腾,说起我两个叔叔回来的事,他说干脆咱们
别去深圳了,去成都吧。你三叔在成都,有什么事好有
个照应,再说王飞也在成都,离家也近。
  
改变了计划,我想刚说了去深圳,一会儿就变卦告诉两个叔叔不太好,咬咬牙没跟他
们说。
  二叔在铁山呆了几天后,三叔拉着我父亲陪二叔一起坐他的车去宜宾、乐山游玩,
我父亲刚好办完了退休,也没事可干,就跟着出去了。
                 
  坐三叔的雅阁车送他们到铁山县城,然后上了破旧的乡村公共汽车回桐子村。坐在
车上我暗暗发誓这辈子不学老爸做逍遥派,要学二叔和
三叔,等两年开个奔驰回桐子村。
                 
  回到村子,打个呼哨找王腾,听他的回音知道他在德化寺,智远看着我来忙找最好
的茶叶泡上。
  
这次二叔和三叔回来出手慷慨,两兄弟一共捐了三十万。还说有二十万算爷爷奶奶给
的,十万算三兄弟给的。小庙来了大施主,智远和尚
当时拿着钱都有些发傻,一个劲的念佛。
  有了钱,他雄心勃勃,正在筹划塑几个金身佛像,从此也对我这个大施主的侄子也
超规格接待。
                 
  王腾和我坐在德化寺外的桐子树下喝茶,我说起开奔驰回桐子村的打算,他深表赞
同。同时英明的指出那将需要很多钱,没个千把万不敢
开奔驰,还特别指出我三叔奋斗几十年还停留在雅阁水平,我二叔虽然不晓得有没有奔
驰,可是二叔是在美国挣美圆的。最后学哲学的王腾总
结性的说我们需要从自行车起步,逐步向奔驰逼近,必须经历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讨论了半天如何从自行车向奔驰逼近,一时也想不出捷径,最后确定到成都后再想办
法。
                 
  96年3月,我和王腾跳上了到成都的长途汽车,开始我们向奔驰逼近的旅程。
  
从长途车上下来已经是晚上10点。灯火辉煌的城市,摩登时髦的女郎,街上跑着奔驰
、宝马、凯迪拉克……,车上坐着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家
伙,旁边大多有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
                 
  站路口打车,红灯,我指着一个加长林肯车里的五十岁左右的胖子对王腾说:“这
龟儿子都能开林肯,他比咱兄弟怎么样?”。
  
他笑笑说:“这人跟头猪差不多,他XX的,好车都让猪给开了。”
  
看那胖子旁边还有个二十岁左右的美貌女人,我对王腾说:“你看那妞,我觉得可比
于丹漂亮多了,不但好车都让猪开了,美女也都让猪
给占了。”
  
他有点生气,说:“你还说什么于丹,以后别再说她的名字!”
  我笑了笑,说:“好好好,不说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车里的胖子和身边的美女注意到我们两在看他们。美女目不转睛盯着我们看,胖子看
我两虽然高大魁梧,但衣着朴素,一人脚下一个大包
,活似刚进城的民工。胖子一脸的不屑,还从窗子里朝我两轻藐的弹出一个烟头。
                 
  烟头划过一道弧线掉在我脚下,抬头看胖子正把头侧向他的妞说什么。
  
盯着地上的烟头看了几秒,我气极反笑,扭头对身边的王腾说:“走吧,到我三叔家
吃饭睡觉。”
  
他一言不发,忽然一拳打在马路边的水泥电杆上,一声闷响。我看车里的胖子一脸惊
骇,觉得好玩,也抬起拳头,一拳打在电杆上,然后
冲胖子扬了扬拳头。胖子看我们两个拳重势沉,吓得脸色发白,看绿灯起来,开车仓皇
逃出。
  
我和王腾同时哈哈大笑,也懒得再说胖子,招出租往三叔家赶去……
 
十一
到三叔家楼下吃了晚饭上楼,堂妹小丽和三叔娘正好在家,说我爸他们几兄弟到外
面喝茶还没回来。摆谈了几句,父亲他们三兄弟也
回来了。
  
老爸看到我来了,很是吃惊,说你不是要到深圳去嘛,跑成都来干吗,我说我和王腾
打算到成都工作算了。二叔看到王腾,问起是谁,又是
一通介绍招呼。
  
二叔听我是学计算机的,第二天居然说送我一台笔记本电脑做礼物,而且只要IBM,让
我随便选型号。说送就送,他马上带我去电脑城选择
。我想起他捐给德化寺的钱,也不客气,一咬牙挑了台最贵的奔腾IBM THINKPAD笔记本
,花了他四万多。回来我就和王腾忙着装程序,玩游戏

  
摸着突然到手的王牌笔记本THINKPAD,我觉得这世界很荒诞。读书那会想有台自己的
机器都想疯了,可除了每天排队去上学校那VAX机和破
PC外,买电脑纯粹是奢望。调试一个程序简都成了一个工程,需要在纸上写半天、修改
半天,然后抓住难得的机时使劲敲。忽然有了自己的机
,而且是给我签发毕业证的敬爱校长都没配备的THINKPAD,简直怎一个“爽”字了得。

                 
  玩了几天游戏,三叔知道大哥爱下棋,就陪老爸去了躺成都棋院,这下坏了,从此
后老爸天天到成都棋院下棋,全不管两个兄弟如何娱乐
,吃饭的时候还直说早知道成都这么多高手象棋朋友,他就早跑来看兄弟了。
                 
  半个月后二叔告辞回美国,我的逍遥爸爸虽然舍不得离开那帮比铁山水平高不少的
成都棋友,但在我一再提醒家里的妈妈还在惦记后,也
在把二叔送上飞机的当天回了铁山。
                 
  又过了两天,三叔帮我们在成都棕北小区找了个套二房子,一个月七百五的房租。
我和王腾搬了出来,三叔帮我们付了头半年的房租,我
也恭敬不如从命,实际上我也只能从命,因为我们如果自己付的话给了房钱就要宣布破
产。
  
但我和王腾都拒绝了到三叔公司工作的提议。我拒绝的原因是他的公司做日化贸易,
整天和洗发水、香皂打交道,提着四万多笔记本的我牛
气的认为既然我不愿意造汽车,那么去卖洗发水和香皂简直就是堕落,我应该找个跨国
公司干干。
  
王腾不去的理由更简单――我不去他就不去。三叔也不多问,笑了笑说那就让你们在
外面折腾折腾,反正万一吃不起饭了要想到你还有个
叔叔就行。
                 
  天天翻报纸找工作,口袋里的钞票一日比一日少。过了一个月,我到了一个美国人
的公司上班,做程序员,他找到一个生产PVC管材的民营
企业做销售。
  
我工作那美国公司在成都连老总带接待只有十个人,他的公司则上上下下从生产到销
售一共有两千多口子。我一个月固定薪水5000,他一
个月薪水500加提成。没办法,他去年年底到山大只拿到一张肄业证,敲不开跨国公司的
大门。不过我向他指出我的薪水虽然是他的10倍,可是
我在十个人的公司往上爬的难度也比他在两千人的公司大10倍。
                 
  其实他挣500的消费水平和我挣5000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的钱都是一起花,我挣得多
唯一带来的结果就是所有的帐单都是我承包,让我气愤
的是因为美国鬼子给我配备了一台上任程序员留下的旧笔记本,我心爱的崭新IBM从此被
他完全霸占。
                 
  王腾的公司在郊区有若干个工厂,他们的办公地点在西门一个建材市场内,我的办
公地点是市中心一个高档写字楼。他的工作内容是跑建
材商和开发商、建筑工地,联系业务、签单、收款、送货……。我的工作是给那些买了
公司产品的客户写定制部分的程序,工作的内容就是开
会、写程序、再开会、再写程序……,会议室和办公桌是我的主要工作地点。
                 
  9点刷卡上班――9点1分插电源和网线、开机、开机的当口泡茶――9点5分喝完第一
口茶后收邮件,回邮件――10点是开项目小组会议――
10点30分会议结束――10点32分到卫生间撒尿并想象这泡尿沿着王腾公司生产的PVC管从
三十八楼冲下的情景――10点40分重读昨天写的程序―
―11点10分开始写程序――11点50分存盘――11点52分到卫生间撒第二泡尿并仔细的洗
手准备吃饭――11点58分开始等候高峰下楼电梯10到15
分钟――12:20在楼下的餐厅吃饭――12:40分吃完饭沿办公楼走两圈当做散步――12
:50分和一大帮人拥挤在上楼电梯外等候10到15分钟―
―下午1点20分调出上午写的程序修改,1点50分开始写程序――3点存盘――3点10分开
始上网闲逛,那时候国内的INTERNET内容贫乏,只得到
国外溜达,在鬼子的公司干活机器里又不能装词典工具,桌子上更不能放英汉词典――
那会被同事耻笑,于是遇到不认识的单词只好胡乱理解
同时深信其他人也看不懂――5点把写的程序发给经理――5点10分填写项目进度表格―
―5点40分到卫生间撒第三泡尿同时洗一把冷水脸――5
点50分收拾文件并关机――6点刷卡下班。
                 
  这就是我的每日工作流水帐,我相信很多人的工作内容和我差不多,因为每次我撒
尿的时候也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但我还没有对这样的生活感到腻烦。
  
从38楼的办公室透过玻璃幕墙可以俯视整个成都,有一种把整个城市踩在脚下的幻觉
。想起几个月前还在汽车厂给同志们打开水扫地,我
觉得很满足,很开心。
                 
  每次到卫生间撒完尿,洗手的时候看着镜子上白衬衫、打领带的自己,再低头看看
脚上锃亮的皮鞋,我对镜子里的自己说:李涛,不,是
Frank Lee,你是一个外企Programmer,你混得不错!
  
每天的虚荣心终止于下班后交通高峰30分钟招不到出租车的苦等,并在汽车洪流的尾
气里虚荣心和我一起被熏得灰头土脸,乌龟一样爬行的
出租车里坐着的我开始怀念社会主义汽车城便捷迅速的公共交通,并会再一次想起我的
奔驰梦,然后知道实现它极其艰难。因为成都的老板也
没给他配车开,为了躲开交通高峰每天被迫加班或者网上闲逛一个多小时。
  
他肯定觉得在楼下傻等半个小时出租会太伤外企地区公司老总的自尊,当然,他会解
释为他浪费不起那么多时间。想着饿着肚子在38楼的老
板,我知道自己还是李涛,不是什么Frank Lee.
                 
  在公司干,什么时候才能有奔驰呢?什么时候才能不忍受交通的折磨呢?我想美国
的老大肯定能做到,可是我和他之间有18级!就算3年升
一级也要54年,54年和18级,这两个数字比让我用800公斤的杠铃做200次深蹲更让我绝
望和泄气。
                 
  从38楼往下看,下面的人象个虫子一样,我想在我头上18级的他看我肯定不是虫子
,而是一个黑点都看不到。我只是庞大公司的一个小螺
丝,在汽车厂里呆过的我又觉得自己连螺丝都算不上。汽车少了螺丝可能开不动,公司
这个庞大的机器少了我照样运转。
                 
  当然生活还没那么糟糕,生活总的来说很开心。白天上班,下班后和王腾到体育中
心跑一个小时步,然后喝点酸奶,吃点高能食品后休息
二十分钟,接着到拳馆锻炼两个小时。主要练习深蹲和击打,结束后找饭馆吃饭,然后
就去泡吧或者回家看书打游戏。
                 
  结果如我所料,在我结束三个月试用期转正的时候王腾就升成了他们管子厂的销售
部副经理。那个民营老板肯定对这个健康积极的小伙子
印象深刻,何况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居然带了他厂子里第一台笔记本来上班――那可是96
年,手机都没普及。他反复看这家伙的简历,都不相信
这人会是一个乡下来的大学肄业生,觉得肯定有来头,但也不好多问,王腾的业绩也非
常不错,于是破格提拔重用,月薪也给他加到了2000.
                 
  加薪那天他很开心,吃了饭后说想找个地方玩,庆祝一下,于是我们就到川大把王
飞叫出来,一起去了鑫垒俱乐部。俱乐部的歌舞表演不
错,心情又好,平时只喝两小瓶啤酒的我们两决定例外一次,从占边威士忌喝到长城干
红,又从长城干红喝到百威啤酒……
                 
  喝到半夜一点出来,看到路边的三轮车,我提议坐三轮沿府南河送王飞回川大。
  
七月的夜晚,两辆三轮车拉着我们三人沿着河边走,风吹在被酒烧热的脸上舒服极了
,青草、柳树、柔波、和风,夜已深了,只剩下一对对
的情侣互相依相偎着在看波光的摇曳。
  
……
  平静但快乐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直到有一天被打破。

十二
96年9月份,王腾的父亲打来电话说他母亲心脏病发作住院,听到消息后他回了铁山。
走的时候把我所有的钱都“借”走,加上他自己的,
一共有一万多块。
  
三天后他回来了,说他母亲的心脏搭桥手术需要十万左右,而且相当危险,只能到成
都来做,最好的手术时机是2个月内,现在他家里没钱
只能暂时保守治疗。
                 
  我一听十万就蒙了,他一个月2000块钱的薪水那可得5年啊,我一个月5000的薪水也
得2年,我们不吃不喝几年那也才刚好够。
                 
  傻了几分钟开始想办法,我说要不行找我三叔借钱?他马上否决,借了还得还,他
那去挣钱还这么大一笔债,而且数目不小,非亲非故,
不好开口。我也觉得数目太大,打小我连100块都没找三叔借过,10万要我开口也实在太
难。
                 
  然后开始胡思乱想,一个个想法在杂乱思绪的海洋里探出头来,又迅速被理性之枪
打爆头。
                 
  砸锅卖铁我们也凑不够这笔钱,何况我们连锅都没有。他妈对我象自家儿子一样,
他妈做的菜很好吃,我和弟弟李英从小没在他家少吃饭
。我甚至有他家的钥匙,他家楼上专门给我和弟弟留了一间屋,我家来了客住不下我就
直接和弟弟去他们家睡觉,招呼都不用打。没客也跑去
住,我妈都说我简直不着家,还说这样下去都得给王腾家伙食费了。
                 
  他呆了半天站起来说:“跟我去见一个人,可能他有办法。”
                 
  一听有办法我来了劲,问起办法他告诉我在青海认识的扎西麒麟和黑拳的事,然后
翻出电话本找到扎西写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掐了手机,他告诉我跟朱军联系上了,朱军让他过去见面。
                 
  下楼打车赶到约定的西延线圣淘沙茶楼见到了朱军。朱军四十多岁,长得非常粗豪
,络腮胡子留得很长,黑衬衫、黑裤子、黑皮鞋,桌子
上还放了一副黑墨镜,挽着袖子,露出一胳膊的浓密黑毛,从小就爱看电影的我根据经
验推测“黑”成他这样子的八成是黑社会。
                 
  随便聊了几句青海的事情,朱军说他是陕西人,开始在新疆当兵,后来派到西藏认
识了扎西,他在部队里从16岁混到36岁,足足20年,最
后混了个中校营长,转业后不想在单位干,就下海做生意。
                 
  王腾心里有事,聊了几句就直接告诉朱军来找他的目的是听扎西麒麟说可以打拳赚
钱,现在家里母亲手术等着用钱,所以来找他有没有路
子。
  
朱军盯着王腾看他说完话,喝了口茶后说那走吧,去试试拳。
  
朱军一个人来的,他开一辆三菱越野吉普,不一会到了太平寺,停在了四川运动技术
学院重技击系外不远的一个院子前。
  
这是一个城乡结合部的乡下大院,院子一边靠公路,一边则是种着蔬菜的地,院子外
面是竹林和果树,从外面看非常普通。
  
推开院子的门,院坝里居然有很多健身设施,几个人在葡萄架下喝茶,另外几个人练
踢腿。里面的人看到朱军,都站起来问好。
  
先让我们试了试深蹲,也没测极限,直接问400公斤能举吗?我们说行,就上了400公
斤的重量做了一组然后就算完。
  
接着就量了一下身高体重,王腾一米八五,八十二公斤,我是一米七八,七十六公斤

  
量完了朱军就叫了三个人一组轮流和我们试拳。
                 
  王腾先上,结果他第一脚就踢在一个陪练的小腹上,那人倒退几步后一屁股坐在地
上,随后拳打脚踢,剩下两个人也招架不住,其中一个
被踢中胸口,虽然穿上护具没有受伤,但踢闭了气,一时呼吸不畅,脸色苍白难看。
  
随后换了三个人和我练,那几个人身体虽然还算结实,但用格斗的标准看则不堪一击
,看样子是退役的举重运动员或者其他什么技击系的
,肌肉有些发达,但看肌肉质地就知道不是练拳的――不够实。抗击打能力根本不能和
我们相比,拳头打来爆发力量也不足,外行看似乎力量
充沛,但是接触第一拳后我就知道让他们打不还手也打不死我。挨了他们几拳后我也没
用脚,就用拳头硬碰硬把几个人打倒。
                 
  朱军看了我们的表现挥了挥手说可以了,然后朱军指着院子里一个30厘米粗的木桩
问能否踢断,我一看那木桩的尺寸知道没有问题,我们
十七岁的时候就能踢断那么粗的木桩。
  
王腾一脚踢断了木桩,朱军盯着木桩看了一分钟后告诉王腾,三天后给他安排一场比
赛。出场费一万块,胜利的话再得一万,对手将是一
个退役的摔交运动员,拿过一次全国冠军。要他回去好好准备。三天后晚上十点比赛开
始,提前三个小时他会派人来接我们到比赛地点。
  
说完后,他掏出3000块钱给王腾,并说其余7000进场就给。
                 
  我和王腾回到住的地方,也没心思多想,洗了个澡就出门吃饭,然后回家看书,各
自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我在想,这下子真的要靠拳头打天下了。
                 
  打完第一场比赛,击败摔交冠军我们有了6万2,母亲手术他也放下面子又找朱军预
支2万酬劳。朱军倒也是个爽快人,看王腾踢断摔交冠军
的腿并未用全力,比赛下来对王腾赞赏有加,请客吃饭一通忙乎。找他预支比赛酬金,
他问了下借钱的原因居然借给我们4万,还说要不够再找
他。
                 
  把王腾的妈妈接上来,送进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做完手术下来结帐花了九万二
。租了辆车把他父母送回铁山,剩下的几千块也都留给
了他父母。
  
回到成都,我们口袋里只剩下500块钱,还有半个月房租到期,背了4万块的债,到发
薪水还有半个月。
  
没办法,得靠拳头挣钱,好在用拳头挣钱看起来还挺容易。
                 
  和朱军联系了一下,他告诉我们周末安排一场比赛,和一个退役的空手道全国冠军
打,那人很厉害,因为心狠手辣,有个外号叫“电锯”

                 
  中国的很多搞重技击的运动员退役后年龄在二十二、三到三十岁几岁,学的项目包
括拳击、柔道、摔交、举重等。
  
这些运动员在队伍的时候一般一个月有千把块钱的补贴,国家包吃包住。能出成绩的
运动员拿个什么奥运金牌回来自然名利双收,不过那
毕竟是极少数,大部分的运动员就靠这点钱打发日子。
  
运动员从运动技术学院出来拿的是本科文凭,可文化知识大部分都非常有限。
  
比赛训练压倒一切,文化考试不及格能拿冠军教练也不可能不让你上场,不能出成绩
文化考试拿100分也立马让你退役,所以他们主要精力
用在训练上。
  
退役后没文化和专业的他们出路很伤脑筋,有些运动员退役进了公安系统做警察或者
特警,那算混得很好的。大部分没路子的运动员需要
自谋职业,有些到健身房做教练,有些则进入边缘行业,做起了私人保镖、赌场看守…

                 
  其中有一部分不怕死想挣快钱的则进入了黑拳界,博命以换取金钱。因为不少运动
员抽烟、喝酒、赌钱、乱搞女人……,恶习不少,开销
很大,所以也有不少现役的运动员出来打黑拳走穴的。赢了几分钟就挣几千几万块,输
了那就自认技不如人,如果把命搭上,那也算一了百了

                 
  和空手道冠军的比赛还有4天时间。王腾照顾母亲动手术的时候已经辞职,老板对他
很看重,走的时候告诉王腾以后想回来随时欢迎。
                 
  王腾管子公司老板姓牛,长得矮小结实,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举手投足都够
着精神和干练。相书说:“功名看气宇,事业看精神”
,他精神这么好,难怪发财。
  
不过看相归看相,吃的苦可一样少不了。不管是牛老板还是马老板,或者什么猪老板
,该跑的路少了一步都只能哀叹:空生得一脸富贵相
,却落得穷苦惨下场。
                 
  牛老板本是成都双流县乡下人,白手起家,在成都打拼了二十多年。从做木匠开始
,他开建材铺――开工厂――办公司,艰苦创业,从赤
手空拳到拥有亿万身家、几千人的大企业,成了成都乃至西南商圈数得着的人物。
                 
  牛老板烟瘾极大,一只接一只没见过停顿。他抽的烟很特殊,只抽四川土产几毛钱
一包的“巴山雪茄”和两快钱一包的“绿五牛”,而且
每次抽绿五牛还要把过滤嘴掐掉。别人敬他任何烟他都不抽,他的解释是:“只抽黑的
,不抽白的”,个性十足,非常之“酷”。不过他可是
真“酷”不是摆“酷”,穷也如此,富也如此,估计到老也如此。
                 
  有一次我指着牛老板的凌志车对王腾说:“牛老板肯定是全中国抽绿五牛的人里面
唯一开凌志的,也是开凌志车的人里面唯一抽绿五牛的
,了不起!两个中国第一,牛!不愧为牛老板!”
                 
  辞职后王腾开始每天训练。他弟弟王飞没课就跑来陪王腾练,王腾打黑拳的事情还
没告诉王飞,王飞也是酷爱运动,陪哥哥一起操练,积
极得很。我下班后也去健身房一起操练。
  
四天时间转眼过去,和空手道冠军“电锯”的比赛开始了。

十三
从上中学开始,我和王腾就买了很多格斗方面的书来看,他在济南读书的时候也去很
多武馆报名学过拳,这当中也练习和琢磨过“空手道”
的格斗技术。
                 
  “空手道”是唐朝时候中国武术传到日本,和日本本土的格斗技术结合后产生的。
日语发“唐”的音和“空”一样,本世纪初甲午海战后
日本国内忌讳“唐”字,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我们探讨过很多次徒手格斗的理论和渊源,王腾在山大读书时候和我通信的主要内
容之一就是对格斗原理和历史的讨论。
                 
  世界上的徒手格斗技术很多,但没有一个国家的徒手格斗技术能和中国相比,这不
是没有原因的。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农耕的民族,因为农业占主导的缘故,步兵是军队的主要兵种。
而徒手格斗也主要被步兵使用――近距离的搏杀才有拳
脚使用的空间和可能。
                 
  游牧民族主要为骑兵部队,远则用箭,近则骑在马上用刀枪劈刺,拳脚使用的机会
不多。西方古代军队也是以骑兵为主,徒手格斗技术并
不发达。
                 
  所以徒手格斗术最发达的是步兵为主的中国。而本土不产马匹没有骑兵的印度,也
诞生了瑜迦这样可用于格斗,也可用于锻炼和心智训练
的运动。其他诸如泰国泰拳、日本空手道、韩国跆拳道等也和其他农业文明一样从中国
引起加以改造而来―这些国家因为也是步兵作战为主,
徒手杀人技术也被广泛研究使用。
  
中国地域辽阔,民族众多,历史上分分合合,战争之多超过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10倍
以上。这些战争压力促进了格斗技术的发展,持续千
年的武举也让很多人每日勤练不缀,以求有朝一日以武技求得功名,报效国家,光宗耀
祖。
                 
  除步兵使用外,农业文明较为稳定,集权政府治理较游牧部落更为完善。争执之下
动用刀械容易造成死伤,而徒手格斗比刀枪更为安全,
能制服对手而不会造成死亡,也就避免了自己杀人偿命。这也是徒手格斗技术在中国异
常发达的一个原因。
                 
  古代军队中和步兵武器结合使用的徒手格斗技术主要使用腿和拳,而不使用肘和膝
。而平民拳斗则因为手中并无武器,所以诸般关节都可
使用,肘和膝这样的超短距离进攻也无须忌惮对手的武器而贴近使用。
                 
  当然真正的高手近距离也不会怕对手的武器,但更高的高手除非危急情况,否则是
不会去冒这样无谓的危险的。
                 
  格斗技术流派虽多,但核心的东西都是一致的。就是提高体力、精神力,以便能够
击败敌人和保护自己。外在的技术是这两种力量的体现
和提高方法,而追求这两种力量的和谐和彼此的促进则是各种流派研究的重点。
                 
  普通的成年男子一拳打出,若你的牵引肌肉群力量只有普通的300公斤,那么如果你
腰的扭动正确力量可以增加到400公斤,如果你学会了
让全身的肌肉都和谐运动――甚至把自身的体重都贯注到拳头上去,那么力量可以增加
到500公斤,如果经过练习你学会了正确的呼吸――让体
内的物质在出拳的一刹那让他加速燃烧,那么力量可以达到600公斤,而如果你学会了全
神贯注,利用精神的力量让这一切都和谐统一的话,那
么这一拳的力量可以达到700公斤以上。
                 
  因为影响力量的因素如此之多,不同因素在各个流派看来重要性并不一致,有把精
神力和正确呼吸看得高于其他因素的太极和瑜迦,也有
认为身体和谐和技巧最重要的泰拳,还有认为体能和技巧至上的西洋拳术。
                 
  空手道是一种较为强调几方面和谐的武技,实战格斗中讲究“一击必杀”。要做到
“一击必杀”,必须力量足、速度快、部位准。空手道
也算是一种相当厉害的武技,实战格斗中战斗力很强,格斗技巧也非常实用。
                 
  “电锯”是前空手道比赛的全国冠军,退役后就到广东一带打拳。
                 
  “黑市拳”这样的搏命游戏真正适合“空手道”这样强调“”一击必杀“的格斗技
术。”电锯“心狠手辣,每次擂台格斗,即使对手倒下
,他也要补上几脚或者一个反关节动作将对手胳膊扭断。
                 
  “电锯”这次到成都是被邀请过来的,因为有个成都的薛姓富豪到广州看了“电锯
”比赛后觉得他功夫厉害,回成都后和几个富豪说起,
说得兴起,居然说成都没有人打得过“电锯”,而且开出一千万的赌注。和富豪赌博的
朋友和朱军要好,于是找到他来物色人选。
                 
  但王腾和“电锯”的格斗并不是那1000万赌注的正式比赛。组织者为了捞更多钱,
让“电锯”和与他比赛的成都头号拳手“鬼头刀”各打
一场热身塞,以便制造声势,吸引更多赌注。
                 
  比赛在周六晚上举行,我和王腾那天没有训练,在家里休息。
  这场比赛的酬金是两万快,赢了的话还可以得两万。不过我们并没有拿到钱,欠的
四万还没还呢。
                 
  坐在沙发上,我说:“如果赢了,还了债你就别打了!”
  他看着我,说:“为什么不打?”
  “总不能打一辈子拳。”
  他笑了笑,说:“李涛,我们从小练武,或许命中注定就是要打一辈子拳。”
  “那我们还从小读书呢!还了债咱们兄弟还是好好上班吧,等几年有了钱再做个什
么公司。”
  
他一言不发,盯着我看了足足一分钟,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
  “我想做拳王!”
  “拳王!?”,我有些吃惊。
  “是的,拳王!扎西麒麟说拳王也是人,我――王腾,为什么不能成为拳王!?我
不但要和成都的拳手打,将来我还要出国去打拳,和什
么鳄鱼万猜这样的高手打!”他说得极认真,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从8岁开始,我们每天苦练,朦胧中也想过自己成为世界最强者。但是我们不知道如
何证明自己是世界最强者――“拳王”,那荣誉的头衔
我们的确渴求,但是通向他的路却很陌生。
                 
  王腾和我都不是运动员,以往我们只是按照普通人的路在走。看拳击比赛的时候我
们也想过我们可以击败泰森、霍利菲尔德、里迪克鲍这
些不可一世的拳王,用男人的拳头和力量让他们俯首称臣,但是谁相信呢?谁能提供让
我们和这些“拳王”一决雌雄的舞台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我就不能做拳王?!今天的时代既然不能象古代
的英杰那样靠万夫不挡之勇征战沙场,杀敌报效国家,
那么“拳王”的荣誉就是男子汉应该追求的目标!
                 
  想到这些,我热血上涌,也激动起来,说:“对呀,以前没有比赛的机会,现在有
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苦练这么多年,难道只能用拳头
来打树?用脚来踢木桩么?”
                 
  我盯着王腾的眼睛,接着说:“行,打下去!男子汉大丈夫,求什么安稳,人生难
得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他见我激动,也很兴奋,伸手和我碰了碰拳。
  “我一定能击败电锯,今天晚上的比赛就是开始,总有一天,全世界打拳的人都要
知道我王腾是拳王!”
                 
  ……
                 
  九点钟,朱军派人开车来接我们,先到上次试拳的园子等了一个多小时,接到电话
后重新上车去比赛地点。
                 
  车子七拐八拐出了市区,到了位于东郊的一个废弃厂房内的比赛场地。厂房中间有
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坝子,坝子中间有几根两米高、30公
分粗的圆形铁柱,尼龙绳围绕铁柱圈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就算是擂台,地上没有垫子
,直接在水泥地上打。
                 
  来的观众就站着看,有些人甚至车都不下,坐在车里看。来看比赛的人必须至少提
供一个介绍人的名字,或者是和熟客一起来。厂房的外
面有几个放风的,下注的地方设在一辆吉普车上,因为有大量现金,有七八个人守在那
里。
                 
  这个世界上的赌博方式有很多种,但是再没有比赌拳更让人兴奋刺激乃至让赌客们
癫狂的了。只要参加一次赌拳,对其他的赌博方式都要
兴趣大减,因为再找不出生命的搏斗更刺激的事情。所以我相信在古罗马,角斗士的时
代一定没有其他的赌博方式。
                 
  “电锯”个子不算高,约一米七五,体重不会超过70公斤,但是肌肉犹如铁打铜铸
,我看到他的肌肉质地就知道他比上次的摔交冠军实力
强多了。他面无表情,目光凶狠透着杀气,上场后活动了一下关节,咯咯吱吱响个不停

                 
  停止下注后比赛旋即开始。
  
“电锯”的确是高手,他并没有轻视王腾这个无名小卒,并没有急于进攻,弓步站立
,微微踮身,移动不快但非常灵活。
                 
  王腾在场上的表现却出乎我意料之外,上场前我们研究过战术,计划是先采取守势
摸清对手的虚实,然后再还击,采取上次打摔交冠军一
样的战术。没想到对峙不到10秒钟他就抬腿开始了急风暴雨般的进攻。
                 
  左右连续不断的腿法快得让人窒息,“电锯”拼命的格挡,每一下格挡都能听到一
声闷响,但“电锯”并没有倒下,他不断的后退闪避,
被逼到了边角。
                 
  我没想到比赛会搞成这个样子,兴奋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台上,害怕错过王腾一脚
把“电锯”踢翻的场面。
                 
  围观的人叫骂不断,“电锯”的老板和随从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腾看准“电锯”的大腿部位就是一个胫踢,“电锯”忽然高高跳起,王腾的脚一
下踢在铁柱上。与此同时,“电锯”的脚一下也对准王
腾的头踢来,王腾用拳格挡,只听“喀嚓”一声闷响,踢在王腾的左手小臂上。没等断
臂的痛传过来,王腾闪电般扑近刚落地的“电锯”,右
手斜上勾拳急速打出,正中“电锯”的下巴。“电锯”往后一倒,后脑勺嗑在铁柱上,
不等“电锯”倒地,王腾又起左脚踢在“电锯”的肋部

                 
  “电锯”倒地不起,嘴里不断吐血,围观的人包括我都傻了。楞了几秒钟,我才跳
进擂台将王腾扶住。看比赛的观众开始不停的咒骂,有
人甚至对“电锯”吐起了口水。
  
“电锯”是王腾在擂台上击毙的第一个人,从那以后,他有了个外号――“战斧”。

                 
  比赛的第二天晚上我们见到了那个赢了1000万的汪老板,也见到了输了1000万的薛
富豪。
  
吃饭的时候赢钱做东的汪老板看着腿上和小臂上缠着纱布的王腾,从口袋里掏出一摞
钞票放在桌子上,说这10万是奖给王腾的。收下钱听了
他们几句吹捧奉承的话,不咸不淡的胡扯了几句,因为王腾有伤也没办法喝酒和参加他
们的娱乐,就告辞回家。
                 
  养了半个月的伤,王腾的身体恢复了。朱军来看了几次,他还算义气,每次来都是
大包东西,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来问寒问暖。
                 
  听说王腾恢复了,朱军开车把我们接出去喝酒,酒席中王腾说打算周末去躺峨眉山
玩玩,这个月不要安排比赛。
                 
  周五晚上8点,吃了晚饭后花300块包了辆出租车就往峨眉山赶。
  11点钟,到了峨眉山市。

十四
                 
  峨眉山是汉传佛教四大丛林之一,文殊菩萨的道场。峨眉风景优美洁静,秀丽多姿
。也许是受佛教化的缘故,周围乡民也朴实厚道、敦厚
忠梗。
                 
  我和王腾游玩了几日,上金顶拜了菩萨,大小寺庙见佛烧香。游了峨眉山觉得意犹
未尽,又去附近的乐山游玩。因为怕有人打扰,上车就
把手机关了。
                 
  乐山峨眉山一线可算是巴山蜀水的精华地带,古人说“巴蜀绝胜在嘉州”,也的确
如此。乐山有峨眉山这样的绝妙山峰,半个多小时车程
内又有三江汇聚的长江美景、庄严大佛,沿途一派不输江南的田园风光,的确是美不胜
收。
                 
  这里的女子也妖娆多姿,皮肤细腻光滑、晶莹润泽,即使在四川这样女子皮肤普遍
不错的地方来说也算最好的,开口说话声音则清脆悦耳
,更让人如在天堂。食物美味丰盛,品种繁多。当真是眼里有好看的、耳里有好听的、
嘴里有好吃的……,天幸的是这些人生享受大部分不需
要用钱,全是大自然的恩赐。
                 
  这一天我们游了乐山大佛回来,在大佛附近的长江边找了个茶楼喝茶看江景。
                 
  只要五块钱一杯的地道峨眉竹叶青,透明玻璃杯里的茶叶翠绿飘荡,如有生命。脚
下的长江涌动奔腾,人坐江边如巨轮行船。远处树木、
竹林、楼舍、人家……,有动有静,动而不躁,静而不闷。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世称“人生四美”。我和王腾那一刻眼看三江美景,秋
风送爽正是佳期,心情轻松自在,比赛也获得了胜利,
也算四美兼具。以前那些不快如云烟遭遇狂飙,青萍欲撼海潮,早消失得干干净净,半
点不留。
                 
  谈到将来的发展,王腾豪气勃发,说打算在国内打几场,如果有机会就到国外去打
拳。赚钱以后也捐些给德化寺――让咱铁山也有一个如
峨眉山上那样的庄严佛寺,还要捐些钱给丹尘子师傅――清虚观破败颓落,以前我们学
拳留宿,风雨一来就成落汤鸡,丹尘子师傅年纪大了,
那样的环境实在太苦了,还要捐些钱给铁中――铁中七十校庆的时候那些校友捐了不少
钱,等八十校庆咱们也捐些钱……
                 
  我听他开了一摊子的捐钱愿单出来,似乎他已经成了“拳王”,拥有了亿万财富,
便想打击他一下,见他只穿了件开领毛衣,便想开个玩
笑。于是随手指了指几十米外一个乞丐笑问:“你这么慷慨大方,怎么不把衣服脱下来
捐给马路边那个乞丐?”
                 
  王腾扭头看看那乞丐,又看看我,忽然哈哈一笑,站了起来,一把将毛衣脱下来,
走到那乞丐身边,递给那乞丐。
                 
  我笑得顿脚,周围的茶客和路人也好奇的看着只穿一件单薄衬衫的他。
                 
  好不容易止住笑,我对王腾说:“王腾,你可能算是古今中外第一个脱自己衣服来
施舍给乞丐的人,佛祖割肉饲虎,你今天是脱衣赠丐。
没佛祖伟大,但比我强多了!”
  他一脸的坏笑,说:“脱衣赠丐也只能脱一次,再脱那就成舞男了。”
                 
  我们同时大笑不止,倒茶小妹也看到这一幕,来倒茶也掩住嘴吃吃的笑。
                 
  我看看小妹,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笑着递给小妹说:“妹子,你看这个哥哥把自
己衣服都给那要饭的了,是不是很过分?人家明明是要
饭,没说要衣服,他居然给人家衣服!算了,给都给了,也没办法。快拿这钱打个车去
给这哥哥随便买件衣服回来,记住要最便宜的,剩下的
都给你。”倒茶小妹的脸刷地红了,说要请示老板才能离开岗位,我摆手让她快去快去

                 
  那小妹去请示茶馆的老板,老板是个胖如弥勒佛的老头,弥勒佛老头这时候笑眯了
眼就更像弥勒佛了,点头同意,小妹急急忙忙跑去给王
腾买“最便宜”衣服不提。
                 
  我和王腾继续喝茶,他身体结实,虽然已经是11月份的初冬是时节,但乐山并不寒
冷,他的身体结实原本也不怕冷,贪恋美景就索性继续
喝茶等候。
                 
  正在这时候又来两个客人坐在几张桌子外,王腾抬头看见来客,也顾不得只穿了条
衬衫,起身向那人走去。
  那人看到王腾也是一脸笑容,连连握手,亲热异常。王腾连忙招呼我过去,又是一
通握手招呼。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王腾在青海分手的张星,与他一起的朋友张星介绍说姓
魏,年龄四十多岁,比我们年长,我们就称他魏大哥。
                 
  说起别后经历,原来张星到西宁将手头遗留的金子卖了,顺便把事情料理了一下。
想起格尔木的几个兄弟,又折转回来找他们。这时候王
腾他们已经回铁山,张星听医院的医生说几个弟兄已经没有大问题,陈卫东以后有些跛
足但腿已经保住,不会残废,他大为放心。又想起扎西
麒麟,于是又进了躺可可西里。却见扎西一家已经不知所踪,据点也被一把火烧的精光
。他经验老到,看没有争斗痕迹,知道火是扎西自己放
的,扎西麒麟应该迁徙到了别处,于是折转西宁,看了看铁山去的几个兄弟,关照了下
就回到四川。
                 
  这次到乐山来是因为几个江南的茶叶商人朋友过来找他一起筹备收购明年的早茶。

                 
  原来峨眉山的竹叶青和名闻天下的西湖龙井极为相似,普通人分辨不出,峨眉竹叶
青品质其实也相当优良,但是喝茶的茶客也爱“追星”
,西湖龙井的“追星族”和FANS比峨眉竹叶青的多得多。所以品质虽差不多,价格相差
却很大。
                 
  西湖所处以脑筋灵光、算盘滑溜著称的浙江省中便有一天才想出这招“偷竹换龙”
,该天才发现这一发财“绿色通道”后如获至宝,随后
又发挥浙江人的实干精神,马上动身到四川准备收购峨眉竹叶清卖到江南去冒充西湖龙
井。这买卖需要一个四川本地人合作照顾下家,以便他
去全力找下家把他的“发明成果”转化为钞票。于是找到他认为符合:讲义气、可同财
、能保守机密三大条件的张星。
                 
  生死患难的兄弟,他倒也很直率,把这样的商业机密都倒了出来。魏姓茶叶商正是
江南来的那位“天才”,“天才”见他把秘密告诉王腾
,很是吃惊,疑惑的看着张星。
                 
  张星见状,哈哈大笑,指着王腾说:“这个兄弟在青海和我是过命的交情,出生入
死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自家人,没事!我张星前年在云
南做东南亚边贸,亏得一塌糊涂,要不是几个铁山兄弟帮忙淘金挣了本钱,那有钱和魏
老板一起合作搞茶叶,把魏老板的科技转化为生产力!

                 
  张星问起王腾近况,王腾见张星如此爽直,他本是一个血性的男子,也不忍隐瞒,
简单把自己打黑拳的事说了说。张星脸色凝重,听罢半
天不说话。
                 
  停了好一会,张星说:“兄弟,你是个打拳的料,可黑市拳可不只是靠拳头的地方
,朱军那人我认识,人黑心更黑,不过男子汉出来打拼
,不怕黑,只怕心里没底,你要多留神。”
                 
  喝了口茶,他又说:“张哥我在生意场上几十年,很多生意都摸过,黑的白的都做
过,好歹也是个老江湖。但是有一个原则――就是能做
白的就不做黑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去干犯法的事。男子汉做事当然不能前怕狼后怕虎
,但是也不能往枪口上撞。扎西麒麟是个好人,他介绍
你认识朱军是觉得你是个打拳的料,那没错。不过朱军这小子心太黑,我以前认识的一
个兄弟也打得很好,后来有次打拳断了腿,那小子把人
家扔在路边差点活活饿死。后来那兄弟碰到路过的人联系上正好在成都的我才救了他一
命,为这事我还差点和朱军动枪。”
                 
  我大吃一惊,问:“还有这样的事?平时看朱军还挺仗义的。”
  张星看看我,说:“李涛,江湖上的事一天两天说不完,可不比你在学校和公司里
。”
  王腾沉声说:“是啊,江湖险恶,不过我走上这条路就没打算回头,他黑我不怕,
别挡我路就成,我也不想在国内打了,想出国去打拳。

  张星有些吃惊,问:“出国打拳?”
                 
  问起想出国的缘由,张星和魏姓商人也不由感叹王腾的勇气和志向。几个人正说到
兴奋处。买衣服的茶馆小妹也买了件毛衣外带一件夹克
回来了,我看那质地,似乎并非“最便宜”货色,几个人看王腾穿上衣服,我在旁边说
起来龙去脉,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得开心,张星就拉我们一起去吃饭。饭桌上谈天说地,纷纷说起以往的见闻趣事
,朋友一起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到了半夜方才尽兴而回

                 
  第二天一早,张星前来辞行,说茶叶的事情已经和魏老板商量妥当,但收购却要等
几个月,所以打算乘空闲去云南办点事。同时告诉王腾
,云南那边他有个朋友也在搞拳赛,是在中越边境越南境内搞,半公开的赌场,奖金比
国内高。参赛的不少从泰国请来的泰拳高手,他这次到
云南就是想去和那边开赌场的朋友聚聚,顺便看看有没有做生意的可能,如果王腾有兴
趣可以到云南来看看,春节前都可以找到他,随后留了
个云南那边的地址和电话。
                 
  张星走后,我和王腾谈了谈,一时也无法定夺,决定先回成都再说。
                 
  收拾好行李,上车回到成都。还没进楼,街边站着的一个大汉一边叫我们名字一边
朝我们跑过来,正是朱军的跟班郝大雁。郝大雁看到我
们回来,跑过来说:“王哥,李哥,回来啦,朱哥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让你们回来就马
上跟他联系,说有急事找王哥。”
                 
  电话里朱军让王腾赶快到院子找他。
                 
  赶到时朱军正和一个黑大汉在喝茶聊天,见到我们连忙招呼叫手下泡茶,落座后他
指着那黑大汉介绍说那人就是称霸西南拳坛的“鬼头刀 ”段培勇。
 
十五
“鬼头刀”段佩勇祖籍河北沧州,和于丹的老家山东菏泽一样都是习武成风的地方。
沧州、荷泽两地民风尚武,普通农家子弟也普遍会几手
拳脚,自古以来高手辈出、豪杰代有。段佩勇家是沧州武学世家,他6岁开始习武,跟随
父兄操练武艺,家传武艺是少林拳,拳法勇猛酷烈、刚
硬异常。
                 
  段佩勇16岁参加河北省散打比赛击败众多高手获得冠军,一时被看作是燕赵武术界
的新星。因为勇力过人,骄矜之下,和一帮子也爱耍枪
弄棒认他做大哥的子弟混在一起,整天东游西逛,啸聚街头,成为当地一霸。虽不杀人
越货、作奸犯科,但三天两头寻人斗殴较力,屡屡滋事

                 
  段佩勇22岁那年带了几个兄弟到沈阳游玩,在沈阳市内一个叫“天上人间”的歌厅
内和当地一副省长的儿子发生争执。
                 
  那高干子弟追求歌厅内的一名女歌手,天天前来捧场献花,段却认为那女子唱歌水
平稀松平常。那天也不知是其他跑场的歌手没来,还是
高干子弟让歌厅老板多安排表演时间。反正这位歌厅主持所说的“著名女歌星”竟然唱
了一首又一首,直听得台下段佩勇几个头皮发麻、四肢
冰凉,就差没口吐白沫了。
                 
  原本几个人出门在外,言行比在沧州还是收敛了许多。此时却居然和孔夫子看歌舞
表演――“八佾舞于庭”――产生一样的感受,那就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这也难怪,孔子的个子有1米91,段某人高度则为1米95,都以“长人”著称;
孔子是个大力士,不但“力可开双弓”,而且更厉害的
是:“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那可至少800公斤以上的重量啊,他段某人虽然没哪个
能耐,但好歹也能深蹲杠动500公斤。
                 
  不过孔子生气也就在院子里捏紧拳头,最多朝鲁国超标准享受的高干挥挥拳头而已
。因为孔大力士学问太高,以至于“不肯以力闻”。所
以高兴的时候露两手,平时却生怕别人说他力量大,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靠拳头吃
饭的料。
                 
  但是看“著名女歌星”唱歌的段某人却没学问,向来靠拳头吃饭,忍无可忍了当然
就不再忍受,所以就在台下喝了几声倒彩。换了在沧州
不要说喝倒彩,就是跳上台让那“著名女歌星”马上滚蛋也无人敢来出头,结果在沈阳
却碰到一个要为“著名女歌星”出头的高干子弟。
                 
  那高干子弟怒气冲天,心想沈阳地面居然跑来这样不识相的家伙敢喝我小甜甜的倒
采,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遂带着同桌的三个兄弟怒
气冲冲的走过来,他平时也飞扬跋扈惯了,二话没说上来就扇了段佩勇一耳光。段某人
那里经历过这样的事,猝不及防之下竟没躲避,实实在
在的挨了一下。
                 
  段佩勇身材魁伟,皮粗肉厚,挨这一下力度还不如自个儿搔痒用劲大。但所谓“大
丈夫可杀不可辱”,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得下,不要说他
不知道对方不过是区区一个副省长的儿子,就算是美国总统的公子、英国皇室的王储、
日本天皇的继承人,这会儿也顾不得了。
                 
  他也没起身,坐在位置上一脚揣在那公子哥腹部。
                 
  那公子哥打小也学了几天散打,但他温柔乡里长大,如何吃得了每日打磨筋骨的苦
,自然每周“一天打鱼,六天晒网”,以后又每天花天
酒地,学那宝玉整天与大堆女人厮混,平时从没担心腿脚肌肉松弛软化,格斗时候“硬
”不起来。只操心女人需要的那玩意关键时刻“硬”不
起来。当年学的几招“散打”也操练的象逆练的“九阴真经”,成了“打散”――一挨
“打”就“散”。
  当时公子哥挨了这一脚的“打”,当即就倒退几步“散”在地上。
                 
  公子哥这下恼羞成怒,火大了――男人最受不了在自己心爱女人面前受欺负,何况
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太子爷。怒火上升,只觉得恨不
得杀了眼前这个羞辱自己的人,却不想自己羞辱别人在先。
                 
  ……
                 
  当时这公子哥的感觉据他到阴曹地府做的坦白笔录,卷宗号:冥字第51459414号上
记录是这样的:“当时那个人离我的距离有5公尺,我产
生了一个想法:杀了他!如果上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自由选择一种杀死他的方式的话
,我希望是:原子弹!”,笔录下面判官的批语是:大
话西游迷,孙悟空转世山贼至尊宝的FANS,有严重暴力倾向,为保证其他鬼的鬼身权不
受伤害,建议送单鬼油锅关押!
                 
  ……
                 
  不过当时公子裤兜里并没有象身份证一样随身携带一颗“迷你原子弹”,所以只能
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既然有引爆原子弹的勇气,当然
掏出来后毫不迟疑就对天射击示威。
                 
  枪声一响歌厅里乱成一团,桌翻凳倒,台上的“著名女歌星”也是一声尖叫连滚带
爬逃到后台。
                 
  段佩勇几个见对方竟然动枪,一时也傻在那里。
                 
  公子哥从地上爬起气得发狂,自觉从小到大从没被人动过一根指头,今天居然当着
小甜甜的面被人一脚踢翻,越想火越大。马上吩咐随行
的人把手铐拿出来要将段佩勇几个铐上,顺手又操起桌上酒瓶用力砸在段佩勇的头上,
他也真够胆大,竟然把堂堂沧州段大侠的头当死猪头一
样随便摔打。
                 
  段佩勇终于按捺不住,也顾不得什么枪不枪、炮不炮的。瞅准空挡,猛地站起,一
拳将公子哥的枪打飞,接着摁住公子哥,只三拳两脚就
把公子哥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他的几个兄弟也几下将公子哥的三个同伴撂倒在地。

                 
  想起耳光之辱,段佩勇觉得还不解气,捡起地上手枪也不多话,一枪一个,将地上
四人的头打成破西瓜。
  杀了四人,蛮劲发作,他也顾不得许多,跑到吧台将酒柜推翻,打燃火机放起了火
。天上人间顿时成了火窟地狱,段佩勇几个烟火中冲出
逃窜,背后只听警笛凄厉如催命号角。
                 
  段佩勇杀人后不敢回家,从此后四处漂泊,几个月后流浪到四川,进入黑拳界,开
始过上了博命的生涯。
                 
  他心狠手辣、拳重腿快,自出道后没尝败绩,两年前开始“鬼头刀”段佩勇便成为
西南头号拳手,云贵川藏四省黑拳手无人可与之抗衡。
                 
  他那几个一同杀人的兄弟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几个人知道自己是公安部挂牌通缉
的“黑榜题名”品牌要犯。平日里就深居简出、埋头苦
练。比赛下手则毒辣无情,出道后四十多场比赛,没留下一个活口。不但黑拳拳手,就
连赌盘庄家,后台操盘的龙头,前台组场的老大也让他
三分。
                 
  王腾和段佩勇面对面坐着,看段佩勇个子高大,浑身肌肉盘根错节,关节粗大峥嵘
,正是从小打拼出来的根骨,背后几个兄弟也都结实魁
梧,神态傲慢,一脸杀气。
                 
  朱军低声说道:“王兄弟,你打了两场比赛,场次虽然很少,但上次击毙”电锯“
那一场比赛就够得上别人打三四十场了,兄弟你现在的
名头响了,前途无量啊。”
  王腾微微一笑,说:“多亏朱哥帮忙,否则兄弟这样的出道新手那有机会和电锯较
量。”
  朱军哈哈一笑,说:“哪里话,咱们出来打拳靠的是真功夫,要是兄弟你的本事不
够死在台上的是你,未必要说朱哥我害你?”
  王腾正色说:“朱哥,打拳那是兄弟我来找的你,输还是赢全靠自己本事。就算死
在台上,怎么能怨天尤人,说你朱哥的不是呢!再说了
,我妈手术的事也靠你朱哥仗义帮了大忙,我感激还来不及还说什么其他。”
  朱军放声大笑,然后问了下王腾母亲的病情,神色很是关切。段佩勇一言不发,自
顾自喝茶。
  朱军脸色一转,脸色忽然变得严肃,眼睛盯着王腾,说:“兄弟,你以为拳台上只
靠拳头就够了?”
  王腾并不作答,看着朱军听他往下说。
  朱军接着说:“兄弟,出来打拳是为了求财,不光用拳头,还得用脑子,拳头硬固
然能赚钱,脑子好用赚的钱更多,你说是吧?”
  拿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朱军终于把找王腾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王腾和“电锯”的比赛后,知名度大增,市场价值也飙升。因为“电锯”本来
是和“鬼头刀”打比赛的,没想到载在王腾手里,一时
舆论纷纷,都在议论王腾和段佩勇谁更强。上次输了1000万的薛老板眼睁睁看到自己认
为的最强手倒在“战斧”王腾腿下,对王腾的武艺钦佩
无比,居然又开出1000万赌注和上次赢钱的汪老板赌,这次他赌王腾赢,要“战斧”和
“鬼头刀”打一场。
                 
  汪老板上次看王腾帮他赢了1000万,对王腾的功夫也很佩服,虽然知道“鬼头刀”
纵横无敌,但心里也没必胜把握。他倒不是输不起,上
次赌1000有斗气成分。当时根本不知道“电锯”究竟武艺高强到如何程度,但听薛老板
说得似乎天下无敌,又说西南没人能够打过,一时有为
西南几省争口气般下了注。此时金钱到手,毕竟是商人,怎么舍得吃进去的1000万又吐
出来,所以找到朱军组织比赛时,表示如果比赛“鬼头
刀”赢了,将另外送给朱军100万。朱军自然明白那意思是要安排王腾输给“鬼头刀”
                 
  看着一言不发的王腾,朱军接着说:“兄弟,你赢了比赛的话,5万出场费加5万奖
金也才10万,就算薛老板再给你10万那也才20万,你输
了朱哥我给你40万。这笔账我想你会算。”
  我瞅瞅王腾,看他低头不语,似乎心乱如麻,忙说:“朱哥,不如这样,我们回去
商量商量,明天再碰个头确认一下。”朱军看看王腾,
点头一笑,说那样也好。
                 
  告辞出来,朱军把我们送到门口,段佩勇则面无表情,依旧在喝他的茶。临分手,
朱军看着王腾,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说:“兄弟,用用
这个!”
                 
  郝大雁开朱军的车把我们送回家,我和王腾进门坐在沙发上半天不语。
  王腾忽说想抽烟,我也觉得焦躁,回房间翻出来一包中华,那烟还是上次三叔来看
我们跑去买来跟他抽的,平时我和王腾都不抽烟。
                 
  点燃烟,猛吸了一口,我说:“故意输,我操!这是人话吗?不要告诉我你真打算
输了拿40万块钱,钱、钱、钱,我们只是为了钱吗?”
  他看着地面,抽了几口烟,抬起头看着我说:“我不会输的,要想赢我凭本事来!

                 
  “再说了,姓段那龟儿子心狠手辣,你要是真不还手,他下手还分得清轻重?万一
出事,拿钱来有个屁用!打死你,朱军不连40万也省了
!?我们不是怕死,只是就是死也不能这么窝囊!”,我咬牙说道。
                 
  他沉默不语,问我:“我要和鬼头刀实实在在打一场,你说朱军能同意吗?”
  我发狠道:“操!不同意又怎么样,咱们又不欠他的!他借钱帮了咱们,咱们感恩
,不过现在钱也还了,最多也就差他个人情。没资格要
我们故意送命,他可不是我们兄弟的爹娘!”
                 
  商量了一会,最后决定给朱军打个电话说说。电话里听了我们的意见,朱军让我们
去见他。
  刚下楼,郝大雁就过来了,说朱哥让他开车送我们。我想这小子八成一直在附近,
不然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和王腾交换了一下眼色,他
点头表示明白。
                 
  车子出了城,到了城外一个农民开的农家乐。那地方靠干线公路好几百米,有一条
碎石路通到院子门口,院子外很多果树,院子里载满了
花草。
                 
  朱军和十几个人坐在院子里,黑着脸招呼我们坐下后就问怎么想的。
  我们说想真刀真枪的比赛,靠本事打拳,希望他支持。
  朱军冷笑了一下,从腰里刷得一下掏出一把枪,趴的一下放在桌上,他那帮兄弟也
把家伙亮了出来。
  朱军说:“王腾,你拳头快能比这枪里打出来的子弹快吗?你腿猛能踢飞这枪里打
出来的子弹吗?我让你动动脑子,你还是不听朱哥的!

                 
  我和王腾看朱军拿枪出来,心一横,索性来个一言不发,看他怎么办。
  朱军看我们不言不语的盯着他,微微一笑,说:“王腾,比赛就在3天以后,这几天
你也别回家了,就在这地方舒舒服服的呆几天,弟兄们
会照顾你的。到时候送你把比赛打了,朱哥把你该得的40万给你,你拿着钱回家,你看
这安排是不是很好?反正你兄弟李涛也在,就在这儿陪
着也不会寂寞。”
                 
  我和王腾被扣下了,朱军走后留了五个人守着我们,都有枪。这几个家伙倒也对我
们很礼貌,就是上厕所也跟着,一看我们走近门口就把
家伙亮出来。
                 
  吃饭的时候也有人来送饭,菜很丰盛,每一顿都变着花样,做得也精致,看样子是
从城里的大饭馆叫来的。
                 
  我想起假期到了还没给公司交代,就打了个电话给公司要求延长假期。
  老板问我原因,我说事假,他问什么事,我说私事。老板还要刨根问底,我没办法
对他说实话,只好说要不准假那我辞职算了。老板平时
和我关系不错,一听我要辞职忙说别辞职了,我给你兜着,你尽量早点回来。我说可能
回不来了,还是辞职吧,他居然说要辞职也得当面给他
递辞职报告,然后把电话挂了。
                 
  那几个人看我打电话,等了十几分钟居然跑来一个小子让我把手机交给他们暂时保
管,还说是朱军的意思。我一下火了,说我就不给你有
种就从我手里来抢,朱军要拿就让他自己来拿。那小子见我强硬,也没动粗,又回去一
通电话请示。
                 
  过了几分钟,几个人又过来要手机,我还是不给,一个黑壮的小子刷的把枪掏出来
说不给那可不行,我把头扭开,看也不看他们,拿起杯
子喝茶。
                 
  杯子刚端到嘴边,枪响了。

十六
子弹将我手中茶杯打得四分五裂,手里只剩下一个杯柄,瓷片飞溅将我的脸划出两道
血口。
  王腾正坐在我对面,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朝对我开枪那黑小子砸
了过去,正砸在那小子脸上。没等那黑小子反映过来,
扑上去就是一脚,正踢中黑小子小腹。那小子还在倒地过程中,我一把将黑小子手里的
枪夺下。
                 
  其余那四人这时也从腰里拔枪,也来不及多考虑,我当当就是两枪撂倒两个。剩下
两个拔出枪对准我打算开枪,王腾已经抓起地上竹制靠
椅,一下抡出去打在其余两人的胳膊上。枪口一歪,子弹从我耳边飞出。我也来不及开
枪,伏地一个扫踢,正好踢在其中一个的小腿上,咔嚓
一下骨头断裂的声音――这下生死搏击,力道十足,已将那小子的小腿踢断。
  王腾这时候也扔掉椅子,一个侧揣将剩下一人揣昏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从黑小子开枪打烂我茶杯到把五个家伙放倒也不过十来秒的
时间。王腾看那几个家伙还在地上扭动挣扎,也不多话
,上去一人一拳打昏过去。
                 
  看着地上昏过去的五人,我有些发楞,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叫道:“快走!”。
                 
  冲出农家乐,跑到几百米外的公路边。地处荒僻,也没出租车,看到一辆去都江堰
的长途汽车就跳了上去,车上人看我脸上血迹纷纷注目
,也顾不得伤口,只想着赶快离开,越快越好。
                 
  车子开出去十多公里,还没到都江堰,王腾招呼我下了车。
                 
  公路四周是开阔的成都平原――天府之国的膏腴之地,极目处是苍茫雾列的岷山山
脉。“窗含西岭千秋雪”,此时看不到杜甫眼中的西岭
之雪,只看到岷山如莽撞强悍的巨龙,撕裂成都平原雄浑威武地延展到天际。岷山俯视
下的成都平原,农田里稻子收割了,只留下休生养息的
土地,土地上星星点点的农舍,农舍周围翠绿摇曳的竹林,竹林里缭绕的炊烟,炊烟顺
风而游,游到了我们的面前。仔细一闻,是新鲜稻草燃
烧的味道,和铁山稻草的味道何其相似……
                 
  我和王腾站在马路边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沉默半响,王腾说:“我们打伤朱军的人,这下算是彻底闹翻了!”
  我咬牙说道:“闹翻就闹翻吧!他要我们死,我们也不能等死!张星说得对,这小
子确实太黑!”
  “下一步怎么办?朱军肯定要找我们兄弟麻烦。”
                 
  我摸了摸脸上的伤口,伤倒不重,只是皮肉小伤,但火辣辣的甚是疼痛,不由得心
头火起,说:“他来找我们麻烦,那可不能对他客气!
龟儿子想欺负我们兄弟,那算他倒霉!”
  王腾考虑了下,狠声说:“对,这小子要动武,那就陪他斗到底!走,回成都!”

                 
  穿过公路等了几分钟,我们上了一辆到成都的车,掉转方向回到成都。
  刚进城下车,王腾电话响了。放下电话他对我说:“朱军打来的,说他手下的弟兄
不懂事,招惹我们了,让我们别和那帮人一般见识。明
天的比赛继续举行,他也不要我打假拳了,靠本事打。还说回头给我们一万算是医药费
。”
                 
  我一下笑了,说:“呵呵,他给我医药费?这小子葫芦里埋的什么药?这么好心?
肯定有鬼!”
  王腾说:“有鬼肯定是有鬼,那明天的比赛你说究竟去不去?”
  “不去!这小子这样子对我们兄弟,咱们不打了!去云南找张星算了,哪里不能打
拳,非要和他朱军合作?!”
  王腾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比赛还是去打,打了咱们就走。”
  我说:“万一这小子使坏呢?他们一伙人多势众,还有家伙,咱们兄弟可不是黑社
会,没必要和他们黑吃黑吧?”
  王腾说:“我估计比赛前他不至于杀我们,薛老板那边没办法交代,这小子还指望
和汪老板赢那1000万呢。”
                 
  一时也想不出个眉目,决定回家再说,下出租车准备上楼的时候,我想起腰里缴的
枪还别着,打算掏出来扔到旁边垃圾桶里,但路上人来
人往,没办法只好揣着上了楼,打算第二天找个荒僻地方扔了。
  晚上10点钟,朱军来了,同行的只有郝大雁。进门坐下后他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
样,提都不提农家乐的事,只说是送出场费来了。他掏
出3万放在桌子上,说其中两万是明天比赛预付的出场费,还有一万是给我的医药费。然
后说你们好好休息,明天他派车来接我们,其余3万出
场费进场就付给我们。
                 
  睡到半夜一点,有人敲门,我穿着内裤起来开门,刚把门打开,几个人就冲进来把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
                 
  来的是警察,有二十几个人。还有头戴钢盔、穿着防弹服的特警和武警,全副武装
,如临大敌。刚起床的王腾也被抓了起来,警察随后从
我们房里搜出了手枪和4万多块钱,那是张星给的3万,还有汪老板给的10万给家里后留
下的2万用剩的。
                 
  上了手铐我两分别被带上两辆警车,车上几个特警手里居然提着冲锋枪,看那架势
似乎是准备去打仗。
                 
  警察进门那一刻我就知道是朱军干的好事,坐在警车上恨得牙根痒,暗骂这小子可
真够毒,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进局子就看见一个家伙缠着绷带坐着,我一看正是被我用枪撂倒的两人中的一个。

                 
  警察倒也直率,没绕圈子就说那人报案说我们持枪抢劫。现在枪也找到了,钱也找
到了,人证物证俱在,老实交代争取坦白从宽云云。
                 
  我知道这情况没办法跟警察解释,于是顶住不开口。
  那审案的警察笑笑说:“现在就等认定打伤那人的子弹是从我家搜出那把枪里射出
来了,如果是,就算你不承认也能认定罪行。”
  我气得吐血,想把事情全告诉警察,又想到王腾打拳击毙了“电锯”,虽说是擂台
比赛,可所谓“侠以武犯禁”,搞不好也是死罪,没办
法,只好不说。
                 
  车轮审讯,不准睡觉,24小时连续折腾,一连七天七夜,幸好我们练过太级和王者
瑜珈的心法,否则光靠一身钢铁肌肉肯定是扛不住地。
                 
  王者瑜珈特别有用,只要有几分钟的时间眯上一会,运气从海底轮沿脉上行到顶轮
,周天走上几圈就感觉疲劳缓解,精力也迅速恢复。这
功夫我们从前只是用来训练呼吸,平时锻炼辛苦又没人给我们按摩就用做瑜珈来放松肌
肉和神经,没想到这会儿居然派上大用场。
                 
  警察看我们几天几夜不睡觉精神居然没怎么下降,也觉得奇怪。看我们一身肌肉知
道警棍敲几下起不了什么作用那很正常,但这样的折腾
之下意志居然没有崩溃倒很新奇。审案的间隙居然有警察笑问我:“怎么你和隔壁的这
么能撑?”。
  我当然不能说实话,开玩笑说我们从小神经衰弱,长期失眠,本来就睡不着。他们
连连骂娘,说我肯定不老实,还说隔壁王腾的说法是自
己6岁那年出了车祸,从此后就有特异功能,从来就没睡过觉云云。
                 
  进去后第八天,审案的警察说弹道化验出来了,从报案人身上取出的子弹正是从我
家搜出那把枪里射出来的,并对我们宣布转为刑事拘留
,送到看守所正式蹲牢房。
                 
  三叔被通知给我们送东西来,我让他带了两套被子和杂物来,给王腾送一份。东西
送来也没见到人,警察说要见法院去见,不过三叔已经
帮我找了律师,估计等两天律师就会来找我们谈。
                 
  到看守所第二天,王腾招了,他不愿意把我搭进去,于是也不管击毙“电锯”是不
是死罪,一古脑把打拳的事全说了。
  被关了一个月后,我被无罪释放,说我算正当防卫免于起诉,因为那几个人没死,
也就算没有出现防卫过当的问题。可是朱军一伙消失得
无影无踪,除了那报案的小子被逮住外,朱军一干人我们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们对
他的了解非常有限,或许朱军都不是什么真名。
                 
  我无罪释放后开始为王腾的案子忙碌,无论如何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他被判死
刑。法律无情,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得为他做点什么
才行。
  律师分析说王腾的案子有两种可能,从严可以判故意杀人,那就多半得判死刑,至
少也是个死缓。从轻可以判故意伤害致人死命,那样的
话也可以判死刑,但也有可能判无期甚至有期徒刑。
  为了他不判死刑我开动了所有的脑筋,调动了我能够调动的一切资源。
  找三叔出面请了名气最大也是要价最高的律师,然后就使出吃奶的劲到处筹钱打点
运动。铁山中学70年周年校庆发的同学录也被我翻了个
底朝天,凡是在成都政法系统的都厚着脸皮登门拜访认校友要求帮忙,也不管有用没用
,这些校友究竟对判决结果能不能影响,反正一通忙乎
。还回了躺铁山把派出所周所长都生拉活拽搬到成都来找他的熟人打听信息,
                 
  1997年5月,王腾被控犯故意伤害致人死命,判处有期徒刑15年,从家里搜出来的4
万2也被当作非法所得予以没收。
                 
  宣判那天我看到王腾,他被刮了光头,但身体还和从前一样结实,精神也很好,看
到我甚至笑了笑。随后他看到从铁山赶来泪流满面的母
亲,老迈忧虑的父亲,还有一脸严肃的弟弟王飞,脸上随之也变得冰冷严峻。
                 
  宣判后可以到看守所看他了,他父母到监狱看了他一次后就回了铁山。
  我和王飞又去看了他几次,每次给他带大包的东西,还让我三叔娘给他炖鸡烧鹅。

                 
  见面的时候大家都笑逐言开说最新的见闻,等到离开监狱我和王飞则每次都有想哭
的感觉。王飞更是咬牙说要是在街上看到朱军,非几拳
把那龟孙子的头打进肚子里不可,不过他从来没见过朱军,对面走过都不会认识。王腾
出事前没把打拳的事告诉过弟弟,更没带王飞见朱军,
也从来没给朱军说过自己有个弟弟在成都上学。
                 
  每次急火攻心,就到以前去过的地方找朱军,可是早已人去楼空,不见踪影。试拳
的院子里居然住进去一对老头老太太,问起来他们说以
前这院子租给别人的,租的人搬到什么地方他们就不知道了。而比赛的两个地方我根本
找不到,因为去比赛的时候都是晚上,七绕八拐,我路
又不熟,大体方位知道,多次寻觅却始终找不到地方。
                 
  6月,王腾被送到了位于雨城雅安的苗溪监狱服刑。
  7月的一个晚上,10点,警察陪监狱的人到住的地方来找到我,告诉我王腾越狱了…



十七
警察让我有王腾的消息马上通知他们,并对我进行普法教育说包庇罪犯是犯罪,我口
里连连称是,心里却一阵阵狂喜。送他们出门,我把门一关就压抑不住心中喜悦大笑起
来,兴奋之下砰砰几拳打在墙上,这几下没拿扭轻重,直打得墙上砖头都凹了进去。只
听楼上楼下一阵忙乱的开门声,随即楼道里呼爹叫娘的有人冲下楼,这才想起前几天刚
闹了地震,现在正是草木皆兵时期,跑到阳台一看,刚才那几个警察正好冲出楼道,和
几个邻居指指点点。
一时激动做了扰邻的事,心里很是歉疚。连忙关灯回房间,躺在床上不由得又担心起
王腾来,他会到什么地方去呢?隔壁的房间还给他空着,可他要是真回来找我只怕是自
投罗网……
王腾服刑的雅安苗溪监狱所有的茶场地跨天泉、庐山、宝兴三县,位于四川盆地和青
藏高原交接的地方,人口稀少,山谷纵横。自然风景倒是美丽别致,空气清新爽净,气
候温和,雨量充沛。低头看是满山杜鹃的灵鹫山,抬头望是终年积雪的大雪峰,若是旅
游休闲,倒也算一个绝妙的好去处。只可惜这些囚犯不是背包客,要在这里一日复一日
的看风景,久了也就成“久在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了。
劳改农场拥有数千亩的茶场,罪犯劳动改造的内容就是采摘茶叶和照顾茶院,此外还有
一些其他的加工工业。也无非就是茶场生产的茶叶深加工、服装加工――比如做些劳保
手套、工作服之类。
扣除在看守所被拘押的日子,要形满出狱王腾将在这荒凉偏僻的苦寒山区度过14年多
,足足172个月,五千三百多天,进去的时候他是24岁的青年,出来的时候将是接近40的
中年人了。
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号里的犯人问起什么事进来的,听王腾说是打拳打死了人,顿
时成了新闻,不几天全体犯人都知道了。他的卷宗也被转到了监狱,看守狱警看了他的
卷宗倒也对他很客气,有多事的犯人也早就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警察能知道的他们
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监狱里的犯人也分三六九等,地位有尊卑贵贱。地位最高的是杀人
抢劫犯,那些贩毒黑社会也被认为是上三流,而最被瞧不起的则是因为流氓强奸罪犯事
的,尤其是什么强奸幼女、虐待父母造成伤害的,更是处处被其他犯人欺负,觉得他们
的行为简直是丢“罪犯”的“脸”,因为他们的故事也的确乏善可陈,囚徒们晚上吹嘘
起自己的江湖经历来一个个眉飞色舞,完了必定要痛骂几个强奸流氓犯丢人现眼,是“
罪犯”里的“败类”,说得兴起免不了抓起被骂的家伙一顿暴打发泄多余的精力。
王腾天天和监狱里一帮犯人劳动,虽然这里的劳动比起可可西里的淘金来根本不算什
么,就是和我们平时的锻炼比也根本算不上什么艰苦,可是他没有了自由―比生命更宝
贵的自由,他成了一个囚徒!想起读书的时候还抓过小偷,没想到现在居然和一帮罪犯
关在一起,不觉心酸。
不过王腾是个坚强的男子汉,字典里从来没有“绝望”两个字,宁愿选择“愤怒”他
也不会去“绝望”。他一天也没有终止过锻炼,晚上就在监狱的宿舍里利用简单的工具
和狭窄的地形做运动。
进去半个月后,这一天王腾正在监仓外面的空地把手撑在地上,身体倒立做曲伸运动
,监狱的狱霸“喷火龙”尤彪带了几个人来找他了。
尤彪原来是川北一带的江洋大盗,平时带几个喽罗拦路抢劫川陕公路上的来往车辆,
有时也流窜到四川广元、陕西宝鸡一带拦路抢劫。这小子胆子奇大,经过周密策划后居
然带喽罗袭击了宝鸡的一个储蓄所,将储蓄所的几个保安和柜员捆绑后将银行里的现金
一扫而空,后来逃到海南被抓了回来,判了个无期徒刑。本来按惯例要送新疆去守沙漠
,鬼使神差被押送到苗溪灵鹫山上来摘茶叶,也算便宜了这小子。
尤彪听手下弟兄说起王腾是打黑拳击毙对手后进来的,又看王腾浑身铁打一般的肌肉
,一直没有动手修理这个新来的犯人,不过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要让王腾“过过堂”

他带了几个监狱里的重形犯,一人手里抓了根建筑钢管,看准正在锻炼的王腾后背就
是一脚。
王腾背对尤彪,脚上头下做曲伸正做得起劲,后背挨了这脚当即失去平衡,他应变奇
快,当即顺势一个翻滚站起。没等他站稳,尤彪几个就劈头盖恼的把钢管打在他身上,
换了是旁人,这几下肯定打得浑身酸软,倒地不起。
只可惜这个狱霸“喷火龙”这次打错了算盘,竟然狗胆包天想欺负未来的世界拳王
,格斗界的霸主,可与那些古代最伟大的武士相抗衡的“战斧”―王腾,命中注定他这
次将从“喷火龙”变成“吐血虫”。
王腾也不躲避,身上挨了几下转过身来,扭紧了拳头轻蔑的看着“喷火龙”,嘴角
一丝冷笑。
“喷火龙”几个在监狱里能从亡命徒中混出头来,倒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虽然暗
暗吃惊这几下打上去王腾居然不当会事,心想这打拳的小子的可能真有两把刷子,但仗
着人多势重,手里又有武器,不顾死活冲上前抡起刚管又想砸。
王腾没等那家伙的胳膊抡圆,钢管还没到最高点,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喷火龙”的
手上,“喷火龙”看着还算有点斤两,欺负弱小倒有余力,挨了王腾这下那里挺得住,
钢管“嗖”的脱手飞出去老远,钢管还在空中飞翔,王腾扑上去就是一个直拳打在“喷
火龙”的脸上。他不想闹出人命,这一拳只用了三分的力量,但就是这三分的力量也把
“喷火龙”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鼻血长流,张嘴吐出几棵门牙,一时头昏
脑涨,站不起来。那几个喽罗看“喷火龙”才挨了一下就打成这个样子,刚才鼓起的勇
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手里拿着钢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也没兴趣搭理这帮烂人,想起锻炼半天还没做放松运动,王腾径直回到了牢房坐下
练起了瑜珈放松锻炼后的肌肉。
放松完毕,王腾实在厌恶和这帮烂人一起呆十几年,于是打算越狱。
主意一定,第二天他边开始寻找机会。
苗溪监狱周围地势险峻,各个要害路口都有人看守,公路关卡更是严密盘查,要逃出来
比登天还难。四周不多的农户也都属于联防户,青壮劳力大部分是持枪民兵。犯人一旦
脱逃,监狱里便会迅速全体出动,看守的警察、武警、周围地区的派出所警员、联防民
兵都被派来追逃,就连刑期快满的犯人也一起带出来满山遍野追赶。一个个荷枪实弹,
牵狗引犬,遇到逃犯抵抗,不需请示便可格杀勿论,囚犯一旦脱逃,便进入一个丧失任
何法律保障的领域,基本上没有人为击毙逃犯负过责任,唯一能有约束的也就算是同类
的怜悯之心了。
因为这些天然的屏障,所以表面上看守并不特别严密,所谓外松内紧。平时劳动也就一
个管教带一帮犯人,枪也不带――也怕犯人暴动夺枪后威胁更大,刑期快满的犯人就做
工头监督劳动。犯人们也知道要逃出去成功率几乎为零,而且周围的犯人一个个虎视眈
眈,因为犯人协助抓住逃犯得话算是立了大功,一般都可减一年的刑期,所谓“以战养
战,以犯管犯”,这一招倒非常厉害。
王腾决意一搏,想到既然敢在拳台上搏个生死,就算一死也不愿在这里困十多年,收工
的时候瞅准机会撒腿就跑。管教狱警没带枪,随身只带了一副手铐和一根电警棍,那一
帮犯人虽然拿着劳动的工具,什么扁担、锄头、铲子,可自从上次见了“喷火龙”那一
伙的下场,虽然减刑的诱惑很大,但这时候也只能一阵咋呼不敢追赶。
不过这一阵阵的咋呼也从一队犯人传到另一队犯人哪里,很快传到了山下的监狱,枪声
响起,持枪追逃的队伍很快出动。
王腾武艺高强,身手矫健,又在青海受过苦,在可可西里跟张星学了不少辨别地形、
野外求生的本事。逃出后一路跳崖攀壁、涉水越河,绕开大路,专往险峻难行的地方走
。遇到有空旷的山间平坝乡村,就白天休息,晚上越过平坝继续赶路。途中也顾不得许
多,趁黑将一农家凉晒的衣服取了一套换上,挖了个坑把身上的囚服换下埋了。
他下了灵鹫山,翻过大雪峰,专朝山高的地方走。
逃亡的日子过得虽然艰苦,可比起在可可西里那晚露宿无人区、冰雹砸头的苦难来倒算
相对容易。行了足足七八天,以他的脚程已离开监狱大概有一百多公里,这才找到附近
公路欲搭车赶路。
王腾上的公路正是川藏公路,这条路跑的车以货车和到沿线景点旅游的游客车辆居多
,进藏的货车大多拉满了货物,出藏车辆则空车下行或带一些西藏特产。
此时的王腾身无分文,又饿又渴。看起来胡子拉碴、鞋湿衣破、蓬头垢面一副潦倒相
。偏偏又长得高大壮硕、魁梧挺拔,站在路边活似风吹雨打后的千年铁塔,又像那雷击
电炙后的百年巨树,过往的司机居然看他这副尊容自然无人敢停,见他招手搭车反倒鸣
起喇叭加快速度通过。
马路边站了有三个多小时,过往车辆几十辆,就在他快要泄气的时候,一辆满载货物
进藏的东风五座八吨平头大卡车本来已经开过去好几十米,忽然嘎然停下。
王腾喜出望外,连忙跑步上去,没等他跑到卡车门前,车门一开,下来一人。
看到那人,王腾不由得一陈狂喜。
车上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可可西里认识的扎西麒麟。别后重逢,自然万分喜悦,
扎西麒麟见王腾这副模样,也来不及多问,握手问好后招呼王腾上车后排坐下,同时指
着开车的藏族汉子介绍说那人是他的亲弟弟扎西泽仁。
车上诉说别后经历,扎西麒麟说可可西里一别后他看王腾他们几个好长时间没有来卖
金子买给养,又发现周围出现可疑生人,于是当即把手下几个伙计遣散,随后一把火把
据点烧了,连夜带妻子热洽卓玛开车离开可可西里。到格尔木后和在拉萨的弟弟扎西泽
仁联系上,弟弟在那边开的几个商店说起生意不错,手头一时也没有其他合适的生意做
,就带妻子跑到拉萨和弟弟一起开起商店做生意,一晃已经快两年,这两年就在拉萨过
安稳日子。这次是到成都采购货物后回拉萨,刚才看到路边的人很象王腾,车行迅速看
不清楚,加上王腾又这副样子,一时不敢相认,开过后越想越像,连忙招呼兄弟停下决
心看个究竟免得错过故交,没想到果然是王腾。说罢经历扎西关切地问起王腾近况,他
看王腾潦倒不堪,衣着单薄,说话的间隙让王腾从后座包裹里拿出一件藏袍穿上,并拿
出大堆干粮让王腾充饥。
王腾也不客气,取出藏袍穿上,将什么牦牛肉干、面包饮料狼吞虎咽而下,他连续几
天几夜粒米未进,这时候实在饿得心慌。
填饱了肚子,又喝了几大口青稞酒,点上扎西麒麟递上来的烟,王腾就把从可可西里
遇到匪徒抢劫开始到自己从监狱里逃出来这两年的经历择要害处讲了讲。
扎西麒麟听完,怒火上冲,用他那西藏普通话痛骂朱军,只可惜词汇贫乏,翻来覆
去也就是那几句汉语国骂夹杂几句听不懂的藏语,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说到激动处一
把将腰里的藏刀抽出,嘴里说下次碰到朱军,一定要和他做个了断。
骂了一通,扎西麒麟对王腾说:“王兄弟,是扎西哥害了你,没想到朱军那王八蛋
这样坏。把兄弟你害成这个样子,现在你跟哥哥去拉萨吧,那边哥哥地头熟,反正你四
川这下是回不去了,就到西藏去吧,到拉萨再想怎么办。”
王腾想到自己以后就成了逃犯,势必被全国通缉,从此以后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
投,在世的父母只怕这一生也无缘再见,心中悲痛如万刃扎心,又看到扎西麒麟这样仗
义,不觉长叹一声流下泪来。又想到这一切都是拜朱军所赐,不由得咬牙切齿,一把将
扎西手里的藏刀接过,划破手掌发誓道终有一天要除掉朱军这个拳坛败类。
三人一车过康定,上理塘,穿过海子山的大片草场,过了金沙江大桥便进入西藏境
内。随后过邦达,绕完怒江山上数不清的盘山大弯,进入了半农半牧,如同康巴藏区的
八宿。越行越美,到了然乌,随后沿途林木葱郁茂盛塞翡翠、流水潺潺如汉筝,雪山、
湖泊、森林交相辉映,农田村落夹杂其间,森林茂密、冰川晶莹、雪山皑皑,四季同时
。然乌景色之丰饶华美,所谓“西藏的瑞士”的称号纯粹是没去过瑞士的无聊文人胡扯
,就瑞士巴掌大地方上那点小山小林、小湖小雪怎么能和然乌这样的天堂胜境相比呢?

好花不常开,美景滥则贱。看了天堂胜境接着又过了防止美景被懒人涉足的鬼门关通
麦,随后穿过林芝地区首府八一镇,过了八一镇沿拉萨河谷继续前行,又过达孜,不久
便远远看到矗立在红山上的布达拉宫在青藏高原强烈的阳光下闪耀金光。
这一路翻山越岭,晓行夜宿终于到了拉萨,沿途美景看得让人眼花缭乱,盘山弯道也着
实让人绕得头昏脑涨。
扎西哥两的商店位于拉萨宇拓路上,并排三个铺面,主要销售一些内地运来的商品给本
地人,此外也有柜台卖一些内地生产的“西藏特色旅游商品”给内地来的游客。宇拓路
虽没八廓街名气大,但也算是拉萨的繁华商业街,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人就有财,扎
西兄弟的生意也就不错。
店里琐事平时就让两兄弟的妻子带领几个营业员在打理,扎西兄弟除了进货外平时也就
逍遥自在。正值夏日,白天哥两就开车带上吊床和卡垫、桌椅、酒肉到郊外林卡公园里
喝酒吃肉,喝醉了就躺在卡垫上面晒太阳,睡醒了又继续喝,晚上就到内地人开的饭馆
里吃饭娱乐。
日子过得安稳舒适,王腾将养了几天,心想这样天天喝酒娱乐也不是长久之计。虽
说扎西兄弟待自己如同亲兄弟,但自己一个男子汉总不能就这么依靠朋友,更不能这样
消磨青春,蹉跎年华。
这一天,三人在林卡里喝了半天酒,王腾问:“扎西哥,你家几兄弟?上次听说你
有一个弟弟在泰国打拳?”
扎西麒麟看了看天上的蓝天白云,喝了口青稞酒,黯然说道:“是啊,我们一共三
兄弟,泽仁是老三,我二弟扎西歌旺死了十多年了,和当时鼎鼎大名的黑市拳王鳄鱼万
猜昆巴齐亚格斗被打死在台上。他死的时候只有22岁,已经过去15年了。”
“我也想和你弟弟一样出国打拳,有什么办法出去吗?”,王腾问。
扎西麒麟看着王腾说:“当然有办法,不过国外的黑市拳可比国内的残酷得多,水
平也高得多。兄弟你虽然功夫很好,但是如果真想出国打拳的话,最好还是到教格斗的
训练营里训练一下再去。”
“训练营?还有教打黑市拳的训练营吗?”,王腾很吃惊地问。
“当然有,我弟弟就是从康巴训练营出来的。”
“康巴训练营?在中国吗?”
扎西麒麟又喝了口青稞酒,然后说起黑市拳坛五大训练营之一,和俄罗斯西伯利亚
的朱可夫训练营并称为世界上最强格斗训练营的康巴训练营的故事。
 
十八
全世界的黑市拳格斗市场非常庞大,每年有数百亿美金的金钱在这个铁血熔炉下燃烧
加热。在这一产业系统中,黑市拳训练营负责将一个个
血肉之躯打造成强悍的钢铁战士,然后送他们进熔炉接受金钱之火的洗礼。
                 
  黑市拳训练营散布于世界的各个角落,其中最著名的有五大训练营。他们是印尼的
班加旺训练营、哥伦比亚的黑十字训练营、阿富汉的星
月训练营、俄罗斯西伯利亚的朱可夫训练营、中印边境的康巴训练营。
                 
  印尼的班加旺训练营,位于印尼苏拉威西以南的一个岛上,训练营创立于六十年代
芝加诺时期。
  当时印尼的各重要经济命脉被华裔商人垄断,有一后起廖姓华裔巨商经营进出口军
火生意之余涉足博采业,后将博采生意拓展遍及整个东
南亚和南亚次大陆。六十年代末进入泰国的泰拳赌博,在泰国认识了金三角的毒枭坤沙
,坤沙提议在印尼无人岛屿上合作开设黑市拳训练营,
双方一拍即合,迅速着手操办。
  坤沙用高额酬金雇佣教练,这中间有华裔武术名家、日本空手道高手、泰拳冠军、
越战后退役的美军特种兵军官,坤沙又从他金三角的军
队中选拔精干人员来参与训练营所处海岛的防卫和日常监督,廖姓巨商则负责小岛日常
的给养补充和毕业学员的比赛组织。
  班加旺训练营采用准军事化管理,学员主要是泰国、印尼、越南和印度的贫困青少
年,还有少量来自中东和非洲。
  出营拳手主要在东南亚一带黑拳市场谋生。班加旺训练营的拳手全部为控制拳手,
训练出营后5年内拳手只能拿到比赛所获奖金的50%,其余归组织所有。
                 
  哥伦比亚的黑十字训练营位于哥伦比亚麦德林市以东五十公里,安第斯山深处的热
带丛林。
  训练营创建于七十年代,开始是当地毒枭训练私人武装用的军事基地,以后因为与
反政府游击队合作,游击队负责武装保卫毒品种植地,
军事基地就改做黑十字训练营。
  黑十字训练营采用准军事化管理,教练主要来自黑市拳退役高手、美军和西班牙军
队退役的特种兵军官。
  学员主要是操西班牙语的拉美国家的贫困青少年,也有不少从北美和欧洲专门跑来
报名自费参与训练的学员。
  毕业拳手主要在美洲和欧洲黑市拳市场活动。黑十字训练营的拳手为控制拳手,训
练出营后3年内拳手只能拿到比赛所获奖金的50%,随后2
年内可以拿到70%,以后为100%,自费拳手收入全部归自己所有。
                 
  阿富汉的星月训练营位于阿富汉境内与伊朗、巴基斯坦交界的荒僻山区。
  训练营创建于八十年代中期,和黑十字一样,起初是这一片被称作“金新月区”内
的鸦片毒枭用来训练私人武装用的基地,后来塔利班上
台后改为黑市拳训练营。
  训练营的教练主要来自黑市拳退役高手、俄罗斯和中亚各国退役的前苏联特种兵军
官、克格勃特工,训练营采用准军事化管理。拉登进入
阿富汉后经塔利班首领奥马尔撮合,主动找训练营老板撒利兰合作,提供大量金钱要求
帮助训练“基地”骨干分子,这些训练后的“基地”骨
干分子后来成为各地“基地”的教员。
  星月训练营的学员主要来自中亚和阿拉伯地区的贫困青少年,少量来自非洲和南亚
,毕业拳手主要在中东和欧洲活动。
  星月训练营因为介入政治,美军进入阿富汗后成为美军打击目标之一,但训练营目
前已经转移到伊朗一侧山区继续培训学员。
  星月训练营的拳手有一半为控制拳手,训练出营后3年内拳手只能拿到比赛所获奖金
的30%,随后3年内可以拿到60%,以后为100%.另一半拳
手为各宗教极端组织委托培养,用于政治目的,不进入黑拳界。
  星月训练营规模庞大,学员众多,但拳手素质也最低,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拳手拿
到过拳王头衔。
                 
                 
  俄罗斯西伯利亚的朱可夫训练营,该训练营有多个训练地点。其中一个在北极圈内
的永冻冰层上,一个在白令海峡以南200海里的一个小岛
上――训练营的人给这个无名小岛取名“朱可夫”,还有一个在原始森林里。
  他们都有一个老板,执行完全一致的训练模式。这个训练营的第一批学员出现在黑
市拳坛是苏联解体后的九十年代。
  西伯利亚训练营的教练来自前苏军特种军官和克格勃特工,此外还有大量从中国、
日本雇佣的格斗高手。
  训练营采用极度严酷的管理,远远超过任何军队组织,教练随时可以枪毙学员,哪
怕学员只是起床晚了一分钟。
  训练营的所有学员都是自愿报名,收费相当高昂,每年的学费超过4万美金,完成标
准三年的训练需要12万美金。不过自愿报名的有潜力16
岁以下少年,如果没钱付学费可以签定合约在出营后用比赛酬金支付学费,扣除制度和
黑十字一样。凡是合约学员都必须有两名以上教练分别
书写推荐信给营方,以保证的确有培养价值。
  西伯利亚训练营的学员主要来自前苏联各国和日本、韩国、中国、蒙古。
  训练营从教练到学员都是严格挑选后的格斗狂热分子,训练极端残酷血腥,日常训
练几乎和实战格斗的强度相等,光是训练营内的死亡率
就高达三分之一。
  西伯利亚训练营的训练结果相当惊人,毕业后的学员具有惊人的力量和完美的格斗
心理――冷酷、冷静、视死如归。
  西伯利亚训练营的拳手迅速在在黑市拳坛刮起了一股西伯利亚的强劲寒风,被“战
斧”王腾击毙的“侧踢之王”普金就是来自这个训练营
,普金整整统治了黑市拳坛八年之久,他是西伯利亚训练营走出来的第一批学员中的佼
佼者。
                 
  最后要说的是这个地球上最优秀的格斗学校――康巴训练营,和世界屋脊的青藏高
原一样,他是全世界武者的圣殿。迅速崛起的西伯利亚
训练营里出来的冷酷魔王们正遇到高原武士的顽强阻击,这一场王者之战最后鹿死谁手
还很难预料。
                 
  康巴训练营位于中印边境喜马拉雅山南麓,麦克马洪线以南中印实际控制线印度一
侧,传统边界线的中国境内。
  训练营在半山腰上,往上是喜马拉雅的万年冰雪,往下是印度洋雨水滋润的茂盛森
林。训练营历史极为悠久,训练营的最早建筑是明末清
初来自中国内地的双胞胎兄弟李力和李君修建的木结构房屋。
  李氏兄弟去世后义子日本人东乡次郎继续在此收授汉藏弟子,以后继续传承到了19
世纪末。
  清末民初西藏形势动荡,英据印度势力北移侵入藏南传统藏区。印度独立后这里被
印度政府划入阿鲁纳恰尔邦,开始迁入印度人。
  20世纪60年代中印战争后,中国军队虽然势如破竹攻入印度,但随后撤军并未占领
这片土地,随后印度移民大量迁入,但这里依然依据传 统只招收汉藏弟子。
  达赖逃亡印度后,随行的几万僧俗藏人离开家乡迁徙后谋生极为艰难。因为英国人
很好赌博,占领印度漫长的几百年里刺激了印度赌博业的发展,造成印度的地下黑市拳市场非常发达。
  在这样的市场环境里,金钱诱惑和生存压力之下,不少无业藏族青年进入黑市拳界
博命挣钱。李氏传人起初是希望靠武技帮助藏族青年谋
生,于是不再约束弟子是否进入黑拳界。又因这批藏族弟子中以康巴藏区来的最多,所
以六十年代末开始黑市拳界便称这里为康巴训练营。
  七十年代末,东乡次郎第十二代孙东乡化仁,汉名李阳开始把训练营正规化。李阳
正式将这里定名为康巴训练营,除教授传统武技外,又
从中国大陆、日本聘请来十几名格斗高手、优秀退役特种兵军官做教练。
  康巴训练营制订了严格的训练计划和标准训练教程。训练营采取收费模式和弟子传
承制相结合的方式,自费学员每年学费为三万美元,标
准三年课程需要九万美元。这里的教练都可以收弟子,收的弟子也可跟其它教练学习,
学费从学生将来的比赛收入中分账,分账方式为前三年
50%,三年后终止分账。
  训练营采用军事化管理,有严格的训练纪律,违反纪律将被严厉处罚,甚至枪毙。

                 
  康巴训练营不象其他几个训练营有毒枭和黑手党、游击队的经济政治背景,加上选
拔严格,所以培训规模较小。这里每年不定额招收约50
名学员,而每年能完成训练,获准出营的只有不到20人。
  康巴训练营的学员主要在东南亚和欧美拳坛活动,虽然人数不多,但因为培训质量
极高,出来的拳手体力充沛,爆发力惊人,具有比钢铁
更坚强的体魄和摧毁性的攻击力量。拳手普遍能进入高级比赛,赚取上百万美金一次的
出场费和奖金,世界各地为名为利前来报名学习的不计
其数,但训练营挑选学员极为严格,能够获得培训资格的只占报名者的极少数,且依据
传统汉、藏两族和来自日本的学员不得少于每年招收学
员的半数。
  这五大训练营就像五条流水线,源源不断的将有一定格斗天赋的青年加工成为一个
个的徒手杀人机器,供应到世界各地的擂台上参加生死
肉搏,赢取丰厚奖金。
  当然从金钱角度看最大的赢家不是这些拳手,而是操做这一产业的后台老板。但是
很多拳手并不在乎这个,他们有相当部分是荣誉至上的
格斗狂人,成为拳王的梦想让他们有时候甚至不在乎上千万美元的奖金。
  他们认为正如人们可以记住那个职业拳王阿里而不是阿里背后的老板一样,伟大的
是阿里,而不是体育场的东家。很多人渴望成为最强者
,被写进历史,这中间也有些杀人狂赚取了亿万美金,功成名就后还不退役,而唯一的
理由是因为喜欢徒手击毙对手带来的快感。但是不退役
的拳手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被击毙,所以这些杀人狂最后体验到的快感只能是被杀
死的快感――如果那也会带来快感的话。
                 
  扎西麒麟的弟弟扎西歌旺以弟子而非普通学员身份进入康巴训练营,80年从训练营
出来进入拳坛,他比赛出色,两年后取得挑战当时鼎鼎
大名的黑市拳王“鳄鱼”万猜昆巴齐亚的资格,结果倒在了台上。
                 
  拉萨郊外的林卡里,扎西麒麟给王腾讲起弟弟的事情和他知道的康巴训练营的情况
,不过他所知非常有限。
                 
  他弟弟扎西歌旺16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后来只托人捎信来说遇到一个师傅带他到
了藏南那边,进入康巴训练营学习武术。
                 
  当时的中印边境戒备异常严密,两国关系还非常紧张敌对,扎西麒麟也没办法过去
看望弟弟。后来弟弟出营后到东南亚一带比赛,托人给
家里捎钱带物。和“鳄鱼”比赛那场为了让哥哥分享自己成为拳王的荣耀,扎西歌旺特
意请泰国的朋友通过特殊渠道以旅游名义把哥哥请到泰
国观战,没想到竟然当着哥哥的面被“鳄鱼”打死在拳台上,当时他才22岁。
                 
  朱军认识扎西麒麟的时候也听他讲过这些,朱军觉得新奇就在退役后特意跑到泰国
观摩了几场比赛。他倒很有商业头脑,一下看到这后面
丰厚的利润,回来后就放弃转业的工作,琢磨搞黑拳赚钱。他想尽办法土法上马,从组
织一些小流氓打架胡闹起家,后来终于和国内悠久的地
下黑市拳网络搭上钩,以后就一头扎进黑市拳坛,几经折腾居然让他混成了西南地区的
前台组场老大之一……
                 
  王腾听扎西麒麟说起康巴训练营和扎西歌旺的事情,好奇心顿起,非常想了解更多
,扎西麒麟看他热切,笑笑说:“王兄弟,我知道的都
告诉你了。你扎西哥也是个外行,不太了解内情。”
                 
  王腾心尤不足,但也无可奈何,拿起木碗准备继续喝酒。
  扎西麒麟忽然叫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有一个人知道!”
  王腾忙把酒碗放下,连问是谁。
  扎西麒麟说:“我弟弟当年给家里捎东西回来的时候,还让我们去看望他的师公洛
桑顿珠,说是他师傅吩咐的。洛桑老人正好就在拉萨,
我都差点忘记了!你要想知道更多,不如我带你去找他老人家问问,不过已经十多年过
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洛桑老人也不知道还在不
在。”
  王腾高兴得跳起来,酒也不想喝了,看看钟点才上午十点半,于是收拾起东西要扎
西马上带他去找那老人。
                 
  拉萨城外不远的一栋老式藏房,扎西麒麟带王腾推门进去,看到一个年近八十老人
正坐在卡垫上喝茶,正是他们要找的人――洛桑顿珠。
                 
十九
洛桑顿珠年近八十但头脑非常清楚,问明来意后也回忆起十六年前来看过他的扎西麒
麟,知道这是徒孙的哥哥,忙招呼落座。
                 
  三人坐在卡垫上,都不是外人,扎西麒麟也就单刀直入指着王腾用藏语说这个兄弟
想学格斗,想听听有关康巴训练营的介绍,此外如有可
能希望请洛桑顿珠代为引荐。
                 
  老人精神非常好,一头雪样的白发,皮肤黑亮如生铁,满口整齐坚固的牙齿。他听
扎西麒麟说王腾是内地来的汉人,竟开口说起了流利的
汉话。
                 
  原来老人并非藏人,而是汉人。
                 
  洛桑顿珠汉名李东,先祖是康巴训练营创始人李力和李君两兄弟的堂弟。李氏兄弟
离开家乡外出游历,多年后派人回到湖南家乡告知家中
亲属,说两兄弟现在西藏修炼武艺。
                 
  因李氏兄弟并未婚娶,更无子嗣,湖南老家的堂弟李义就派年方11岁的小儿子李杰
跟随来人回西藏,并修书一封表示将李杰过继给两个堂
兄,以延续香火。李义此举一则是因为袍泽情深,二则是想到两个堂兄一身高强本领,
儿子跟了去也能学有所成。
                 
  李杰到西藏后就和义兄东乡次郎一起跟过去的叔叔,现在的父亲学习武艺。成年后
就在喜马拉雅的山区娶当地女子为妻,此后繁衍子嗣一
直到了李东这一代。因为创始人李氏兄弟爱武成痴,名利之心淡薄,从没有过什么开山
立派成一代宗师的念头,以后的传人也默默无闻在深山
里操练武艺。
                 
  20世纪七十年代东乡次郎的后人东乡化仁,汉名李阳的主持康巴训练营。李阳不象
先祖那样淡薄名利,他曾在英国剑桥大学取得博士学位
,雄心勃勃想把康巴训练营打造成专业的格斗学校,于是开始吸收各种技击经验,并从
外面招募教练并招收自费学员。
                 
  李东认为李阳此举有悖先祖遗愿,两人发生争执。他比李阳年长,但他父亲李赫去
世时并未让他主持训练营,而把营主地位传给了小他八
岁的李阳。纷争之后,李阳坚持改革,并着手实施。
                 
  李东一气之下抛妻弃子离开训练营越境回到国内,毕竟挂念家里的妻儿、祖先的陵
墓,不愿意跑得太远,于是就留在了拉萨。在拉萨呆了
几年后他又回了一趟康巴训练营看望妻子,给先祖扫墓。眼看训练营已经大变,虽然李
阳和已经做了教练的弟子多方挽留,他也不肯留下,又
回到了拉萨,一晃已经二十多年。
                 
  李东在拉萨无亲无故,平时也就和几个相好的老友来往,眼看老友一个个年老去世
,也觉凄凉。
                 
  王腾和扎西麒麟来看他,家里增加了不少人气,心情愉快,兴致也就高了起来。
                 
  王腾毕眼看老人独处一屋身边竟无一个亲人,白发胜雪在微风中飘扬,说不尽的苍
凉感慨。正是英雄暮年,虽然一身本领,却落得个老来
孤独,反不如铁山桐子村里那些年老的农夫子孙满堂快乐。又想到自己流落异乡,亡命
天涯,只怕将来也和眼前的老人一样,心中也觉酸楚。
                 
  他毕恭毕敬帮老人把木碗里的酥油茶加满,一时思绪万千,说不出话来。
                 
  李东老人看王腾魁梧挺拔,神态威猛,举手投足刚劲有力,也是个从小操练打磨的
人。便问起王腾的来历。
                 
  王腾将自己的经历一一说过老人听,从八岁父亲不传授家传武艺无奈和我在铁山家
乡自行操练开始,一直说到越狱逃亡到拉萨。
                 
  李东老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加上年老生活寂寞,听王腾说起经历,他听得津津有味

                 
  讲到中途眼看到了午饭时间,便留王腾和扎西麒麟在家吃饭后接着讲。藏地午饭非
常简单,吃点糌粑、喝几杯酥油茶、嚼了几块牛肉便算
解决。
                 
  听完王腾的经历,李东老人竟然产生猩猩相惜的感觉。听王腾说王家的家传绝技不
传长子却传给了弟弟,便觉得和自己年长却没继承父亲
一样。又听王腾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也和自己的处境相似。
                 
  痛处一致,共同语言自然又增加了几分。李东老人看着眼前的青年王腾,正和自己
离家时亲生儿子一般的高大结实,更增亲近的感觉。
                 
  两人一老一少,年龄差了半个世纪,虽然才认识几个小时,彼此感觉似乎已胜过相
交数十年,这可能也算是一种缘法和宿命。
                 
  李东老人听王腾也是武学世家的子弟,先祖是满清几百年唯一连中三元的武状元王
玉,正和自己的先祖――康巴训练营的创始人李力和李
君两兄弟一个时代。只是一个在朝,一个在野。王玉在天子面前力压群雄,美名扬天下
的时候,自己的先祖正远在海外寻访师友。
                 
  想起先祖,又听王腾说想了解康巴训练营的情况,李东老人便说起自己身在异乡的
源头,康巴训练营创始人李力、李君两兄弟的故事。
                 
  李氏兄弟是湖南常德的武学世家,两兄弟从小练拳,学习家传剑法。成年后游历各
地,到处寻访名师,苦练各派武术,武艺也更趋高强。
到三十岁的时候融会贯通各种格斗技巧,功夫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所过处无人可与
之抗衡。
                 
  李氏兄弟爱武成痴,并没想过要用一身的本事做点什么事,更无什么报效国家和称
霸武林的打算,只想武中取乐,学到更高技艺。
                 
  为了这,两兄弟甚至跑到海外的扶桑国――日本去学习技艺。
                 
  当时的日本正处在战国时期,正是英雄扬威、豪杰立业的时代。名侠辈出,正是东
洋武技最辉煌鼎盛的几十年。
                 
  李氏兄弟乘船渡海到了日本,随后便开始拜访讨教日本各路剑客。
                 
  两兄弟首先击败当时的幕府大将军足利义辉的剑术老师,以“一刀毙命”剑法闻名
的冢原卜传。随后击败“短刀派”头号剑客富田势源,
富田势源所用的刀只有一般日本刀的一半长,刀法凶悍阴险,从来没有失败过,输给李
力后竟然拔刀自杀。
                 
  李氏兄弟接着又击败创立日本空手夺白刃功夫―“无刀取”的著名剑客柳生石舟斋
。不久又击败发明“拔刀术”的神秘刀客林崎甚助。
                 
  一年后两兄弟又挑战以刚猛凌厉著称的东乡肥前守重位,东乡当时被称为日本第一
勇士,力大无比,格斗时候更是一个视死如归、无所畏
惧的拼命三郎。
                 
  东乡与人格斗极其酷烈怪异。他每次格斗均先将战刀高举在自己的右肩上方,再向
左下猛烈挥动劈砍,完全不理会对手如何攻击。如果对
攻,东乡占有压倒性的力量与速度,往往后发而先至将对手砍为两半。若对手架隔,东
乡则会将对方的武器击下继续贯穿头颅。
                 
  与东乡比武的弟弟李君虽然获胜并将对手击毙,但自己也被东乡的凌厉刀法砍掉左
臂。
                 
  两兄弟只是对武痴迷,并不想伤害他人,只因东乡刀法过于凶猛,为求生存只得将
他斩杀,即便如此也觉得歉疚不已。所以在日本养好伤
后留下大笔银两给东乡的妻子做为以后的衣食之资,并带上东乡的小儿子代为抚养,李
氏兄弟在东乡墓前立誓将一身武艺教给东乡的小儿子东
乡次郎。
                 
  李氏兄弟最后挑战日本的两大剑豪:佐佐木小次郎和宫本武藏。
                 
  佐佐木小次郎擅长“燕返”,刀法阴柔相济,既有富田一派的凶悍阴险,又有东乡
一派的勇猛刚烈,还可于激烈搏斗时飞刀杀人。佐佐木
小次郎掷刀时用力巧妙,刀飞出取人性命后又可自行飞回手中,这本事整个日本历史上
也只有他会,而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与佐佐木小次一战选在日本北海道的雪地上举行,由大哥李力出战,经过苦战最后
将佐佐木小次郎击败。因东乡之恨在前,李力点到即止
,并未伤害对手。
                 
  佐佐木小次郎当时已经接近五十岁,失败后从此再没与人比武,抑郁两年后去世。

                 
  最后两兄弟挑战当时日本最负盛名的宫本武藏。宫本武藏是日本历史上最高明的武
术家,也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
                 
  宫本武藏左手刀短,右手刀长,为日本“大小二刀流”的传人。格斗时短刀主防,
长刀主攻,并可自由变化并无定律可循。宫本武藏更擅
长徒手格斗,空手可对抗数名持刀高手。此人对兵法也研究颇深,实在是算得上全能武
者。而且写诗著书才华横溢,名作《五轮书》被誉为日
本的“武学圣经”。
                 
  比武的时候宫本武藏只有26岁,他从22岁开始就被日本各路高手冠以“剑豪”尊荣
,与佐佐木小次郎齐名。当时的李氏兄弟已经四十出头
,在日本游历也有三年。
                 
  比武在日本富士山下静冈一侧的樱花谷举行。双方商议先比拳术由哥哥李力出战,
后比剑术由弟弟李君出战。
                 
  李力拳术融会中华技击精华,苦练打磨数十年不缀,异常高明。但宫本武藏年轻力
盛体力占优,格斗异常激烈,最后李力终于艰难获胜。
                 
  休息一月后如约举行剑法比武,李君和东乡比武后领悟到东乡一派简单但威猛的招
数胜过千变完化的奇招怪术。于是全力锻炼右手力量,
比武时候虽只右手,但威力并不比双手为逊。又是一番激烈格斗后,宫本武藏的确是一
代奇才,竟将李君击败。
                 
  李氏兄弟胜负之心淡薄,输给宫本武藏后不悲反喜。喜的是终于找到可以打败自己
的人,万里奔波也总算没有白费。欢喜之余竟不顾自己
年龄比宫本武藏大了十多岁,要拜宫本武藏为师。
                 
  宫本武藏自知自己武艺和李氏兄弟只在伯仲之间,一输一赢也不过是打个平手。自
己虽然年轻前途无量,此次又是以一分别对二算是小胜
,但也全仗年轻体力充沛,所以不敢应允为师,而愿与李氏兄弟结为好友。
                 
  李氏兄弟和宫本武藏结交后心中畅快,宫本武藏也对中华来的两兄弟钦佩不已,都
是当时的英雄,难得一见,便挽留李氏兄弟在家中为客

                 
  李氏兄弟也是爱交朋友之人,反正离家万里无所眷恋,便留在宫本家中。
                 
  李氏兄弟每日与宫本谈天说地,研讨武艺,不觉又在日本呆了几年。最后想起家中
父母年迈,两兄弟在海外也已游历多年,思乡之心萌发
,遂告别宫本回到中国。
                 
  回到湖南老家,父母竟已经过世两年,原来两兄弟在日本已经呆了八年时间。
                 
  三年守孝后李氏兄弟又起游历学武的念头,就带上已经长大成人的东乡次郎奔西域
而来。
                 
  西域各国原本不是什么武术之邦,游牧民族讲究弓马娴熟,喜欢射箭和骑术,对于
徒手格斗和徒步武器并不擅长,也就会几下摔交杂耍。
两兄弟自然一无所获。
                 
  继续往西一直游历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首都伊斯坦布尔,博斯普鲁斯海峡边李氏
兄弟商量是过还是不过海峡。弟弟李君还打算继续西行
,哥哥李力则打算折返东回。
                 
  兄弟俩这时也意识到找到“旷世高人”指点自己的希望渺茫,但又觉得自己武艺低
微,除东乡次郎外不原意收徒开派。
                 
  海边商量后决定还是返回中国,海风劲吹,一时无限感慨。
                 
  荆轲刺秦,感伤有去无回,高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李
氏兄弟这时的感慨却是:“路漫漫兮神州远,侠客一回
兮未偿愿。为求名师兮万里涉,名师名师兮求之天!”万般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起程几日后弟弟建议走南线回国,哥哥想左右无事,又看东乡次郎年轻好奇,积极
响应。于是师徒三人就一路行到天竺印度。
                 
  原本三人打算经喜马拉雅山脉谷地到拉萨后,从唐蕃故道回内地。没想到走到喜马
拉雅山脚下哥哥李力突然染病不起,只好留在当地调养
治病。
                 
  李力在山下的藏民村庄中养了两年方才痊愈。病好后觉得此地山水优美,背靠雪山
,正是修炼武艺的好地方。出来一晃几年居然无功而返
很不甘心,于是决定在这雪山脚下研究武艺,等技艺有了飞跃后才回内地老家。
                 
  此时的两兄弟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于是就留在当地操练武艺,并收了两个藏族弟
子为徒。
                 
  一年后派会说汉话的东乡次郎回湖南常德老家去通知亲人。没想到捎信的东乡次郎
带回来侄子李杰,堂弟李义还在信中说将儿子过继给自
己。
                 
  两兄弟本无娶妻打算,所以收了东乡次郎做义子,并取了个汉名叫李重。眼看竟然
又多了一个有血缘的侄子做儿子,更是高兴。从此再无
回乡打算,一直到老死异乡。李重和弟弟李杰成年后娶了当地藏族女子为妻,从此后也
就安家落户在这喜马拉雅山区万年不化雪峰的之下。
  ……
                 
  (铁山注:日本战国时期前后共有六名中国武士曾到日本切磋武技,李氏兄弟只是
其中两人。详细经历和其他几人,改日著文详述)
                 
  王腾听李东老人说起李氏兄弟的英雄事迹,先前对自己身世产生的一点感伤顿时荡
然无存。心中遥想李氏兄弟当年万里学艺的武学精神,
照顾东乡次郎的侠肝义胆,宫本武藏的绝世才干,英雄相惜的前辈肚量。只觉得胸中豪
气饱满得呼吸都变得急促,浑身上下的力量似乎要脱离
肌肉挣扎出来。
                 
  又想起当年祖先王玉名扬华夏的辉煌,只觉得不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就不配称
做一个男子汉!自己吃的那些苦对真正的男子汉来说轻
微如鸿毛。
                 
  摧锋于正锐,挽澜于极危。勇力可撑千钧重,侠义能救敌子柔。那才是一个响当当
的男子汉,才配称做英雄。
                 
  想到这里,王腾坚定去康巴训练营学习的念头。他此时不但是想在那里学到一身硬
本事,还想到李氏兄弟幕前瞻仰一下心仪的先辈英雄。
                 
  李东老人本是大侠之后,也是一个爱惜人才的人。他看王腾跃跃欲试,神情激动,
心里倒想帮帮这个年轻人。但他一辈子刚硬倔强,到老
也是如此。要他亲自带王腾回康巴训练营去找东乡化仁,靠他的老脸塞一个弟子进去学
习格斗,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沉默半响,他对王腾说:“我可以告诉你地方和联络的人,我可以写一封信给我在
那边做教练的徒弟就说你是替我回去拜祭祖先的,但我
不能介绍你去训练。你如果实在想去学,只有自费去学习。不过现在今非昔比,要给学
费。而且学费不少,要至少五十万!”
                 
  王腾看李东老人这样说,知道他必有苦衷。他也不是一个追根究底,死缠烂打的人
,当下点头同意。
                 
  取出纸笔,老人匆匆写了一封短信。
                 
  接过信,王腾和扎西麒麟辞别李东老人。
  出得门来,眼看日已西斜,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两人忙上车回家。
                 
  回到家,三弟扎西泽仁早在家中等候,两兄弟每天晚上要到商店里关注一下生意,
眼看快到关门的时间,便让王腾在家等候,匆匆赶去店
里。
                 
  高原的落日壮美璀璨,阳光把布达拉宫染得一团火红,药王山的影子被落日的光辉
拖拽得象一个幻化的登天阶梯。圣城拉萨被一团温暖和
宁静所笼罩。
                 
  王腾看着这眼前的美景,心里却在想:“一无所有的自己到那里去挣五十万的训练
费呢?”

二十
看着手上这本只有八十多页的手写本――《武经――康巴训练营格斗术》,每一个字都那么熟悉――那是王腾的笔迹。
训练营里规定:进营后发的文字材料是不准带出营的――出营时一律没收,交不出来的限三日内找回,若找不回就当场枪毙。
自从85年发现印度警察和特工企图混入训练营后,所有进出训练基地的人一律赤身裸体,还要经过X光的扫描,以防止夹带杂物,同时也防止携带枪械和电子仪器的警察、间谍混入。

王腾觉得这本教材上的内容,正是我们作为一个习武者从小寻找的那些东西,所以出来后就找到纸笔靠回忆写下来,又在我去美国的时候,在大西洋城亲手交给了我。

……

王腾在拉萨想如何才能筹到五十万。筹集这样一笔钱对一无所有、还在逃亡中的他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思考多日,还是不得其计。扎西麒麟兄弟虽然有心相帮,奈何数目太大超出两兄弟承受能力,此时也只能劝王腾从长计议。何况王腾是个有骨气的男子汉,即使两兄弟真有百万家资,愿意鼎力相助,他也断不会答应。因为这个钱花出去,并非购屋置业、开店建厂,自己一个亡命天涯的逃犯,又是去学格斗,何时才能归还根本心中无底――万一某日被追逃人员格杀,或训练营中被击毙,欠钱未还,如何安心?

不知不觉,转眼到了9月,算起来王腾已经在雪域圣城拉萨呆了一个多月。他在监狱里受饿挨冻,越狱时候趴冰卧雪,原本消瘦了许多。经这一个多月调养下,身体也完全恢复。
这一天,两兄弟又打算去成都进货,和王腾说起此事。王腾猛然想起一人,大喜道:“有办法了!”,扎西兄弟见王腾喜形于色,忙问究竟。

原来王腾想起了在云南的张星,他这些日子脑子里也想到过张星如果在云南,可以过去找他,但苦于当时张星留的地址电话早在被捕时被扣,诺大一个云南没有联络方式如何找得到?何况张星说去年春节前可以找得到他,此时已经是次年的9月,张星为人神出鬼没,不在约定时间,要找到谈何容易。

但扎西兄弟说起到成都进货,他忽然想到当时在乐山偶遇张星的时候,我也记了一个电话地址,或许可以有办法。他原本可以从拉萨打电话向我询问,但他知道自己逃亡之身,万一我的电话被监听泄漏行踪,连累扎西兄弟心中如何能安?所以一直没有和我联络。此刻见扎西兄弟到成都进货,便想到一个办法。

当即王腾便将计划和盘托出,扎西兄弟听罢连连称妙,晚上几个人把酒尽兴,欢畅无比。

次日,扎西两兄弟上车离开拉萨往成都而来,王腾送别两兄弟到拉萨城外方步行回到住处。

扎西兄弟走后第二天,王腾上了一辆往云南丽江去的货车。那货车司机是扎西兄弟朋友,名叫贡嘎巴登,平时专跑拉萨――中甸――丽江这条线。王腾怀里揣了扎西兄弟馈赠的1000元钱,还有一张扎西兄弟在拉萨托人给他办的身份证,上面的名字是:多吉次仁,这名字是特意到大昭寺请汤米活佛给取的,多吉是藏语“金刚”的意思,很适合勇武的他。

贡嘎巴登三十多岁,正是和扎西麒麟的二弟扎西歌旺一起长大的玩伴。巴登也听过当年伙伴歌旺在泰国打拳的事。他虽不知道身边这个汉族兄弟是干什么的,但看王腾威风凛凛的样子,又听扎西兄弟说王腾是格斗高手,更是喜欢。一路上两人谈天说地,相处愉快不表。

巴登的车子沿川藏南线后转滇藏线,经芒康、盐井、德钦后来到中甸。到中甸后王腾便下了车,贡嘎巴登则继续前行到丽江采办货物。
中甸便是今天的香格里拉县,迪庆藏族自治区的首府所在地。云南迪庆和四川的阿坝、甘孜,青海的玉树同属康巴藏族,是之为康巴四州。

康巴藏区因为属于汉、藏、彝、蒙、羌各族结合部,民族混杂,自古征战较多、民风彪悍粗犷。这里因为属于横断山区,青藏高原的边缘。高山河谷、森林密布,低矮河谷可农可牧,高处山地则全为森林草原,和藏南一带非常相似,同为青藏高原最富庶的地方。

王腾在中甸城内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等了两天估计扎西兄弟已到了成都,便依照计划打了个电话……

……

此时在成都的我已经辞职,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后去上海。这一天早上起来正准备出去吃早饭,发现门缝里有人塞进来的一封信。

我还以为是什么推销或者广告信,正打算仍掉,猛然发现信上有“铁山”两个大字,正是王腾的笔迹。连忙拆开读完,不由得大吃一惊。

王腾在信里叙述了他的计划和想法,以及找我的原因,他让我按照计划执行。

烧掉信,我连忙找出张星的地址电话输进电脑,然后打印在一张写有文件的废纸上,又在纸上用笔写了什么水、电、气每月多少多少钱等等,将纸折叠后放入门外的报箱内。随后便带了本书出门,找了个咖啡馆看书。

看到快中午才回家,那张纸已经不见了……

取走信的人正是扎西麒麟,他一大早送了信后便和兄弟找了个茶馆喝茶,10点钟的时候便到我门口将纸取走。

扎西麒麟拿到地址后用手机打电话到拉萨给老婆,随便说了几句家常话后便把电话挂了。等了10分钟,扎西麒麟又用附近的磁卡电话往拉萨打电话,但这一次并没有打回商店,而是打到了在商店附近的一个公用磁卡电话上。

拉萨那边扎西麒麟的妻子热洽卓玛正在等候,扎西迅速把张星在云南的地址和电话告诉妻子记下,然后便挂断电话和弟弟去采购货物。

云南那边的王腾也是一个电话打到拉萨,然后说打错了。随后又找了个公用电话打到了拉萨的磁卡电话上,热洽卓玛又在电话里告诉了王腾张星的地址和电话。

这一通间谍式的折腾只为了得到张星的电话和地址。我和王腾也许都太爱看电影,谍中谍那样惊险场面的看多了,中侦探小说的毒也太深。把警察的侦破能力想象得相当厉害,脑子里总想着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电话也被24小时监听,所以他才想了这一招。加上一个马虎被朱军暗算得逞,知道江湖险恶、万事小心为妙的道理。

究竟我当时是否被监视这也是个谜,因为又不可能去求证于警察。唯一知道的是他终于得到了张星在云南的地址和电话,而且事后警察也没来找过我,说明警察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在云南中甸的王腾费了牛鼻子的劲终于拿到了张星的地址和电话,当下生怕忘记,默念几遍,便记在心里,随后便划根火柴烧掉写有地址的纸条。

张星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手机号码,一个是在昆明的坐机电话。王腾先打手机过去却发现已经停机,再打坐机过去也无人接听。

王腾决定到昆明张星留下的地址去找他,说走就走,上了一辆到丽江去的客车。到丽江已是晚上6点多,他下了车又打电话,结果依然无法联系。

当天晚上便住在丽江古城内的一户家庭式小客栈里。当时的丽江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大的知名度,城内酒吧也就一两家,饭馆旅店都很稀少,更没有林立的商店和铺天盖地的游客。少数旅店里住的大多是一些国内外来的背包客,青年学生和自助游客居多。

王腾吃了饭又打电话,还是无法联系,心里也觉得有些郁闷。

万般无奈,步行回旅店,左右无事就信步闲逛了丽江城。

丽江古城头年适逢大地震,许多残垣断壁还没有修复,看起来很是破败。只是民风古朴,环境雅致,但见家家门前水流潺潺,村姑主妇洗衣淘米,顽童小儿嬉戏打闹,游客旅人喝酒闲谈……,残垣断壁犹在,生机活力却不减。

家园破,可重修,人落魄,当奋起。英雄岂可落难愁,君子顺天日行健。

王腾转了一会,心情也变得愉快,当下也不想以后如何,便回到旅馆睡了。

次日坐车到了大理,然后便从大理换坐火车去昆明,一路无话,到了昆明。

到了昆明王腾便招了个出租车赶到张星留下的地址――位于滇池附近的一栋楼房,在楼下找了个电话亭又打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王腾想到若张星不在昆明,楼上一直无人居住的话,那么从去年年底到现在9月,电话应该早被停机才是。为何又没停机,却无人接听呢?

也不愿多考虑,跑了这么远的路,死活都要上去看看人在不在,当下挂了电话便快步上楼。

敲门之后等了几秒钟,大门打开,门内站着一人。

王腾一看到那人,心中一阵狂喜,原来那人正是张星。门内张星看到门口的王腾,很是吃惊,连忙招呼进来坐下。

坐下后王腾觉得纳闷,便问起张星为何电话无人接听人又在屋里。张星问起所拨号码大笑道:“怪我怪我!”

原来张星手机号码早就换掉,而那个坐机号码是他原来昆明和朋友合伙做边贸时办公室的号码,现在边贸生意未做,但当时的合伙人刘韧还在哪里办公,刘韧现在也就一光杆司令,又当老总又当接待。刘韧前几日去广州找那边的服装加工厂下订单,所以那公司也就电话也没人接听了。他当时想到自己一般在云南都和刘韧联络,王腾要问事情也能从刘韧那里知道情况行踪,所以留了那边的电话。

幸好王腾没有犹豫上来找他,否则只能失之交臂了。

笑了一通后问起近况,原来张星去年到云南这边考察,和开赌场的朋友磋商后觉得到边境开赌场很有“钱”途,只是运作赌场需要的本钱有点大,他便和朋友约定次年再来一起合作。

过年后他和浙江的“天才”魏老板一起运作“偷竹换龙”,这发财的“绿色通道”确实快速,魏天才的“科技”迅速转化为“生产力”,今年五月份盘点结算,两人二一添作五,每个人分了八十多万利润。

魏“天才”抱着钞票充满了成就感,打算明年扩大规模继续走“绿色通道”。
张星手里有了一百多万的资本,他也不是等闲之辈,此时有了钱更是野心勃勃超过了魏“天才”。张星打算秋冬到云南开赌场再捞一票,春夏再跑到峨眉山去把“峨嵋竹叶青”一网打尽,全数按照魏天才的科技改造成“西湖龙井”,如此一来只怕一年赚个千把万也不在话下。于是和魏“天才”盘点结算完毕后,魏“天才”抱着钞票美滋滋跑回西湖边去享受劳动成果,他则又不辞辛劳跑到云南来准备开赌场。

回到昆明后联系去年的朋友,没想到那人另外找了合作伙伴在越南开赌场,已经不再需要人合伙。张星并不是一个轻易作罢的人,东方不亮西方亮,他又跑到沿边境的几个赌场转了一圈寻找机会。结果在中缅边境临沧遇到一个朋友杜博,杜博正好在缅甸果敢开设赌场,两人一拍即合,于是拉张星入伙。

八月底次张星回昆明物色几个伙计在昆明做内线,以便让昆明那些好赌的富婆阔佬有个马仔接应,人员已经选好,等几天便要回果敢,没想到居然碰到王腾。

问起王腾近况,王腾便将峨眉山一别后大半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告诉了张星。

刚说到朱军陷害我们的地方,张星大叫道:“朱军这王八蛋现在就在果敢!”

[这个贴子最后由铁山杰迪在 2003/09/14 10:13pm 第 1 次编辑]

二十一
王腾听张星说朱军就在果敢,也没心思说下面的经历,忙问究竟。
原来张星在缅甸果敢和朋友杜搏合作开设赌场,主要提供牌九、百家乐、大小、21点、麻将、电子游戏博彩等赌博手段供赌徒们娱乐。果敢属于缅甸掸邦第一特区,区内为特区军政府管理,军政府为了广开财源,于是颁发赌场牌照给外来商人,并提供军事保护,同时抽取丰厚搏彩税。

原本果敢当地博采业并没有拳斗项目。但很快果敢所属的金三角毒枭开始插手赌博业,他们资金雄厚,一来就是大手笔操作――开设大型豪华酒店、从世界各地招募歌舞演员提供赌徒们消遣,后来又从各地招募拳手开设拳斗赌博。雄心勃勃,要在缅甸北部的热带丛林里打造一个东方的拉斯韦加斯。

在成都的朱军早得知果敢赌场提供优厚奖金招募拳手前来参赛,早有带拳手过去经营的打算,苦于在那边人生地不熟,所以一直未能成行。上次组织王腾和“鬼头刀”段佩勇的比赛,本拟再捞100万的黑钱后就到果敢踩踩地皮,没想王腾居然不肯就范,于是将我们扣留。

朱军倒也是个厉害人物,他在听到看守被我们打伤后马上找到赢钱的汪老板,表示若汪老板肯出100万,他就让王腾消失,比赛也就不用打了,汪老板赢的钱也就落袋为安,不用冒风险。汪老板并不知道朱军如何让王腾消失,想想觉得反正赢了钱,付100万总比输1000万好,于是答应了朱军。

这小子拿到钱后便来给我们送钱,他想手下兄弟去报持枪抢劫,若我们家中没钱,我们再来个不承认倒是个问题,于是舍那三万块做证据。他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把枪扔掉,否则他连钱都不用送了。

听到我们被捕的消息,朱军便找到输钱的薛老板,说王腾畏惧比赛,拿了预付酬金后想逃跑,手下兄弟劝阻不听,反倒动枪打伤了人。薛老板当然不相信王腾会跑,马上找人向办案警察打听消息,警察哪里知道内情,于是薛老板的内部消息听到的就是人赃并获,持枪抢劫事情属实。薛老板这下无计可施,一时间又找不到实力可以和段佩勇格斗的人,虽然心疼1000万没机会赢回来,但也不可能随便找个“三脚猫”和“鬼头刀”打。只得一边心疼1000万,一边骂王腾贪生怕死、贪图蝇头小利让他没机会翻本。

后来事情的发展简直和朱军想的一摸一样,不过他没有料到王腾会那么快就越狱。

朱军智取100万,得意洋洋,以为自己是“再生孔明”。手下喽罗也恭维他算无遗策,拍马说过去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现在是“三个诸葛亮,不如我们朱老大”,一个个表忠心表示以后死心塌地跟到朱哥混,暗地里却心惊肉跳“伴‘军’如伴虎。

拿钱后没几天,朱军就带着挑选的几个拳手到果敢博命。“鬼头刀”段佩勇和几个兄弟也一起跟来,段佩勇这个通缉犯更巴不得早点出境,他到了果敢这样三不管的地方简直是如鱼得水,连连叹息早知道有这样的“法外特区”,他就是走路也要走到果敢来。

“鬼头刀”段佩勇倒也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在擂台上一拳一腿博出来的名头,到了果敢后连战连胜,把那些日本来的空手道高手、韩国来的跆拳道冠军、泰国来的泰拳猛将、中国来的格斗专家一一击败,几个月下来便成了公认的果敢黑拳界第一人。

张星也和朋友杜博一起去看了几场黑拳,自然也注意到场边的朱军。朱军这时候成了果敢的红人,他长袖善舞,舍得花钱结交,竟然拉上了掸邦军政府的关系,成了军政府的座上客。

观战的张星虽然纳闷怎么没看到王腾来,但他为人谨慎,向来又厌恶朱军的为人,虽然早有一面之交,并未前去相认。朱军却早把一面之交的张星忘得一干二净,何况他现在大红大紫,看见张星虽觉似曾相识,朱红人也没兴趣主动前去搭讪结交。

王腾听张星说完,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小子哪里都不去,偏偏跑到张哥你做生意的地方,当真是天不负我,命该他绝!”
张星说:“兄弟,也不可太大意,他现在是军政府的红人,不但手下喽罗多,而且还有军政府提供武装保护,你我兄弟毕竟势单力孤,不可以直接找他。”
王腾沉声道:“张大哥,我这次就偏要直接找他!”
张星听王腾这样说,大惑不解,便问为何要往枪口上撞。
王腾笑道:“我要和那姓段的打一场,成都没有打成,缅甸这里一定要打!”
张星听王腾并非去找朱军火拼,而是和“鬼头刀”格斗,笑着说:“你如果把姓段的打败,你就成果敢的第一高手了,军政府也会把你当宝贝,不准别人碰你一根毫毛。”
……

两人说了一会,眼看到了午饭时间。张星本拟带王腾到滇池边名店“大观楼”吃饭,看一看“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的广阔,叙一叙“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的沧桑……,转而想起那五百里水面如今全是黑水腐藻的天下,那适合谈什么雄心雅兴,只有伤心败兴的份,于是作罢,另到昆明广场旁边找了个酒楼吃饭。

张星在昆明又呆了两天办事,随后便和王腾一起赶赴中缅边境。张星这边关系甚熟,早在昆明就打电话回去托人打点好了一应过关手续。加上本来盘查就不严,北方的中国政府也不担心会有人跑到更穷的缅甸不回来,南方的缅甸则热烈欢迎中国人来旅游消费,所以两人毫无障碍的过了境到了果敢。

果敢属于边境城市,城内赌场密布,大多为北边的中国来人投资创办。来的赌客也以中国人为多,此外还有东南亚来的赌客,也以华裔为多。本地的军阀政府则坐地分红,另抽高额税收。

也不晓得是中国人天生好赌还是赌博诱惑太大,凡是有赌场的地方必定有大量的中国人,不管这赌场是位于富裕发达的美国、日本,还是穷山沟的缅甸、越南。
缅甸掸邦特区本来传统经济是毒品,后来因为毒品成了过街老鼠,特别是深受其害的中国更是一年比一年大的施加压力给缅甸军阀政府。中国政府一方面许诺若打击毒枭则提供军火、提供粮食、提供农业专家帮助当地农民,另一方面又严词警告若放任自流不加管束则将经济制裁加政治制裁,惹急了派特种部队剿灭都有可能。胡萝卜加大棒,军政府头目虽然每年收取毒枭贿赂的大笔金钱,此时权衡利弊,既然惹不起北边的中国政府,那只有修理送钱来的毒枭,于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和拥有武装的毒枭兵戎相见。

但是没有了主要经济来源的毒品收入,损失的不但是毒枭,种植罂粟的本地农民生计也成了问题,依赖毒品生产的各种其他行业更是一片萧条。军政府没有了税收如何养活手里的“枪杆子”,没了枪杆子那还如何了得?便有聪明人出主意开赌场,于是便放开赌业。

博采业也是一门专门行业,不但需要资金,而且需要人才。缅甸掸邦军阀却没本钱也没人才,于是就提供场地和军事保护,让有钱有才的华人来经营,同时也便于招徕华裔为主的赌徒。

这生意在缅甸相当正规,赌场开业,特区主席都要来剪彩祝贺,赌场门口更有荷枪实弹的军人保卫。特区几个首脑都是不同赌场股东,提供金融服务的“掸邦特区银行”更是大有来头,几个头目都有股份,所谓雨过地皮湿,好处大家有。

王腾和张星到了果敢后,首先带王腾去他的赌场――金色年华,在“金色年华”王腾认识了张星的合伙人杜搏。

杜搏是云南楚雄白族人,四十多岁,个子不高,其胖无比――1米65的个头却有170斤的体重!白族男人中长他这么胖的实在罕见。他和张星站在一起对比强烈,张星清瘦精干,杜搏肥胖臃肿;张星严肃冷静,杜博幽默热情。
杜博原来长期经营缅甸翡翠生意,吃的是眼力和胆识的饭。前几年将全部身家500万去博一块巨型老坑玉石,结果买回去剖开一看,除刀口的一点诱人翡翠外,其余全是一文不值的杂石,当即一口血喷出昏了过去。

十几年心血毁于一旦,杜博醒来后只得宣布破产。他原籍东北大连的妻子黄兰兰因为当初苦劝不要参与竞标杜博不听,现在竟搞得倾家荡产。黄兰兰一气之下带着才9岁的女儿杜莎回了大连,并发誓再不踏进云南的土地半步。

杜博回楚雄家中郁闷了大半年后雄心渐复,可是东山再起的资本却难以筹措,小打小闹他又不肯。后来盯上了放开的赌博业,,他人地两熟,于是千方百计筹措了一笔资金拟开设赌场,结果碰到正有意入行的张星,两人以前合作过生意,彼此都知道为人,于是便一起开办了金色年华。

介绍王腾和杜博认识后,杜博当即对王腾赞不绝口,一听王腾来挑战“鬼头刀”段佩勇,更是连呼英雄了得,要请王英雄吃饭。

席间王腾随即问起本地的拳斗规则。杜博人胖心细,当初倾家荡产后到此考察,除了利用多年的人脉关系帮人联络选玉外,其余时间就是考察各种可能的生意,这中间也包括拳斗生意,算得上果敢生意场上的万事通。当下便将果敢的拳斗规则、主要人物一一介绍。

原来果敢的拳斗并非地下黑拳,而是光明正大的买卖,和其他赌博项目一样都要纳税,受到掸邦军阀政府的保护。

拳手属于各大赌场,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参加格斗。但因为普通人毕竟不会拿命来开玩笑,所以一般报名的人并不多。若有人报名挑战各赌场常驻拳手,该赌场东家便可发售门票并开出赔率,这样的比赛因为知名度不高,而且一般成了拳手对普通报名者的屠杀游戏。所以下注金额都很小,以来看刺激的游客门票收入为主。若无人报名,当天就休息。

重头戏是每周举行的挑战赛,那是各个赌场选拔的拳手之间的较量。这样的比赛提前就宣传得铺天盖地,下注金额也高,来观战的来自各个阶层,知名拳手的格斗特区首脑也经常来观看。收入也以赌客下注为主。

“鬼头刀”段佩勇在果敢最大的赌场“东方之珠”做驻场拳手,“东方之珠”的来头不小,老板是大名鼎鼎的毒枭――贩毒武装果敢同盟军的高级头目杨国栋的乘龙快婿谭晓林。谭晓林赤手空拳到缅甸做打工仔,结果认识了杨国栋,因为英俊潇洒,手脚麻利,办事老练得到杨的赏识,进而成为这个军阀的女婿。从此以后大量倒卖毒品到中国,又插手赌博业,他资本雄厚,后台强硬,开设了果敢最大的赌场――东方之珠。
(铁山注:谭晓林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得了报应,先是妻子被杀,在2001年掸邦军阀政府迫于中国政府压力将他抓获,3天后便引渡到中国,随后处死。)

王腾听罢,端起酒杯,对张星和杜博说:“谢谢两位大哥的招待,我王腾明天就去‘东方之珠’挑战‘鬼头刀’”,,说罢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二十二

王腾打算直接到“东方明珠”去挑战“鬼头刀”段佩勇,一旁的杜博听了连连摆手说不可不可。

王腾想多半是杜博认为自己技不如人,担心自己上场送命,若不显露一下实力只怕两个朋友更要担心,顾虑之下也不能尽智尽力。于是手指用力,将刚才喝干的酒杯“趴”的一声捏碎――他喝酒用的玻璃酒大杯,捏碎难度比普通瓷杯大了许多倍。

指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王腾大声说:“朱军这混蛋害得我王腾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投!虽说是擂台杀人犯了国法,但这个小人也留他不得!擂台格斗靠实力拼胜负、斗生死,这小子使坏损人,除掉他也算是为拳坛除掉一个败类!”

王腾露了这一手惊人的指力,杜博一脸惊奇不说,张星也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响,张星一拍桌子,大声说道:“王兄弟,你我都是铁山的乡亲,张哥我陪你和那个龟儿子斗一斗!”坐在主位的杜搏也大叫:“好大的力气,王兄弟你简直是神人!”

招呼服务员进雅座把杯子换了后,三人继续商量。

杜博说:“王兄弟,杜哥我本来的确有点担心你的安危。但看你如此天生神力,那个什么鬼头刀也讨不了什么好。不过你直接去东方之珠挑战却不太好,杜哥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没等王腾开口,张星便着急问道:“老杜你有什么好办法?快点说来听!”

原来杜博觉得王腾没什么知名度,直接去参加公开赛和“鬼头刀”格斗,朱军认出王腾后多半要使什么阴谋诡计。所谓“明抢易躲,暗箭难防”,擂台格斗不怕,这坏小子背后打黑枪却不得不防。再说朱军和掸邦军阀关系不错,这小子万一故伎重演,陷害一个什么罪名借掸邦军阀的刀杀人,那样的话真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了,空让朱军耻笑我们太笨。

所以杜博认为唯一的办法是让王腾参加赌场之间的挑战赛,代表某个赌场参加比赛,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高低贵贱观众的面打败“鬼头刀”,这样一来朱军也就无法使坏。

张星听完,连连称妙。随后又商量代表那个赌场出赛的问题,因为张杜二人的“金色年华”并没有格斗比赛项目,所以以往并没有参与挑战赛。不过这个不是问题,以前没有现在开设就是,反正挑战赛也是公开搞,只要有赌场愿意支付被挑战拳手的出场费即可。至于赌注则一般为各赌场自己开盘经营,所谓自负盈亏、门票收入分成比例协商解决,而拳手的奖金则从各自的买赢盘盈利中分成20%。

计划停当,次日便开始操办。张星为人谨慎小心,特意在果敢城外20公里树林中找了一个小屋让王腾住下操练,并派了一个信得过的赌场伙计带枪供王腾驱使,这一切安排停当才去“东方之珠”协商比赛事宜。

“鬼头刀”段佩勇武艺高强,随着在果敢拳坛名气越来越大,出场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已经飙升到50万人民币打一场。(在掸邦人民币比缅币坚挺好使)因为他从无败绩,其他赌场也就慢慢的不愿来挑战,如此一来他倒颇有点“英雄寂寞”的感觉。算起来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参加挑战赛,这两个月也就是击毙了二十多个赌光输尽、要钱不要命的赌徒。

这样的人果敢经常有,拼了命要那区区五千到一万块的奖金,结果把命丢了。如果是一个人去比赛的,那么刚到手的一万块自然也被赌场老板重新收回,因为入场才给钱,连消费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也有赌场提供更“优质诚信”的服务,报名的赌徒拿了钱以后可以在持枪士兵保护下,到赌场把钱输光后再来受死。如果祖坟冒烟万幸赢了,那么也可以按照一天50%的利息把钱还给赌场。不过这样的“幸运儿”其实也就是赢一两天的生命而已,因为还了钱后10个有9个还会把剩下的钱拿去再赌,输光后又来报名,如此循环一直到口袋空空上台送命。

人死之后,碰到赌场老板心情好,会拿几百块钱叫手下喽罗买口破棺材埋了,心情不好则直接叫手下扔到林子里喂野兽。

其实埋不埋结果都一样,就算埋了,那几铲子土和薄薄的胶合板棺材如何抵挡得住饥饿的野狗野狼的利爪尖牙,还不是要刨出来饱餐一顿化做一堆狗屎。所以埋这些倒霉蛋的喽罗们自然一切从简,干脆就把那几百块拿去喝酒吃肉,免得自己出力掩埋还浪费一口棺材,也省得饿得嗷嗷叫骨瘦如柴的野狗刨得辛苦。死去的赌徒们也可以早点完成循环化做狗屎,如此对死人无损,于饿狗有利,于人于狗,皆大欢喜,于是一律扔掉了事。

果敢周围的密林里也就经常有肢体不全的尸体出现,以至于周围农民养的家狗也羡慕野狗大块吃肉的“小康”生活,纷纷落草为寇,主动打破自己的“大米饭碗”,“下海入林”自力更生,家狗也就变成了野狗。

这些吃人肉的野狗数量庞大、性格凶残,饿急了甚至不等人死就要来吃肉。野狗伤人事件发生频繁,军阀政府也颇为头疼,出动了几次军队充做“打狗队”,这些军阀的军队对付毒枭的武装游击队胆小怕死,用手中的AK47来杀狗倒是个个奋勇争先,直杀得狗血成河,狗嚎一片,战果辉煌,只是吃人肉长出来得野狗肉却没人敢吃,又进了剩余野狗得肚子化做狗屎。

这些军人也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野狗灭,全失业”的道理,狗杀光了林子里那些尸体谁来消化?再说狗杀完了他们又干什么呢?去消灭毒枭送死么?所以自然杀一部分,留一部分。有人说“自古兵匪是一家”,到了果敢这地方,倒成了“果敢兵狗是一窝”了。
……

“鬼头刀”纵横无敌,果敢不败,久则无聊。这一天听到手下兄弟报告有赌场拳手挑战,大喜过望。听到对手开价出场费也要五十万,不觉有些恼怒,心想自己这么大的名头才敢叫这么高的价,一个区区无名小卒、听都没听过的“铁山斧”居然也敢叫价这么高,简直乱了规矩。
没想到没等多久他的组场老大朱军就来找他,而来以后居然来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答应下来。

原来张星也是个精明人,看准了“鬼头刀”久不打挑战赛知名度容易下降。赌场赌客新陈代谢非常快,2个月不打比赛那些熟悉赌客早就走了,新来的赌客不晓得什么名气大小,打死那些输光了的家伙也显不出实力高低,赌场和经纪人收入的大头格斗下注分成便无人参与,所以保持一定的“曝光率”非常重要。抓住这一点张星便找“东方之珠”的总经理谭刚磋商,提议名义上各给对方五十万,实际上大家一分钱都不给,收入就靠下注和门票。

开始谭刚摇头说不可能,听张星一番利害分析下来后谭刚又觉得言之有理。心中暗想:反正出场费没自己一分钱好处,“鬼头刀”这小子也很久没有参加挑战赛了,也就没给赌场的利润做多少贡献。奶奶的,光靠打死那几条小猫小狗,要钱不要命的“狗粮”,这两个月还不如功夫平庸点的拳手给场子里赚钱多!
想到这些,潭刚于是答应下来,并找朱军商量施加压力。朱军这小子一听也觉得有理,谭刚心里的想法他也一清二楚。于是又来找段佩勇把张星的道理复述了一遍,然后又旁敲侧击晓以利害。

“鬼头刀”虽然觉得委屈,但想挑战赛的10%赢盘盈利和门票的5%分成无论如何也比打死一袋“狗粮”来钱多,而且自己长期不曝光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

比赛定在97年9月28日星期日晚上9点开始,地点是“东方之珠”大酒店的格斗擂台,可以容纳1000多名观众。门票从500到5000人民币不等,赔率经过“东方之珠”和“金色年华”的协商,定为“鬼头刀段佩勇”1赔1.3,“铁山斧王石”1赔6,门票收入扣除给比赛拳手的各10%和给经纪人的5%,再支付完宣传费后所得利润“东方之珠”和“金色年华”三七分账。

签订合约那天是9月20日,随后几天便开始了各自的宣传和鼓动,果敢街头到处有人散发宣传传单,各个酒店入住的赌客们也都收到了传单。这些酒店介绍一个观看比赛便可以得到100元的介绍费。果敢街头的汽车司机、三轮车夫也人人手头攥了一把传单,散发1000千张可以得到20元人民币,如果直接拉来客到“东方之珠”住宿或者购票,那就可以拿到100元人民币。

两三天时间,小小的果敢市内新老赌徒,军阀首脑、贩夫走卒都知道周末在“东方之珠”举行的:“鬼头刀”VS“铁山斧”的格斗比赛。大家一时议论纷纷,赌博的常客自然知道“鬼头刀”的厉害,新来的赌客也在赌场伙计添油加醋的叙述下开始对段某人“如雷贯耳”。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铁山斧”是何方神圣。只看海报上写的是:“金色年华重金从大陆聘请格斗高手,拳比铁硬,腿比斧利!”,两个赌场分别开自己拳手的赢盘。

赌客心理十分微妙,大部分赌客自然看好“鬼头刀”,不过也有不少赌客觉得“金色年华”既然舍得50万出场费,“铁山斧”要价居然和“鬼头刀”一样高,肯定也是高手。所以也有不少人买“铁山斧”赢,不过这些“铁山斧”的FANS要是知道其实双方那50万出场费纯粹是个幌子,估计一窝蜂都会去买“鬼头刀”。赌拳的人很少脚踩两只船的,非甲即乙,不会去自相矛盾,要赢就赢的彻底,要输就全盘皆输,这也是赌徒心理。

王腾却全然不知道这些,他在郊外和陪同的云南小伙子黎亮一起,每天一大早就起来跑步练拳,黎亮找了附近的一家农户做饭烧菜定时送来,平时他就在一旁供王腾驱使。王腾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人,休息的时候便和黎亮谈天说地。

黎亮刚满21岁,18岁便跑到缅甸来谋生,做过小生意,开个小饭馆,后来因为没生意头脑把几千块本钱赊光。因为长得还算结实,于是就跑到金色年华应聘保安,他也是楚雄人,和杜博是老乡,当即便被录用。小伙子做事还算忠心麻利,很快就成了两位老板的心腹。所以王腾在外训练就让他来做陪。

我和王腾从16岁以后的训练内容基本上是固定的。一般先跑5000米左右热身,然后如果有杠铃就做10到20组深蹲,我选的重量一般为450公斤,他则一般选550公斤。如果没有杠铃就做倒立曲伸100到200次,然后做倒立悬挂仰卧起坐100到200次,做了再单腿轮流各自跳跃100次,这样来代替深蹲。

做完深蹲一般休息半个小时,然后进行击打训练,训练分成固定耙和移动靶。固定靶一般就是踢树和我们特制的沙袋(双层,沙袋里装河里捞上来的鹅卵石和河沙的混合物),移动靶小时候是陪练拿一个乡下用的那种2米长的长柄竹制“笊篱”做靶,不断移动变换去打训练的人,训练的人攻击躲避靶子,不能让笊篱打中躯干头部。固定靶主要是训练力量和肢体硬度,移动靶则是锻炼反映和速度,也训练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能力。

打了靶后一般我会和他对练,练习分成静力对抗――太极云手和摔跤结合的动作,速度赛跑――在河滩上跑500米来回,跑的过程中干扰对方并防御对方的干扰,格斗对抗――我们小时候买不起扶具,也穿不惯扶具,所以训练一般都不打头部和挡部,其他地方则随便打。后来力量越来越大,就算是我们从小磨练出来的抗击打能力,也实在不能保证不受伤,所以对抗训练慢慢减少,打得时候也不能出全力,而加强了移动靶和固定靶的训练做补充。

训练完了后一般会再练一个我们学的套路或者打太极,最后就是做瑜伽算是放松和穷人的自我按摩。

王腾在缅甸果敢的林子里也是这么练,不过黎亮是没办法和他做格斗训练的,只能加强固定靶和移动靶的训练。

黎亮一学就会,把扎在木棍上的椰子劈头盖脑朝王腾一阵乱打,但就是掌握不到诀窍,踢坏一个椰子又换一个椰子,踢断一根木棍又换一根木棍,最后只好换成铁棍。
这下子棍子运动速度慢了许多,铁棍经常被踢得飞出去老远,却不再担心被踢断。几天下来,椰子拳打脚踢打碎了几百个不说,木棍也打断了几十根,就连铁棍也被踢弯了十多根。
不过黎亮脑袋瓜好使,第二天就请那户做饭农民家的几个小孩来给他扎椰子、拣棍子。每扎一个椰子给两毛钱、拣一次棍子给一毛钱,那几个孩子非常积极。
几天下来后黎亮也懒得一毛两毛的结算,给了几个孩子100块人民币做工钱,也不需要找零,几个缅甸乡下穷孩子拿到这笔“巨款”,一个个欢天喜地。那也难怪,中国出口到缅甸的成衣,衬衫15块以上的都卖不动,最畅销的是5到10块一件的衣服。这笔100元的“巨款”够几个一身破烂衣服的穷孩子一人买套新衣服了,运气好孩子的父母也可以一起沾光“风光”一把。

黎亮非常卖力,练了几天后满手都是血泡,血泡破裂后手上贴满了药用胶布止血,但还是不顾疼痛陪王腾练习。王腾也觉得这个兄弟不错,后来他到了美国还在电话和邮件里提起过几次。

王腾就这样在山沟里因陋就简的练习,反正习惯了,没人陪同我们也能练。

果敢城内的“鬼头刀”段佩勇也天天操练,准备周末的比赛大显神威,他那几个兄弟就是他的陪练。段佩勇也算格斗高手,知道生死较量没有后悔的机会,一次失误都不允许,所以练得也很卖力。抽空他又击毙了几袋“狗粮”,算是他“鬼头刀”段某人给林子里的“狗友”们的礼物。

几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9月28日比赛那天王腾照例没有训练。按照约定张星不需要来接,这也是怕来接的人被盯梢――朱军那小子诡计多端,也只能小心点免得被这条“毒蛇”咬到。

下午五点王腾把饭吃了,六点就和黎亮一人骑一辆中国出口到缅甸的摩托车回到了果敢。他没有回“金色年华”,而是到了“东方之珠”酒店内订了一个房间在里面休息等候。

果敢的酒店入住都不需要出示证件,给100块人民币算做押金即可。如果参与酒店赌场的赌博,则就算住宿费超出100元押金也不会把你扫地出门,如果没钱赌博甚至身无分文,也不向你追讨住宿费,只请你尽快走人拉倒。不过一般都不是美貌的缅甸傣族服务员小姐来请,而是持枪保安甚至武装军警来请。

黎亮没有跟到酒店,路口一看到“东方之珠”他就停下车,让王腾一个人去开房,随后黎亮便去报告他的张星和杜搏两位老板。

到房间后王腾便用手机向张星通报了房号,果敢大部分地区都可以使用中国的手机进行通讯,所以上至特区首脑、毒枭,下到普通商人,身在缅甸,却使用中国的通讯网络,也算一大怪事。

中国来的赌徒们也觉得确实方便,汉语流行、人民币坚挺不说,连手机都随便打,简直方便到家了,都觉得过了把“上国公民”的优越瘾。这些中国人也不认为这里是出国,都把缅甸果敢看做是中国的一块南方飞地、超级特区。

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军阀头目、毒品贩子、赌场老板、赌徒基本上都是华裔或有华人血统,本地人除了马路边摆摊子卖米粉占多数外,其他就是在扛枪的小兵和端盘子的服务小姐中属于“绝对多数”。

门票发售得不错,卖出去800多张,其余200张送给了各路不需要买票看比赛的人。掸邦特区的几个头目、果敢市党政军要人、商界名流、赌场豪客……,这些都属于特邀嘉宾,都不需要花钱买票,相反来看了比赛赌场还经常有礼物赠送。

卖出去的票一共收入了一百五十多万,“东方之珠”总经理谭刚笑得一脸灿烂,钞票大笔进帐,老板又对他连连表扬,还请了这么多特邀嘉宾露了脸。踌躇满志之间,他也觉得自己被称为果敢的“商业巨子”、风云人物不算吹嘘。

下注的金额更大,买“鬼头刀”赢的赌注有两百多万,买“铁山斧”王腾赢的也有六十多万。

比赛前照例搞了十来分钟歌舞表演,然后就是几个来果敢混饭吃的家伙表演了一些断砖、碎石、踢破木板的把戏,又折腾了二十分钟。

朱军早在前派落座,前面几排大多是随时随地一身戎装的军阀头目。朱军也在军队里干过很长时间,他和这些穿军装的共同语言很多,不过朱某人在中国不过是个小小的中校营长,比他军衔高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军队是讲究等级的地方,他在中国实在威风不起来。
如今居然和封疆裂土的异国“诸侯”称兄道弟,那些“诸侯”还向他请教一些军事知识,他也算风光了一把。脑子里还想做什么黑拳组场老大,要是被军阀政府聘请做“军事顾问”那就太好了。不过缅甸军阀可没兴趣请这位非官方的退役军官朱先生加盟军队,北方中国政府那边不好交待。

8点50分,“鬼头刀”段佩勇上场了,他上身赤裸,下身穿了条宽大的黑色短裤,脚下蹬了一双黑色的铁皮包头皮鞋。“鬼头刀”段佩勇1米95的个头,98公斤的体重,但是并看不到一两肥膘赘肉,全身都是铁打铜铸一般的生猛肌肉。

为了刺激赌徒们在最后几分钟下注,当红拳手一般先出场显示力量,段佩勇上场后活动了几下手脚,然后也不做势抬起一脚就把台上两根有40厘米粗、1米5高,固定在铁柱上的木桩的一根踢成两截。随后一拳将另外一根木桩打出一个缺口。

台下倒没多少人鼓掌,只听一片男人的惊呼和女人的尖叫,随后就是闹哄哄一片跑去下注的声音,还有就是七嘴八舌的议论。

8点58分,王腾跳上了擂台,擂台外的朱军一看到王腾就瞪大了眼睛、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擂台里的段佩勇看到王腾出现却没什么吃惊的表情,“哼”了一声后面无表情的盯着王腾,眼睛里射出一股凌厉的杀气。

9点钟,一声宣布停止下注的破锣敲响,“鬼头刀”段佩勇和“战斧”王腾拖了一年的生死格斗随即开始。

……
 
二十三

“鬼头刀”段佩勇从小学的是家传正宗少林拳术,十二岁后又苦练格斗散打。他天生的金刚体魄,后天又风雨不断每日磨经练骨,不但力大无穷,更兼身手矫健灵活。段佩勇自进入黑拳界后比赛场次已经上百场,击毙的拳手、赌徒加起来也有一个连,格斗经验十分丰富。此人有力、有技、格斗心理成熟,实在算得上格斗场上的混世魔王。

少林拳据说是印度高僧达摩所创,但实际上少林武技中的格斗心理修炼,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内功心法中有一些印度瑜伽功夫的影响,而在格斗技术层面则完全是中国土生土长。

少林寺因为是寺院,相对民间较为稳定会和超脱,所以慢慢成了一个中国武术的沉淀池和集散地。许多武术名家曾经到少林来和寺中武僧切磋武技,甚至教授技术。少林的武术拳种大部分并非僧人自创,而是从中华大地民间吸收传入,然后寺中武僧加以提炼和改良逐步得来。

少林的武术实战性很强。拳法刚猛凌厉,招数讲究大开大阖,拳打脚踢为主,走的是格斗的正道,没有去钻营什么奇招怪术。

缅甸果敢市内的“东方明珠”的擂台上,“战斧”王腾和“鬼头刀”段佩勇握拳对峙。

只见一左一右两条金刚大汉赤膊裸胸,虎视豹曲、狮撑熊峙,两人相距只一腿距离,片刻间便可置对手于死地。此刻雄视贯气,都在寻找那一刹那的最佳进攻机会。

对峙了几秒钟的时间,“鬼头刀”段佩勇抬腿首先发起了进攻。

段佩勇起右腿飞速扫踢向王腾的肋部,他希望王腾用左手去格挡。王腾的左小臂已经断过了两次,虽然得以痊愈,但是心理上却造成了一些阴影――这是每一个格斗者伤愈后必然的反应。心理的阴影对格斗极为不利,很容易造成所谓“分神”,而格斗者必须做到“凝神”。生死格斗,较技者必须物我两忘,眼中只有对手的一举一动,不能有担心、畏惧、愤怒、害怕……

王腾没有去格挡,他轻轻向后踮身后跃半步想闪开这一脚。

段佩勇腿法极快,右腿不等落地,在空中就变刚刀断砍般的扫踢为铁枪贯刺的侧揣――钢制鞋头、铁钉掌底的皮鞋对准王腾的咽喉,带着一股劲风就飞过来。

王腾并不躲闪,右摆拳奋起神力飞速打出,正好击中段佩勇的小腿。段佩勇脚一歪,铁皮鞋尖擦中王腾的左脸,王腾脸部当即皮破肉烂、鲜血流出。

这一记重锤般的摆拳将段佩勇的重心打得有点失去稳定,他也没空去重新拿稳重心,顺势前扑,右手直拳对准王腾的右眼借着前倾之力疾如流星般打过来。

王腾摆拳打出后,当即右腿起脚,一个高腿踢出,这一脚便正好踢在段佩勇的右上臂内侧,只听咔嚓一声,段佩勇肌肉发达的上臂被踢断。

胳膊一阻,段佩勇九十多公斤的身体也撞在王腾力竭的右腿上,王腾重心当即失去,倒退几步倒在地上。

生死格斗,“鬼头刀”不愧是格斗场上的骁将,他也顾不得右臂剧痛,趁王腾倒地,扑上前对准王腾的软肋狠命一脚踢出。

段佩勇这一脚踢出,不要说皮鞋上包着一厘米厚的钢制鞋头,就是赤脚踢出,脚力之大也可以踢死一头莽牛。加上这钢头,则足可将数十厘米直径的铸铁水管踢碎击穿。只要踢中地上王腾躯干的任何部位,王腾都不可能还能活下来。如果踢中四肢,中脚部位骨头粉碎不说,撕裂脱离都有可能。,

地上的王腾来不及躲闪,而且就算躲过这一脚也不可能躲开后面跟进的连环踢。危急之中,他只得抬起右腿,侧身对准段佩勇的来腿奋力揣出。

这一下正中段佩勇的大腿,躺在地上的王腾身体被段佩勇的腿部力量带动,一下滑出去一米多远。

王腾只觉得右脚整个如被雷霆轰击,从脚掌到躯干都被剧烈震动,右脚跟则完全麻痹,也不知道骨头断了没有。

站着的段佩勇挨了这一揣,也觉得右大腿肌肉疼痛难忍,用不上劲,迈不开步。

王腾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瞬之间,若不爬起,等段佩勇缓过劲来,那就毫无生存的机会。当即顾不得身体麻痹,奋力一个翻身站起。站起来后只觉得右脚掌心传来钻心疼痛,盆骨、膝盖关节也似乎受损,稍微用力就剧痛难忍。

两人一时都动弹不得,都凝神盯着对手。

场外赌客也都屏住了呼吸,少数几个女人的尖叫显得特别刺耳,这几个女人都是果敢头面人物的情妇,从格斗一开始就尖叫不已。

两人雄视对峙了足足三十秒钟,此时两人身上都大汗淋漓,这倒并非格斗用力产生,大部分是因为忍受剧痛和生死格斗的紧张而来。

场外那几个尖叫的女人可能自己也觉得安静中自己叫得太刺耳,渐次闭嘴,一时擂台内外都变得一片寂静。

王腾感觉右脚知觉恢复,便咬牙微微跃动了几下。右脚虽然依然疼痛异常,但已经可以发力,神经麻痹暂时中止。那边段佩勇也感觉大腿神经知觉恢复,右脚轻轻提了提,已经可以活动。

场上的“战斧”王腾突然发动进攻,他猛扑两步,右脚虚晃做势要攻击段佩勇的左侧,趁段佩勇侧身准备防御时,忽然右脚前踮支撑,左脚疾如流星踢向段佩勇的右肋。

段佩勇来不及躲闪,只得奋力抬起右臂来格挡。他右臂本已骨折,但面对王腾的侧踢却完全出于格斗的本能用右臂格挡。这一下牵动手臂剧痛传来,却已经来不及考虑其它,只盼能稍微架格一下免得直接踢中躯干。

“鬼头刀”这支断臂已经牵动困难,速度缓慢,没等架起便被踢中。不要说是受伤折断的断臂,就是完好无损又如何能够抵挡王腾摧金碎石、千钧之力的左脚踢力。

只听一声“嘭”的闷响,王腾这一脚正踢中段佩勇的肘部,然后带动肘部又踢在“鬼头刀”的肋部。

“鬼头刀”遭此重击,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移位。体内肺部反射性收缩,呼吸顿时停滞,心脏跳动也似乎一下停顿,浑身神经已经不听使唤,头脑意识却分外清醒。

王腾那等“鬼头刀”缓过劲来,左脚连环又起,一个摧毁性的正踢以排山倒海之力击中“鬼头刀”段佩勇长满黑毛,扎着巴掌宽、铜扣虎头的皮带正上腹部。

段佩勇1米95,98公斤的身体被踢得飞出去50厘米,轰然巨响摔倒在擂台上。他倒地后四肢抽搐,脸红眼凸,嘴里不断喷血……

……

场内片刻死寂过后,便是男人的欢呼叫骂和女人的尖叫呼喊。赢了的赌客不断吹口哨狂叫,输了的赌客则嘴里念念有词,骂声不断。

张星、杜搏和几个兄弟冲进场内将王腾扶住,急急往门口走去。金色年华的老板潭刚脸色铁青,盯了朱军一眼嘴里一哼便忙着指挥赌场保安和护卫军警送贵宾离场。

朱军也没理会谭刚,他双手握拳呆坐在椅子上,脸色阴冷、目光闪烁。坐了一分钟时间,他才跳进擂台和段佩勇的几个兄弟一起察看还没有断气的段佩勇伤势。

段佩勇已经说不出话,嘴里从喷血慢慢变成吐血沫,四肢抽搐了足足十几分钟才蹬腿断气……

王腾几人离开“东方明珠”,便径直回到“金色年华”。张星招呼早已等待的医生给王腾止血疗伤,杜博则去料理赌拳后续事宜。

王腾伤口不算严重,脸部伤口属于外伤,包扎止血后便没什么问题,足部剧烈震荡导致脚掌和腿部的韧带、关节损伤则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才能复原。

次日上午,杜博结算出收益,将王腾应得奖金35万给王腾送来。王腾请杜博帮他把30万人民币换成美金,另外5万人民币托张星回铁山的时候私下给自己父母。

休息了几天,王腾感觉腿部损伤已经没有太大影响,便欲前去寻找朱军。

这天晚上,王腾和张星几个人正在饮酒谈天。派去盯梢的黎亮打来电话说看到朱军带了一个人,鬼鬼祟祟似乎是打算趁黑走。

王腾听张星转告完消息,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声说:“这个败类想走,我和他的帐还没算清楚呢!我王腾这就去找他做个了断!”

张星要和王腾随行,王腾说:“张哥,我托你的事情你帮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个事情兄弟自己去处理,你和杜哥两个在这里喝酒,我去了结了这个败类就回来!”

王腾揣了一支手枪,骑上一辆摩托车,便往黎亮电话里说的地点赶去。

果敢巴掌大地方,几分钟便赶到黎亮电话里说的地点。黎亮正骑在摩托车上盯着“金色年华”的方向,看到王腾骑车赶来,他手一挥便在前面带路。

朱军并没有往北方的中国走,却把车往一条通往缅南的偏僻公路开去。这条公路极为破烂,两人追了十多分钟,远远看到前面暮色中一辆蓝色桑塔纳轿车。

王腾追上黎亮,吩咐黎亮在后面了望有无军警,不要跟得太紧。随后加大油门单人独车俯身往前面的轿车冲去。

前面车子内的朱军发现了后面的摩托,拼命加速企图甩脱王腾。无奈公路太破烂,四个轮子的轿车在这样的地面上根本跑不过两个轮子的摩托。眼看越来越近,距离已经缩短到几十米,转眼便可追上……


车子里忽然伸出来一把AK47突击步枪向后扫射,子弹呼啸而来,好几颗子弹便打在王腾跨下的摩托车上,火星四溅。

摩托上的王腾感觉胳膊一热,知道被子弹打中,手不由自主一松劲,方向一歪倒在地上,跨下摩托滑出去十多米远。他迅速跳起,从腰里拔出手枪还击,连发几弹却没击中,倒地的摩托车却被朱军射来的子弹击中油箱,爆炸起火。

火光中后面黎亮赶来,王腾招呼黎亮下车,换了车又去追赶。

轿车中的朱军在军队里呆过多年,枪法了得,又是一枪打中摩托车的轮胎,车上王腾随即摔在地上,朱军接着又是一个连发扫射打爆摩托。

没了车,看着远去的桑塔纳,王腾只得咬牙将手枪子弹全数射出,虽然将轿车打出几个破洞,那车子却渐行渐远,转过一个弯,眼里便只剩下破旧的公路和公路两旁的森林……

无奈,王腾和后面追上来的黎亮汇合后只好步行回果敢市区。

一路上王腾一言不发,一旁的黎亮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紧紧跟在旁边。

暮色覆盖下的异国公路上,只看到两个脸色冷峻的中国人大步流星匆匆而行……


回到“金色年华”,张星和杜博正在等待,王腾入座喝了几口酒,张星看王腾和黎亮的脸色知道没有将朱军格杀,两人只得安慰王腾从长计议。

王腾沉默半响,端起酒杯说:“谢谢张哥、杜哥,我明天打算回国。”

张星道:“兄弟,你伤口还需要休息几天,不如等伤口好了后再回去。”

王腾说:“我回去后就去拉萨,打算找个地方好好操练一下本事。”

张星便问起究竟,王腾简单说了康巴训练营的事情。张星和杜博也有所耳闻,听王腾想去看看,虽觉似有不妥,但也不便劝阻。

第二天,王腾便告别杜博、黎亮,揣着3万美金离开果敢。

张星开车将王腾送过边境,一直开到云南一侧的临沧市才回果敢。两人临别不胜唏嘘,都不知道这一次分开又要等多久才能碰面。

王腾在临沧也不停留,上了一辆客车便往大理赶,一路上他也无暇再考虑其他,只希望靠这三万美金去康巴训练营领教一下顶尖格斗技术的锋芒……

二十四

“战斧”王腾在“东方之珠”赌场擂台上击毙了“鬼头刀”段佩勇,成为缅甸果敢拳坛的头号拳手。

格斗比赛后,张星和杜博都提出让王腾留在果敢,再打几场比赛多挣一些钱后入股“金色年华”一起做生意。反正北方的中国不能回去,就在这南国边陲的化外之地、蛮夷之邦自我发配吧。以后也可以娶妻生子,过一些快活自由的日子也好。

但是王腾在果敢早已耳闻目睹果敢拳坛的残酷,赌场的黑暗。要他做一个驻场拳手,和死去的“鬼头刀”段佩勇原来那样打死破产的赌徒,击毙那些没学过功夫的人,这样的格斗他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地。

王腾击毙前空手道冠军“电锯”后的那天晚上,他失眠了,和我对擂台格斗谈了一个通宵。他并不是嗜血的狂人,他只是酷爱武术,只想在擂台上争得荣誉,喜欢那种战胜对手、证明自己的感觉。

擂台格斗,即使有死伤,在中国古代的很多朝代并不算犯法。相反碰到尚武的君王,反倒要鼓励民间学武较技,甚至皇帝自己也每日操练,有空就找人过招较量。

雍正四年,皇帝下旨民间不准学武,擂台格斗造成死伤一律法办。这和元朝的蒙古皇帝要求汉人不准拥有刀械一样,都是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后对民间武力的畏惧心理使然。汉人在唐、宋、明等朝原本和其他国家一样,百姓都可以配刀行走。

雍正这道“禁武”圣旨,加上他以前下的不准片船下海的圣旨,让中国人的冒险精神和勇武精神一起被扼杀,从此乾道崩溃,阳刚被辱,民风也日渐颓靡软化。中华大地到处只见酸秀才,不见游侠客。智勇兼备的孔夫子当年说君子需通“礼、书、御、射、乐、数六艺”,到了清儒手里,只需要会做八股文章就够了。

在现代,规则约束下的格斗项目,比赛中击毙对手也不算犯罪。但是格斗本身对任何人为规则的约束都是天然抵触的,格斗不是打乒乓球和百米赛跑,格斗不是运动,格斗高于运动,是本能和上天的驱使。

为了减轻打击威力而让拳手戴上拳套,格斗中指法和掌法就不能运用。打击力减小了,拳手抗打击的能力也急剧下降。拳击规定只能用拳,不能用腿,也就造成了职业拳手和其他可以用腿的拳手无法抗衡,一触即溃。电影霍元甲和其他影片中经常有什么西洋大力士拳击手跑到中国来打败多少多少人,这是很滑稽可笑的。五十年代后泰拳手到美国和那些西洋冠军拳击手较量,打10场赢10场,而且90%以上的比赛不超过一回合,甚至只需要接触一次就把吃牛肉长大,普遍高自己十几厘米,重十几公斤的西洋拳击手一脚踢翻,甚至踢残废。你能相信霍元甲时代有什么大力士能够打遍中国?阿里如果和李小龙自由搏击的话,绝对3分钟内就站不起来。其他的规则约束也非常可笑,日本的柔道和其他的摔交手,要是碰到对手用膝盖顶撞的话,那近身的扭抓就彻底完蛋了。

有了点数,武术家也就成了投机客,被规则诱导去钻营如何得点而不是彻底的战胜对手。有了裁判,就有了不停的搂抱和“战术”。

格斗,是两个人的战争,是实力的较量和抗衡。这里的规则上天早就制定完善了,活着站立的那个人叫胜利者,倒下死亡的那个人叫失败者。而不应该由坐在旁边看,好多年没挨过拳头的几个老朽裁判决定什么10分叫赢家,9分叫输家。

因为戴上护具后减轻了打击威力,运动员没办法击倒对手,所以有了时间限制。时间限制一出来,也就经常出现场上还生龙活虎的运动员却输了,已经精疲力竭的却赢了的可笑场面。

再没有比格斗用裁判判分来决定胜负更滑稽可笑的运动项目了。

自古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现在的格斗体育项目,既然有两个“第一”的平局情况,那么这些人也就只能称为“运动员”,而不能成为“武士”,更谈不上成为“侠士”。所谓的“金腰带拳王”,如果他不是以彻底的击倒对手赢得胜利,而是靠多了几下不痛不痒的“点数”,那这个“拳王”就是个冒牌货。

有人说无规则的格斗太血腥了,鲜血淋漓、手断脚残的场面的确有点血腥。但是和军队拥有的各种骇人听闻的武器相比,即使是把全世界过去100年所有拳王的铁拳加起来也称不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用工业化的办法杀人绝对比用拳头杀人血腥,即使是环境污染的杀人方式都比用拳头杀人更血腥。

学武比从事其他任何的体育项目都要求严格,因为格斗没有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学武是体力、技巧、意志的艰苦磨练,一个真正的武者必须遵循天道,艰苦的训练加严格的自我约束才能增进自己的力量。而学武如果没有一定的实战格斗,走向花拳绣腿几乎是必然的结局,太极拳这样高度技术化的拳术,虽然有极为巧妙的用力技巧,但是因为几乎没有实战的机会,造成即使是最好的太极拳手的抗打击能力也很弱,挨一下拳头就被打晕,还有什么机会使用技术。攻击不能一次致命,防御能力挨打就昏,这格斗还怎么打?

而实战最好当然是战场厮杀,为国效力。但并非年年都有仗打,和平时期只能是擂台格斗较量。

一个不尚武的民族被异族屠杀的人绝对多于死在擂台上的人。一个民族如果男人都手无缚鸡之力,见到粗壮勇猛的敌人就吓得腿软,或者即使胆大也只会用脖子去磨砺敌人的刀口,那这个民族就谈不上什么强盛了。

一个民族没有武士死于擂台,民风必走向软弱奢靡,这个民族终有一天会遭受上天用上百倍的妇孺滴血毙命于强者脚下的惩罚。

中国尚武重义的地区,如荷泽、沧州、佛山等地,出来的男儿多豪爽健壮之士,性多方梗,民风古朴厚道,不重华奢,不贪淫糜。

……

我们那天晚上谈了很多很多,上擂台不能心存侥幸,大丈夫做事更不可自我怀疑,一个真正的武者必须明白因何而武。

最后他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擂台,那也算善终吧!”

王腾不是一个瞻前顾后、妇人心肠的人。他决心在格斗场上赢得荣誉,也就不会害怕击毙对手。他只是不想击毙那些不懂得武术的人,他希望每一个被他击毙的人都能和他有一样的想法――死则死矣,男子汉命丧擂台好过病死卧榻!

97年10月中旬,王腾从云南出发到了拉萨。一路上客车转货车,从东南亚的热带丛林回到了世界屋脊的雪域高原。

拉萨的10月已经比较寒冷,经常下雪,到拉萨那天,也飘起了小雪。

王腾回到拉萨便径直到宇拓路来找扎西兄弟。扎西麒麟的妻子热洽卓玛正在店内忙碌,见到王腾非常高兴,招呼落座后便给丈夫打电话通报。只十几分钟时间,扎西兄弟便急匆匆跑回来。

一别两月,重逢后三人都非常喜悦,店内也不方便说话,于是一起到附近找了个饭馆吃饭叙谈。

问起这两个月的经历,王腾便将在缅甸果敢的事情一一讲给两兄弟听。说到擂台击毙“鬼头刀”段佩勇的惨烈场面,两兄弟都感叹不已。又听未能追上朱军这个败类,都不由咬牙扼腕。

扎西麒麟说:“王兄弟,朱军这小子跑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日子还长,他还能跑出地球去?只要他一天不死,总有碰头的一天,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山水有相逢’,这小子迟早有倒霉的那天!”
王腾说:“扎西哥说得是,暂且留他的狗命吧!我在果敢挣了些钱,想去康巴训练营学学格斗。”
扎西麒麟说:“兄弟,你这钱可是生死线上换来的,去学拳可要想清楚!我可把你当亲弟弟看,不希望再失去一个兄弟。”
王腾大笑道:“我王腾也在擂台杀了人,此时此刻,还怕什么生死!扎西哥的情谊我知道,只是现在我王腾重罪在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宁肯擂台死,不愿法场亡!”
扎西麒麟叹了口气,说:“王兄弟,我也知道老家你多半是不能回去了。不如你就留在拉萨,也开个店做点生意。将来就在这里成家立业,平时兄弟几个一起喝酒晒太阳,不也很开心吗?”
王腾沉默片刻,说:“扎西哥,我从监狱逃出来,幸好遇到你,才跑到拉萨躲避。这段时间也全靠扎西哥帮忙,兄弟我怎么好再麻烦你,何况万一被发现,势必连累两位大哥,这叫我如何安心!再说我王腾不领教一下世界顶尖高手的武技,就算死了也不安心!”

扎西兄弟见王腾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劝说,三个人开始喝酒回忆起少年时代的雄心壮志。

说到开心的地方,扎西麒麟拍案而起,大声说:“王兄弟,哥哥我老了,要是年轻二十年,我都想陪你到外边去闯荡闯荡!和那些什么“鳄鱼”、“老虎”擂台比个高低!”

几个人哈哈大笑,都觉得男人不怕流血,只怕服软,不怕输,就怕绝望,世界这么大,天地任我行。什么金钱、什么地位、什么美女,都不如男子汉纵横天地间来得潇洒如意。既然上天生我,哪里去不得?什么做不得?又有什么丢不得?想做就做,做事必成,虽千难万险,真英雄自然甘之如饴。那会叫什么苦,说什么累,怕什么死……

说得开心,扎西兄弟也就忘了回店盘点。店中的妻子也知道王腾来了,好朋友见面有许多话要说,也不来电话催促,三人于是一直喝到晚上12点多方才踏雪而归。

午夜的拉萨街头,雪花飘舞翻飞,冷风拂面,酒热心头。王腾身上伤口还没痊愈,心却早已穿越几千里的雪域高原,翻越喜马拉雅山,飞到了藏南谷地神秘的康巴训练营……

第二天一早,王腾和扎西麒麟又去拜会李东老人。王腾把他从云南带来的特产也随身带了一份,不敢称作酬谢李东老人引荐的谢仪,只说是礼敬长辈的薄礼。

李东老人看王腾又来,非常高兴,招呼落座后问起近况。简单说完这几个月的新鲜事,王腾便说将动身去藏南,这次是来辞行。

李东老人沉默半响,说:“王腾啊,你手里的钱只够学一年。若不能完成训练,岂不是半途而废?”
王腾说:“这个我也想过了,不过这次去主要还是想见识一下顶尖高手的技术,还有就是想瞻仰前辈高手的风范。一年就一年吧,总比没学好!”
李东老人看着王腾,点头说道:“你这样想很好,你的根底很好,又有擂台格斗的经验,也许一年你就能通过测试。”

说了一会儿话,王腾和扎西麒麟便告别李东老人,着手安排赴藏南的事情。

西藏毗邻的周边国家,如印度、尼泊尔等都有大量藏人。这些藏人居住的土地很多原本是中国领土,历次战争中不幸被外国吞没。

国界虽分,时代居住在此的藏人和西藏本土的藏人毕竟同宗同教,依然有非常频繁的来往。这些来往有些是地上的关卡通行,更多的则是地下的“偷渡”。

西藏边境高山林立,边境军警要完全看守住每一寸边境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同族来往原本是一种历史的习惯,现代的民族国家界限面对这样的来往也只能采取一种微妙的政策――两国关系紧张时卡严一点,两国关系友好时则松一点。过于严密的盘查和隔离容易适得其反,民怨沸腾不说也还可能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给蛇头三五千块人民币,便可以带你到藏南印度、尼泊尔一侧,费用和旅行团的费用相当。

这些蛇头属于跨国人蛇集团,每到一处,都有人接应安排。偷渡的人好像地下旅游一样,跟着“地下导游”就行了。这些蛇头信誉一般都非常好,因为信誉是他们生意的基石,没有了信誉他们的生意就彻底毁了。不同的偷渡团伙彼此之间为争夺地盘经常发生斗殴杀人的事情,但对“顾客”却说一不二。

扎西麒麟在拉萨认识好几个这样的蛇头,当即和一个叫巴桑顿珠的蛇头联络,随即带王腾去见巴桑顿珠。

在大昭寺外的一块空地上,王腾见到了巴桑顿珠。巴桑顿珠三十多岁,穿一身半新半旧的藏袍,面黑如漆,发乱如麻。巴桑个子很高,足有1米9上下,但非常瘦,标准的电线杆子身材。

巴桑顿珠听扎西麒麟说王腾是汉人,感到非常吃惊。因为他从来没碰到过汉人找蛇头偷渡去藏南。

扎西麒麟将巴桑顿珠拉到一边,说了好一会儿,王腾只见巴桑顿珠不停的摇头摆手,看样子是不愿意让汉人进入他们这个网络。过了一会儿,巴桑顿珠也没和王腾打招呼径直先走了,王腾看到扎西麒麟一脸怒气,知道事情没有谈成。

扎西麒麟走过来就说:“王兄弟,不成啊!他们疑心太重,说你是汉人,还说你可能是什么警察、国安!”
王腾安慰扎西麒麟道:“扎西哥,他们这样想也很正常,你别往心里去。”
扎西麒麟说:“兄弟,你是汉人,咱们是好兄弟。但是有的事情你也知道,有些人可不这么看,你体谅体谅。”
王腾大笑道:“扎西哥,你说那里话!什么汉人、藏人,在我眼中对我好、义气相投的都是兄弟!”
扎西麒麟也笑道:“就是就是,王兄弟说得对。有的人就是看不得太平,不惹点事就难受!你我兄弟这样多好,不说这些扫兴事了,咱们回去吧,另外想办法!”

两人无奈只好回家,到家后扎西麒麟沉默苦思,王腾对如何去藏南更加陌生,只得在一旁枯坐。

良久,扎西麒麟忽然咬牙说道:“王兄弟,看来只能我陪你走一趟了!”
王腾一听,连连摆手,说:“扎西哥,这也太麻烦你了。你还要做生意,何况这样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说,路上肯定很危险,那怎么要得!”
扎西麒麟一笑,说:“这算什么!兄弟你路不熟,还是我陪你走一趟吧。我前几年做生意去过尼泊尔,就送你到蓝毗尼,那边到印度就近了。我有个朋友在蓝毗尼做生意,他应该有办法送你过去。”

王腾见扎西麒麟态度坚决,也不好拒绝,当下就此说定。
过了几天,收拾好行李,揣了一本扎西搞来的护照,两人就到尼泊尔驻拉萨领事馆办理签证。

要说扎西麒麟胆子可真不小,他居然不去翻山越岭的偷渡,而想要签证走口岸。不过这也难怪,扎西给王腾搞的身份证和护照简直以假乱真,根本无法分辨出来真伪。

97年10月15日,扎西和王腾走进了位于罗布林卡路西藏博物馆旁边的尼泊尔驻拉萨领事馆。

二十五

护照、身份证复印件、签证费,王腾把这些东西递给签证官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因为自己这个名叫“多吉次仁”的“藏”人会说的藏语不超过十句。其他藏族风俗习惯、人名地名更是所知寥寥。他和扎西麒麟商量过如果遇到签证官盘问,就说从小在内地民族学校念书,刚刚毕业回家,情况不太熟悉。但如果签证官当真盘问几句,那也很难自圆其说。如果再仔细核查证件,那就麻烦大了。

没想到签证的尼泊尔大胡子签证官居然连头也没抬一下,收钱找零后就让王腾明天来拿,然后就叫下一位。

走出领事馆王腾就大笑起来,实在没想到办理去尼泊尔的签证居然比买火车票还容易。还说什么藏语,汉语都不用说!

次日上午,两人顺利拿到六个月有效期的旅游签证,可在尼泊尔停留60天。签证拿到手,王腾和扎西麒麟走出领事馆就决定次日动身出发去尼泊尔。

97年10月17日,王腾和扎西麒麟上了一辆拉萨到加德满都旅行团的车。旅行团的司机和扎西麒麟是朋友,和导游打了个招呼就上车启动。当然这车也不是随便搭的,给了司机4000,导游2000做为辛苦费。

这车游客来自天南地北,都是散客,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一车总共二十多个人,其中七八个是去蓝毗尼朝圣的内地僧侣。

汽车离开拉萨,几个小时后到了日喀则,王腾也随着那帮游客去班禅的住息地扎什伦布寺拜佛。他和我从几岁开始就养成了见佛烧香、遇庙必拜的习惯,到了西藏也不例外。

拜了扎什伦布寺里黄教格鲁派的班禅,下午又拜萨迦寺里花教萨迦派的花和尚。反正派别虽分,佛祖都是供的世尊一个,凡夫俗子倒也不必太在意,拜佛拜佛,拜的是佛不是派别。

在老定日住了一晚,第二天又兜圈子去看珠峰,到世界最高的寺庙绒布寺拜佛后便去看珠峰旗云,珠峰的真面目却无缘一见,始终隐在云后不为人知。

珠峰虽高大伟岸举世第一,在佛教中的地位却不甚高。比起康藏稻城的仙乃日、央迈勇、夏洛多吉这样有菩萨之尊的神山来差远了,自然景色也无法相比,高则高亦,但环境实在恶劣不被人喜,当然也被佛所远。

晚上王腾和扎西麒麟随一帮游客又回定日住宿,第二天一早出发往南朝中尼边境的樟木镇而来。

车子出了定日很快就进入开阔的河谷地带,看着希夏邦马的雪峰和路边的飞瀑急流,汽车疾驰而行,路比较而言还算好走,景色又美,车上游客话多起来,拍照的兴趣也大增。

王腾随身也带了个相机,看到这样的美景,也拍了几张。只可惜这些胶卷后来在奔波中没机会冲印出来成为永久的回忆,这成为他的遗憾之一。以致后来王腾去了美国,每次我去西藏,拍得所有照片都要照例拷贝一份给他解馋。

当天晚上就住在樟木镇。次日一早到樟木口岸通关,樟木口岸入口两排有中国特色的大字标语“边关树丰碑,青春献高原”,提醒着来往行人这里就是国门。

比起缅甸那边的边检,樟木这里严格多了。关口军警严肃认真地查看每个人的证件,神情冷峻,核对细致。

樟木口岸常年有一个排左右的军人二十四小时驻守。这里不要说手机信号没有,电视信号也不太通畅,生活单调乏味,长年累月驻守的确很艰苦。不过比修川藏路上的二郎山隧道那些工程兵日子好过多了。二郎山隧道长近9公里,修了足足5年时间,好多修隧道的工程兵军旅生涯就是“当兵两年,出洞三回”。在樟木这里当兵至少能天天看到太阳,不用当“山顶洞人”。

王腾顺利过关,真签证盖在“假”证件上面,检查的人一定感到迷糊。能要求边防军警比签证官更专业吗?显然不能。何况每天检查,人都麻木了,再说那么多翻山的偷渡路线不走,冒险口岸冲关的人也实在太少。

樟木口岸可以看到很多尼泊尔人徒步过关,他们只需要把尼泊尔的居民证出示一下就可以进入中国境内,尼泊尔国内物资贫乏,一路上都可以看到很多尼泊尔人携带从樟木镇买的大包生活用品步行往来,来去虽然几十公里山路,可是对这些尼泊尔人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们走路极快,而且速度恒定,从开始到结束上坡下坡都一样。

说起来还有些不公平,尼泊尔人到中国境内三十公里范围内,长期不需要签证。中国人进入尼泊尔土地一寸,理论上却必须办理签证,签一次要给领事馆几百块人民币。

这样的不公平待遇一直持续到了2003年8月3才终止,北方的中国越来越强大富有,尼泊尔为了吸引更多有购买力的中国人前往旅游投资,才正式和中国签署了两国互免签证协议,而且没有了任何时间限制。就在那一天,看到新闻的王腾还给我打来电话,说年底和我一起到尼泊尔去朝圣,到佛组的出生地蓝毗尼的寺庙里住两天,看看他也捐了钱修的“中华寺”。

樟木口岸的中国军警应该也对尼泊尔政府规定的歧视性政策不满,所以只要你持的是西藏边境的身份证,基本上也直接让你过,都是自己同胞,何苦赞助尼泊尔人几百块签证费呢?!难道要这些边民为了过边境二三十公里看看异国的亲戚,也要求来回折腾上千公里跑到拉萨,而目的只是付出几百块钱以后盖个戳?!

有些边民来往的次数多了,通关时还要和口岸军警聊上几句,这也算是冷冰冰法律之下温暖人情的一面。

出了樟木口岸,又要进尼泊尔那边的科达里口岸(Kodari Border)。这个口岸是尼泊尔是距离拉萨最近的一个民用口岸,另外一个远些的口岸在木斯塘(Mustang)。

木斯塘口岸所处的区域需要给读者交代一下。这个地方本来一直属于中国的一部分,1840年中国和英国鸦片战争开打的同时,小小的尼泊尔王国在英国政府的背后支持下入侵西藏――尼泊尔干这样的好事不是第一次,趁火打劫是他们的老把戏,千百年里上演了若干次。

鸦片战争后,英国把香港强占过去。西藏这边尼泊尔侵略军也占领了几乎不设防的木斯塘,而且自此以后便从没有归还的打算,正式划入尼泊尔王国的领土版图。真道是国弱被人欺,几大列强狂咬走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不说,连小小的尼泊尔都跑来咬走了上万平方公里中国领土!

不过地图虽然改了,时代居住在木斯塘的藏族人仍然是这里的主流民族。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冷战期间,这里的藏族人还组织了游击队,在木斯塘一带与尼泊尔军队展开游击战。

中美冷战,这只游击队被美国中央情报局看中。打算做为对抗共产中国的势力之一,所以给钱给枪,还派军官来训练这只藏族游击队。这只本来长期和尼泊尔军队作战的部队,居然掉转枪口朝北方的中国,成了藏独份子的武装。背后的老板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利用藏独份子的情报,以木斯塘为情报基地收集来自西藏和内地的情报。

后来上世纪七十年代前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中美随后建交,成为对抗苏联的盟友。中央情报局自然顺应政策撤出这个地区,藏族游击队随即瓦解。

因为这些恩怨情仇,尼泊尔政府把趁火打劫来的木斯塘看做敏感地区,成了拿在手里的烫手山芋。长期特别规定游客禁止进入这一地区,禁令一直到90年初才解除,但是这一地区依然是特殊地区。尼泊尔政府规定所有到木斯塘的游客一律必须以团体名义才能申请到出入许可证,而且厚颜无耻的要求每位游客支付高达七百美元的特别参观游览费,真算得上法律保护下的强盗买路钱。

因为木斯塘地区山高路险,又没有公路,防备极为松懈,经常一个口岸上一个兵都没有,所有成为步行偷渡客的天堂通道。坐车来往的人员则肯定走科达里口岸。

尼泊尔这边检查非常松懈,军警人数不多,几个兵也站得松松垮垮、东倒西歪。王腾他们车上的藏族小伙子导游下车后直接拿出早准备好的两条香烟给一个头目,另外塞了一个数目不详的红包过去,随后那兵头一甩手就叫开路。中国旅客车都不用下,签证检查这样的走过场自然也免了。这也不能全怪这些军警,签证官都只顾拿钱,他们又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跟香烟和红包过不去呢?何况多一个中国人来消费,也算是为尼泊尔的国民经济做贡献。

说起来到尼泊尔虽然有几个通关环节,实际上只有在樟木口岸站岗的中国军警在把守。

王腾和扎西麒麟过了科达里口岸后便正式进入尼泊尔境内。尼泊尔算是一个山国,整个国家大部分都在海拔几千米的喜马拉雅山麓上挂着。

尼泊尔人和藏族人不同,尼泊尔人以农耕为主,另有少量山坡饲养的山羊和马匹。住在喜马拉雅山坡上的尼泊尔人从小养成爬山涉水的习惯,海拔又这样高,不分男女老幼都被喜马拉雅山培养成了登山家。

自然环境让尼泊尔人体力充沛、行动敏捷,历代王国君主又向来好战勇武,所以尼泊尔这个小国千年不倒。表面上看尼泊尔周围强领环伺,似乎应该属于被大国欺负的对象,但实际历史上这个弹丸小国对周边庞然大物似的中国、印度这些大国攻多守少,甚至几度攻占过拉萨,实在让人感叹不已。

英国人长期从尼泊尔招募大量雇佣军组成廓尔喀(Gorkha) 兵团,以作战勇猛、纪律严明著称,二战时和日本、德国的几场血战打出了威风,号称英国的王牌部队之一。

追随英国风气的香港,在回归前也有很多富豪招募退役的廓尔喀兵团军人做为近身保镖,华人首富李嘉诚在儿子被“绑票之王”张子强勒索后,惊惧之下更是一气高价聘请了七八名退役军人做为一家上下的保镖。澳门的赌王何鸿?长期经营偏门生意,更有先见之明,从七十年代起就雇佣几名廓尔喀兵团退役军人做为保镖。一时之间,经济起飞后的香港成为了退役廓尔喀兵团军人的“就业天堂”。

进入尼泊尔后来了一个尼泊尔的导游,此人和王腾他们车上的导游关系甚熟,两人见面一通招呼拍打。司机也乘兴给大家介绍说这个尼泊尔导游当年是驻香港的英军廓尔喀士兵之一,英语很流利,汉语也能讲一些,退伍回国后就来干导游。

导游自我介绍说叫比斯塔,简单说了几句帮一干人等办理了入境手续后就傻坐车上不语,和中国话不停口的导游形成鲜明对比。

从樟木到加德满都只有四个小时车程。车走的是下坡,过了边境城市巴达比斯(Badhabishi)和杜里克尔Dhulikhel后抬眼所见完全改变,从蛮荒的高原雪山景色变成了树木林立的亚热带谷地风光。下午三点钟,车子抵达了加德满都,尼泊尔地处东十区,所以也就是当地时间五点钟。

王腾和扎西麒麟到了加德满都后就向导游和司机告辞,比斯塔早拿了几条中国香烟,这时候也面带微笑过来握手告别,根本不问东问西。

两人当晚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吃了一顿尼泊尔的风味饭菜后聊了一会儿就早早休息,准备次日一早出发去尼泊尔南部的蓝毗尼。

第二天一早,扎西麒麟和王腾在加德满都包了一辆出租车去蓝毗尼。加德满都到蓝毗尼的路算是尼泊尔的国道干线,一路上车子拥挤,从喜马拉雅山麓下到平原地区,处处悬崖峭壁,虽是国道,路面情况不错,但却不敢开快车。三百五十公里左右路程,也跑了足足七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9点出发,下午5点,王腾和扎西麒麟抵达距离印度边境只有几十公里,佛祖诞生的圣地――蓝毗尼。

第二十六章
  蓝毗尼本为古印度诸侯时代的善觉王为其王妃蓝毗尼所建的一个花园,后传到迦毗罗卫国净饭王手里。净饭王夫人摩耶回娘家分娩,途经蓝毗尼,在蓝毗尼花园中的一颗婆罗树下生下释迦牟尼。蓝毗尼花园内有一佛母池,传说佛母摩耶产后曾在此沐浴净身,还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传说世尊曾在此打坐参悟,讲经说法。
  佛教是一种高智慧的宗教。和伊斯兰教、基督教不同,佛教的传播向来是从上到下,而非其他宗教的从下而上。精妙的佛理总是首先被有知识的上层接受后再传播到民间,无论是古印度、中国汉朝、古吐蕃都如此。
  王腾在铁山家乡曾帮助智远和尚修了德化寺,在山东大学念哲学的时候他就对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阅读过大量的佛经。几年后和扎西麒麟来到佛祖的诞生地,本想好好游览一番,只可惜要事在身,只得打消念头。不过三年后他重回蓝毗尼,我们一起在这里呆了一个月的时间。
  扎西麒麟的朋友名叫尼玛平措,在蓝毗尼已经呆了十多年。尼玛平措在此开了一个名叫“圣地居”的旅店,旅店旁边还开了一个同名小饭馆。
  王腾和扎西麒麟在“圣地居”找到尼玛平措,尼玛平措看到多年不见的扎西麒麟突然出现在面前,又惊又喜。
  招呼落座介绍后说了说最近几年的生意、家人,扎西麒麟便指着王腾说:“王兄弟要到印度去,你有路子吗?”
  尼玛平措看了看王腾,问:“去印度?做生意吗?”
  扎西麒麟代王腾答道:“王兄弟是汉族人,他到藏南去看一个亲戚,顺便有些私事。”
  尼玛平措沉思了一下,说:“去当然有办法,很容易就过去了,200美金就把尼泊尔和印度两边的警察打发了,不过得晚上走,和其他人一起走。”
  扎西麒麟大喜,笑着说:“哈哈,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这事你就帮忙了!”
  尼玛平措笑道:“不过汉人去藏南倒是第一次碰到!”
  扎西麒麟说:“什么事没第一次?有什么好奇怪!对了,你下次回拉萨一定要来看看,拉萨赚钱不会比蓝毗尼少,你不打算回西藏做生意吗?”
  尼玛平措说:“等几年我家巴桑长大了,这边生意就给他照顾,我和老婆到时候就回拉萨,回来以后还要找你给指点指点。”
  扎西麒麟说:“那没问题,小巴桑聪明得很长大了肯定比你强!哈哈,到时候你就放心回拉萨吧。”
  ……
  聊了一会儿,王腾取了200美金给尼玛平措,尼玛平措就出门找蛇头联络带人越境的事,王腾和扎西麒麟就在屋内喝茶等待。
  不到一个小时,尼玛平措就回来了,说晚上11点就出发,到时候他带王腾到集合地点碰头。王腾和扎西一听事情顺利,连连致谢不表。
  眼看就要离别,王腾和扎西麒麟也觉有些舍不得,但两人都是豪爽的男儿,也没那么多离愁别绪。当晚尼玛平措做东接风带饯行,三人就在尼玛平措的饭馆里吃饭饮酒,谈起人生往事。
  原来尼玛平措原本和扎西麒麟一起在日喀则做生意,也无非是些百货特产之类。后来两人听说边贸来钱,就在86年一起到樟木做边贸,把内地运来的轻工业品,什么衣服鞋袜,家电食品等销售给尼泊尔来的商人,转手生意,做起来非常容易。
  两人赚了钱后野心更大,决心过境到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来大展宏图,于是88年一起到加德满都来开了个贸易公司。没想到尼泊尔这边政府腐败透顶,市场更是盘根错节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又来得稍微早了点,中国的商人太少没有形成气候不能互相照顾,两人完全单打独斗,结果把在西藏赚的钱赔了一大半。
  一年年赔钱,到91年终于撑不下去,只好宣布公司关门歇业。结业后扎西麒麟和尼玛平措商量对策,两人都不甘心就此服输,可又无计可施,只好决定先回西藏再说。
  临行前两人决定到蓝毗尼礼佛,以前生意繁忙,一直都没机会来,眼看打算回去,走之前了个心愿吧。
  结果到了蓝毗尼后两人发现当地旅店很少,来礼佛的信徒游客很多找不到住的地方。允许挂单的寺庙经常人满为患,以至很多游客不能尽兴,只能跑马观花后便打道回府。有先见之明的自带了帐篷野营,于是佛祖诞生圣地便经常可见帐篷和睡袋里的游人。可是蓝毗尼地处炎热的特莱平原,野营不能洗澡很是难受,蚊子又多,不比在西藏高原上有空气浴和紫外线杀毒,又没什么蚊子臭虫。
  看到了商机,两人当即决定在蓝毗尼开旅店,随后找到一个当地尼泊尔人合伙,租房简单修整后就开始营业。这里除了佛教信徒外,来往投宿的藏人也不少,旅店的生意也没百货那么难做,所以两个藏族人的生意也就不再象在加德满都一样赔钱。
  两年后,扎西麒麟对这里的炎热潮湿气候不太适应,就回西藏找弟弟做其他生意,尼玛平措则留了下来继续经营,几年下来逐渐扩大规模,有了现在的“圣地居”。
  几个人喝酒聊天眼看到了11点钟,尼玛平措站起来说:“王兄弟,我们走吧!”
  王腾端起桌上的酒,对扎西说:“扎西哥,你陪兄弟过来,实在太麻烦你了!兄弟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后王腾如果有出头之日,再来找扎西哥!”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王腾随尼玛平措出了“圣地居”,来到了距蓝毗尼边防站两公里左右公路附近的一栋房子里,这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在此等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把王腾介绍给尼泊尔人蛇头后,尼玛平措便和王腾告别回去。
  王腾拎着自己的行礼包,心中暗想:这一年发生太多事,去年的此时还和李涛在乐山峨嵋旅游度假,没想到一年后来到这异国做偷渡客。一年前还在峨眉山文殊菩萨的道场,一年后却漂泊到了佛祖的诞生地。
  尼泊尔蛇头眼看人到齐了,便招呼一干人等分上了两辆吉普赛人跑江湖那种大篷车,人上完后蛇头将车后幕布一拉,里面顿时漆黑一片。
  随后车子启动,蛇头早打了招呼大篷车里众人不要说话,一个小时就越境,这一个小时之内再难受也得忍着。
  车厢里的王腾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也懒得多想,就闭目练起了瑜伽,不一会进入冥想状态。
  两辆吉普赛大篷车几分钟内便开到了蓝毗尼边防站,站岗军警早被买通,装模作样瞅瞅看看,便挥手放行。车子又开了十几分钟,到了印度这边的边防站,印度警察看得更马虎潦草,和装扮成司机的蛇头谈笑了几句便算检查通过。
  车子继续前进,又开了两个多小时,深夜三点左右,到了目的地印度拘尸那迦城。
  蛇头打开车后的幕布,招呼车上人下车。王腾第一个从车上跳了下来,随后一干老幼偷渡客纷纷下车四散而去。
  王腾的目的地是达兰萨拉(Dharamsala),李东老人的弟子李丰的家就在那里。康巴训练营就在达兰萨拉以北50公里的喜马拉雅深山里,没有人带领是找不到的。李东老人让王腾先去找李丰,取得联系后再由李丰带王腾去。.
  坐了几个小时的大篷车,王腾并不觉得疲惫,但要赶路也至少要等到天亮,现在深夜三点多钟找不到车。他也没心思去住店,打算就用到天明前的几个小时逛逛拘尸那迦城。
  拘尸那迦是佛祖的涅磐之地。佛祖释迦放弃王位后,学习印度教苦行僧术修行无果,后来终于在菩提树下修得正果,随后便和孔子周游列国一样游历北印度各诸侯王国,讲经说法四十多年,最后在此地双生婆罗树下涅磐升天。
  释迦牟尼和孔子一样,生前都“述而不作”,不留文字著述,而以大智慧点化弟子,在世时也不要弟子信徒塑像膜拜。所有言论经典,都是去世后弟子记录回忆而来,而塑像膜拜更是身后的事情。
  孔子说:“圣人无常师”,不塑像,不著书,也许正是担心弟子将先师神化,墨守成规而忘记了追求真正的智慧。
  王腾在拘尸那迦城散步,这个城很小,乞丐却不少,满街都是衣衫褴褛的露宿乞丐,尤以少年儿童为众。这些乞丐大部分是周边农村破产农民的孩子,白天乞食为求一饱,夜晚则随地倒卧,幕天席地酣睡不起。好在印度地处热带,没有乞丐露宿者最害怕的严寒,不至于冻毙街头。但印度气候炎热,蚊子臭虫也就特别多,虽然已是11月份,蚊子已经比盛夏少了许多,但数量之众,也让刚从不生蚊虫的雪山高原上下来的王腾感到吃惊。
  王腾信步而走,深夜的拘尸那迦城街头只见拎着个巨大的旅行包一个男人在闲逛,活象个盘缠用光的背包客。
  六点左右,王腾走到中国僧尼果莲尼法师在此修建的双林寺外不远的地方,正在驻足观看被晨曦薄雾笼罩,苍翠树木掩映中的双林寺。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七八个手持棍棒匕首的印度大汉呈扇形包抄过来……

二十七

王腾夜游印度拘尸那迦城,在双林寺外被七八个手持棍棒匕首的大汉包围。这几个大汉面目狰狞,衣衫破旧,正是当地有名的恶丐流氓团伙。

这帮人白天要钱往往强索强乞,晚上则成群结队饮酒烂醉。钱财不够就偷鸡摸狗、抢劫行凶,实在是丐帮中的败类,流氓中的渣滓。不但当地老百姓拿着头疼,当地警察也无计可施。

王腾初到异国,本不想惹事,没想到碰到这帮流氓下三滥。他看这几个人围拢,也不作声,只把拳头捏紧,就等着看有没有要找死的流氓敢来撩拨虎须。

这帮流氓领头的一个生得浑身漆黑,看肤色没人不说他是黑人,可脸上一大把浓密的胡须又不是黑人能长出来的。黑家活手上紧握了一把长柄大号钢制扳手,杀气腾腾走到王腾面前,死盯了王腾几秒,看王腾不动声色,狞笑了一下,然后用英语说道:“Money!”

其余几个流氓也一边嘴里不停叫:“Money!money!money……”,一边将手里的棍棒匕首挥来晃去。
王腾微微一笑,然后只说了一个字:“NO!”
领头的家伙一听,把扳手拿起来,把冰冷的钢制扳手拍了拍王腾的脸,面带杀气说:“NO?!”

王腾没等这家伙的“NO”把音发完,一把握住这小子的手腕,拇指在手腕经络上用力一捏,这小子顿时手上酸麻,扳手“趴”的一声掉在地上。黑大汉挥起另一只拳头准备打王腾,没等他拳头发力,王腾提脚对准这小子的小腿轻轻一踢,虽只用了三分力,这个流氓那里招架得住,顿时剧痛难忍,一时站立不稳脚一软竟然跪倒在王腾面前。

周围一干流氓恶丐看见自己老大忽然跪倒在这个陌生中国男人面前,手还被抓着,脸上龇牙咧嘴表情痛苦,一帮人都傻了。

王腾并不想在异国的佛门圣地杀人流血,而且这帮流氓也并非十恶不赦,无非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惯了,也不是什么死罪。可是不给这几个家伙点颜色看看,只怕纠缠不清,倒也麻烦。

想到这里,王腾右手伸出抓住印度黑汉子的后背皮带,单手用力一把将黑汉子八十公斤左右身体拎了起来,随后左手松开这小子的手腕,一把抓住这小子的小腿,就这么拎着走了出去。

旁边几个流氓看自己老大被这个中国大汉面下背上毫不费力的倒拎着,象极了老鹰爪子里的小鸡。几个流氓平时只看觉得黄种人的游客最好欺负,日本人给钱大方,大陆、香港、台湾乃至其他华人又不爱惹事,只要叫声“MONEY”就银钱到手。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会遇到王腾这样的高手,也有凶悍一点的想动手行凶,又投鼠忌器,怕王腾将他们老大拿来做“人肉盾牌”,混战中老大死了倒好说,要是没死肯定要自己好看,所以都不敢动手。

王腾就这么拎着印度黑大汉在前面走,其他几个流氓也傻乎乎的在后面几米外跟着王腾一步步往前走。走出去几十米远,王腾忽然站住掉转身来,背后几个印度流氓也齐齐止步。

王腾盯着后面的几个傻流氓看了几秒钟,猛然一声大喝,双手用力将拎在手里的印度黑大汉朝几个傻流氓扔了过去。几个傻流氓手里拿着家伙,仓促间也来不及去接,黑大汉便重重的摔在地上,免不了掉几颗门牙,撞一头大包。

几个傻流氓连忙将不停呻吟叫唤的老大扶起,王腾看着这帮流氓觉得实在好笑,没一点本事还想靠拳头抢钱讨生活,做了流氓胆子又小,比起可可西里那几个拼命三郎的蒙古悍匪简直差远了,临敌接阵又没脑子,一个个比当年桐子村的著名肥猪“黑旋风李逵”还傻!

这几个印度傻流氓这么一闹,时间倒也更好过,眼看东方天色发白,路上行人也渐渐多起来。王腾从背后行囊里拿出干粮和饮料匆匆吃了一点算做早饭,便等着包租一辆出租车去达兰萨拉。

等了半个多小时,街上出租车终于出现了,王腾挥手招了一辆印度大陆牌出租车,那司机倒也会说几句印度英语,简单沟通了几下,以500美元成交。

这个价格司机似乎很满意,一路上兴致很高,不停说话。只可惜他的印地语和英语的混合表达王腾实在听不太懂,王腾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此行又不比一般的游客,所以听多说少,只盼早点抵达兰萨拉。

下午五点多,在高原落日的余晖之下,王腾终于赶到了山谷环绕中的小镇――达兰萨拉。

巍峨的喜马拉雅群山如无敌的金刚俯视着这个小镇,又象慈悲仁爱的佛母用手轻柔的把这个婴儿般的小镇揽在苍松翠柏的怀里。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山顶上的积雪耀眼夺目,炎热平原上的瘴疠恶气完全消失,空气清新然人振奋。

心旷神怡的美景让王腾长途跋涉的疲劳彻底消失,万里奔波后,到目的地终于只剩下一步只遥。

站在达兰萨拉的街头,王腾按照李东老人说的地址找到了位于达兰萨拉特瓦里市场外的一栋汉藏风格结合的院子,院子的门口有两个中国式样的石头小狮子,很好找。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王腾敲响了院子的大门。

有一分钟的时间,门开了,一个姑娘站在门里。

姑娘穿着一件红色藏袍,藏袍上没有藏族姑娘喜欢佩戴的饰物,她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如瀑、如云、如雾,皮肤晶莹细腻,闪耀着光泽,脸上洋溢着纯洁透明的笑容,她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又黑又亮,闪耀着只有星星才有的光芒。

在她10岁的时候,有一次流亡本地的达赖活佛坐车经过,看到路边站着的她,活佛让司机停下车来,来到这个陌生的小姑娘面前,对她说:“你的眼睛里有佛!”,然后给她摸了顶,还给她专门念了一遍“心经”,从那以后,达兰萨拉所有的人都叫她:星星卓玛。

星星面带微笑看着这个陌生人,问道:“你找谁?”
她说的是本地流行的藏语,王腾听不懂,王腾用英语说:“我从中国大陆来,找李林先生,在拉萨的李东先生托我来办点事情。”
星星听到这句话,一下笑了,开口说起了汉话:“你从中国来?你不是藏人吗?你是汉人?!”
王腾没想到这个姑娘居然会说汉话,大喜过望,答道:“是啊,我是汉人,请问李林先生在家吗?”
星星说:“我爸爸不在家,他到德里去了,要等两天才能回来,请到里面坐吧。”

王腾随星星进屋,通报姓名知道姑娘叫做李星,藏族名字叫珠穆朗玛,是活佛给取的。

落座后星星没有请王腾喝酥油茶,居然找出红茶用汉族方式用茶杯泡上,一闻香味扑鼻,王腾问了星星才知道是名闻海内的红茶极品――大吉岭红茶。

香茶入口,这一路万里奔波的劳累顷刻化作乌有。两人都是年青人,星星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内地来的汉人,特别好奇,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让王腾应接不暇,她的汉话也不是很流利,很多地方要英语结合汉语一起说。

原来星星在本地中学毕业后就到英国上大学,上的还不是一般学校,而是特牛的大学――牛津,念的是特别淑女的课程――文学。星星今年刚毕业,毕业后父亲让她回来,她也就回来了,打算明年到美国去工作。
星星问起王腾的经历,王腾简单说了说读书的经历和在成都牛老板那里工作的经历,其余打拳事情自然不方便说,好在星星也不多问王腾来是为什么事,只不住口的问中国大陆的风土人情,王腾便和星星谈起了自己经历的趣事。

星星对桐子村修庙那一段特别感兴趣,听得入神,详细盘问,听得一脸的灿烂阳光。王腾也不晓得怎么会事,语言天赋突然爆发,把窝棚庙变德化寺的经历描述得活灵活现,似乎筹备完善超过修三峡大坝,实施仔细胜过阿波罗登月,完工的盛况赛过国庆阅兵。

经他一通描述,星星的文学头脑再使劲加工,我猜想当时在星星头脑里浮现的德化寺一定美轮美奂,不逊于附近达赖搞的“大昭寺”。

(注:和台湾故宫、台湾清华大学一样,和拉萨本土的正宗大昭寺两回事。)

聊得开心,到了晚饭时间。星星让王腾坐着等她,然后她就跑到厨房忙活,半个小时后端出来一大盘食物。王腾一看,居然是汉、藏、印度、西洋风格的大杂烩。有汉式的炒菜、印度的薄饼、藏式的红烧牦牛肉,还有一大壶的果汁。

星星的厨艺让人叫绝,这一顿算是王腾一年多来吃得最愉快的一顿,也是两年多来第一次没在饭馆吃饭。成都、雅安监狱、拉萨、果敢、加德满都、蓝毗尼……,这两年奔波中的每一餐他都是在外面解决,从来没有这样有家庭气氛的吃饭,而且还能有星星这样活泼开朗、明媚阳光而又风趣幽默的姑娘一起吃饭聊天,他觉得简直太幸福了。

吃饭后,又聊了一会儿,王腾告辞出来,星星帮王腾在附近找了个叫“雪莲花”的酒店安顿王腾住下,临别约定次日一早再见。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餐后王腾找到正在等待的星星,然后星星就做向导带王腾在达兰萨拉游览。

达兰萨拉(Dharamsala),原本是藏南雪山下的一个藏族村落,因为地处传统的藏、印贸易通道,所以有一些供来往商人落脚的简陋旅店。

达赖被藏独激进分子裹胁逃亡,当时随行的信徒僧侣多达几万人,一大帮流亡藏人到了这个地方,顿时让达兰萨拉村升级成达兰萨拉镇。达赖当时对形势估计错误,以为中国还会和过去几百年一样不可能真正强力控制西藏,强大的外国势力会让中国屈服,他就有机会重新回到西藏。

可是形势发展完全不同了,中国人经过和西方人百年的较量,再不会象过去那样缺乏近代领土意识。西方人的民族国家概念无比深刻的留在了中国人的脑子里,西藏无论如何不可能被隔裂出去。没有国家会真正考虑中国的利益,指手画脚比不得比切肤之痛,而中国人不会再让别人来命令该如何做,所以他也就永无回国之日。

达兰萨拉的藏人生活很苦,几十年的经营下来也就比难民营好一点而已。许多不符合佛家慈悲精神的仇恨在滋生蔓延,可是这样的仇恨没人害怕,十多亿中国人面对这样无端的仇恨只有藐视,汉人从来不是以残暴著称的民族,可是汉人也不会接受一切无理的要求,尤其不能容忍西藏被分裂,相反还会要回被趁火打劫的国家抢占的土地。

印度将锡金和不丹王国吞并,将巴基斯坦分割成两个国家,为了克什米尔几十年战打不完,偏偏对中国大谈什么庇护、什么历史。英国为了一个万里之外阿根廷门口的马岛不惜大打出手,北爱尔兰人闹得多厉害也不准独立,加拿大魁北克人也闹得厉害,这些西方国家却总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打算把中国分裂,狼子野心,并非善类。

更有炎黄败类如李登辉之流,听了洋人鼓吹,头脑错乱,居然认为把中国大卸几块更加妥当,一时胡言乱语倒也罢了,如此事关民族大义、国家存亡的大事也有如此混帐言论,还到处宣扬鼓吹,真是中毒不浅,没了立场,从无知沦落为败类。

王腾和星星在达兰萨拉玩了两天,这两天两人一起漫步街头,在周围游山玩水,许多人看到星星就微笑致意,嘴里叫:“星星卓玛,你好!”。星星是个很受欢迎的姑娘,她的记忆力也很惊人,向她打招呼的人,大部分她都可以叫出对方的名字回礼。她在英国呆了几年后还能记住这么多老家乡亲名字真难得,好多人大学毕业两三年后当年同班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全了。

星星从来没有到过中国大陆,她只去过几次香港和台湾。星星对中国的事情很感兴趣,王腾便将济南的人文、成都的休闲、可可西里的苍凉、拉萨的懒散舒适一一介绍,星星也把自己在英国读书的趣事告诉王腾,两个人聊得很开心。

星星指着远处的一座雪山说:“我在那座山下面出生,那座山叫“力君峰”,是从我祖宗的名字各取一个字起的。”

王腾抬眼看去,看到喜马拉雅的群峰当中有一座雪山,雪山巍峨挺拔,雪峰绵延起伏,一波三折,雪峰上白色的雪耀眼夺目,黑色的石屹立威严,一道雪雾旗云缠绕山脊,形似矫健神龙,山腰大片森林顶着一层似落未落的雪冠,夕阳下闪耀斑斓光辉,幻化出五彩的韵律。王腾内心激动,他知道神往已久的武学圣殿――康巴训练营便在那那神山之下。

王腾问:“哦,那边还有家吗?你妈妈在那里?”
星星沉默半响,忽然掉下泪来,说:“那边现在不准我回去了,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王腾看到星星忽然掉泪,也觉难过,致歉道:“星星,对不起,你别难过”,他也不太擅长安慰人,一时之间找不出其他的话来安慰陷入思母情愫的星星。
星星默默流了一会儿泪,忽然破涕为笑,笑着说:“王大哥,咱们回家吧,不准我去就不去,我还不想去呢!呵呵……”。

王腾怕引起星星伤心,不敢再问星星不能回去的原因,他来学拳的事这两天也没有告诉星星,倒不是有意隐瞒,只觉得这样博命格斗的事情告诉这样一个美丽纯洁的女子,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两人一起回家,星星忽然亮开嗓子唱起了歌,歌声嘹亮婉转,清脆悠扬。只听那激越处如武士斗剑,缠绵处似青春情窦,辽阔处似戈壁马蹄,险峻处如巴山纤歌,温柔处似母抱麟儿,强悍处如持斧开山……。

雪山脚下,夕阳金辉,星星的歌声似乎有无限穿透力,刺破听者的胸膛,飞越茫茫的大山,又象一匹仙人的绸带,环绕灵动,缥缈难寻……

王腾在西藏和青海也曾听过不少藏家儿女唱歌,雪域草原上那些姑娘的歌声也曾让他赞叹,但却从来没有听到过星星这样美妙的歌喉,歌喉之嘹亮世所难见不说,更难得是意境重重,让人心神忽而迷醉,忽而振奋,忽而伤感,忽而喜悦……

达兰萨拉的僧俗人等在星星唱歌的时候都停下了脚步,站立听她唱歌,等星星唱完,都叫起来:“星星卓玛!星星卓玛!星星卓玛……”,星星笑容满面,刚才的伤感早已荡然无存。

两人回到星星家中,进门就看到一个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星星一见到那男人,便高兴的叫道:“爸爸,你终于回来啦,从中国来的王大哥等你几天了!”
 
都看过的了, 还有吗?/?
 
找不到下面的了~~~~~ 好像还没出吧~~ 谁有拜托贴上来呀!!!!!~~
 
真是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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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帖子里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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