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郭敬明:梦里花落知多少~长篇连载~完整版本

我的人生从我考上高中开始好转。姨夫和小姨为了是否让我上高中大吵了一架,姨夫认为家里已经有了一个上技校的孩子不想再有一个,而小姨的意思是不要在我这个孽种身上浪费更多的钱,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姨夫仿佛被这句话激怒了,抄起麻将牌就向小姨砸去,嘴里说到:“你是不是嫌老子没钱,有本事就出去浪,不要在家里嫌东嫌西。”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打小姨,竟然是为了我。小姨被飞来的麻将震住了。我知道麻将没打到她的人但是打到了她的心,她含着眼泪开始打包收拾,姨夫在一旁抽烟不看她。小姨在拍上门的那刻含着眼泪对姨夫说了一句:“你不要忘了那件事!”说完就决绝而去。我不知道哪件事但我知道一定和我密切相关。可是我无权追问。而我对姨夫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一直是不置可否。也许正是这份淡然打动了姨夫,让他从此对我另眼相看。

  进了高中我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个身份证,我对我的名字已经习惯但仍然感到难堪,尤其是我开始对男女之间的事感兴趣了。我看上了我们班一个阔少爷强少,钱使他看上去很有魅力。他总是穿着名牌运动装来上课。高中里学校只要求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穿校服然后我却日复一日的穿着,因为我压根没有什么别的衣服。

  我开始在我的名字上动脑筋,想给自己改一个有魅力的名字。当然,我不再稀罕黄美丽这个名字因为我知道虽然人人都很喜欢美丽但是不能把美丽挂在嘴上,那样就是庸俗。我在家里的一条挂在墙上的战争标语上看到了“曙光”这个词。这是多么美的一个词啊,我便有了一种想法。我四处去打听如何永久改掉自己的名字,我甚至把这个计划告诉了表妹。那时她对我的崇拜已经取得了我信任。事实证明我是对的。表妹帮我偷到了户口本,那个时候在技校上学的她已经陆续交了几个男朋友,其中有个是公安局的。于是我终于艰难的领到了一张印有我新名字的身份证。第二天我很激动的去上学,去学校各处改了名字。老师们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但是由于我成绩优异他们也没有过问,我还很谦虚的加了一句:“我姨夫说以前的名字太没有文化了。”

  各项工作都做妥的时候我给自己和强少制造了一个说话的机会。我已值日生的身份给他布置完了清洁任务之后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仿佛是突然想起的那样说:“对了,以后不要再叫我以前的哪个名字了,叫我黄曙,黄曙,知道吗?”

  “是老鼠的鼠吗?怎么,不当鱼要当老鼠啦?还是黄鼠狼?”强少坏坏地笑着。

  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想到自己范了个致命的错误。我应该事先把所有有可能的联想都先想一遍,才能排除那些对我完全不利的外号。

  后来我就叫黄曙光了。长到很大的时候我发现名字对于一个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只有你的名字特别好听或者特别难听的时候它就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你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是你的人并不能和它匹配,当人们满怀希望地望向你的时候就会产生巨大的失望和反感。

  相反,如果你有个难听又好记的名字,别人总是会很清晰的就从记忆的库房里把你提炼出来。如果你的人比这个名字好一些的话,那么这些好就会在他们心里无限量的放大,所以,我不得不怀疑,我的姨夫实际上是一个智者,他早就具有洞悉一切的本领,并且有能力把它掩埋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在人群中在你身边也许就有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特定的机遇出现也许你永远都不会发现他们的秘密。

  高中的时候我仍然一门心思扑在了我的暗恋对象强少身上,虽然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自己非常愚昧就仅仅是被他的穿衣打扮给迷住了。现在在街上看到这样的黄毛小子我看都不想看一眼,我已经成长成了一个衣着光鲜的上班族,年青时的记忆已经逐渐在我的生命里淡漠。

  我的高中时代,表妹已经谈过了好几次恋爱,她是一个好看的姑娘,总是那么遭人喜欢。并且姨妈总是从微薄的家用中肆意的给她添砖置瓦。姨妈也有一套她做人的理论,她知道表妹的学历不高靠自己是无法给生活带来飞跃的,所以她一直对表妹的第二次投胎抱了极大的希望。她从她十六岁那年就开始注意表妹的衣着和谈吐,真心的希望她能够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
 
 表妹是很漂亮的,尤其是她天生有种可怜兮兮的韵味,让人心疼。这种韵味是我装不出来的。仇恨使我成长成了一个表面上逆来顺受实际上无比泼辣的人。在技校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表妹用她的善良开辟了一片新天地,我很奇怪那些技校里的霸道女生为什么不反感她这种柔弱的美丽,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学校的一个雄霸一方的小子看上了她,那个小子叫方勇。尽管他带领男生到处使坏却对表妹疼爱有加,所以表妹并没有和那些技校的女生同流合污而是很安全的退到了方勇的保护圈里面。

  我没看到过说话那么温柔的男生,尽管他在呵斥自己兄弟的时候声音可以吓到整条街的人,可是当他转过身来看着表妹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温柔,我在技校的门口等表妹回家的时候,正看到他把一个什么东西往表妹的手里塞,在回家的路上表妹把这个东西送给了我。原来是一瓶护手霜。方勇怕这严寒的冬天把表妹的双手冻着。我一想到这么个高大的男生居然会细心地去买一瓶护手霜心里就嫉妒的要命。而表妹那种随手给我的态度更是让我发狂。当然,现在在家里洗衣服的是我不是她,所以我比她更需要这个。表妹出于一片好心可是我始终觉得她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我可不需要谁的恩赐。

  我又开始讨厌她了。我把王馨的话忘在了脑袋后面。反正我把王馨也忘了。

  方勇变成了我的第一个男朋友,这是谁都没有想到,谁也都不知道的。我把我的初吻献给了他,甚至是初夜。我现在才明白如果没有爱只有仇恨就算是被温柔的对待也是一件痛苦的一件事,而且表妹并不在乎方勇,她不喜欢这样野性的人。这样野性的人只能征服我这样骨子里渴望暴力的人,我这样心里一片荒芜渴望被保护被占有的人。

  高中的时候我也不难看,虽然不能和表妹比。但是那个时候姨妈已经明白了知识和气质的关系,所以她也并不反对表妹和我常常混在一起的事情。有了姨妈的赦免表妹还经常拿些好看的衣服给我,当然,我欣然接受。对于美丽的东西我一向没有骨气,我本来就瘦弱的面颊在珠圆玉润的表妹面前显得那样的不协调,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我也是一种美,我和表妹长的本来就很像,所以,才有了方勇和我的出轨以及后来陈爽对我疯狂的迷恋。可是那个年纪的男生少有人认同这一点,直到最近我给我的丈夫看我高中时候的照片他才语出惊人,他抚摩着我的脸眼睛看进我的心里说:“虽然你现在有一张精致的面孔可是它已经有了太多曲意奉承的味道,已经成为了一种世俗的漂亮。17岁的你虽然面黄肌瘦可是眼睛炯炯有神,像是怀着无尽的秘密和宝藏,那种原始的野性的东西才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可惜,那些年纪的小伙子懂不了这个,幸好他们不懂!”丈夫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我也装作温柔的回应他,可是我的心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我想,那个时候也是有人懂的,我想,是有人懂的。

  但那个人不是强少。强少只喜欢年级上出名的美女,哪怕是高年级的也无所谓。仿佛是年级越高,越能证明他的实力似的。我听见他和那些美女打情骂俏的时候心就一片片碎在地上,我甚至会独自收藏他的草稿纸,小心地夹在日记本里当作是爱情的收获。但强少的草稿纸一向少得很珍贵,他在学校的时间几乎就不怎么动笔。但这却成为了我从高一开始唯一的安慰。

  从小时侯开始,我就觉得家就是整个的世界,姨夫是天,姨妈是地。我整天活在压抑之中。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发现我的世界原来是如此的辽阔姨妈姨夫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罢了。没有谁能够永远的控制别人,罩在我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开,他们始终是两个迟早要死已经充满了腐败气味的老人,而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当姨夫死去的那刻我才明白原来没有了对手和敌人的世界是那么的空空荡荡,一棵挡在我前面的大树轰然倒下我才发现原来我的世界是一直靠这棵大树在支撑着天踩着地的,而树的后面广阔的世界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妙,也许退回了我的小世界中我才能活的比较有目的,可是姨夫死了,姨妈也像一个没有了支撑的藤蔓植物,她在姨夫死去的时候像个泼妇一样大闹了三天三夜,没有表现出丧失爱侣的切肤之痛,在那之后她也一直好好的生活着,可是处于对敌人的了解我知道她已经没有了战斗力,她虽生犹死,她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等着上天在时候到了的那天接她下去。姨妈变成了一个平和的人,她虽然还是那么泼辣的骂骂咧咧度过每一天,但她的泼辣已经找不到支点。
 
现在我每个星期都去看她,她对我早就没有了仇恨,而那件事情也终于真相大白,可是在姨夫死前的岁月里我还是饱受了折磨,尤其是在方勇和我的事情发生了之后,那时,我才17岁。

  在技校的门口见过方勇一面之后我的记忆开始深深地刻入了他的形象,当然,那个时候我心里真正爱的还是强少,人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对于方勇我只是一种向往,向往也有人对我那么好。还有一种感情是嫉妒,我不能容忍表妹的幸福。我和强少一点进展也没有,我在面对爱情的时候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和勇气,我经常用这样那样的理由接近强少,可是他身边有太多衣着光鲜的漂亮姑娘,对于我的爱他摆出了一种怜悯的状态,他总是微笑的看着我说:“好了,别缠着我呐,我还有事呢。”但是他又允许我跟在他的后面,做他的臣民。

  凭我和表妹的关系要接近方勇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勾引他也很容易,我本来以为要大费周章,因为他是那么爱表妹。可是没费多大力气方勇就把我带到了他破烂的小屋,那个小屋表妹从来不去。后来我每个周末都会到那里去,呆整整一个白天,我告诉家里我去打工,因为回家的时候方勇都会给我一些钱,我就拿一部分回家。我觉得自己很下贱,下贱让我感觉到一种快意。

  但我和方勇之间却一直保持着纯洁的关系,不像我期待的那样。我知道他也有别的女人,他喜欢表妹但他有需要。因为有时候我可以在他那里看到一些隐约的女人用品,比较夸张的是一个女人用的胸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种码子的胸衣,可以罩住我的整个脸部。让我不由地了解了方勇为什么一直带我回来却不碰我。我刚准备把这项证据藏起来以后派上用场就被方勇发现了。他毫不避嫌地一把抓过胸衣就丢进了柜子深处,一边还对我说:“小孩子,懂什么。”

  “我不小。我四月二十四日的生日,你是五月十八日的。我比你还大一个月。”

  “嘿。”方勇对我笑,“说什么那。”他笑起来给我一种很沧桑的感觉,他的额头已经有一些细小的皱纹。

  其实我早有准备做他的女人,我觉得我做了他的女人就是对表妹最大的报复,而且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我企图学着书本里的那些半吊子方法俘虏方勇的心,我意识到自己应该再接一句“你看,我一点也不小。”然后就主动投怀送抱。

  可是我的手却很抖,话也没有说出口,就默默地去解校服上衣的第一颗纽扣,我的眼睛看着地面上的一小团灰,一动也不动。方勇看见我的样子一把把我拉到怀里,让我坐到他的腿上,并且帮我把扣子扣好,扣得端端正正的,“我不许你这样。”

  “我根本就不是正经的人。”我会对他说实话,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和他是同一国的。他也不管我说什么,累了的时候就把我拖到床上,抱着我睡觉。他的睡眠很深沉,有时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高一功课不太忙的时候,我双休日干完家里的活就爱跑到他那里去。知道我要去他也会等我。其余时刻我都不太了解他在做什么,只是他的手上脸上会常常多出一些血痕。

  因为拿钱回家,小姨一开始很惊讶,但是随即很快就释然了。但她并不会看在钱的份上就在嘴上放过我,“别以为会赚钱了不起,跟你妈一个样。”我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也不想去听懂,我只是发现姨夫会从
麻将桌子上朝我这个方向投过来意味深长的一瞥,毫无疑问,他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把方勇给我的二十块钱输光。他这辈子的运气总是差的。

  一个阴天的周末,我在方勇的屋子里做地理题。当无数的高气压、低气压快把我的脑袋压爆的时候,我在床角边发现了一只用过了一半的口红。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那个拥有傲人胸部的女性,但我太想要一只口红了。口红是就连表妹苦苦哀求小姨她也不会买给她的东西,仿佛一个女孩子涂上了口红就不是女孩子而是女人了。我欢天喜地地把这只口红藏在了书包里,心里像小鹿乱跳一般地暗自高兴着。一个下午都只做了半套地理试卷。
 
方勇回来之后有些忧心忡忡,没注意到我的异常。但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来拉我的手,发现我手心里全是汗,书却根本没翻几页。方勇却很快洞察了我的心事,把我浑身上下扫描了一番之后就冷静地对我说:“拿出来。”

  “什么?”我装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小小的斗室里回荡。

  “拿出来。”他一步步走过来。

  我下意识地按紧书包,却被他一把抢过去,连带把我摔到了地上。他很快从书包里翻出了那半截口红,又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它丢到了柜子深处。

  我怒不可忮,我从方勇破烂的床上跳起来说:“老子不干了,我现在就去告诉表妹说你和我的事情,我要让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我要让她恨你一辈子,我要让你永远都得不到她。”我想我狰狞的面孔即使是在白天也有一丝恐怖的意味,我像一个嘴角淌着鲜血的女鬼要把我身边的人吃得尸骨无存。

  方勇坐起身来点了一只烟,他居然笑了,抽了两口烟他很平静,然后一步一步慢慢朝我走过来。我浑身发抖,却一动也不敢动——曾经他的手一颗一颗帮我把衣服的扣子扣上,但现在他在做一件截然相反的事情。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但他却非常温柔地把我放倒。他的吻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样,降落在我的身上。我睁开了一丝眼睛,看见黯淡地
天花板上,竟然生出了五彩缤纷的颜色。他的眉头仍然是皱着的,我忍不住用手扶平了他的眉毛。这哪像是一个十几岁少年的眉毛啊,但方勇却被我突然地动作打断,吃了一惊。我不会忘记那天他的眼神,那么得惊喜,以及悲悯。我想,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被温柔地对待过。

  墙上班驳的影子,我斜着脸躺在床上。我不再看他的眼睛。17岁啊,永远不能忘记的17岁。我拥有了我的第一个男人。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我只知道,其实,他也在等待什么。当我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之后,我内心有一丝窃喜。我想,也许我找到了。

  但方勇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入睡,他竟然开始说话,还是那样的多:“我知道你是在报复你表妹,可是,她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和我在一起根本就不能使她痛苦。你以为你自己最聪明,其实是我在替她报仇,她早就知道你在整她,你让她上不了高中,可是她那么善良,为了让你快乐不惜一切,所以,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在折磨你,玩你罢了。”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我浑身发抖。方勇却不看我的眼睛。

  “最好你赶快告诉她我们的关系,我相信她一定会祝福我们的。你早就看错我了,当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解扣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可是,你真的错了。她不满足我不是因为她保守,是因为她根本不爱我,你真以为我找不到女人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吗?”方勇一口气说完了之后开始大笑,他从来没有一口气对我说过那么多的话,他一向是冷酷无情的人,就算是以前有那么几次他动情地抱着我时也尽量不出声,那么沉默地宣泄着,间或感叹一下,“你们挺像。”

  我不知道他说我像谁,我想应该是表妹。

  方勇对表妹的事情了若指掌,“你表妹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了,我一直知道的。虽然她不告诉我,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她对我那么客气那么温柔那么有礼就等于她那么不爱我。她喜欢的是小毛,刚刚我看到他们终于抱在一起了。”

  “而你,却是一个小偷。无论你表妹的幸福,还是一只残留的口红。”方勇指着我的鼻子。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实上是,当时我完完全全的呆住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当一个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惜一切想获得的成功却发现自己早就被人算计的时候,我想我表现的还算是有风度的,我坐在那张脏乱的床上看着我的第一个,如此亲密的男人,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抱着膝盖放声痛哭。我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红楼梦》里的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饿卿卿性命。我是个热爱文学的孩子,我在文学中找到我的伎俩又在文学中找到我的命运。
 
 方勇说的没错,表妹一直都是那么客气那么温柔那么有礼,除了对小毛。小毛是他们技校里一个老实倔强的孩子,我一直不明白表妹为什么偏偏看不惯这个老实的人,我以为她最讨厌他。

  方勇坐过来拍拍我坚硬的脊梁,我感觉到背后起了一阵凉意,我想摔开他的手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我把眼泪涂满了他的一身,我在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又被他紧紧地拥抱从睡眠中唤醒。我感觉到他紧紧地抱住了我,那么紧那么温暖,不带一丝欲念完全是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抱着,我听见他低沉的在我耳边说:“傻孩子,你们长的很像……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忘记仇恨呢?”

  他的气息近在唇边。我不自觉发出了一声细碎的吞咽。那以后我知道了,那是想要亲吻的声音。方勇想必是懂得的,我听见他也低沉地吞咽了一声,接着,他就吻住了我。

  他的嘴唇,厚实而温暖,又有些湿润。我忍不住吞了下去。

  那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正式的亲吻。以前他会亲我的脸,很随便的那种,甚至还发出巨大的声响,好象想让我觉得难堪似的,就连在刚才,我以为他真的动情了的时候,他也只是如雨水一般的吻我。但是那一次,他很温柔。良久以后,他开了我,说了一句那个时候我完全不懂的话“不要爱我。千万不要爱我。”

  我也不清楚对于他来说我到底算个什么,我是那么轻易地就走进了他的世界,又那么轻易地离开,我离开他的时候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把我的东西全部的从他的家里拿走,他静静地做在那里看着我收东西但一言不发,可是我感觉的到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我的背,我甚至怀疑他会把我给杀掉,但是直到我走出了门他也什么也没有说,在关门的一刹那我回头了,我看见他的嘴张了一下又闭上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喊我,在我们的生命中曾经有一秒是那么接近。

  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听说第二天他和一个帮派打架,像是不要命似的突然爆发了,他一向已冷酷行事突然就像一个疯狗似的乱了方寸,死在了对方的乱刀之下,他死的时候一直不肯把眼睛闭上,大家都说他在想着表妹,他想见表妹的最后一面,毕竟她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其实他们不知道他的手里紧紧握着的那个戒指是我买给他的,在地摊上买的,三块钱。那个戒指后来他们给了表妹,表妹什么也没说就收下来,也许她以为这是最后的礼物。

  戒指上闪烁着劣质的光芒,我没有勇气拿过来再看一下。毕竟,他要求我不要爱他。很好,我没有。因为那是他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我必须要听。

  我只是悲哀地发现,和我有过一些关系的男生们,似乎都无意例外地没有好下场。我开始明白生命无非就是一个过程,人走茶凉的过程。认识一个人,再忘记一个;再认识一个人,再忘记一个人;如此循环。那时候我没想到错过的人还可以再遇到,原来人生还是可以重逢的。
 
恋爱习题

  By 爱礼丝

  你设下的谜局,叫做恋爱习题。

  我所玩的游戏,叫做假面舞会。

  第一题

  如何向喜欢的男生告白?

  聂天逸:想尽办法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或者对他好,让他知道你是谁,坚持一个月以后突然消失,等他自己来找你啰。

  莫小薇:对自己有信心的话,就拉上几个姐妹把他堵住,在大家面前告诉他你的心情吧!

  夏汐:只要说清楚了,让对方可以明白就行了!

  芭儿:这个问题我pass。

  小提示:不要觉得先开口的人就会输,关键是在于告白以后如何把握两个人的关系!

  关键词:告白。

  【怎样告白被拒绝也不会那么丢脸?】是莫小薇在Internet上搜索到的问题。一系列的回答中被选为最佳答案的是——

  你是女生吗?你是那种内向的女生吗?如果是的话,就别告白了。理由:1如果他对你有感觉的话,就让他主动吧;2如果他对你没感觉,那么你告白了也没用,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伤感。

  貌似有些道理。

  只可惜,莫小薇不是那种内向的女生。

  青白的围墙,新鲜的教室,表情陌生的同学。还来不及丢下那些写满了答案的习题集,怀里便被重新被塞进一堆内容艰涩的教科书。

  没错,刚刚成为一名高中生不久的莫小薇最近正陷入恋爱的烦恼之中,而让她烦恼的对象则是同班的男生——聂天逸。

  “呀呀,旗手是聂大少哦!”

  “聂大少?”

  “就是前面拿旗的那个男生,你初中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他可是超级有名的哦,人又帅又是田径社的主力,很多女生喜欢他呢。”

  “你也喜欢他?”

  “当然啦,本来初三的时候都想向他告白的。不过,我也想过了,反正会被拒绝的,我只要这样默默地喜欢他看着他就好了。”

  “看不出你原来是闷骚型……”

  “莫小薇!!”

  最初对聂天逸的印象的源于刚入学后不久的一次早操上的升旗仪式。站在队伍中,身边刚结识了不久的女生用兴奋的口吻和明显的倾慕表情,介绍着那个主席台上面孔不清的少年。那段用目光测量起来比实际上更远的距离,让小薇觉得这个人是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的。

  甚至连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只是无心地玩笑让旁边的女生在升旗仪式上高吼出声,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当场触怒了教务处主任不谈,还在公众场合暴露她的名字。

  主任老师要她下课后到办公室走一趟的时候,那个从主席台走回队伍里的家伙居然直接笑出了声来。

  而且明显是嘲笑。

  “他叫什么?”咬牙切齿的语气。

  “天逸,聂天逸。你至少该记住同班同学名字吧。”
 
日光转换了一个角度。

  忍受完教务处主任的一番轰炸,小薇终于可以逃难到自己最新发现的秘密基地——试验楼的楼顶天台。入学这么久,这里始终是她最喜欢的地方。试验楼本来就人烟稀少,楼顶更是清净、视野宽阔,少了平日校园里的那些喧嚣。

  小薇攀坐在一根天台上随处可见的巨型管道上,迎着风伸了个懒腰。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使得除了她的一切,都感觉渺小了起来。

  从口袋里掏出贴身带着的手指玩偶,声讨教务主任和聂大少的大会便正式开幕了。也只有这里可以用她自己的方式自言自语且不用担心被别人当成精神分裂。

  “右右,今天那个什么聂大少真是讨厌,居然故意在笑我哦。”

  “嗯,左左也很讨厌他!他明明可以自己偷着笑嘛!干嘛笑出来让大家都看我们的热闹!”

  “他真名叫什么来着?长得还满帅的,性格却这么恶劣,这种人一定是性格分裂。”

  “……比起我,你更像性格分裂吧。”

  哎?为什么会有男生的声音!

  从管道下站起身的少年紧皱着眉头,头发有些乱,显然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他拍落衬衫上的灰尘,无可奈何地看着坐在管道上扰人清梦的女生。尽管在升旗仪式上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不过单凭他刚刚的发言,小薇也可以猜出眼前的少年就是她嘴里那个“讨厌的聂大少”。

  “呃……对不起。”呆滞了3秒之后小薇终于回过神来,太丢脸了,本来用左手和右手对话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就已经相当怪异了,而且她又喜欢在对话时加上动作。在说别人怀话的时候被他本人抓住,真是从没遇到过大危机。

  “你初中不是西中的吧?”

  今天好像第二次被人这么说了,有些做贼心虚地点了点头,用眼角的余光撇了对面的男生一眼,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这里是西中的禁地。”

  “哎?”拜托,骗小学生的吧,是禁地的话,老兄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你不信?随便去问问好了,这里可是死过人的,就死在你坐的附近。”

  “啊!”

  “地上还有血迹呢。”

  下意识地向四周的地面看去,居然真的有土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痕迹。

  “我……我才不怕呢!”

  看见女生逞强的样子,少年无所谓地笑了笑,虽然莫小薇不愿意承认,那个说话不怎么中听的聂大少笑起来倒是真的很好看。一直觉得自己的死党夏汐也还满帅了,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十多年,看帅哥看到免疫的她居然还会对这张笑脸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醒醒,怎么能对这种人有感觉呢!

  “真的不怕?”

  “当然。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对我来说,和我说这种话的你更可怕……

  “看来你是不会明白死去的人的可怕之处的。这里还是别多来了,不吉利。”少年叹了口气看了看表,背过身像是要离开。莫小薇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忙出声喊住了他。

  “哎,那个?”

  “我有名字的。”

  “聂……”回忆回忆,“……天逸同学!今天天台上的事能帮我保密吗?我是指左左和右右的事。”

  “可以啊,不过我可有条件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狡诘的光。

  “什么条件?”

  “等我想到再说吧。”

  “哎……怎么……那关于我左右手的事一定要保密哦!”

  “原来是左右手啊。”

  离开的时候小薇总觉得听到了少年的偷笑声,不过聂天逸可不会告诉小薇是她自己出卖了自己。一直睡在管道下的他可是除了最后一两句话完全没有听清楚她之前在说什么,也更加看不到她是如何用左手和右手的对话的了。
 
数学小测你复习了?”

  “还没呢。”

  “我们学校真的死过人?”

  “是啊~所以我晚上都不敢留在学校里呢。”

  “聂大少现在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吧,我也只是听说。”

  听着身边的女生们三句话不离聂天逸。小薇还真是想不明白,芭儿究竟为什么当初坚持要考西中,他们原本的秀中不是也挺好的嘛。现在身边的同学,除了从小学至今都一直和自己同班的死党芭儿和夏汐,剩下的半数以上都是直接从这所学校初中部升学上来的人,俗称直升部。

  都是些让人心烦的话题,可是比起被孤立,却还是想要融入她们的圈子。

  然而矛盾的心情还不仅仅在于此。

  从女生们的聊天中可以了解,“禁地”的那家伙确实有让人追捧的资本,据说是遗传自美女模特母亲的容貌暂且不谈,成绩居然能和年级第一的芭儿并驾齐驱,并且从初中起就开始参加省市的田径比赛,在校长室里堆满了他的奖杯和奖牌。

  简直是一个可以用十全十美来形容的男生。

  不过要除去性格恶劣这一点……

  目光移过去的时候不小心和男生有了一瞬的对接,在半空一滞便带着鄙夷的哼腔转向别处。

  就是看不惯他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容。

  然而心里的一个声音应和了周围的女生说着好帅好帅,另一个则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喂……你确定我们要进去吗?”

  小薇看着眼前的小黑屋,居然是聂天逸嘴里的电影院。她可要申明这不是约会,她是被威胁的而来的。而且是顶着压力偷溜出来的,天知道回去之后芭儿会怎么虐她,明明说好当她竞选学生会主席的头号苦力的。而且也不知道教务处主任有没有忘记她,不然她带着案底被抓到可就更惨了。

  “‘喂’是谁?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吗?”少年依旧是笑眯眯的,只是直接无视了小薇的问题。

  “……那尊敬的聂天逸同学,你确定我们要在这个看上去很诡异的地方看电影吗?”这个时候也只有忍耐加忍耐了。

  “是啊,票我也已经买好了,不看很可惜的。

  终究还是心一横跟着聂大少进了那间小黑屋,四周一片漆黑,投影屏幕上正在讲述男子展开一场追寻着过去的记忆的旅程,回溯初恋时光的故事。小薇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这部相当有名的爱情电影,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和这个男生一起观看。

  不经意间看向身边的男生。他的眉眼、鼻梁、嘴唇,统统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一个发亮的轮廓。总感觉有什么在少年脸上晶莹发亮。好像漫长的时光停留在了一刻,那光将其他的思考统统抹去,就只留下眼前模糊不清的一个意象。

  你……哭了吗?

  没敢问出口的问题。

  电影结束的时候,好像失忆一般回过神来,对影片的情节并不怎么记忆深刻,却总留有些惊心动魄的印象。之后聂大少说今天不想去学校了,但还是把她送上了回去的车。抬头看去,少年身影终被人流和车厢所遮挡,小薇却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瞬间竟有了要冲出车厢的冲动。

  “喂,聂天逸,有什么难过的事就到天台喊出来就好了……我会陪你的!”冲着窗外的男生脱口而出地喊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不自觉地红了,好像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在那种地方喊,恐怕会招来怨灵的。”

  车门合上,启动声轰鸣。站起来又缓缓坐了下去,心跳却早已乱了节奏。

  怎么会?却连自己也说不清。

  脑海里是电影的那个最让人难忘的镜头——

  女孩的最后一盒磁带在世界中心响起:

  “我喜欢上你,是因为天台上,你吃面包时那张塞满东西的嘴,和永远让我安心的笑容。”  

  问自己,这是喜欢的契机吗?

  回答是可能,大概以及不是吧。
 
 "莫莫,看好你哦。"

  "莫小薇,我会支持你的!"

  "小薇,加油哦。"

  在遇到第八个冲着她傻笑并做出fighting手势的人之后,小薇深切的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进教室就听到了噩耗。

  "小薇,我和老师提名了你参加学生会竞选哦,副会长。"

  今天的最灿烂笑容奖得主--准学生会长芭儿。

  那天回去之后自然少不得芭儿一顿臭骂,当然小薇可不敢告诉她,自己是被聂大少胁迫去看了一场电影。芭儿的竞选也相当的顺利,尽管是刚刚入学不满三个月的外来新生,她在号召力上可是一点不输给高年级的学姐和学长。而且说是竞选,其实也主要是做做样子,大部分控制权还是掌握在学校手里。听教导主任的口气,芭儿基本上已经是内定的第一人选了。

  以“这样比起作苦力更能帮助我”为理由,芭儿在丢给了她四大张纸的竞选词之后逃之夭夭。课间只能自暴自弃的在教室里背诵着这四大页矫情、做作,但也不失可爱的东西。

  “这可是我为你量身打造的哦!一定要打败那个温婷!”回想起下午芭儿说这句话时充分的展露的超越人类极限的凶狠的表情。小薇就有些想笑,不幸路经目睹这个表情的路人A的嘴巴也因此超越了张大的极限,过了五分钟都没合上。

  温婷,外号二报娘。是概率学奇迹的第四人。小薇,芭儿,夏汐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

  反面角色。嗯,这个定义一定要加上。

  就好像每次挂在internet上不愿下来的时候,妈妈都会问,"你不上网就活不下去了吗?",小薇也很想问问温婷,"你不打小报告就活不下去了吗?"

  嗯。活不下去。肯定的语气。

  小薇还记得小学时和芭儿成为同桌和最好的朋友,然而却因为"有同学提意见,两人课上说话"被拆开的情形。在目睹了老师摸着那个笑的一脸灿烂的女孩的头,宠爱有加的说着"以后有这类情况还要向我反映"之后。芭儿就咬牙切齿的给那个叫做温婷的小女孩冠上了"二班专卖小报告的臭婆娘"的称号,简称二报娘。沿用至今,事迹不断。

  而芭儿的品学兼优也更多的像在是和温婷较劲,温婷是数学课代表,她就要在数学考试上拿到最高的分数。温婷副班长,她就要做班长。温婷是市优秀三好学生,她就要做省优秀三好学生。

  用芭儿的话来说,女子报仇,十秒都晚,十年不够用。
 
 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为了竞选的演讲、拉票和学生会的协调忙得团团转。

  课间操和休息时间还要在学校里派发传单。这发传单听起来轻巧,其实相当艰巨。为了防止学生在校园里乱丢废纸,每个派发员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防止自己的传单污染环境。

  天哪,她真的是竞选学生副会长,而不是做苦力吗?

  小薇只能无奈的跟在那些拿到传单的同学身后,苦口婆心地叮嘱他们千万不能乱丢。被丢得并把那些飘来飘去的传单捡回来重新发布。

  可是总会有几人要和她对着干,发得小薇积累了一肚子火。

  “用这么可怕的表情能发的出传单吗?”

  一听就是典型的聂大少的出场风格——没有好话。不过这次小薇可学乖了,立刻换上了营业性笑容,顺手把传单分了一摞给天逸,“那你帮我发啰。”

  “还真是会指使人。”

  男生没有拒绝,接过传单高挽了袖子。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凭借聂大少的号召力,收工时间比预想的要提前了很多。回教室的路上,小薇看着手里最后一张竞选宣传单,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聂大少,你为什么不参加学生会竞选啊?你应该也有资格的吧。”

  “我也想参加啊,可是他们不让我参加。“

  “为什么?”

  “因为我杀过人。”

  “莫非你是想接着说,传说中有一个杀手,他的剑很冷,手很冷,心也很冷,所以他冷死了?”

  聂天逸定定地看了小薇几秒,“我想他应该是被你冷死的。”

  #06

  像宇宙中的万千星辰,无法用肉眼分辨出其中的区别。

  莫小薇觉得自己也听不出聂天逸话里的真伪,就如同他一贯的笑容一样,无法从中窥探出他的真实心情。也许只有把那些光芒放大一千倍、一万倍,才能发觉哪颗是炙热的星,哪颗是冰冷的星。

  可是这样未免太过辛苦。

  “小薇,又在发呆?诺,给你,你打算参加什么社团?”

  “田径社吧。”

  课间的时候芭儿拿来了社团填报表格,接过表格,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说出了那个的地方。芭儿虽然是相当惊讶她的选择不过也没有说太多。

  “先说好了,运动社团是天天要训练的,我可没精力陪你哦。”

  “嘿嘿,我想
减肥嘛。”

  去了田径社就可以每天见到他了吧,对聂大少个人,她可是相当有兴趣呢。

  在正式递送了申请,收到注明了每天训练量的入社通知之后,小薇真是深感后悔,总觉得像是上了聂天逸一个大当。其实人家聂大少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她自己笨而已。

  清早五点的就开始的训练,越来越没有知觉的双腿。跑道似乎延伸到了世界的尽头,只有她在独自奔向未知的终点,如同不可预期的单恋一般。

  “喂,新人,你根本就不行嘛。”熟悉的调侃的语调。

  “‘喂’是谁?新人也是有名字的。”虽然已经累得视野都渐渐模糊了,还是忍不住要和他斗嘴。

  “哦?你叫什么?我忘记了。”

  “去死拉。”记仇的家伙。

  “我死了可是会更加厉害的。”

  “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讨厌,眼前越来越黑了……

  “因为我就没赢过死人。”完了,聂天逸的声音也开始变飘渺了,自己离往生也不远了……

  “莫小薇?……莫小薇!”

  在最后一丝光明也暗淡下去的同时,莫小薇感觉到柔软的布料贴上了她的脸颊,有点热热的。他是在叫我的名字吗?比以往叫的都要凶呢。这是失去知觉之前,小薇最后一个想法。
 
因为没有吃早饭在而晨训上昏倒,被那个家伙一路抱到了医务室。虽然全程自己都是失去知觉的状态,但只要回想起来就会觉得相当的脸红。

  然而更加使莫小薇沮丧的是,她对自己被抱到医务室这个过程中一点知觉也没有竟会感到相当的遗憾。

  这算是什么反应?

  “不过,聂大少还是有点人性的嘛。”

  莫小薇抱着膝盖坐在天台的角落,高出地面许多的管道的影子遮挡了她原本就相当娇小的身体。

  “你又在和自己说话了?”

  心脏好像随着声波的起伏突然收缩。抬起头,少年像是平日里的自己一样坐在离她最近的管道上,无声无息地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自己不是应该很讨厌有人和她分享这块秘密基地吗?可现在欣喜的心情却又不是骗人的。其实一早就在期待那个家伙的到来?小薇赶紧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赶出自己的大脑。

  “你来做什么?”

  “你又是来做什么?”

  “我来解除压力。”

  “压力吗?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哈哈。”那家伙居然又嘲笑自己……肯定是因为早上的事。

  “有什么好笑的,每个人都会有压力吧。”

  “是啊,每个人都会有……你不坐上来吗?”没有预兆地,少年向小薇伸出了手。逆光下身体半边的轮廓溶化在空气里,隐约可以看出金色的弧度。小薇怔了怔,脑袋里突然拿产生了奇异的妄想,好像眼前的少年将要打开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引领自己到一个未知的空间。 “发什么呆啊。” 然而不等她犹豫,少年弯下腰来,伸长自己的手臂,指尖擦过女生的手心,握紧,生出一股力量,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的时候,就把她从角落的阴影里拉了出来。

  一瞬间思维停滞,大脑里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才坐定下来,两个人挨的很近,近到小薇甚至怀疑聂天逸可以听到自己那大得吓人的心跳声。

  “说说你的压力?” 偷偷望着少年的侧脸,开始寻找话题。

  “你的又是什么呢?”喂,不带这样老是把问题丢回给她的吧。

  “我的压力……大概就是你吧。”

  “喜欢上我了?” 又是轻浮的口气。

  “有可能。”

  “那就在一起好了。”

  “你神经病。”女生扭过头去。

  “那你说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是啊。”

  “所以我也是说真的啊。”

  虽然觉得男生这样说法有待商榷,但目光却无法移开。小薇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里的声音,像是鼓点由远及近不断加快频率逐渐连大地也震撼了起来。

  心脏就好像脱开自己原本的轨道一头撞入大气层的小行星。被那些从未有过的热切所包裹,逐渐发热发烫。妄图撼动那整个巨大的星球。

  是太过自不量力了吗,那句话还是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那你喜欢我吗?”

  并没有立即给出答案,男生犹豫了一会儿反问道:

  “……这很重要吗?”

  “那我知道答案了。”咬了咬下唇,小薇跳下管道,逃跑似的离开了楼顶。

  并不是真的知道答案,而是怕得到结果。其实一直在等待的是少年追回自己,告诉自己答案其实是“我喜欢你”。然而,并没有。她离开了,什么都没有在发生。

  即使希望只是如同流星一闪而逝,最终消失在天幕里,可是它也始终是在小薇的心里存在过的。

  曾经无数次想象那个时刻,然而从男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那时起,脑袋里就好像一片空白了,即使之前已经搜索过“经典告白的100句”、“告白必胜法”等等她所能找到的条目,却只有那一个词从空白中抽离了出来,化成具象的影子。

  喜欢。

  只是因为喜欢你。

  就像是被下了某种咒语。
 
现世报。

  芭儿说,莫小薇你绝对是现世报。

  小薇死气沉沉地伏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地回应到:"你不用这么刺伤我吧。好歹人家我也是刚失恋耶,人生第一次失恋的经历耶。”

  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才把一切向死党交代清楚。

  听到聂天逸的名字,芭儿手里的书哗啦全部掉在了地上,她边拾,边冷冷地笑:“选谁不好选了这个人。”一时捉摸不透芭儿话里的意思,小薇也只能叹气。

  只是一口气还没叹完,又一张熟悉的面孔从天而降,一下占据了整个视线。

  “哎哎哎,谁惹到我们的莫大小姐了?”夏汐的话是对芭儿说的,刚刚还在数落小薇的芭儿,脸也变得异常的快。

  “哎,小薇啊,今天身体不舒服。闲人勿扰哦。”服务性微笑。

  放心,不会告诉他一个字的。芭儿投给小薇一个“交给我吧”的表情,就把夏汐给拖走了。

  现世报?会是这样的吗?

  小薇望着一边嚷着“我可不是闲人”频频回望,一边被芭儿拖出教室的夏汐。如果那时胸口的一瞬间的悸动,就是喜欢的话,那这个总是理所当然地对她说喜欢的少年,是否也会在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心脏就无法抑制地敲打着胸口,然后就突然做出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行为了呢?

  应该不会吧,毕竟他们从那么小就一直在一起了。

  "算了,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小薇把重重地把自己的额头磕在了课桌上,眼前就一片漆黑了。
 
夏汐是笨蛋。但是芒果布丁很好吃。

  其实两者并没有什么可用到转折的关联。

  小薇曾经梦想着升上高中以后就可以和传说中高中人手一个的“男朋友”一起去吃她最喜欢的,会配上椰果冰淇淋的芒果布丁,可是入学都已经快半年了,也没抓着一点“男朋友”的影子。

  只有一个她根本分辨不出是人还是鬼的聂天逸。

  真的好想吃芒果布丁啊,但是一个人进去总有些傻乎乎的感觉。

  事到如今,再次经过的时候,身边能够选择同行的人居然只有夏汐。

  嗯,是"居然"和"只有"。

  其实夏汐没有什么不好。而且他和芭儿从小学、初中、直到考入高中,也都是自己的同班同学,算算,居然也快十年了。虽然三家在地图上被划分在同一区域,但在这么多同龄人中,志同道合的好友不被拆散也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了吧--概率学上的。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觉夏汐其实是和自己还有芭儿完全不同的生物。就好像原以为三个人的灵魂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竟发现彼此的差异就如同鸡蛋和
恐龙蛋这样,除了名字里有一个字相似便完全没有什么共同点了。

  那个生物还居然对她说:

  “我啊,最喜欢小薇了。”

  如果之后没有跟上“还有芭儿,老爸老妈,路卡(他家的狗)……”还真的满让人心动的。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慢慢地“健康成长”。

  他们之间的"无所不谈"也渐渐改头换面成了"有所隐瞒"。就像她始终不理解,夏汐为什么总爱拿着明星杂志的泳装页倾斜出各种角度,白费力气的想要看出什么,夏汐也不会理解她所热衷的隔壁班某某男生和某某某男生的小道。

  或者说是她也刻意不想让夏汐知道。

  为什呢?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吧。

  自己给自己的理由。

  但是,最终所有的消息总会绕一个不大的弯又回到小薇这里。于是当夏汐又一次急冲冲地跑来问她,"x班的某某某是不是在追你?"的时候,小薇只有一个想法——

  夏汐是笨蛋。

  却也是最关心自己的人之一。
 
聂天逸出现在甜品店的时候,小薇打翻了一个盘子。

  其实她只是心突然跳快了一拍,并没有关联到哪根和手相连的神经,打破盘子纯粹是因为身边的夏汐突然高喊了一句"喂,天逸!"

  很自然的,聂天逸也发现了她,微笑着过来打招呼。

  "嗨,小薇。"

  保持镇定保持镇定。

  "好久不见,汐。"

  ......败了。

  关键词是"汐"和"天逸",这种有名无姓的暧昧称呼方式,让小薇大脑中瞬间涌现出"禁断之恋","BL","耽美"等诸多词汇。再多次警告自己不能因为一次失恋就步上同人女的道路之后,原本的那些词汇并没有有丝毫减少,而是变本加厉的翻出了各种各样的花头,诸如--"傻气攻","女王受","美少年之恋 "......

  除了"美少年之恋"因为夏汐的吃相而裂开成无数碎片,其他的词都坚定不移的沿着小薇的大脑回路坚挺的迈着正步。

  失恋以后第一次产生了其实失恋也还不错的想法。

  莫小薇,16岁,开启了剽悍的人生之门。

  以上,当然不可能。

  “喂,小薇。”

  “哎?”

  胡思乱想的时候,还有补习课要上的聂大少已经匆匆离开了。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有没有好好地说句再见,夏汐就已经拿出纸巾,再自然不过的替小薇抹掉了嘴角沾上的
冰淇淋。

  "既然来了,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吧。"

  “啊,好啊。”

  太过自然了。

  居然就忘记了去问,你和聂大少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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