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粉子

  • 主题发起人 主题发起人 cd111
  • 开始时间 开始时间
39
  如今,我当年的誓言也像死猪一样沉睡着,幸亏今天在大慈寺喝茶时,王建南一句
话点醒梦中人。
  我当然有能力办一家自己的广告公司,现在碰到了刘至诚公司的大单子,这正是我
开创事业的大好时机。
  这个时机也是重新找回爱情的机会,但我的实力还不够,我和王建南仔细分析了办
公司的可行性,我们都认为,现在做生意靠单干风险太大,必须整合各种资源。
  我打定主意,这家广告公司由我牵头,把刘至诚和王建南全部拉进来。只要我们把
“波士顿花园”这个项目做好,在业界有了知名度,公司一定会越来越NB,不久之后,
我一定要让周家梅意识到,当初她离开我是多么SB,要让她心甘情愿地跑回来求我――
我把主意给王建南一说,他当场就很激动,马上表示要全力投入,不赚钱自己不拿一分
钱工资。
  我打算在“新跨越”把这个月干完就出来,但王建南说不必要,反正他在报社上夜
班,日常工作他可以先顶着,公司前期运作只是借这个执照向媒体倒一倒广告款,事情
并不多,冒然把工作辞了,原来很多业务关系一时转移不过来,风险太大。
  他认为,最好等“波士顿花园”这笔生意做完了,我再辞职。王建南还说,对工作
就像对待泡妞一样,最好先有了下家再把上家抛了。是的,据我们以往的经验,单身汉
泡妞实际上要比一般男人更困难,一个男人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或者老婆,再去泡下一
个女人相对更容易,刘至诚就是很明显的例子,毕竟女人都喜欢竞争,喜欢有挑战性的
爱情。
  我和王建南也是特别典型的例子,自从成为光棍之后,泡妞的难度比以前大得多。
记得我和周家梅同居时,外面经常有女人向我暗送“秋天的菠菜”,99年我在藏区旅
游,路上认识一个名叫李小菁的女孩,第二天就发生了平生第一次外遇,一回成都她就
死心塌地想要嫁给我。
  我估算了一下,在成都办一家广告公司的费用、或者顶下一家广告公司的执照,只
需要万把元钱,这笔钱我正好拿得出,租办公室、卖家俱、电脑之类的要可能三万多
元,可以等“波士顿花园”的广告做完了后,再慢慢添置。
  我趁热打铁,就在大慈寺给刘至诚打了一个电话,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
  刘至诚在电话里特别高兴,他说早就希望我这么干了,至于具体怎么操作见面再
谈。
  吃晚饭的时候,我们终于商定好,刘至诚不但拿项目入股,而且先拿两万元做为启
动资金,我和王建南各拿出一万元。我任公司的法人代表,和刘至诚各占40% 的股份,
王建南负责前期的日常工作,占20% 的股份。
  对以业务为生的广告公司来说,股份其实不重要,刘至诚提出,凡是他们楼盘拿过
来的广告单子,他和广告公司各提一半的利润。
  对此我和王建南基本上同意。
  不过王建南提出,公司应该先聘一个文秘兼内勤,这样显得正规一些,而且他已经
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我们问是谁,他说前两年认识一个东郊的下岗女工,高中文化,人
很老实也很勤快,对待遇的要求不高,月薪一千元之内都行。
  我想起这个女人是谁,一定是王建南前几年在“洞洞舞厅”认识的红姐,我对红姐
印像还不错,看起来温柔贤惠很有女人味,只是年纪大了一点,已经30多岁了。
  于是,我问王建南:“你说的是不是在‘洞洞舞厅’认识的红姐。”
  王建南只好说是。
  刘至诚马上表示反对,他说办公司绝不能用这样的女人。
  王建南信誓旦旦地说红姐没有卖过淫,刘至诚坚持认为,凡是在那种场所里混过的
女人,到公司来一趟都会带来晦气,更不用说在公司上班了。
  全怪我多嘴,不该提什么“洞洞舞厅”。其实红姐以前帮过我的忙,当年我第一次
发生外遇,差点被周家梅抓住了现行,幸亏王建南和红姐出面,帮我打了掩护,我和周
家梅的感情危机才算平息。
  不过,既然刘至诚这么坚持,我也不好意思再反对,等以后公司规模大了,再让红
姐到公司不迟。
 
 40
  三月,成都广告业的狂欢节要来了。
  每年三月的春季糖酒会,是成都大多数广告人集体狂欢的日子,自从提出“西部大
开发”以来,“糖酒会”一年比一年繁荣。
  这几天我在“新跨越广告”忙得焦头烂额,新公司筹办的事全是王建南一个人在
跑。
  企业名称是王建南取的,从我和刘至诚的名字里各取一字,名为“诚东文化传播有
限公司”
  另外,王建南已经看好了一间办公室,在大慈寺旁边的成都商会大厦911 号,月租
1500元,万事齐备,只等刘至诚把启动资金转过来。
  三月底不仅是成都广告人最忙的日子,也是所有三陪小姐最为繁忙的一段时间。
  尽管很多广告公司手上都有老客户,但每年的这个时候,广告人还是费尽脑花出主
意、想点子,花样却还是往年的老套:彩车加美女巡游,电视广告加报纸轰炸,所有乱
七八糟的杂志都在办增刊、快讯,连计划生育类的妇女杂志也在凑热闹。
  只有招待客户的花样年年翻新:90年代初只是唱唱卡拉OK,找几个小姐坐坐素台;
后来当然要“提货”、或者送小姐上门,现在则是老客户刚下飞机就先接到“老窝”里
放它一炮,晚上则先看看艳舞,先酝酿一下情调。
  广告业的勾兑之风如此之盛,以至于一年一度的著名“嫖客大会”上,广告界阵容
最为壮观:著名风月场所“京马”的老板娘李姐,每一年元旦后、春节前都会发一发
“英雄贴”,请本地一些老主顾们团个年、吃顿饭,联络一下感情,免费嫖一嫖。李姐
所请的10个大客户,道上称之为年度“十大名嫖”。
  “十大名嫖”在各个行业分布的数量,基本上可以反映这个行业在上一年度的发展
规模和水平,除了去年的IT行业、前几年的图书批发行业,以及最近两年的房产行业异
军突起之外,在“十大名嫖”中,只有广告业和餐饮业每年都稳定在两个名额以上,从
来没有名落三甲之外。
  我们老板就连续两年接到“十大名嫖”的请贴,今年春节,我做为陪同人员,很荣
幸地出席了李姐的新年团拜会。进入宴会厅,音响里播放着“嫖客进行曲”
  :“我用青春赌明天,你用美金换此身――”其实就是90年代最著名的流行歌曲
《潇洒走一回》的旋律,这曲子有一种沾沾自喜、志得意满的情绪。酒过数巡之后,杯
盘狼藉之际,两位名嫖喝高了,率先离席,然后跑到院子里,把小姐们追得鸡飞狗跳,
从度假村的这一头撵到那一头,几十个小妹惊抓抓地呼喊,个个花容失色,场面蔚为壮
观。
  今年的糖酒会,我们公司该玩点什么花样呢?
  这一天我还正在冥思苦想,还没想出更好的策划方案时,老板召集开会了,会上,
他提出了一个惊世赅俗的想法。
  他指出:每年各生产厂家都需要太多的美女来做礼仪小姐,我们今年反其道而行
之,提出“征集丑女”的口号,让丑女们站在彩车上巡游。最后他心得意满地说:“我
这个点子不但有轰动效应,还有很高的新闻价值哦。”
  我说这创意确实好,但有两点应该充分考虑:第一丑女不太好找,再说谁会认为自
己是丑女呢?第二,毕竟这“糖酒”都是吃喝的东西,人们看见丑女恐怕要大倒胃口。
  但老板一意孤行,吩咐我们企划部照此执行。
  这个方案执行起来特别困难,3 月份正是成都的风物和女人最美的季节,女人们扮
靓还来不及,谁还敢自认丑女,招聘广告在各大高校贴出几天了,一个来应征的丑女也
没有。
  看来真要搞砸了,报纸倒是把这条新闻报道了,除了王建南所在的商报,其它报社
都是把它当作笑料报的,报道里面提的是“某厂家――成都某某广告公司――”
  新闻效应完全没有产生。更为严重的后果是,现在各高校的礼仪小姐基本上都在经
纪人手上,看来只有让公司家属和女职员上阵了。
40
  几天来,我一看见大街上稍微有点丑的女人就目不转睛、心怀鬼胎,被很多女人怒
斥为“色狼”。奇怪了,以前我跟踪粉子的时候,反倒没人这么骂过我。
  离“糖酒会”开幕的日子越近,我越变态,如果公司明年再搞这样一次所谓的“应
征丑女”策划,估计我的性取向一定要改变。其实改变了更好,我发现美女总是美得千
篇一律,丑女却丑得千姿百态。
  我正在焦头烂额为“丑女”发愁的时刻,婷婷伸手救了我一把。
  这天,我和王建南商量我们新公司卖不卖电脑的事,事后我对他说,新跨越公司
“征集丑女”的策划可能要搞砸,事到如今,就算我们拨乱反正,重新找美女也来不及
了。
  王建南说,也许婷婷可以帮上忙。
  我这才想起,婷婷她们中学不是旅游职中吗,那里的少女正当妙龄,尤其礼仪模特
班的女生,更是个个如花似玉。
  和婷婷联系上以后,她非常耿直,说马上替我想办法。
  第二天,我来到旅游职中。婷婷在她任教的几个班上挑选了10个少女,看起来她很
受学生喜爱,这些少女们的价钱相当便宜,一天才150 元。
  平常去惯了夜总会挑选小姐,所以我在这些新一代美女面前,不像当年那样紧张
了。但当我看见最远端的一位白衣少女时,我还是吓了一跳。
  那不是沈秋吗?仔细一看,她比当年的沈秋略微丰润一些,和注水猪肉一样,她基
本上就是注了半升水的沈美人。
  “你不会姓沈吧?”我怀疑她和沈秋有亲缘关系。
  “我姓陈。”这位“小沈秋”说,她嗓音清脆,不像沈秋那样沉稳。
  我感觉自己很快就会爱上这位“小沈秋”,在职中的小礼堂,我给她们讲话时神采
飞扬、高屋建翎。我说,你们当然是美女,但我们公司要把你们包装成丑女,就是要让
别人看一看,成都的丑女就是这样的水平!
  最后我对“小沈秋”说:“我们公司的活动很有社会意义,你来当队长,费用当然
高一些。”
  “小沈秋”马上就答应了。
  开幕前一天,我们为厂商精心制作的“丑女彩车”巡游时,吸引了不少眼球。
  人们争先恐后观看车上的丑女礼仪小姐,但看见的却是“糖酒会”期间最靓的一群
少女,她们戴着“丑女”的桂冠,光彩照人赏心悦目,让不少外地人饱了眼福。
  尤其是最前端的“陈队长”,引起了好几家婚纱影楼的注意,纷纷打电话到公司来
说要找她当模特。
  连刘至诚也听说了,周五他打来电话,问我彩车最前面的美女是哪一位,他打算让
她做“波士顿花园”路牌广告的形像小姐,请她明天到假日酒店吃个饭。
 
41
  周六晚上,我坐上刘至诚司机开的宝马车,接到了“小沈秋”。
  她今天穿得很暴露,看起来不仅比当年的沈秋丰满,也比沈秋更会撒娇,她调皮地
说,想要坐在副驾上。
  虽然吃不到她的豆腐,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这个18岁的粉子,只好坐在她屁股后面。
  一路上,春风从前排带来她少女的体香,再看看她长长的粉腿,我忍不住一阵阵雄
起不已。
  一到假日酒店二楼宴会厅,我马上意识到,今天的饭局中,最有魅力的男人是我,
只能是我――林未晏赫然在座,另外还有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刘至诚介绍说,这是陈
局长。
  我对刘至诚安排的饭局很是感激。很显然,我可以给“小沈秋”留下一个年轻有为
的好印像。下来后,我打算偷闲学少年,约她看看电影、开开碰碰车、坐坐过山车,在
她夏天毕业之前一定骗她上床,到时候,就算周家梅主动和我合好,我也要掂量掂
量――席间,“陈队长”对应酬一点不陌生,和陈局长一起干了好几杯,反倒是我很受
冷遇。饭后当时又是唱OK,我们走出酒店,“小沈秋”在灯火迷离中看起来美得惊心动
魄。
  走几步就到了好迪量贩歌城,进了豪包,两个女人卡拉了一个来回,陈局长唱起了
高亢的革命男高音《打靶归来》,唱得来左腔左调,但刘至诚激动地站起来,拼命鼓掌
还嫌不足,搂着“小沈秋”跳起了不伦不类的快四步,林未晏也站了起来,我只好搂着
她跳起了两步。
  在刘至诚有力的带动下,“小沈秋”舞步飞旋,短裙下丰润洁白的大腿粉雕玉琢,
让男人产生一种想与它们地老天荒的冲动。
  真要感谢这个新时代,被“肯德鸡”喂大的少女,显然比当年的沈美人更加健美,
下一曲,我一定要好好搂着她,温柔地沙一沙慢舞。
  机会来了,陈局长终于唱完,轮到林未晏唱《如果云知道》。
  重新坐下后,我突然发现风向变了。“小沈秋”一臀坐在陈局长的旁边,我请她跳
舞,她说太累了,小鸡依人般靠在陈局长肩膀上。
  更过份的是,陈局长一脸淫笑地看着她,一只肥手已经按在了她裸露的大腿上,正
在往大腿根部慢慢移动,这时林未晏深情地吼着:“如果云知道,想你的夜慢慢熬――”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恐怕云也不知道!
  我看了看刘至诚,他向我递了一个眼色。
  我马上明白过来,何必云知道,我一夜的好心情已从云端一直落进了肮脏的下水
道。
  此时我的心情,和周家梅去年提出分手时并不完全一样,除了绝望,还有点愤愤不
平。
  我提前告退,行尸走肉般走出了歌厅。刘至诚把我送到包间门口,他紧紧搂着我的
肩膀说:“兄弟,人在江湖。”
  “我理解。”我说。
  “这小婊子的确有点像沈秋,我也舍不得,一坨钱就搞掂了。”刘至诚说。
  “以事业为重。”我安慰他说。
  “也为我们‘诚东文化’的事业。”刘至诚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补充说。
  看着刘至诚深情的眼睛,我欲言又止。
  “不必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刘至诚两眼已经湿润。
  这才是朋友的情谊,这才是兄弟,我也感动得眼泪花打转转。我当然能理解,刘至
诚一定比我更喜欢这个“小沈秋”,记得他发财以前就说过,他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和
沈秋共眠几宿,但为了我们的事业,他丢出一万块钱,却把到手的鲜嫩粉子,送到了一
个胖得可耻的中年男人床上。
  第二天,刘至诚打来电话,说昨晚陈局玩得很是开心,这“小沈秋”年纪不大,性
方面却很放得开,吹拉弹唱样样都会,让陈局长很是爽快。
  “这个小婆娘前途无量啊,你要操她必须抓紧时间挣钱,公司筹备怎么样了,我下
周先打二万块钱到帐上。”刘至诚在电话里说。
  我放下电话,很感谢刘至诚对我的义气。当然,我更应该感谢婷婷,虽然昨晚“小
沈秋”的风流事她会一直蒙在鼓里。
  当天晚上,我请婷婷和王建南吃了一顿火锅,为这次“丑女”事件,我封了五百元
的红包想感谢一下她。
  但婷婷坚决不要,我问她,上次那个周末晚餐和王建南过得怎么样,婷婷的脸马上
就红了。但她和王建南一样,只说他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其它什么也不说,让我觉得
很是奇怪。
  据我所知,有些男人风流快活之后,喜欢发一发余骚,甚至要描述快活的细节,比
如刚才那位陈局长便是,但更多男人把这种事看得很平常,会为男女两方积点口德,比
如我们就是。但王建南却很另类,对性方面的事从事不提。以前我追问过他,和沈秋的
第一夜是在什么时候,他当时特别愤怒,五官完全变了形,说话音调也变了:“你问这
些干啥子?已经有那么多男人上过她了,你还要过问她的隐私!”
  其实长期以来,王建南在我的记忆中总是扮演着一个相当忧伤的爱情骑士形像。
  据我观察,他的失恋经历不仅悲惨之至,而且匪夷所思,惊心动魄,让任何一个编
小说的人都目瞪口呆:上次林未晏的事当然就不必说了,我估计在刚认识她的时候,王
建南一定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上次我和刘至诚吃饭时他告诉我,那天晚上他把林未晏
“先煎后睡”之后,林未晏一边洗澡,一边以说起了我们的朋友王建南,她说王建南送
了一本诗集给她,上面还有他的题字:“送林未晏小姐看着玩”
  最匪夷所思的去年那一回:王建南频频和一个卖笔记本电脑的美女约会,一天我们
一起吃晚饭时,我问他搞掂没有,他说快了,今天晚些时候再约。这时他手机突然响
了,接起来后他说:呵你打错了。然后说是一个陌生女人用很娇柔的声音说:陈总啊,
不是说好今天一起唱歌吗?我对王建南说,这可能是一个机会,说不定是粉子。王建南
想了一下,回拨过去说:你找陈总啊,我是他弟弟陈刚,要不我请你唱歌吧?
  对方马上同意,约好在假日饭店门口见。电话里双方说好了各自特征,王建南拿一
份商报,女人说她穿一件紫色长裙。
  艳遇来了挡都挡不住!王建南那天确实很兴奋。但第二天一早,他就把昨晚的悲惨
“艳遇”告诉了我:他等了半小时,还不见粉子出现,这时,那位卖电脑的美女打来电
话,说正在“白夜酒吧”等他,他不能再等下去,马上打车去了“白夜”。在酒吧一坐
下,他马上发现,美女对面坐着的女伴,穿的正是一件紫色长裙!
  后来,王建南将自己的失恋经历写成文章贴在网上,以告诫世人,他的网名是“西
门又吹箫”或者是“西门一再吹箫”,我的网名大家都知道了,就是“深爱潘金莲”。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索那些贴子,不过前两年我们上网的热情不高,像网络经济一样
持续时间很短。
  第三部完
 
  第四部
  42
一个人一生中的艳遇是命中注定的,有多少次就只能是多少次,早晚都会到来,我经常
这样安慰王建南。拿我自己来说,20岁的时候我还是处男,27岁才学会手淫,28之前基
本上只有周家梅一个女人,但最近两年来,上苍对我十分关怀,我大有一把将失去的青
春夺回来之势。估计到38岁的时候,当我回首往事,我不会因碌碌而为而后悔,完全可
以写一本书,书名已经想好了,可以借用当年知青大哥爱用的口号:《青春无悔》。
  当然,最应该无悔的,是我和周家梅的初恋。
  初恋时,我对周家梅的第一次性骚扰非常失败,也许因为她还是处女,也许她还在
犹豫,也许――我不敢去想――她爱上的可能是王建南。
  周家梅在我家住的第一个晚上,我们通霄没睡,第二天中午我们才起床。桌上的水
蜜桃依旧,依然和她的乳房一样鲜嫩诱人,但栀子花却有点枯萎了,像用过的避孕套一
样搭在绿叶上。
  隔壁的王建南已经出门,周家梅在卫生间梳洗,看着昨天为泡她精心准备的磁带,
我选了一盘放进录音机,英国歌手沙黛的声音开始在房子里飘起来,她在唱“AS good
as first time ”――像第一次一样爽!我的第一次很爽吗?
  很难说,在认识周家梅之前,我的确有过一次性经历,我从来不敢向她提起。
  但这次体验对一个男人的成长来说,很重要也很幸运。
  比我们高几届的大学生在他们的性成熟时期,远不如我们这一代幸运,婚前性行为
自然被称为“非法同居”,甚至有可能因此被当作流氓罪判上10年有期徒刑。
  当年我们的年级辅导员26岁结婚时,洞房之夜不知如何下手,于是他只好像癞蛤蟆
一样蹲在新娘身上一动不动,第二天早上他说,其实结婚一点也不好玩。
  还有一位哥们初次和女朋友幽会,他大着胆子把手伸进了女友内裤,马上吓得哇哇
大叫,掉头就呕吐起来。因为他完全没想到,女人那里居然也会有毛。
  我的第一次却显得过于随意,缺乏准备,虽然波澜起伏,但基本上柳暗花明。
  那基本上是出自一个女人的心血来潮、或者是她的意外恩赐。还可以这样说,我的
第一次献给了祖国的铁路事业――成都铁路局贵阳分局的一位列车员,一个美丽的贵州
女人。
  在我说她美丽之后,我自己都很不好意思,的确,她主要是心灵美,姿色很平常,
平常得我现在已想不起她的面貌是什么模样。
  这次艳遇像一个色情版的仲夏夜之梦,1989年的夏天,我登上了从成都开往广州的
列车,我去学校补考弹性力学,这是我们专业课最难的一门,每一届的补考率高达100
% ,很多人为此留级,留级后正好赶上后来的“房产热”,以至于这些年来我对风起
云涌的新楼盘很抱怀疑。
  凌晨三点了,我还在读清华大学编的那套弹性力学教材,很快我就将知道,世界上
最温柔,最美丽的“弹性”是什么。
  是姚姐的乳房。姚姐是8 号车箱的列车员,大约28岁,也有可能38岁,那时候我对
女人的年龄没有判断力,加上又是晚上,如果你要说她48岁我也不好意思反对。
  多年以来,我一直怀念夜间的火车车厢,那幽暗的灯光、氤氲的空气总有一种令人
想入非非的色情氛围,让女人们特别性感,让男人特别想放纵,当然也让小偷们想做
案。
  “还是清华大学的学生呢!”一个贵阳口音的女人。
  我抬头就看见了姚姐俯下身时胸前深深的乳沟。乘客们正昏昏欲睡,我的坐位靠近
值班室。接着姚姐神色慌乱地说:“你来帮我把扣子扣起。”
  我懵了10秒钟才反映过来,这是一个女人在勾引我?!
  顿时,佛光照顶众鸟高飞,百花盛放钟鼓齐鸣,植物交合动物叫春――难道这就爱
情,难道爱情就这样降临了!
  那个年代,我以为不穿裤子所干的事就叫爱情,后来知道穿着裤子其实也无关紧
要,以至于后来我就搞不清楚什么是爱情了。姚姐转身走进值班室的时候,动做突然慢
下来,眼神一直瞟着我,目光中的欲望勾魂摄魄,瞎子也会心中嘹亮,我一个跟斗扑爬
就跟了进去――我的确帮她扣上了胸罩的背扣,当然是在事后,姚姐的胸部很大胸罩特
别紧,我扣了好半天才扣上。该怎样描述呢,幸好我在汶川藏羌自治县呆过大半年:她
饱满的乳房像羌民家里的馒头一样硕大而有弹性,乳晕像藏民家里种的太阳花一样鲜
艳。但比较可悲的是,整个过程同样也只有10秒钟,我十分惭愧,急于再度雄起。但天
很快就亮了,我们必须分手。6 天之后的凌晨,在重庆两路口火车站一个偏僻的公共厕
所墙脚下,在姚姐野狼一般的嚎叫声中,我山呼海啸、气势如虹地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
人,姚姐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一边提上包裙一边说:我们差点就把公厕的围墙整垮
了。
  因为姚姐的原因,在回到成都之前,我一直以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肯定是贵州女
人。
  也就在那一年夏天之后,我心目中最美的女人沈秋,离开四川去了广州,从此远离
了我们共同的80年代,我们的青春时光。
 
 43
  周家梅梳妆完毕后,我们一直没有说话,那时候我们法律意识都很强烈,我们都有
犯罪感,尤其我感觉自己就是强奸未遂。
  送周家梅送回学校的路上,我一言不发,感觉自己失恋了。现在想起来我们当时都
很幼稚,也许周家梅的矜持和拒绝是那个年代少女的本能,是她们初次向男人托负终生
的谨慎而已。
  接下来那个星期,我在公司的广告业务上很发奋,居然碰上了一笔公司业务范围之
外的印刷单生意,我没拿回公司做,和王建南合伙三天时间就把货交了,净嫌了3000
元,王建南说功劳主要在我,他只拿1000. 我坚持把1200放在他手上,他拿上这笔钱,
买了一张火车票,准备到北京去混。
  1800元加上以前的积蓄,我买了一个传呼机。伟大的传呼机!我一直为当年买传呼
机的壮举感到得意。因为这传呼机在我恋爱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的人们难以理解,在1992年之前,一个传呼机值两千多,甚至要托关系才能买
到。它是一个男人身份的象征,是一个男人正在干大事的标志,和两年之后的砖头手机
一增,有同样重要的现实意义和象征意义。
  传呼机别在腰上,别人不一定看得出来,当时我们谈业务之前,通常都会事先安排
一个同事或者朋友,在某点某刻呼我一下,关键时候“嘟嘟嘟”地响起来,我们就在客
户面前得意地拿起电话,装模做样地说一大堆,电话里说的全是百万以上的大生意,诸
如:“那20辆丰田车赶快发过来”、“你先打一百万过来,那几十吨钢材已经发货
了――”
  其实那个时候,全国人民有90% 的人都在作汽车生意,剩下9%都在做钢材。
  包括大街上卖菜的太婆在内,每个人手上都有几十辆进口轿车或者几十吨螺纹钢正
等着出手,价钱都低得吓死人。当然,最后还有1%的聪明人在搞策划,策划的都是大生
意,比如给月球的内外墙粉刷涂料、给长江加一个锅盖、开发飞机转弯灯生产火车轮胎
等国际化的大买卖。
  但接到传呼后,在电话里说这些事可信度更高,当场可以把男人们镇住,也让女人
们慧眼识英雄。
  长期以来,我们就有了以物取人的习惯,以前的说法是“红鸡婆,绿鸡婆,青春献
给大摩托。”90年代初有些县份上也说:“小母鸡,骚母鸡,青春献给传呼机。”
  对我来说,最为重要的是因为这个传呼机,周家梅才能在周末的一个关键时候和我
联系上。
  星期四下午周家梅没有课,我们一起给王建南饯行,吃过晚饭后,我和她一起去火
车北站送王建南到北京。
  从吃饭时起,我就发现今天周家梅和往常大不一样:有时温柔体贴、有时娇嗔可
爱,让我莫名其妙、魂不守舍。一路上我的传呼机响了好几次,我在电话里所谈的话题
都是中国经济领域、以及中国文学艺术领域的重要事件,让周家梅崇拜不已。我差点异
想天开想给美国布什回个电话,谈一谈海湾战争的事件。
  送走王建南,走出火车站已没有公交车,我和周家梅沿着府南河往九眼桥慢慢地
走。那是一生中最甜蜜的一段路,这时,我们已经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了,虽然外表还不
算特别般配。她紧紧偎着我,白衣黑裙步履蹁跹,一路上很多英俊的成都街娃侧目而
视、愤恨不平。
  到了九眼桥我们又走到师大,她明天有课不能住在我家。从晚上10点走到凌晨2
点,我们都没有丝毫的倦意。
  在她宿舍楼下,我们难舍难分,好几次她从楼厅里泪流满面地跑出来,我胡乱地把
她抱起来,她说,明天下午一定要来接她。她上楼不久,523 的窗台上就出现了一个身
影。我也没走开,站在楼下,看着她靠在窗台边上,再摸摸我胸口上被她泪水打湿的衬
衣,我流下了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忧伤的泪水。
  这是我长大以来,平生第一次为女人流泪。
 
 44
  当年那种恋爱的感觉如今再也无法体会,那天,我走出师大的校门,沿着沙河走回
家里。一路上又是激动万分、又是偷笑不已。
  第二天11点我才起床,想起要到肖家村福利印刷厂取锌版回公司,我牙也没刷就骑
上车走了。在印刷厂和生产科长吃了午饭,喝了二两跟斗酒,回到公司已是下午3 点。
  来回穿越了大半个城市,一想起即将见到周家梅,我又兴奋又疲惫,没等下班我骑
上车飞驰电挚地往师大赶去,我把脚踏板蹬得像风车一样,九眼桥,到了,沙河大桥,
到了――我知道她正在宿舍等我,她一定和我一样焦急。
  师大,到了!到她宿舍楼下,已是下午四点。
  “523 的周家梅,有人找!523 的周小姐,有人找!”
  宿舍楼的大妈已经喊了十几遍,还是没有回音。今天这位大妈特别残忍,她说:
“肯定不在,中午就没见回来,我认得,个子高高、秀秀气气的嘛!”
  “她可能串门去了,麻烦你喊一下524.”
  我不相信昨天的信誓旦旦,过了一夜周家梅就反悔了。
  我像一只被猫追昏了的老鼠,在校园里到处乱窜,希望在某个角落发现她的身影。
图书馆,没有!自习楼,没有!
  天黑了,我走出校门,在前几次约会过的山坡上,我坐在那里悲悲啼啼地痛哭。回
到家,我拿出王建南留下的情诗。我现在觉得,每一首诗都不是他写给沈秋的,而是写
给我和周家梅的。
  我仔细回想和她一起的分分秒秒,觉得她没有理由这样做,会不会出了意外,我把
传呼放在桌上,昨天,我才教会她使用这种“最先进的机器”,当时她像小学生背乘法
表一样,把我的号码背了很多遍。
  传呼终于响了!一看是4 字头号码,我冲出门骑上车,穿过崎岖的小路,掠过半人
高的野草,快到双桥子终于找到一部公用电话。
  接电话的不是周家梅,一个女孩的声音说:“我是家梅的同学小冯,她下午生病住
院了还在高烧,让我跟你说一下”
  原来周家梅生病了,她还住在校医院输液,我马上赶往师大。
  在空空荡荡的校医院住院房,见到了病床上的周家梅,我们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后来知道,她中午下课时感觉有点支撑不住,到校医院一查高烧39度。于是马上住
院,同学都不知道。那个年代电话稀少,直到晚上医生才给同宿舍的小冯联系上。我估
计从火车站走回学校太疲劳,也可能最近两周我对她纠缠得太厉害,所以才落下病来。
  当时我还不知道,如果追一个女人把她追出病来的时候,基本上就大功告成,后来
很多人的泡妞经验都证明了这一点。
  病中的周家梅更有一番弱不胜娇的风韵,同学走了后,正是我献殷勤的好时机。当
时我这样构思:先弄一点水果,深夜照护她的时候为她削,由于太疲劳打瞌睡,以至最
后水果刀把我额头划破,血流了下来,第二天清晨她睡来,看见我额头上的鲜血顿时感
动得――算了,这深更半夜哪里去买水果!
  到了深夜,周家梅的烧已有些退了,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什么都不想要,她现在
最想听我读诗,就读写给她的第一首情诗。
  “读诗?”我张大了嘴巴。
  我说没带在身上。
  周家梅说,都是你写的,你应该记得下来。
 
45
  我怎么记得住?全是TMD 的王建南写给沈秋的,写的内容我大体上还明白,但要我
背出完整的一句我也做不到。
  我头上冷汗直冒,感觉比周家梅更像是一个病人。
  我对她说,我上一趟厕所先,回头再慢慢读给她听。
  我一走出病房,马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南面的外专招待所,在总服务台的长途
电话旁紧急刹住,拨通了王建南在北京朋友家的号码,谢天谢地,他果然正在和朋友下
棋。
  听完王建南复述,我记了下来,马上飞叉叉地跑回了医院。
  回到周家梅的病床前,她问,我头上这么多汗水,我说在拉肚子。
  扶她坐了起来,我开始给她读诗:我眼前浮现遥远的岁月嘉陵江水静静地流淌江岸
的渔火是天上散落的繁星昏黄的灯光映照她秀丽的脸庞――
  其实,我完全用不着跑来跑去,原来周家梅完全记得下来,我刚读完第一句,她就
和我一起读了起来。
  读完后她把头靠在我胸前说:“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看着她幸福的样子,我当时很想说:“到了明天晚上你可能更幸福!”
  现在,我已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其实不用等到第二天晚上,周家梅就在半推半就中,在半是慌乱半是激动中,就在
校医院的病床上,把她的第一次交给了我。
  1992年暮春的晚上,我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情。
  事后我才知道,整个春天追求她的男人加起来不下一个班,用周家梅的话来说,我
当然不是其中最优秀的,却是其中纠缠得最久,也最赖皮的一个。
  从四月到六月,从诅咒发誓到一首又一首情诗,正所谓“美女怕缠夫”,事至今
日,我不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但我已经知道:鲜花是怎样插上牛粪的。
  后来有一天,周家梅常常半是抱怨、半是娇嗔地说:“向东,你这个大流氓!
  趁人之危,在病床上就把人家奸污了。“
  这与实际情况略有不符,记得那次事后,我抱着她气喘吁吁地说:“你不是对医生
说过,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吗?怎么刚才力气这么大。”
  第二天下午,周家梅出院了,我把她搭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上春风得意,慢悠悠
的向家里骑去。周家梅在路上说:“现在你就像猪八戒背媳妇。”
  那一年的暮春,成都在我眼里绚丽无比。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在我的破屋里,除了上卫生间,我们几乎没有下过床。
  睡饿了就吃点饼干、方便面,做爱做累了就继续睡。
  每一次冲动之后高潮之前,硬起来之后软下去之前,我们都觉得,在这个世界上,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
  很显然我们太幼稚,能把一对恋人分开的理由实在太多,有些理由甚至我至今也想
不明白,比如王建南和沈秋。
  对我和周家梅来说,我们必将遭遇到感情生活中必经的风风雨雨。
 
46
  周家梅放暑假了,她抗不住父母的催促,回了重庆。
  周家梅离开成都的两个星期里,我虽然欲火如焚,却守身如玉,对大街上的美女不
屑一顾。
  到现在我还很佩服自己当年的定力和忠诚。不像我们同居不久之后,她出一趟差我
就经常按捺不住,一看见粉子就想守身如瓦。
  她走的时候我们商量,我们恋爱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双方家长,等她毕业后,等我的
事业有点起色之后再说。
  但事与原违,那天她也按捺不住思念,给我打了一个传呼。
  当时我正在猛追湾游泳,提上裤子后才发现她打过传呼,回电过去的时候她已不在
电话旁边,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威严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父亲。
  事后周家梅告诉我,她没有交待全部“犯罪事实”,她说:“要是我妈知道了我们
已经同居奸淫,一定会把我撕烂了扔到嘉陵江喂鱼。”
  她说后面一句话是她母亲的原话。
  周家梅出身在一个传统的干部家庭里,尤其他父亲,作为一个有一定职权的政府官
员,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和一个脱离了组织、没有正当职业的男人在一起“鬼混”。
“下海”对当时的很多人来说,还是一个相当遥远的概念。
  周家梅只好说,回成都后再也不和我交往,毕业后一回重庆就不和我有任何联系。
  那个年代很多家庭的父母都有偷看女儿日记的习惯,在她的日记本中,母亲发现了
夹着的几页纸,正是我“抄”给她的情诗。
  这时候她再怎么抵赖也没有用,周家梅交待了我们恋爱的事实,她承认我们的确
“拉过两下手”,然后在父母面前哀求,说我明年就可以考研究生,说可以通过她父亲
的关系从汶川调我到重庆工作。
  但他父亲仔细看了看这些情诗后,更是勃然大怒、火冒三丈,他说:“一个男人的
书法写得这么臭,怎么可能是一个好男人。”
  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佩服中国政府官员的水平,在电脑普及以前,他们选择秘书
首先要看他的字写得好不好。秘书在中国一直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出身于秘书的官员有
很多,以至于现在很多官员最后都成为了书法家,在各大城市、各个历史时期留下了他
们的墨宝。
  后来,周家梅打算以自杀相逼,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如果他们一定要把我们分
开,我就死给他们看。”
  但比较可悲的是,她母亲先于她“自杀未遂”。
  他父亲在母校的病床悲愤地说,如果周家梅再和我来往,马上断绝父女关系。
  在电话里周家梅说她每天以泪洗面,说她想马上见到我。
  我更加无心工作,买了张火车票,第二天就到了重庆。
  在上清寺一个招待所里,她利用买菜的机会偷偷跑出来和我幽会了一次。
  我鼓励她离家出走,我马上去买两张火车票。说好晚上十点钟在两路口火车站入站
口不见不散。
  晚上,我站在入站口望眼欲穿,十点过了一刻,她还没有出现。
  我想起了当年的王建南和沈秋,他们的悲剧会不会在我们身上重演?在火车站入站
口的人流中,我仔细地辨认着每一个女人的身影。
  47
  我发现,凡是往成都去的年轻女人都比较漂亮,好几次我差点认错了人。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外地人总认为成都美女多,其实成都自古以来就是移民城市,
长期以来,在巴山蜀水之间、以及雪山高原下孕育的川妹子,她们中很多优秀女子都爱
往成都跑。计划经济时代,成都是重庆的省府,往成都移民的重庆女人一般都比较漂
亮,于是,发源于重庆的“粉子”这个词,也随她们到了成都。
  终于看见周家梅忽忙的身影,她的目光也在人流中搜寻。一看见我,她欣喜若狂地
迎了来,重庆的夏天热得我们像两堆胶水,身上的皮肤马上就粘乎乎地贴在了一起。
  登上开往成都的火车,她像刚刚放学的孩子,把所有的压力和威胁忘在了九天云
外。
  在火车上每一个可以避人耳目的角落,在每一个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都留下了我们
偷尝禁果的甜蜜。在我多年后的记忆中,火车上暧昧的灯光,就是情欲的色彩,车厢里
周家梅身上的体味和她头上皂角洗发水的气味,就是我初恋的味道。
  第二天早晨,周家梅和我终于到了的成都。
  后来我和周家梅吵吵闹闹,但最终走到一起同居时,我对她的父母其实充满了感
激,正是在他们的压力之下,反而激发了周家梅少女时代被压抑的激情,让我们的感情
在逆境中更为炽烈。
  我后来经常想,假如她的父母不这样逼迫,我们的感情也许会更早的无疾而终、一
拍两散。毕竟,不管在成都,还是在重庆,追求周家梅的男人一直不少。
  人们都说,来之不易的感情更值得珍惜,但为什么现在周家梅就不珍惜了呢?
 
48
  周家梅从家里私奔出来后,我陋屋藏娇。和她过起了男耕女织、夫唱妇随的家庭生
活。
  分手后,每当我回首这段往事,我常常期望那个夏天永远停留,再也不要流逝。
  我曾经以为未来会更好:更富有、更有成就以及更多美女,但我现在才知道,最好
的总是在过去。过去我坚信历史是向前发展的,这句话放在爱情领域就很值得怀疑。那
时候我们都很穷,口袋里的钱很少超过100 元,但我感觉特别富有,除了爱情我还有传
呼机。
  其实有了爱情就够了,周家梅身上还保留着80年代一些传统女性的特征。当她们爱
一个男人的时候,她们会像狗一样的忠诚和谦卑,当男人宠她们的时候,她们却像猫一
样的神秘莫测。
  每天早上,当我准备出门跑业务的时候(她以为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业),皮鞋已经
擦得锃亮,正摆在门口,她仔细仔细地帮我系上领带,蹲下身子一丝不苟地帮我系紧鞋
带。每天黄昏,当我骑车回家的时候,她已在二楼废弃的露台上眺望,当看见我飞奔的
自行车在草丛里穿行,她像春天的燕子一样舞动着翅膀奔下楼来。
  我们爱得没有逻辑,也无所谓禁忌,我们都相信,只要是为了对方的快乐,就没有
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如今时过境迁,当我有了更多的感情阅历之后,我才发现,当年对女人的了解其实
很肤浅,对那段初恋的理解也很幼稚。后来我知道,女人在性方面的禁忌如此之多,各
不相同。她们在每一次和男人的性游戏中,都会根据这场游戏所需要的投入程度而选择
不同的禁忌。
  比如说三陪小姐的乳房可以乱摸,嘴唇却不能乱碰。而卖淫女更不会让嫖客吻她们
的嘴唇,那是为自己未来的男友或者丈夫准备的蜜和奶。
  当然最普遍的禁忌总是相同的,但也有很多例外,比如一些三陪小姐绝不和男人
“Blow job”,也可能正好相反,以前我在一本外国历史书里读到,有些法国妓女结婚
的时候还是真正的处女,这件事曾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终于明白其中奥妙。
  即使旧社会女人骂街所用的最极端的脏话“开三嘴行婊子”,我想也一样有自己的
禁忌。
  还有一些事更让我莫名奇妙。记得去年春天,我绕上了一个可以经常偷情的少妇,
每次做爱时她极其疯狂。我当时激动地说:“你可能是武侯区第一淫妇。”
  但有一次事后,我们走出宾馆时,我试图拉住她的手,她躲开了,再试还是一样,
我以为她是怕别人看见,后来我们一起看电影,黑暗中我再次握她的手,她还像往常一
样坚决抗拒。
  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让男人在她的床上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让男人拉一下手却
这么警惕。我问她原因,她说:“我不习惯!”
  也许在她看来,两手紧握所形成的某种关系,比任何做爱的方式都更色情、更亲
密。此后,虽然她很快就另寻新欢,但我依然对她十分尊敬和怀念。
  回忆过去我常常惭愧无比,当我自以为得到了某个女人的时候,真像一个傻B.我估
计,在一个限定的时间内,男人其实永远也没有得到某个女人,甚至包括他目前的妻
子。所谓世事无常,也许只有当两人白发苍苍,一起回首人生的时候,才有信心彼此说
出这样的话。
  想起周家梅最终和我分手,我才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被爱无常而短暂。这样看
来,我再去追问王建南和沈秋当年的事显得毫无意义。
 
 49
  那个灿烂的夏天过去之后,我再也没给周家梅抄过王建南的情诗。如今,爱情与诗
歌都已成遥远的回忆。
  当时,我不失时机地告诉周家梅,我以后再不写诗,诗歌不能当饭吃,广告更重
要,广告是诗歌事业在现实社会的延续,是更有价值的追求,祖国需要广告!
  爱情也需要广告,两年之后,正是因为我在广告行业有了一定的事业基础,周家梅
的父母才终于默认了我们的关系。
  周家梅大学毕业的时候,托他父亲的鸿福,她被分配到了重庆市委下属的一个机关
单位。
  她父亲以为,现在我们两个一个是国家干部,一个是社会闲杂,分手是理所当然的
事。
  她父母相信,只要两个人不常在一起,感情渐渐就淡了。于是每个周末,周家梅几
乎被软禁了起来,只能呆在家里不准出门。
  从此我们川东川西、牛郎织女,思念之苦几乎要让我们发狂。
  那两年的经商狂潮依然席卷着所有中国人,每个人都在为这些东西发疯:君子兰、
房地产、股票、项目、招商、开发、融资――每一个有志青年都在向往着到南方去,到
沿海去。
  很多次,周家梅在电话里向我苦苦哀求,让我带她一起远走高飞,到深圳,到海
南,到北海,到任何一个可以容得下我们爱情的地方。
  但这个时候,王建南从北京回来了,一个巨大的商机正等待着我们。
  王建南一回来,就被他朋友拉到了一家名为英豪科技开发公司做办公室主任,公司
有一个前景十分诱人的项目正在招商,我马上离开广告公司加盟了英豪。
  这个项目就是“用大粪制造香料”,当年的很多商界人士现在还可能记得,这项目
的理论依据是中国古典哲学和辨证法:由于任何事物都是矛盾的对立统一,美和丑,高
和矮、香和臭――所谓物极必反,臭到极点就可以转化为香。最臭的莫过于人的阿堵
物,所以,从大粪里提取香料是完全科学的。
  英豪公司在一个郊县搞了一次招股投资说明会,老总的演讲时而慷慨激昂,时而轻
松调侃。
  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他说:“大家看我个子高不高,很高嘛,但高和矮也是矛盾的对立统一,”
  高“必然包含着”矮“,把我横着量不就矮了吗?对不对?哈哈哈――(笑声)
  所以说,在最臭的东西之中,必然包含着最香的元素,关键在于如何用科学的方法
提炼,我现在告诉大家,我们的方法是东方传统智慧和西方现代科学的结合,同志们想
一想,原材料多少钱一斤?香料多少钱一两?国际香料市场的贸易总额又是多少?几百
亿美元啊!(热烈的掌声),我们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呢?有句俗话说,富人吃夜霄,穷
人屙夜屎(笑声),不能否认我们这里还比较穷,但是我们有全世界最好的原材料。只
要项目在这里落地生根,就一定会蓬勃发展!
  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可以取代法国!取代印度!!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香料出口基
地(更热烈的掌声),同志们,我们已经做了大量的科学试验,提取了小部分香料,由
于贮存手段太落后,很多进口设备都没有落实――“
  听了演讲我深受启发,我发现,这一套语言的修辞和句式特别好,很适合表达爱
情,完全可以用来对女人倾述衷肠。
  记得当时与会的农民群众激动万分,都表示愿意拿出土地入股,副县长甚至要把宝
贝女儿嫁给王建南王主任,送到了公司当文秘,又托媒人暗示,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只
有17岁,王建南当时十分犹豫,后来听说她终于被公司老总诱奸了。
  当然这个项目永远也不能落实,我和王建南投入了两个月的热情,清楚了这是骗
局,我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匆忙辞了职。
  后来我听说,一年前就有人用这个项目在南方某市骗了好几百万。
  走了这段弯路,我不得不又回到广告行业。
  机会终于来了,从第二年开始,保健品市场的繁荣让我们找到了自已的舞台,那两
年正是广告行业的黄金时代。
  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夜之间中国老百姓全部都认为,他们的身体需要如此众多的口
服液。那时候电视上一半的广告都是各种各样的保健品。人们通过电视、路牌、灯箱看
到我们策划的各种神话、影像、还有为商品编撰的故事。他们都相信:如果不吃、不
用、不购买某种口服液,他们的身体、生活仍至感情、家庭都将变得十分糟糕、甚至彻
底完蛋。
  那个年代的保健品消费狂潮和80年代全民“甩手疗法”、“打鸡血针长生不老”完
全一样。我的父母也加入到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热潮之中,他们每天忧心重重、牵肠挂
肚,常常为忘记吃某种口服液而抱怨:“少吃一回,这个疗程就白费了。”
  当时的广告创意非常简单,越肉麻越好,尤其是电视广告,如果稍微有一点点含蓄
和智慧,商品基本上都卖不出去。广告词的写法也和大街上混混吵架的路数差不多,以
威胁和恐吓为主,当时我们称之为“带丝绒手套的铁拳”和“用温柔的声音进行恐
吓”。1997年《广告法》出台以前,我写了很多广告语,其实质内容都是恶狠狠的,甚
至充满了诅咒:一个女人是否成其为“真正”的女人,主要取决于她是否用某种妇女保
健用品。
  1995年,我已成为一家广告公司的部门主管,有一次到重庆去洽淡一笔广告合同
时,接待我的某企业厂长正是周家梅父亲的同学。
  半年之后,当我坐着公司的二手尼桑到重庆看望周家梅时,她仿佛在迎接一个真正
的白马王子。
  当时我看出周家梅的父亲有些嫉妒,毕竟他的坐驾还只是桑塔纳。
  第二年,周家梅的父母终于同意她到成都,应聘在《华西日报》做记者。
 
50
  从此,我和周家梅结束了两地分居的相思之苦。也从那时起,我们的感情从狂热中
慢慢走向了平静。
  平静的生活需要耐心和容忍,有时候,周家梅就不能容忍了,同居之后她发现我不
爱读书,我也发现,周家梅乱读书,几乎所有时髦的畅销书她都在读。最让她奇怪的
事,我再也不像初恋时那样,有那么多动听和诗意的话语,因为我把自己仅有诗意都献
给了广告事业。
  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对周家梅说,当初为了泡上她,我耍过一些花招:我当年
所写的那些情诗,其实大部份内容都是王建南帮着我一起写的,当时王建南大量引用了
当年写给他初恋情人沈秋的情诗。
  但我告诉周家梅,我对她的感情是真的,甚至比情诗所表现的更真实、更强烈。
  显然,我坦白得并不完全彻底,最后我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周家梅说幸亏我说了出来,她说她早就有所猜测,那些诗一定有王建南的功劳。
  所以她最后说:“也许这就是缘份吧,只要你以后对我好就行了。”
  真是感谢“缘份”这两个字,这最不可靠的东西,最容易成为女人说服自已,也说
服别人的理由。
  从此,周家梅对王建南和沈秋之间的韵事特别好奇。成熟女人一般就很少有好奇
心,尤其对男人的好奇心,因为好奇心正是爱情开始的基础。
  而一旦她们好奇起来,就会没完没了。平时我们一有机会和王建南一起玩,周家梅
就会问:“你和沈秋怎么回事嘛?为什么要分开呢?太遗憾了。”
  王建南不着边际地说:“可能就是因为太浪漫了吧!”
 
   “沈秋肯定和我一样,因为父母反对,所以和王建南分手?”
  周家梅躺在阳台的藤椅上,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那年夏天,周家梅和我搬到了海蓉小区,筑起了我们的爱巢,小区的阳台很高,每
到深夜,我们喜欢躺在阳台上聊天。
  我说不可能,听“建南”这名字就知道他父亲是做什么的,当然是“建设大西南”
时期的干部,沈秋父母怎么会不同意。
  “要是我父母再反对下去,我也要沦落风尘,我好想当一回妓女啊!”她说。
  正是盛夏的深夜,周家梅身着片褛,看起来无比风骚,这骚婆娘居然还意犹未尽地
说:“干脆我下辈子就当妓女,你说好不好?最后从良嫁给你,你要不要?”
  我只好说:“要,当然要,我现在就要做你的嫖客。”
  那天晚上,周家梅果然像一个风尘女子,或者说,她表现出来的想像力,就是我们
以为的风尘女子。究竟像不像我们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之前,我去过风月场所,却没有
见识过所谓的妓女。
  香港回归祖国之前,祖国各地到处是莺歌燕舞,文化演出活动多如牛毛,周家梅在
报社的工作忙得来晕天黑地,经常出差采访。
  周末的时候,我无所事事,就和王建南在文化路那一带“缠粉子”,成功率很低,
也从来没发生过实质性外遇。
  星期天,我爱去看全兴队比赛。那时甲A 联赛正是最火爆的时候。四川全兴打上海
申花那场比赛,因为央视要传播,时间在下午。
  那一天川队赢了球,所有人都很开心,像过节一样。
  比赛完了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我没有回家,在体育中心东门外的小巷里上吃串串
香,本地人称之为“手提火锅”。
  我旁边一桌是三个十七、八岁的成都小妹,正吃得满面通红,她们穿着清一色的吊
带超短裙,琥珀色一样娇嫩的皮肤,一个比一个性感。
  其中最靓的一个我晃眼一看很像香港影星关之琳,只是她更瘦一些,俨然一个脱了
水的关之琳。
  我猜测,她们大概就是所谓的“沙轮厂”地下舞女。
  在周家梅的淫威之下,我虽然早就听说过“洞洞舞厅”,但一直没去过。她们报社
经常报道警方突袭“洞洞舞厅”的新闻,她们的报道往往都是这样的:“――昨夜青羊
区公安分局还突袭清查了顺城街一线的5 家地下舞厅,在‘云露’茶坊现场挡获参与赌
博者10余人,在‘白天鹅’歌舞厅挡获两名淫亵男女。”
  每次报上所都用的都是“淫亵”一词。周家梅对“淫亵男女”感到很奇怪,因为平
时她知道通用的名称是“卖淫嫖娼人员”。
  一对男女在舞厅之中当然不可能造爱。那么这“淫亵”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我估计就是“沙”,也就是摸摸搞搞干点苟且之事。如果仅此而已,警察冲进舞厅
再打开灯,舞客们马上就会住手,这“淫亵”恐怕还是要在现场抓住法律证据才能算
数。
  我向周家梅解释不清楚,只好去问王建南,他回答说:“关键在于‘亵’这个字,
这是个会意字,你看它是怎么写的――”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回家后,我把这种理解告诉了周家梅。听完后她杏眼圆睁,愤怒地说:“向东,你
给我放老实点,那种脏地方离你办公室那么近,只要你敢去那种地方,我们马上分手
!”看来周家梅赞同王建南对“淫亵”的理解。
  我表示坚决不会去,然后我说:“我们两口子是不是可以‘淫亵’一下?”
  后来我们确实“淫亵”了几下。
  这时,三个小舞女已经发现了我在注意她们,其中一个牙尖嘴怪的小妹说:“看啥
子看,下来沙两曲嘛。”
  我问她们在那一家舞厅,“脱水关之琳”显然看出我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她说:
“我们在红芙蓉。”
  三个女孩结完帐走了,我没等吃完,马上走出去,远远跟在她们后面。
  虽说我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一到这“地下城市”我还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风光果然漪旎无限,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像一节节的火车车厢,每隔十几
米有一道门,掀开珠帘,里面便是一家家歌舞厅。
  “红芙蓉舞厅”是口岸比较好的一家,我很快就在那里找到了她们。“洞洞舞厅”
不需要说话,看好哪位舞女只需在她面前递一个眼神、或者直接走过去就行。
  我走到“脱水关之琳”面前,手一伸,她马上贴在了我胸前。
  我问了她的名字,她说她叫环环。
  “沙”了七八支舞曲,我马上打住,把50元钱塞进环环的乳罩,转身就狠狈滚蛋
了。
  匆忙打车回到家里,幸好周家梅在外地采访,我赶紧把内裤换掉。
  后来,我又去过“洞洞舞厅”几回,每次找的都是环环,但这小婊子死活都不跟我
出来,还说她说男朋友就守在门口的走廊上打麻将。
  以前一些外地人有句话俗话说:“四川女人的裤带松”。至少从环环身上,我知道
这完全是对四川女人的一种歪曲。前年一外地女客户在我面前说,她听说成都女人都有
一个日本名字,名叫“松下裙带子。”我说,听说你们那里的女人也有一个日本名字,
名叫“垂下宫子”,她马上脸就红了,很可能她恰好患上了“子宫下垂”。
  从那以后,我习惯了平时有闲的时候去泡泡“洞洞舞厅”。
  再后来,我拉上了王建南。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叫红姐的舞女,一个东郊的下岗女
工。
  很长一段时间,王建南和红姐打得十分火热,周围的人还以为他在吃那女人的软
饭。
  我知道不是,红姐生意很一般,一个月拼命“沙”来“沙”去,只能挣一千多元。
  不久之后,王建南把红姐介绍到他们报社当了发行员,早上投报纸、下午和晚上就
在“沙轮厂”上班。
  后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
  我最后一次见红姐,是请她和王建南到我家来,以挽救我和周家梅的感情危机。
 
51
  如果不是和周家梅发生了第一次感情危机,我们可能会在上个世纪末结婚。
  99年是一个结婚的年代:“给我一个温暖的家庭,给我一段燃烧的爱情――”
  这是罗大佑的老歌《家》的歌词,但燃烧的爱情会让家里的房子着火,所以八十年
代另一位歌手侯德建这样唱道:“给我一个家,让我到远方去思念它。”
  歌里所唱的可以理解为旅游,也可以解释为外遇。其实外遇可以带给男人一个想家
的理由。于是成都男人都这样唱:“给我一个家,让我到二奶家去思念它。”
  我的外遇当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在90年代,由于广告业进入中国还没发展几年,
很多人把广告当艺术对待,称之为“广告艺术”。广告人也就被当艺术家来对待。在很
多社交活动中,我经常接触大量女客户,有不少的女人向我放电,但周家梅一直把我盯
得很紧,特别爱吃醋。
  其实正常情况下,我这样的男人接触的女人虽多,但很不容易被女人爱上,但特殊
情况下就很难说了。
  比如旅游,女人最莫名其妙的地方就在于,旅游的时候她们不仅对男人的警惕放松
了,甚至还容易爱上男人。从98年开始,自云南香格里拉旅游热之后,四川这边的藏地
旅游也热了起来。
  春节前我花了5 万元,再从公司借了2 万多,买了现在这辆陆迪吉普车,加入本地
一家“自驾车俱乐部”。99年五一节的时候,“国旅”一哥们让我帮他带几个外地游客
去滔城、亚丁、塔公一线。做完这一趟司机兼导游,一路下来可以挣3000元,当然,对
我来说最有吸引力的是,说不定游客中还有粉子。
  四川临近藏区,稍有文化的成都男人都可以做合格的导游,加上我早年在藏区呆
过,所以轻车熟路。
  5 月2 日一早,我到武侯祠旁边的康定宾馆接了四个客人,结果大失所望:一对上
海男女,一对广东男女。男人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女人约小一些,我不知道这两对男女
是奸夫淫妇、还是非法同居?我对两个外地婆娘兴趣不大,看起来也没什么机会,所以
就没想过要“第三者”插足。
  头一回带客,我比较尽心尽职,但几个人一路上都在惊抓抓地呐喊,才到泸定就开
始激动,在铁索桥旁上猛拍了很多照片。到康定吃了晚饭,幸亏翻折多山是晚上,看不
见风景,但这两个婆娘看见星星也激动得说想摘下来,车到新都桥,两对狗男女搂抱着
昏昏欲睡。
  在藏民家草草睡下,第二天一醒来,几个人都不见了。
  走到外面我才看见,他们在那里又吼又叫。
  那天天气不错,可以看见贡嘎雪山。这两个小资婊子兴奋得忘记了姓什么,好像在
比赛谁更激动。看见草堆堆也呈万分感叹状,糟踏了不少花花草草,浪费了很多胶卷,
简直舍不得走,那个上海女人还说,真想死在这个地方。
  死了正好先奸后埋!
  当时我就想: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差事了,最近两年我也确实没带过旅客了。
  我告诉她们,旅程还有7 天,万里长征才走第一步,这样下去80天也走不完。
  还算好,到了理塘,全体人员都没有高原反映,我借口翻海子山可能会遇到暴风
雪,马不停蹄往前赶。终于在天黑后不久赶到了滔城。第二天到了终点亚丁,这亚丁其
实是个很大的垃圾堆,到这时候,几个人才知道什么叫疲惫。
  回去的路就轻松了,他们不再问那些很傻B 的问题。
 
 52
  在康定塔公寺,趁他们骑马逛草场的时候,我好好休整了一下,准备着迎接这一次
美好的艳遇。
  第六天黄昏,我们赶到了丹巴县城,住进国际青年旅社,放下行李后,我发现斜对
面的铺位上,有一条脏兮兮的紧身牛仔裤。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条女人的裤子,我拿了起来,在自己腰身上比划了一阵,发现
这女人身材极好。腰围比我小了三寸左右,臀围却十分可观,而且裤长居然和我差不
多。我已有一星期未尽女色,就这几个性感的数字,已足以让我马上雄起。
  我默记了床位号码,在外面去寻找这种身材的女人,很快,我就在餐厅里搜寻到了
她的身材,不对!应该是她的身影。
  果然如我所料,牛仔裤的主人是个小粉子,她的床位钥匙放在桌上,我走了过去,
坐在她旁边,把我的钥匙也放上,暗示我们是邻居。
  现在,她穿着宽大的工装裤,看不出她姣好的身材,但我一结合那几个数字,她的
蜂腰肥臀在我眼里完全是赤裸裸的。
  她的容貌虽然不如她身材那般诱人,但毕竟是旅途中的邂逅,我已经认为她十全十
美了。
  谈话后知道,这个独自背包族叫李小菁,在磨子桥一家电脑公司上班。
  谈旅游是我的优势项目,不到半小时我们就混熟了。
  睡觉的时候我们卧谈了很久,让临近床铺的人很有意见。
  第二天一早,我违规让她坐上了我的车。
  对我来说,真正的旅游从现在开始,从丹巴到日隆县双桥沟,那十几座4000多米的
雪山作证,我完全是一名合格的导游,路上讲了几十个段子,一会儿说云南话,一会说
藏族腔四川话,托这粉子的福,两对男女游客终于感觉这一回不虚此行。
  晚上住进日隆县的四姑娘宾馆,我和小菁已是干柴烈火,7 天的压抑终于得到了报
偿。
  平息下来之后,我对小菁说,“日隆”这名字太好了,像是专门为我们取的。
  但当我告诉她,我已经结了婚时,小菁又哭又闹,说我欺骗了她的感情。
  我对她说:你又没问过我。
  第二天回到成都,已是9 日中午,吃午饭时我和两对男女告了别。
  他们当时依依不舍,留下联系方式要我们一定去广州、上海玩,那广东女人还送了
一支口红给小菁。
  回到家周家梅不在,下午我狠狠补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推开窗子我突然发现,大街上人声鼎沸,很多人高呼着口号在游行示威。
  发生了什么事?我马上打电话问周家梅。
  周家梅在电话里特别激动、义愤填膺,说美国轰炸了我驻南联盟大使馆。然后说明
天她们的报纸要出特刊,报社所有编采人员加班到凌晨以后。
  我打开电视机,开始关心国家大事。
  刚关心了几分钟,就接到小菁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批评我太不浪漫了,这么早就过起了这种世俗的婚姻生活,最后她说今
晚一定要见到我。
  我想周家梅不在,就让她过来了――情意绵绵地把她送走以后,我躺在床上等到凌
晨2 点,周家梅还没有回来,我想今天我已交不起“公粮”,也用不着上缴,渐渐就睡
着了。
  第二天上午一醒来,我发现周家梅起得比我还早,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两眼红
肿,好像把眼泪都流干了。
  问她原因,她什么也不说。
  当时我还以为,她可能在为南联盟牺牲的两位同行伤心。
  我起床后,去抚她的肩膀,她推开我的手说:“滚开!你让我觉得好恶心!”
  真是莫名其妙,我忐忑不安,匆匆忙忙上班去了。
  到了晚上,我回到家里,周家梅好像一天都没有出门,还是一言不发。
  深夜了,整整一晚上,周家梅没有说过一个字,我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已经嗅出
了空气中有一种可怕的味道。
  最后,在我不断地追问下,周家梅伸出了一只手,她的左手,然后在我眼前慢慢摊
开:她手心里是一支“羽西”牌口红。
  ――这不是她平常用的牌子!
  我马上反映过来:一定是李小菁那个臭婊子昨天故意留在我床上的。
  “我们分手吧,找到房子我马上搬出去。”周家梅冷冰冰地说。
  我盯着周家梅手心里的口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平常就有怕老婆的习惯,实际上凡是讨了漂亮女人当老婆,没有几个男人不怕
的。幸亏我当时没有马上说话,才有了抵赖的余地。
  我相信在这种事情上必须抵赖,必须旗帜鲜明地抵赖,才有可能最后让女人自己都
相信,是错怪我了。
 
后退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