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
卖姑娘小和尚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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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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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骨》
我爱他。
我真的爱他。
我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却一直没有爱上任何人。
对他，只是第一眼，第一眼就记住他，刻他在心上，一点一点，深入骨髓。
可是他不知道。
他淡笑着，唤我的名字，把我当作他最好的朋友。
不觉中，扯碎我的心。
云尘，你来看，这个好不好看？
沧然站在小小的摊前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靠近他的身边，看向他的手中。
一只细细的玉簪，很普通的玉簪。
玉，肯定不是好玉。
雕工，也不是很精细。
可是细细的玉簪间，竟隐约有红丝流动，举到阳光下，仿若生灵。
我轻轻答他，好看。
于是他笑，我就相信你的眼光。
老板，这个卖多少？转过头，问摊后的人。
三两银子。老板说。
沧然一愣，这么贵啊……
我也觉得贵了，怕是见沧然喜欢，老板便故意抬高了价。
沧然不舍的放下了玉簪，他的眼中，尽是不舍。
我们离开小摊，继续往前走。
沧然回过头，又再看了那只玉簪……
我和他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村中。
沧然先把我送回了家，然后，才回自己的家。
分别的时候，我们站在门边，他说，云尘，今晚可要好好休息，走了一天的路
，很累了。
我点头，说你也是。
他呵呵的笑，伸手到我肩上，轻轻拍了拍。
落到灰尘了。
他说，很温柔的声音，一如他拂在我肩上的那只手。
好了，云尘，好好休息吧。
沧然转过身，消失在渐淡的暮色中。
第二天，我一个人来到了镇上。
依旧是那个小小的摊子，依旧是那只小小的玉簪。
老板，这个怎么卖。
我拿起了那只玉簪，问摊后的人。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有一双昏昏欲睡的眼睛。
三两银子。他说。
可以便宜一点么？我，没有这么多的银两。
这回，他睁开了眼睛，我这才发现，原来那双眼睛，竟若星般明亮。
少年人，你一定觉得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玉簪……玉，确不是好玉，雕工，也确
是不太精细，可是，这只玉簪，却有你想象不到的神奇妙用。
神奇妙用？
这只玉簪？
我愣愣的看着老板。
是啊，老板伸出了手，从我手里拿过它，它可以帮买它的人实现一个愿望，当
然，只是一个。
什么？
我很惊讶。
这只玉簪，竟可以帮买它的人实现愿望？
虽然只是一个……
只一个，便是我心中所有愿望。
我从来不会骗人。
老板笑着，又再闭上了眼。
那只玉簪，递回到我的手里。
可是，我真的没那么多钱……伸手进了荷包，那是我这个月辛苦赚来的，养活
自己的钱，没了它，我只能去喝西北风。
三两。
一文不多，一文不少。老板淡淡的说。
沧然回头的那一双眼，忽然出现在我的脑中。
一咬牙，我拿出了荷包，把里边的所有碎银都倾出来，够了么？
老板伸过手，抓起了它们。够了。
于是，我买下了那只玉簪。
喜出望外的转过身来，老板忽然叫住了我。
少年人，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若是你真的对它许了愿，它会帮你实现愿望，同时，你也会付出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
我愣愣的回头看他。
同等的代价。
老板睁开眼来，他的眼中，我看到一丝微微的痛。
所以，要小心许愿。
真是奇怪的人呢。
我想着，出了镇子，急急的往村里赶。
沧然喜欢的东西，我为他买到了，就算这月真的要喝西北风，就算会花去我所
有积蓄，我也好开心好开心。
很小心的拿出了玉簪，微微的举高它，让变得温柔的阳光，透过它。
温润的玉色中，是流动的红丝。
缓缓的，灵动的，似一股奇异的香，渗在了肌肤中。
玉的肌肤。
真的好美，我想我明白沧然为什么会选上了它。
他还说相信我的眼光呢，其实，眼光好的人，应该是他啊……
我想着，甜甜的笑。
翻过最后一座山的时候，我擦了擦额上的汗。
再次小心翼翼的拿出玉簪来，确定从树丛中穿过的时候，没有擦到它。
老板说了，它可以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一个愿望。
我希望……
后面的话，生生的，被我吞下口去。
我喜欢沧然，我喜欢他。
我希望他也可以喜欢我，不是现在这种喜欢，是象我喜欢他一般的喜欢。
玉簪，可以替我实现愿望么？
或者，我不应该靠它的力量来实现愿望，应该靠自己来得到想要的爱……
太阳觉得倦了，慢慢的，慢慢的，沉下了山。
我终究没有许下愿望。
在第一颗星跃进天空的时候，我回到了村里。
好饿啊……
可是锅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揭开米缸，才猛然想起，荷包里的银两，原本有一半是用来买米的。
我坐到了桌边，拿出玉簪来，轻轻的放在桌上。
看着它，微微的笑，似乎，也不是那么饿了。
门忽然被拍响，我听到沧然的声音。
云尘，云尘，你在不在？
我赶忙把玉簪收进怀中，然后过去开门。
沧然？
这么晚，他来做什么。
沧然也不看我，却往我身后看，他看到了空无一物的桌子。
云尘，你吃饭了么？
我愣了愣，悄悄咽下口水，吃过了。
真的吃过了？
我点头，早吃过了，桌子也收拾干净了。
沧然看看我，走到了灶台前，伸手一摸……
云尘！
他沉着脸看我，都是凉的，你哪里吃过了，我就知道，若是我不在，你就不懂
得好好照顾自己。
走走走，到我家吃去。我娘今天烙了饼，是加了肉馅的。
烙饼，肉馅。
肚子忽然饿到了疼。
沧然，不好吧……我在他家，都不晓得吃过多少顿饭了。
什么好不好的，我娘刚才还念叨你呢，说你这几日怎么也不过去。
云尘……
他忽然抓住了我，炯炯的目光，你不能再饿了，看，都瘦成什么样……你知道
么？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其实，我知道，他的话，只是无心。
可是，他不会知道，为了这句话，我的心，就象擂鼓般，跃个不停。
它好快乐，若我一般快乐。
沧然沧然，我怎么可以，这般爱你。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沧然家中。
热气腾腾的屋子，和我那里完全不同。
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和着沧然母亲父亲的笑容，让我忽然间有了想哭的感觉。
云尘，怎么现在才过来，你看看你，又瘦了不知多少。
沧然母亲拉着我，很心疼的上下打量我。
你一个人住那间小小的屋，又不懂得照顾自己，真是……让我们担心。
沧然的父亲笑眯眯的看我。
老婆子，都跟你说了，反正我们也当云尘是家里人，不如就叫他搬过来，做我
们的儿子好了。
哎呀，我早说过了，云尘他不愿意啊。
沧然黑了张脸把我从他母亲手里抢过来，按我坐下。
你们不饿是不是？我和云尘可要先吃了。
老头子，你看这死小子，真是，还不如让云尘做我们家孩子呢。
大家笑着，围坐在了桌旁。
饼很好吃。
非常非常的香。
然后他们不停的夹着菜给我，生怕我吃不饱的模样。
我喜欢沧然的父母，也喜欢这个家。
沧然的母亲确有问过我要不要做他们的孩子，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
她说他们家房子大，家底也殷实，多我一个人，也不算多。
最重要的是，她答应过我的父母，会好好照顾我。
我笑着拒绝了她。
我喜欢沧然，所以，我不敢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
样的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再说，父母留给我的，虽然少，可是我，也想守住。
这天晚上，我睡在了沧然家中。
夜深的时候，沧然摸进了房中。
云尘，云尘，你睡了么？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沧然？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他嘿嘿的笑着，爬上床来。
云尘，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的肌肤，贴到了我的肌肤上。
烫烫的，令得我的心狂跳起来。
你，你要说什么。
是那句话么？
是那句话么？
难道，上天听到我的祈祷，让你，看到了我的心？
沧然靠近了我，我娘……
我娘为我提亲了。
是村西王家的女儿，云尘，云尘，你记得么？那个水水的女孩儿……
有一个炸雷，在我耳边响起来。
震得我耳里再听不到其他声音，震得我的心，一片一片，碎落……
一地。
云尘，云尘，你怎么了？
回神过来，看到沧然担心的眼。
我微微一笑，我没事。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也喜欢小倩呢。
她叫小倩么？
看着你那么开心的模样……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她。
沧然，她美么？
她美到让你这般爱她的程度么？
那么我呢？
你把我，放在了怎样的位置上……
我爱你的心，我应该让你看到，还是不让你看到……
沧然睡着了。
沉沉的，坠进甜美的梦乡。
他是笑着的，弯弯的唇角，藏着满溢的幸福。
你梦到了谁呢？
是那个，叫做小倩的女孩么？
我悄悄的伸手，摸出了那只细细的玉簪……
印着月光，它仿佛在滴血一般。
血光，又印在沧然脸上。
若是我这样，刺下去。
刺进沧然的喉咙，沧然，就会永远的属于我……
永远，不会爱上其他人。
只要，刺下去……
玉簪慢慢的，慢慢的，贴近了沧然……
沧然翻了个身，玉簪触到了他的耳朵。
于是他揉揉耳朵，象个大孩子一般，然后，我听到他在说着梦话……
云尘，云尘，不要让我担心你……
泪水，忽然就流出来，划过了脸颊。
我住进了沧然家。
若是回去的话，我这个月都不会吃到饱饭。
而沧然……
已不是我拒绝的理由。
他即将有他的新娘，我会唤那个女子――
嫂子。
然后，我见到了小倩。
其实，她不是个美女。
沧然母亲甚至说过玩笑话，说我比她漂亮许多。
她是个很贤惠的女子，也很温柔。
说话时声音小小的，总是垂着眼，家事做的很好，不声不响的，就把所有东西
整理到井井有条，做的饭菜也非常好吃。
是个除了容貌，便挑不出任何不好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很适合做沧然的妻子，陪他到老。
所以沧然很喜欢她。
他看着她，傻傻的笑，象个孩子。
我拿出玉簪，看着它，看着中间流动的红丝。
想着，老板说过的话。
若是可以让沧然爱我，我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我知道，无论怎样的代价，只要能让沧然爱我，我都可以无怨无悔的担下来。
于是开口，我希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
一慌，玉簪划破了指尖。
于是红色的血，流了出来。
哎呀，云尘，你流血了。沧然一个大步迈过来，很急的样子。
不要碰到伤口。
接着，我听到了小倩的声音。
她走过来，轻轻的，捏住我的手指。
沧然，你去取点热水来。
云尘他，不要紧吧。沧然问。
没事，是小伤。小倩很温柔的笑着。
我们在桌边坐下，沧然拿了热水过来，小倩很小心的，用热水沾湿的布擦去伤
口边的血迹。
然后她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来，从里边抖落一些药粉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
包起了它。
没事了。
她笑着，对我，也对沧然说。
我抬起头来，看到沧然的手，扶在她的肩上……
那一刻，我茫然的想着――
和小倩在一起，沧然，会幸福吧。
玉簪被我藏了起来，在贴身的地方。
沧然，一定忘记了它，不再需要它，而我，自然不会傻傻的，拿它给他。
我会慢慢的忘记，对沧然的爱。
虽然我知道，这样的事，也许，永远不会发生。
沧然快和小倩成亲了。
他们的这段婚姻，得到了村里所有人的祝福。
因为沧然是个好男人，而小倩，也是个好女人。
一天，我和沧然在外间劈柴。
忽然有人急急的冲进了进来，出事了，出事了。
沧然抬起头来，什么事？
小倩，小倩她……
当，沧然扔下柴刀，冲了出去。
于是我问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事。
他说，小倩和村里的女孩子们上山去捡蘑菇，路上，遇上了强盗。
为了保护姐妹，小倩，被强盗砍伤了。
不一会儿，一群人涌了进来，中间，是抱着小倩的沧然。
又过一会儿，大夫来了。
女孩子们聚在院中，哭得眼睛红肿。
大夫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在轻轻摇头。
沧然忽然跪在地上，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大夫说，不是我不救她啊，实在是……回天乏力……除非，有奇迹发生……
小伙子……你们，预备后事吧。
只是一天的功夫，喜事，变成了丧事。
沧然象是老去十岁，脸上，重重叠叠的木然。
沧然的母亲和父亲还在强撑着，却在我面前，露出汹涌的悲哀。
小倩，小倩她是个好姑娘啊……
怎么就……
怎么就……
我赶忙扶住他们，然后，担下了家中所有的事。
云尘啊，还好有你在……要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想笑，可是，我笑不出来。
没有了小倩，似乎，一切都可以变回原样。
可是沧然……
就象是失掉了灵魂。
他真的，真的，那么爱她……
就象我，那样爱他。
我蹲在沧然的面前，看着他的木然的脸。
我伸出手，轻轻的，轻轻的，抚摸着他。
沧然……
沧然……
你知道么，我爱你……
我是那么的，爱你。
在房间中，我拿出了那只玉簪。
举它在面前，轻轻的，可是坚定的，许下了愿望。
我希望……
小倩可以醒过来，做沧然的妻子。
闭上眼睛，然后睁开来，周围，没一点变化。
怎么回事，难道，老板是骗我的？
耳边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来――
命，要用命来换。
给我你的命，小倩的命，才能还给她。
我的命？
原来，这个，就是代价。
我笑了，拿去吧，这条命，不要也罢。
没有了沧然，这条命，不要也罢……
玉簪忽然放出光芒，红色的光芒。
胸口一阵剧痛，我张开口，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漫天血雨。
手中的玉簪，竟变长变粗，更加温润的玉色，更加精细的雕工，全然，没了从
前的模样。
紧接着，我听到了惊喜的叫声，小倩，小倩她醒过来了！
院落中，一阵紧似一阵的脚步声，笑声，说话声，其中一个，便是沧然吧……
小倩痊愈了。
大夫连连说是奇迹。
于是大家急急的筹备婚礼，几乎全村的人都动了起来，喜庆的气氛，一天更胜
一天。
我仍然活着，只是身体，忽然就虚弱了下来。
自然，没有谁看出来。
所有人的心，都在新人的身上。
我拿了玉簪，去找沧然。
他正在试穿新郎的衣服，傻傻的模样，令人发笑。
云尘，你过来看，好看么？
好看。我轻答。
他笑了，是么？我就相信你的眼光。
一阵剧痛，几乎撕裂了我的心。
沧然，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送你和嫂子，这个……就当是我的心意吧……
我把玉簪递了过去。
在场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天啊，这只玉簪，怕是值很多吧。
沧然听得其他人这么说，赶忙推回我的手。
云尘，我不能收。这个，你应该留着给我未来弟媳。
未来弟媳？
我笑起来，不会有了……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未来弟媳，永远。
沧然，你我算不算好兄弟？若是，你就收下，若你说不是，我立刻收回。
于是沧然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而我笑着，塞它在他手里。
恭喜你，沧然。
沧然和小倩拜天地的时候，我陪着沧然的父母。
他们进洞房的时候，我也去了。
当沧然挑开小倩的盖头时，大家都惊得呆了。
小倩好美。
美得象个仙子。
脸颊粉红，眼睛温润，唇瓣娇艳，发间，插了一只玉簪。
美丽的玉簪。
玉中，似有红丝流动。
我轻轻的，从人群中退出来。
回到自己的，是自己的，不是沧然家中的，那间小小房中时，身体，已经软到
没有了任何气力。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耳边，有欢乐的笑语。
他们在闹洞房吧……
沧然，一定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他会幸福的吧……
因为，他是那么的爱她。
我曾多么的希望，当他揭开盖头的时候，那个甜甜笑着的人，那个羞红了脸的
人，是我。
是我，不是别人……
可惜……
可惜……
我的爱，已是刻骨。
他的爱，却全给了她。
血从唇角流出。
身体，越来越凉。
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想到我……
从前有，现在，以后，永远，都不再有……
因为他的心里，住了，她……
我笑了。
至少，他是幸福的。
所以，我是幸福的。
所以……………………………………………………………………………………
所以……
我曾那么深的爱过一个人。
但他，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于是我把我的命，给了那个人。
于是用我的血染红的玉簪，插进了那个人的发。
于是，我永远陪着他。
陪着，那个，我爱的人。
我爱他。
我真的爱他。
我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却一直没有爱上任何人。
对他，只是第一眼，第一眼就记住他，刻他在心上，一点一点，深入骨髓。
可是他不知道。
他淡笑着，唤我的名字，把我当作他最好的朋友。
不觉中，扯碎我的心。
云尘，你来看，这个好不好看？
沧然站在小小的摊前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靠近他的身边，看向他的手中。
一只细细的玉簪，很普通的玉簪。
玉，肯定不是好玉。
雕工，也不是很精细。
可是细细的玉簪间，竟隐约有红丝流动，举到阳光下，仿若生灵。
我轻轻答他，好看。
于是他笑，我就相信你的眼光。
老板，这个卖多少？转过头，问摊后的人。
三两银子。老板说。
沧然一愣，这么贵啊……
我也觉得贵了，怕是见沧然喜欢，老板便故意抬高了价。
沧然不舍的放下了玉簪，他的眼中，尽是不舍。
我们离开小摊，继续往前走。
沧然回过头，又再看了那只玉簪……
我和他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村中。
沧然先把我送回了家，然后，才回自己的家。
分别的时候，我们站在门边，他说，云尘，今晚可要好好休息，走了一天的路
，很累了。
我点头，说你也是。
他呵呵的笑，伸手到我肩上，轻轻拍了拍。
落到灰尘了。
他说，很温柔的声音，一如他拂在我肩上的那只手。
好了，云尘，好好休息吧。
沧然转过身，消失在渐淡的暮色中。
第二天，我一个人来到了镇上。
依旧是那个小小的摊子，依旧是那只小小的玉簪。
老板，这个怎么卖。
我拿起了那只玉簪，问摊后的人。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有一双昏昏欲睡的眼睛。
三两银子。他说。
可以便宜一点么？我，没有这么多的银两。
这回，他睁开了眼睛，我这才发现，原来那双眼睛，竟若星般明亮。
少年人，你一定觉得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玉簪……玉，确不是好玉，雕工，也确
是不太精细，可是，这只玉簪，却有你想象不到的神奇妙用。
神奇妙用？
这只玉簪？
我愣愣的看着老板。
是啊，老板伸出了手，从我手里拿过它，它可以帮买它的人实现一个愿望，当
然，只是一个。
什么？
我很惊讶。
这只玉簪，竟可以帮买它的人实现愿望？
虽然只是一个……
只一个，便是我心中所有愿望。
我从来不会骗人。
老板笑着，又再闭上了眼。
那只玉簪，递回到我的手里。
可是，我真的没那么多钱……伸手进了荷包，那是我这个月辛苦赚来的，养活
自己的钱，没了它，我只能去喝西北风。
三两。
一文不多，一文不少。老板淡淡的说。
沧然回头的那一双眼，忽然出现在我的脑中。
一咬牙，我拿出了荷包，把里边的所有碎银都倾出来，够了么？
老板伸过手，抓起了它们。够了。
于是，我买下了那只玉簪。
喜出望外的转过身来，老板忽然叫住了我。
少年人，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若是你真的对它许了愿，它会帮你实现愿望，同时，你也会付出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
我愣愣的回头看他。
同等的代价。
老板睁开眼来，他的眼中，我看到一丝微微的痛。
所以，要小心许愿。
真是奇怪的人呢。
我想着，出了镇子，急急的往村里赶。
沧然喜欢的东西，我为他买到了，就算这月真的要喝西北风，就算会花去我所
有积蓄，我也好开心好开心。
很小心的拿出了玉簪，微微的举高它，让变得温柔的阳光，透过它。
温润的玉色中，是流动的红丝。
缓缓的，灵动的，似一股奇异的香，渗在了肌肤中。
玉的肌肤。
真的好美，我想我明白沧然为什么会选上了它。
他还说相信我的眼光呢，其实，眼光好的人，应该是他啊……
我想着，甜甜的笑。
翻过最后一座山的时候，我擦了擦额上的汗。
再次小心翼翼的拿出玉簪来，确定从树丛中穿过的时候，没有擦到它。
老板说了，它可以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一个愿望。
我希望……
后面的话，生生的，被我吞下口去。
我喜欢沧然，我喜欢他。
我希望他也可以喜欢我，不是现在这种喜欢，是象我喜欢他一般的喜欢。
玉簪，可以替我实现愿望么？
或者，我不应该靠它的力量来实现愿望，应该靠自己来得到想要的爱……
太阳觉得倦了，慢慢的，慢慢的，沉下了山。
我终究没有许下愿望。
在第一颗星跃进天空的时候，我回到了村里。
好饿啊……
可是锅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揭开米缸，才猛然想起，荷包里的银两，原本有一半是用来买米的。
我坐到了桌边，拿出玉簪来，轻轻的放在桌上。
看着它，微微的笑，似乎，也不是那么饿了。
门忽然被拍响，我听到沧然的声音。
云尘，云尘，你在不在？
我赶忙把玉簪收进怀中，然后过去开门。
沧然？
这么晚，他来做什么。
沧然也不看我，却往我身后看，他看到了空无一物的桌子。
云尘，你吃饭了么？
我愣了愣，悄悄咽下口水，吃过了。
真的吃过了？
我点头，早吃过了，桌子也收拾干净了。
沧然看看我，走到了灶台前，伸手一摸……
云尘！
他沉着脸看我，都是凉的，你哪里吃过了，我就知道，若是我不在，你就不懂
得好好照顾自己。
走走走，到我家吃去。我娘今天烙了饼，是加了肉馅的。
烙饼，肉馅。
肚子忽然饿到了疼。
沧然，不好吧……我在他家，都不晓得吃过多少顿饭了。
什么好不好的，我娘刚才还念叨你呢，说你这几日怎么也不过去。
云尘……
他忽然抓住了我，炯炯的目光，你不能再饿了，看，都瘦成什么样……你知道
么？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其实，我知道，他的话，只是无心。
可是，他不会知道，为了这句话，我的心，就象擂鼓般，跃个不停。
它好快乐，若我一般快乐。
沧然沧然，我怎么可以，这般爱你。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沧然家中。
热气腾腾的屋子，和我那里完全不同。
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和着沧然母亲父亲的笑容，让我忽然间有了想哭的感觉。
云尘，怎么现在才过来，你看看你，又瘦了不知多少。
沧然母亲拉着我，很心疼的上下打量我。
你一个人住那间小小的屋，又不懂得照顾自己，真是……让我们担心。
沧然的父亲笑眯眯的看我。
老婆子，都跟你说了，反正我们也当云尘是家里人，不如就叫他搬过来，做我
们的儿子好了。
哎呀，我早说过了，云尘他不愿意啊。
沧然黑了张脸把我从他母亲手里抢过来，按我坐下。
你们不饿是不是？我和云尘可要先吃了。
老头子，你看这死小子，真是，还不如让云尘做我们家孩子呢。
大家笑着，围坐在了桌旁。
饼很好吃。
非常非常的香。
然后他们不停的夹着菜给我，生怕我吃不饱的模样。
我喜欢沧然的父母，也喜欢这个家。
沧然的母亲确有问过我要不要做他们的孩子，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
她说他们家房子大，家底也殷实，多我一个人，也不算多。
最重要的是，她答应过我的父母，会好好照顾我。
我笑着拒绝了她。
我喜欢沧然，所以，我不敢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
样的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再说，父母留给我的，虽然少，可是我，也想守住。
这天晚上，我睡在了沧然家中。
夜深的时候，沧然摸进了房中。
云尘，云尘，你睡了么？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沧然？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他嘿嘿的笑着，爬上床来。
云尘，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的肌肤，贴到了我的肌肤上。
烫烫的，令得我的心狂跳起来。
你，你要说什么。
是那句话么？
是那句话么？
难道，上天听到我的祈祷，让你，看到了我的心？
沧然靠近了我，我娘……
我娘为我提亲了。
是村西王家的女儿，云尘，云尘，你记得么？那个水水的女孩儿……
有一个炸雷，在我耳边响起来。
震得我耳里再听不到其他声音，震得我的心，一片一片，碎落……
一地。
云尘，云尘，你怎么了？
回神过来，看到沧然担心的眼。
我微微一笑，我没事。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也喜欢小倩呢。
她叫小倩么？
看着你那么开心的模样……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她。
沧然，她美么？
她美到让你这般爱她的程度么？
那么我呢？
你把我，放在了怎样的位置上……
我爱你的心，我应该让你看到，还是不让你看到……
沧然睡着了。
沉沉的，坠进甜美的梦乡。
他是笑着的，弯弯的唇角，藏着满溢的幸福。
你梦到了谁呢？
是那个，叫做小倩的女孩么？
我悄悄的伸手，摸出了那只细细的玉簪……
印着月光，它仿佛在滴血一般。
血光，又印在沧然脸上。
若是我这样，刺下去。
刺进沧然的喉咙，沧然，就会永远的属于我……
永远，不会爱上其他人。
只要，刺下去……
玉簪慢慢的，慢慢的，贴近了沧然……
沧然翻了个身，玉簪触到了他的耳朵。
于是他揉揉耳朵，象个大孩子一般，然后，我听到他在说着梦话……
云尘，云尘，不要让我担心你……
泪水，忽然就流出来，划过了脸颊。
我住进了沧然家。
若是回去的话，我这个月都不会吃到饱饭。
而沧然……
已不是我拒绝的理由。
他即将有他的新娘，我会唤那个女子――
嫂子。
然后，我见到了小倩。
其实，她不是个美女。
沧然母亲甚至说过玩笑话，说我比她漂亮许多。
她是个很贤惠的女子，也很温柔。
说话时声音小小的，总是垂着眼，家事做的很好，不声不响的，就把所有东西
整理到井井有条，做的饭菜也非常好吃。
是个除了容貌，便挑不出任何不好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很适合做沧然的妻子，陪他到老。
所以沧然很喜欢她。
他看着她，傻傻的笑，象个孩子。
我拿出玉簪，看着它，看着中间流动的红丝。
想着，老板说过的话。
若是可以让沧然爱我，我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我知道，无论怎样的代价，只要能让沧然爱我，我都可以无怨无悔的担下来。
于是开口，我希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
一慌，玉簪划破了指尖。
于是红色的血，流了出来。
哎呀，云尘，你流血了。沧然一个大步迈过来，很急的样子。
不要碰到伤口。
接着，我听到了小倩的声音。
她走过来，轻轻的，捏住我的手指。
沧然，你去取点热水来。
云尘他，不要紧吧。沧然问。
没事，是小伤。小倩很温柔的笑着。
我们在桌边坐下，沧然拿了热水过来，小倩很小心的，用热水沾湿的布擦去伤
口边的血迹。
然后她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来，从里边抖落一些药粉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
包起了它。
没事了。
她笑着，对我，也对沧然说。
我抬起头来，看到沧然的手，扶在她的肩上……
那一刻，我茫然的想着――
和小倩在一起，沧然，会幸福吧。
玉簪被我藏了起来，在贴身的地方。
沧然，一定忘记了它，不再需要它，而我，自然不会傻傻的，拿它给他。
我会慢慢的忘记，对沧然的爱。
虽然我知道，这样的事，也许，永远不会发生。
沧然快和小倩成亲了。
他们的这段婚姻，得到了村里所有人的祝福。
因为沧然是个好男人，而小倩，也是个好女人。
一天，我和沧然在外间劈柴。
忽然有人急急的冲进了进来，出事了，出事了。
沧然抬起头来，什么事？
小倩，小倩她……
当，沧然扔下柴刀，冲了出去。
于是我问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事。
他说，小倩和村里的女孩子们上山去捡蘑菇，路上，遇上了强盗。
为了保护姐妹，小倩，被强盗砍伤了。
不一会儿，一群人涌了进来，中间，是抱着小倩的沧然。
又过一会儿，大夫来了。
女孩子们聚在院中，哭得眼睛红肿。
大夫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在轻轻摇头。
沧然忽然跪在地上，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大夫说，不是我不救她啊，实在是……回天乏力……除非，有奇迹发生……
小伙子……你们，预备后事吧。
只是一天的功夫，喜事，变成了丧事。
沧然象是老去十岁，脸上，重重叠叠的木然。
沧然的母亲和父亲还在强撑着，却在我面前，露出汹涌的悲哀。
小倩，小倩她是个好姑娘啊……
怎么就……
怎么就……
我赶忙扶住他们，然后，担下了家中所有的事。
云尘啊，还好有你在……要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想笑，可是，我笑不出来。
没有了小倩，似乎，一切都可以变回原样。
可是沧然……
就象是失掉了灵魂。
他真的，真的，那么爱她……
就象我，那样爱他。
我蹲在沧然的面前，看着他的木然的脸。
我伸出手，轻轻的，轻轻的，抚摸着他。
沧然……
沧然……
你知道么，我爱你……
我是那么的，爱你。
在房间中，我拿出了那只玉簪。
举它在面前，轻轻的，可是坚定的，许下了愿望。
我希望……
小倩可以醒过来，做沧然的妻子。
闭上眼睛，然后睁开来，周围，没一点变化。
怎么回事，难道，老板是骗我的？
耳边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来――
命，要用命来换。
给我你的命，小倩的命，才能还给她。
我的命？
原来，这个，就是代价。
我笑了，拿去吧，这条命，不要也罢。
没有了沧然，这条命，不要也罢……
玉簪忽然放出光芒，红色的光芒。
胸口一阵剧痛，我张开口，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漫天血雨。
手中的玉簪，竟变长变粗，更加温润的玉色，更加精细的雕工，全然，没了从
前的模样。
紧接着，我听到了惊喜的叫声，小倩，小倩她醒过来了！
院落中，一阵紧似一阵的脚步声，笑声，说话声，其中一个，便是沧然吧……
小倩痊愈了。
大夫连连说是奇迹。
于是大家急急的筹备婚礼，几乎全村的人都动了起来，喜庆的气氛，一天更胜
一天。
我仍然活着，只是身体，忽然就虚弱了下来。
自然，没有谁看出来。
所有人的心，都在新人的身上。
我拿了玉簪，去找沧然。
他正在试穿新郎的衣服，傻傻的模样，令人发笑。
云尘，你过来看，好看么？
好看。我轻答。
他笑了，是么？我就相信你的眼光。
一阵剧痛，几乎撕裂了我的心。
沧然，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送你和嫂子，这个……就当是我的心意吧……
我把玉簪递了过去。
在场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天啊，这只玉簪，怕是值很多吧。
沧然听得其他人这么说，赶忙推回我的手。
云尘，我不能收。这个，你应该留着给我未来弟媳。
未来弟媳？
我笑起来，不会有了……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未来弟媳，永远。
沧然，你我算不算好兄弟？若是，你就收下，若你说不是，我立刻收回。
于是沧然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而我笑着，塞它在他手里。
恭喜你，沧然。
沧然和小倩拜天地的时候，我陪着沧然的父母。
他们进洞房的时候，我也去了。
当沧然挑开小倩的盖头时，大家都惊得呆了。
小倩好美。
美得象个仙子。
脸颊粉红，眼睛温润，唇瓣娇艳，发间，插了一只玉簪。
美丽的玉簪。
玉中，似有红丝流动。
我轻轻的，从人群中退出来。
回到自己的，是自己的，不是沧然家中的，那间小小房中时，身体，已经软到
没有了任何气力。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耳边，有欢乐的笑语。
他们在闹洞房吧……
沧然，一定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他会幸福的吧……
因为，他是那么的爱她。
我曾多么的希望，当他揭开盖头的时候，那个甜甜笑着的人，那个羞红了脸的
人，是我。
是我，不是别人……
可惜……
可惜……
我的爱，已是刻骨。
他的爱，却全给了她。
血从唇角流出。
身体，越来越凉。
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想到我……
从前有，现在，以后，永远，都不再有……
因为他的心里，住了，她……
我笑了。
至少，他是幸福的。
所以，我是幸福的。
所以……………………………………………………………………………………
所以……
我曾那么深的爱过一个人。
但他，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于是我把我的命，给了那个人。
于是用我的血染红的玉簪，插进了那个人的发。
于是，我永远陪着他。
陪着，那个，我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