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蓝色的浮冰

难道美的东西,真不能得到大众的共鸣吗? 别说18世纪,那时大部分的人还没开化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文学和艺术,绝对不能由大众口味来决定好坏,这也是那些最重要的文学奖为何不能由大众投票决定,而是得由文学修养很高的评委来决定。
 
拿自己的绝世才华写一些莫名其妙和不知所云的东西实在有浪费人们时间的嫌疑。对吸毒分子表现了同情和喜爱,做人的宗旨上哪里去了,或者是 做人的底线在哪里?吸毒分子绝大多数99%结局很惨。 倒是小萍刻划得生动真实。
我三观不正。。。。不过好的作品很多不都是描写下层的那些人吗,《悲惨世界》写得是苦役犯,小偷和妓女。
惨了,新的一版打算把小萍切掉,让小萍只存在于男主的记忆里和很少的email往来里。
枫老师觉得浪费时间,说明不是适合枫老师读的,第二版会更不知所云一些,有些就是想写得让人看得似懂非懂,还会有大段大段的神经病一样的罗嗦和内心独白,不厌其烦的琐事描写。

这几天把各个章节拆开来,像是积木一样重新组合了一下,时间顺序给打乱,还重新写了一个开头。新的一版的思路,昨天捋了一下,大致是这样的:
第一章《热带扰动》,写男主跟哲学博士去脱衣舞场,听说了小镇上 的她的自杀的消息,男主决定去戒毒所看望小镇上的女孩。第二章《扰动的起源》,倒过来写男主跟小镇女孩的相逢和在小镇上的相爱。第三章《不断移动的热带低 压》,写男主驾车去H城,在戒毒所里跟小镇女孩再次相逢,买海洛因,后来在医院一直陪伴小镇女孩。第四章《飓风》,写飓风来临,车掉海里,男主跟小镇女孩 和小男孩一起逃生。第五章《飓风过后》,写结尾。因为用飓风把故事穿起来,那么《蓝色的浮冰》做标题就有些不太合适了。应该改成类似于《蓝色的5号飓风》 这类的,但是还没想好。
 
这两天为新版重新写的开头:

第一章:热带扰动




百慕大东南方的海洋上,出现了一股逆时针旋转的热带气旋。连日以来的高温天气和充足的阳光,让海水不断蒸发成上升的水气。又湿又热的空气流在洋面上空集聚起来,形成一片片对流的白色云团。云团在不稳定的空气里逐渐发展,海面的风能使热气上升,形成内旋转流动的气流。水汽在高空凝结成水滴,变成积雨云,在闷热的洋面上降下阵雨。百慕大附近的船只报告说,过去十二小时内,海上的风力在逐渐增强,云雨范围也在不断扩大。飞机侦察和卫星云图的图像都显示,风向正在由东南转向西北,扰动的气旋形成了一个不断移动的热带低压,低压正在以时速10英里的速度向北偏西方向移动。

气象中心在下午两点发布了如下飓风警告:

百慕大东南一带的低气压引起了该水域里的浓云和间歇性的雷阵雨。这个热带扰动在今后几天里将向北或者西面移动,海水的热度有利于增强扰动。但是,海面高空的强风在阻止这个扰动的发展。从气候上来说,这个地区在夏季这个时期不太可能形成飓风。在今后四十八小时内,有一个很小的机会。。。百分之十。。。这个扰动可能转变成轻度飓风。如果海面高空的强风在今后几天减弱,将会有利于热带扰动的增强,让它有可能发展成今年夏天在大西洋上出现的第三号飓风。

气象中心已经给未来的第三号飓风预先起好了一个名字:卡米拉。




这一天是夏季的一个周末。气象中心在公布飓风警告的时候,我正在后院里的一幅画架前站着,画架上放着一幅画了一半的画。背景和人物的轮廓已经显现在白色的纸上,我端详着画面,把手里的笔蘸上颜料。笔尖走过画面,在上面留下蓝色和紫色的脚印。我已经在这张画上花了很长时间了,一遍一遍地画这张画,画了撕,撕了画,像是着了迷一样。每次的画上都有一些让我不满但又无法改变的东西,就像是生活里总有不如意的事儿每天发生一样。可是我不能容忍自己的画上有明知的缺陷,于是我把画撕成几半,重新起草重新画。一天又一天,我已经画了很多天了,却依然无法完成这一幅画。

天是一种灰蒙蒙的蓝。一架飞机从头顶轰鸣着飞过。我停住画笔,在阳光下眯着眼,仰头看着飞机。飞机的肚子是黑色的,翅膀是银白色的。一蓬像是撕扯开的棉絮一样的白云在飞机底下轻浮地飘动着,云边是一弯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月亮,像是指甲刀铰下来的一道半透明的白色指甲一样挂在天上。随着飞机飞过我的头顶,一个耀眼的高光点从飞机头部缓慢地移向飞机尾部,消失在飞机尾部的机翼顶端。飞机消失在视野之外,棉絮一样的白云被风撕扯开,变成几小块褴褛的碎布,随后像是几缕青烟一样在蓝色的天空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微风轻轻地拂过来,像是温柔的手指触摸着脸上的皮肤。院子里一颗丁香树在风中摇曳,面对着阳光的叶子闪着明亮的绿色。

你看这些杂草,生命力总是这么顽强。哲学博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后院来,站在我身后,看着院子里地上开着的几株淡黄色的野花感叹说。一有机会就会生根发芽,除也除不尽。

哲学博士的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手里的笔尖一哆嗦,在纸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不规则线条。他跟我一样,是这幢坐落在一条僻静街道上,墙壁上爬满常春藤的老房子里的房客。哲学博士的房间跟我的房间挨着,我们与房东一起共用一个厨房和客厅,经常在房子里碰到。他的哲学研究方向太冷门了,几乎没有找到工作的可能。虽然他曾经几次试图给我解释他研究的方向,我都没有能够搞清楚他到底在研究什么。从毕业后他就一直没有拿到一份儿正式工作,也没有女朋友,靠吃政府的救济生活,直到最近从过世的父母那里继承到了一份遗产,才开始摆脱了每个月靠政府救济支票过日子的境地。

我看了一眼哲学博士感叹的野花。那是一种外形长得像是向日葵一样的野花,中心是一从挺立的细小柔软的黄色花蕊,闻上去有一种法国香水一样的强烈的浓郁的香气。花的外围是颜色很纯的明黄色花瓣,形状像是细长的船桨一样,根部带着毛茸茸的嫩白色,从像是一个绿色的高脚杯一样的底部向外四射着。一只花蝴蝶从丁香树的暗绿色阴影下飞过来,带着褐色,黄色和黑斑的半透明翅膀煽动了一下,停在了阳光照耀下的野花上。

今天是周末,晚上想一起出去转转吗?哲学博士看着我的画说。

你想去哪里?我停下画笔问他。

老地方吧,先去赌场玩两把,再去找个地方喝酒?或者去看会儿脱衣舞?哲学博士把手插进裤兜里,漫不经心地说。

我知道哲学博士近来很烦。过去他偶尔去学校里代课挣点儿钱,干几个月就回来,但是最近好久也没机会去代课。以前周末的时候哲学博士还有时跟我一起去找个酒吧喝喝酒泡泡妞,但是最近他沉闷了许多。

好啊,我也想出去散散心,我放下画笔说。

那说好了,晚上一起走。你感觉到了没有?

什么?

飓风就要来了。哲学博士用手抓了一把空气,夸张地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说。有一个飓风正在大西洋上酝酿,它会横扫墨西哥湾,摧毁沿岸的石油和天然气设施和城镇,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包括你我的命运。

飓风?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沿海城市。

因为我买了许多石油和天然气的期货,哲学博士神秘兮兮地说。我把我父母留给我的所有财产做抵押,借了钱,都压在了石油和天然气的期货上。现在我就盼着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狂暴飓风,把墨西哥湾的那些黑心石油公司的生产设施和炼油厂全部摧毁,让石油和天然气的价格暴升,那样我就能够赚够一生的钱,再也不用去找工作,可以专心的沉浸在我的哲学世界里了。而你,我的朋友,会成为我的御用厨师和御用画家,跟我住在一个大庄园里,每天画画,实现你的艺术家梦想。

太美妙了,我点点头说。就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了。怪不得你最近心神不宁,干什么都没心思呢,原来在豪赌啊。顺便问一句,是什么水晶球告诉你说会有飓风来呢?

这只蝴蝶告诉的我,哲学博士用手指了一下野花上的那个色彩斑斓的蝴蝶说。你没听说过蝴蝶效应吗,一只蝴蝶在巴西扇动翅膀,有可能会在美国的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期望着一个飓风,一个能够摧毁一切桎梏的飓风,一个能够改变命运的飓风,有的人是因为生活太无聊和枯燥,有的人是因为身上的枷锁无法打破,所以一个不可抗拒的飓风,就成了人人都期待的了,不是吗?

花蝴蝶像是听懂了哲学博士的话似的,把翅膀舒展开来,轻盈地飞离了黄色的野花,消失在绿色的篱笆后面。我看了一眼蝴蝶翩翩飞过的地方,篱笆后面是对面人家的后院,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天上玩耍,她的天真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的画架,腿一下一下地蹬着秋天,身体飘得越来越高,几乎快跟秋千的横梁平行了。小女孩的母亲急匆匆地从屋里打开通向后院的门走出来,让小女孩不要摇得这样高。也许是匆匆地跑出来,没来得及换衣服,她穿着一个很短的吊带衫,底下是一条刚盖住腿根的短裤。

你在画什么呢?她走到院子边,隔着半人高的栅栏问我说。

飓风,我看着画上的那条不规则的黑线说。在画飓风。

她疑惑地仰头看着天空。她看着天空的时候,胸部不自觉地挺起,阳光从侧面透过了她的吊带衫,清晰地照出了两只乳房的轮廓。她的肩膀上没有乳罩的带子,似乎是没戴乳罩一样,两只乳头凸在吊带衫的布料上,像是两个撑起吊带衫的支点。哲学博士曾经告诉我说,她是一个离婚的女人,先生是一个肌肉发达的水管工,在我来之前离家走了。但是我有一次站在院子的丁香树旁画画的时候,看见她赤身裸体地跟一个男人坐在没有挂窗帘的厨房里的桌子边聊天,他们或者是没看见我,或者是根本毫不在乎。小女孩跳下秋千走到她身边来让她抱着,她弯下身去抱小女孩,让她的鼓起的乳峰一览无余地在我眼前闪过。她弯身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后腰露出一截白白的皮肤,粉色的内裤边缘在短裤上显现出来,凸出的臀部紧紧地箍在短裤里。哲学博士跟我对视了一眼,眼神好像是说,好火辣的身材。她抱着小女孩站起身来的时候,眼睛貌似不经意地扫过我们。我的目光越过她,看着她身后的房子,那只花蝴蝶拍打着翅膀吃力地飞上了阳光照耀下的有着金字塔一样斜坡的屋顶,消失在塔尖之后。一片阴云从蝴蝶消失的地方升起,正在缓慢地向着我们的头顶飘来。




还没到傍晚,我就把画架收拾起来,回到屋里。不是我不想接着画了,我不喜欢一幅画画到一半就不得不中止,我宁愿一直画下去,把一幅画完成。但是后院里的蚊子让我不得不结束画画,它们根本不在乎我画的什么,画到哪里,只是对我身上散发出来发酸的汗味儿和血液感兴趣。下午的那片阴云遮盖了天空,蚊子们以为是晚上了,就提前飞了出来。它们执着地在我的脖子后面和耳朵旁边煽动着翅膀,每秒震动594次,带来一种轻微的令人烦躁的嗡嗡声。有几次这种昆虫纲双翅目动物扑到我的脖子上和胳膊上,把尖利的带着22颗牙齿的嘴---学名叫刺吸式口器----刺进我的皮肤。等到我觉出一阵尖刺的疼痛时,我的一部分血液已经进入了它们的腹部之中。虽然我拍死了三只蚊子来对它们发出警告,但是它们依然在我的脑后盘旋,发出恼人的响声。我想了想是否应该回屋去找出驱蚊剂来喷在身上好继续完成画了一多半的画,但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我不喜欢驱蚊剂喷在身上的气味和粘滑的感觉。

我总是喜欢跟自己较劲儿。比如像画画的时候,我经常会改来改去,即使看着满意的时候,也会因为画上的一处背景不合理而一再修改,这样的结果往往是越改越糟,越改越多,最后改得一塌糊涂,不得撕了重画。我一直梦想着画一幅杰作,一幅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杰作,一幅让人经过反复思索仍然只能明白里面想要表达的意思的十分之一的杰作。但是我总是画不出来,脑子里的想法一落实到画笔上似乎就走了样儿。后来我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我是一个学习计算机的学生,平时要对付无穷多的程序和作业,能够画画的时间只能是课余的时间,既不能跟那些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的人来比,也无法跟那些在艺术类院校学习的人来比。有一天我终于想通了,没有一幅杰作是能让所有的人都震惊的,即使毕加索,梵高,高更和莫奈加在一起也无法画出一幅让所有人都喜欢的画。何况,现在看画的人越来越少,口味越来越刁,其中一大部分的人都是附庸风雅,他们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都是人云亦云。他们在卢浮宫里毕恭毕敬地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对着画上的那些大师们的签名毕恭毕敬,顶礼膜拜。但是如果那些画挂在一个小画廊里面,而且画上的签名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人,他们从来都不屑一顾的走过。

我可以跟你打一块钱的赌,如果达芬奇坐在我们这个小城的downtown的街道上,用粉笔在马路上涂抹一幅世人没有见过的画,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哪里来的一个疯老头,没有几个人会停下来看一看他的画,更别说顶礼膜拜了。新闻前一段曾报道过某交响乐团的一个世界著名的小提琴手在地铁站的门口台阶上演奏,绝大多数人都匆匆走过,只有几个人停下来看了看,给放在地上的帽子里扔几个硬币后。不用说一个乐团的小提琴手了,就是肖邦站在地铁站前演奏,也一样会被人当作一个穷困潦倒一事无成的江湖艺人,如果不是当作江湖骗子的话。

你根本不可能让这些人理解你的画,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停下脚步来看一眼你的画。于是我改变思路,不想画一幅让人人都懂的杰作,只想画一幅让自己满意和少数人懂的画,但是我发现这也很难做到。这也是我为何喜欢哲学博士。第一,他喜欢看我的画。我承认,也许他是出于无事可干或者无聊,但是他会仔细地看我的画。第二,他总能从哲学上解释我的画,给我的画赋予一层我压根儿就没想到的深意,让画的含义跟人类的生存,世界的存在和像性和死亡这类的永恒的主题挂上钩,看出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看不出的深意来。他宣讲这些含义的时候,我经常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他的大脑跟亚里士多德,柏拉图,萨特和佛洛伊德的总和似的。这也是我为何愿意跟他一起出去喝酒的原因,因为他在喝酒的时候,可以用柏拉图的语言谈论女人,用佛洛伊德的语言谈论性,用萨特的语言把一切都归结到存在上,最后像浮士德把灵魂卖给魔鬼一样把身体卖给啤酒。

我把画放在墙角,把画笔刷干净了放好,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离晚上出门的时间还早。晚饭我一个人吃,也比较简单,厨房里还有昨天剩的土豆牛肉汤,一会儿热一下,泡一碗米饭就可以了。我坐在屋里的长方形的小桌前,打开计算机,看到一封粉红色的邮件静静地躺在我的绿色的雅虎信箱里,散发出一股青苹果的味道,等待着我用白色的鼠标去点击。不用看发件人的名字,我就知道是小萍发给我的。

小萍跟我青梅竹马,从小在一个大院一起长大,属于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那种。她父母跟我父母从年轻的时候就一起住在一个大院里,经历了单位里的各种争斗,结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小萍跟我一年出生,比我略微大几个月,我们都是从北京的月坛公园南面的儿童医院出生的,也都是一个大夫接生的。虽然双方父母没有指腹为婚,但是从小双方父母就觉得我们很相配,有把我们撮合在一起的意向,但是那时我有一种逆反心理,大人越是希望的,我越是不想做,而且那时我觉得跟小萍太熟悉了,不可能爆发出真正的爱情,所以对待小萍,一直像是对待一个铁哥们一样。大学的时候,我们在不同的大学,很少能碰到。后来我出国留学,到了W城的C大读书,小萍由他爸给安排到了外交部,做了一名翻译。我出国后,小萍一直跟我有email往来,曾经让我帮她联系的W城的O大,几个月前O大拒绝了她的申请,因为她的大学成绩不够好,而且给她写推荐信的教授黑了她一下,在信里说她为了考托福,毕业论文写得很不好。这是我从O大要了教授的推荐信的复印件才发现的。我问小萍怎么得罪了这个教授,小萍说去教研室请教授写推荐信的时候,教授跟她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摸了她的手,还想要她到他家里去,她借故离开了。

你最近好吗?小萍在Email里说。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不知道你那边怎么样了。一直很遗憾O大没能录取我。爸爸妈妈都希望我能到国外去读书,最好能跟你在一个城市。我自己心里也曾经很向往和期待。这么些年来,一直觉得你是我一个很特别的朋友,从小在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总是想起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在你的小阁楼上一起看书,还有你骑车带着我去游泳,去乘凉,去看电影,那时虽然物质上远远比不上今天,但是我们在一起过得多快乐啊。我一直觉得那时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这个暑假你会回来吗?什么时候会再见到你呢?

我给小萍回了一个email,告诉她我这个假期不会回去,要等到年底圣诞节的时候再回去。过去在国内的时候,小萍跟我有些暧昧,她有时跟我很近,有时跟我很疏远,我一直没搞明白,她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我们好像一直在兜圈子,每当我想跟她好的时候,她会躲着我,疏远我。我不理她的时候,她倒会来拽着我。所以我有时喜欢她,有时烦她。她跟我理解的爱情完全是两样,我觉得两个人若是相爱的话,会像飞蛾扑火一样的奋不顾身的在一起,那才叫爱情。而她显然更喜欢捉迷藏。我想起一句电影里的台词,“女人的心总是猜不透”,小萍的心我一直不明白。也许她跟我一样,觉得我们这样的青梅竹马的不会有真正的爱情?也许她在期待会遇到一个理想的白马王子?我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我想要简单一点儿。

我从桌子上拿过一本昨晚没看完的卡尔维诺的《通往蜘蛛巢的小路》,躺倒床上继续翻看。上个星期我在C大的校内体育馆游完泳后,带着一身的潮湿,去了C大的图书馆。在一个偏僻的书架的最底部,我看到它静静地躺在木头的板子上,上面带着一些尘土,像是被人遗忘了归架一样。我把它从书架底部取出来,用胳膊掸掉上面的尘土,发现这是一本很久以前的小说,书页已经发黄,是在1947年出版的。

蜘蛛会像蚂蚁一样的筑巢吗?我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小说里写得像是真的一样。我打算这个周末把这本不长的小说看完。在图书馆一看见这本书的书名,我就喜欢上了它。想想看,一个人顺着静寂的林间小径走下去,寻找蜘蛛筑巢的地方,该是多么富有诗意和浪漫啊。小说讲得是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参加了意大利反法西斯的游击队的故事,我从小就喜欢这类的题材。我翻开书,走进了书里,体会着那个少年找到蜘蛛筑巢的地方后,想与最亲近的人分享秘密的心情。这个少年把一把手枪藏到了他发现的蜘蛛巢里,蜘蛛巢成了他心底的秘密,他想把这个秘密跟他最崇拜的一个游击队员讲,那个人却对蜘蛛巢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少年的手枪在哪里。我想我要是那个少年也会很失望。你珍惜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也许丝毫没有意义,而你觉得无所谓的东西,别人却视为珍宝;就像你爱的人,可能根本不爱你,而你不爱的人,却可能在时刻思念你。
 
之前的没读,新版的这个开头认真读了两边,有些感受,不过不评论了,琐碎的挺真实倒是

另外描述小萍的这几句话。。。。:-P
 
没有想重写,重码这么多字。。。。想起来就晕。

我也没有完全想好,我想很多细节和故事可以用原来的,不过是在一个不同的故事结构下。原来是跨度几年的一个故事,现在想给它浓缩到几天几夜。
小镇女孩没有写是哪国人,也没有名字,这样你把她想成哪里的人都可以。

人们一般都觉得东方女孩会含蓄一点儿吧,我觉得也是这样。

一直不太喜欢写人性的挣扎,因为现在人们的生活都平平淡淡,没有那么多坏人和悲惨故事,《悲惨世界》那个时代是一百多年以前了。我想海明威要是今天重新写《老人与海》,他可能会写老人在海上坐了一天,没看见大鱼,自己感伤了一段就回来了,而不会再写老人与大鱼的搏斗。

我觉得没必要在这里再贴二版了,等我改得差不多了直接贴文学城就是了。

看这段话想到两个电影,一个是前段日子的致青春,一个寝室各个都是极品,狗血的事都要凑一起了,有人说太假了,也有人说不这么把特例都放一起怎么拍电影说明问题。另一个电影是法国那个天使爱美丽,AMÉLIE,同样小清新,但故事从头到底充满了琐碎的细节,看似无看而细微的东西,虽然也带有一些奇想,但总的来说就是微小的人生微小的你我

我觉得这两部片子既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手法,也代表了完全不同的两种思路,一种是为了反应大是大非大喜大悲,一种是淡淡的,我个人觉得前者通俗,博眼球,而后者才是艺术。。。。懒得打字了。。。。
 
看这段话想到两个电影,一个是前段日子的致青春,一个寝室各个都是极品,狗血的事都要凑一起了,有人说太假了,也有人说不这么把特例都放一起怎么拍电影说明问题。另一个电影是法国那个天使爱美丽,AMÉLIE,同样小清新,但故事从头到底充满了琐碎的细节,看似无看而细微的东西,虽然也带有一些奇想,但总的来说就是微小的人生微小的你我

我觉得这两部片子既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手法,也代表了完全不同的两种思路,一种是为了反应大是大非大喜大悲,一种是淡淡的,我个人觉得前者通俗,博眼球,而后者才是艺术。。。。懒得打字了。。。。

也喜欢那个AMÉLIE,拍得非常有特色。
 
重新改过的开头:

第一章



百慕大东南方的海洋上,出现了一股逆时针旋转的热带气旋。连日以来的高温天气和充足的阳光,让海水不断蒸发成上升的水气。又湿又热的空气流在洋面上空集聚起来,形成一片片对流的白色云团。云团在不稳定的空气里逐渐发展,海面的风能使热气上升,形成内旋转流动的气流。水汽在高空凝结成水滴,变成积雨云,在闷热的洋面上降下阵雨。百慕大附近的船只报告说,过去十二小时内,海上的风力在逐渐增强,云雨范围也在不断扩大。飞机侦察和卫星云图的图像都显示,风向正在由东南转向西北,扰动的气旋形成了一个不断移动的热带低压,低压正在以时速10英里的速度向北偏西方向移动。

气象中心在下午两点发布了如下飓风警告:

百慕大东南一带的低气压引起了该水域里的浓云和间歇性的雷阵雨。这个热带扰动在今后几天里将向北或者西面移动,海水的热度有利于增强扰动。但是,海面高空的强风在阻止这个扰动的发展。从气候上来说,这个地区在夏季这个时期不太可能形成飓风。在今后四十八小时内,有一个很小的机会。。。百分之十。。。这个扰动可能转变成轻度飓风。如果海面高空的强风在今后几天减弱,将会有利于热带扰动的增强,让它有可能发展成今年夏天在大西洋上出现的第三号飓风。

气象中心已经给未来的第三号飓风预先起好了一个名字:卡米拉。




这一天是夏季的一个周末。气象中心在公布飓风警告的时候,我正在后院里的一幅画架前站着,画架上放着一幅画了一半的画。背景和人物的轮廓已经显现在白色的纸上,我端详着画面,把手里的笔蘸上颜料。笔尖走过画面,在上面留下蓝色和紫色的脚印。天是一种灰蒙蒙的蓝。一架飞机从头顶轰鸣着飞过。我停住画笔,在阳光下眯着眼,仰头看着飞机。飞机的肚子是黑色的,翅膀是银白色的。一蓬像是撕扯开的棉絮一样的白云在飞机底下轻浮地飘动着,云边是一弯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月亮,像是指甲刀铰下来的一道半透明的白色指甲一样挂在天上。随着飞机飞过我的头顶,一个耀眼的高光点从飞机头部缓慢地移向飞机尾部,消失在飞机尾部的机翼顶端。飞机消失在视野之外,棉絮一样的白云被风撕扯开,变成几小块褴褛的碎布,随后像是几缕青烟一样在蓝色的天空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微风轻轻地拂过来,像是温柔的手指触摸着脸上的皮肤。院子里一颗丁香树在风中摇曳,面对着阳光的叶子闪着明亮的绿色。

我已经在这张画上花了很长时间了,一遍一遍地画这张画,画了撕,撕了画,像是着了迷一样。每次的画上都有一些让我不满但又无法改变的东西,就像是生活里总有不如意的事儿每天发生一样。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的是我无法把自己的感觉完完全全地表达在画上。人的感觉是一种虚幻的东西,当我想把它固化在画板上的时候,我却无法精确地用画笔来描绘它,无法让我自己满意。于是我把画撕成几半,重新起草重新画。一天又一天,我已经画了很多天了,却依然无法完成这一幅画。跟我住在一幢屋子里的哲学博士说,我画中的女孩总是一个人:纯情,青春,有着小巧的乳房,修长的腿,迷人的眼睛和栗色的头发。我把两年以来画的画都搬出来看,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那些画里的女人总是像一个人,直子。两年以前的一个傍晚,我在W城的一个酒吧邂逅了直子。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感叹,第一印象可以这么深刻,以至于多年以后,我还能清晰地记起,直子那天的衣着打扮和在酒吧里的神态。那天我坐在酒吧的一个天井里,直子坐在我对面,头微微偏向左侧,嘴唇紧抿着,黑色的眼珠从左转右,又从右转到左的打量着我。那时我注意到了直子的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像是蘸上了棕黄色颜料的画树叶和云朵的伞状的画笔,在天井里的灯光下笼罩着透明的黄色的光晕。她的眼瞳里的灯火闪着明亮的高光点,随着眼珠的移动,高光点缓慢地移动着,最后停在一个地方。直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眼睛,足足看了有几秒钟,像是在看着一处陌生的风景,又像是思索着什么。随后她目光下移,半透明的伞状的睫毛缓慢地下落,眼睛变得越来越细,上下嘴唇抿在一起,眼瞳像是在看着我的嘴唇。直子的身子前倾,脸向着我的方向移动过来,下巴离我越来越近,脸部先是低垂随后又上扬,鼻子从我的鼻子侧面擦过,贴在我的脸颊一侧,像是在由下至上地闻着肌肤的味道,最后停在我的耳朵的部位,一股温热的呼吸撩过我的脖子。直子的下巴随后呈弧线向下移动,鼻子重新经过我的脸颊侧面,嘴唇掠过我的嘴角,停留在我的嘴唇边上。在整个过程中她的美丽的面孔一半呈现在昏黄的灯光中,一半隐藏在蓝色的阴影里,睫毛一直在低垂着,长长的睫毛蹭过我的脸颊,像是一只带着绒毛的手在轻抚我的肌肤。

直子跟我分手已经有两年了,可是她总在我的画里出现,虽然我不想画她,画中的人却总有她的神态。我下笔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直子,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刚认识直子的时候,我跟她从酒吧出来,站在街头拥抱,手放在她的背上,肩膀前倾但是身子不动,免得碰到她的乳房。直子的两手从我的胳膊底下伸过来,在后面轻轻搂住我的背,头歪在我的右肩上,下巴轻触我的肩头,头发蹭到了我的耳朵。我闻到了直子脖子上的一股清香,一股我说不出牌子的香水的味道。直子的味道好像粘在了我的手上和衣服的皱褶上,粘在车里的椅背上和屋里的沙发坐垫上,在她离开好久之后,还依然挥之不去。

哲学博士曾经借给我一本捷克的小说,叫《过于喧嚣的孤独》,里面的扉页上印着一句话:“唯有太阳有权利身上带着斑点”。当我看着直子的时候,她身上的斑点,都变成了美丽的点缀。哲学博士说,那是因为在爱里,你看到的只是太阳的光环,看不到太阳的斑点。《过于喧嚣的孤独》讲得是一个垃圾站处理废纸的人,三十五年来,他一直在用压力机处理废纸和书,身上蹭满废纸的黑色油墨和气味,这项枯燥的工作成了他的爱情故事。有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处理垃圾的人,每天把几乎所有能够挤出来的时间都用来画着没人喜欢的画。为了画出一幅完美的画,我跟自己较劲儿,用各种方式尝试着在画板上涂上各种颜料,画着各种形状的人体和物体,但是我总是画不出心里的感觉。心里的感觉一旦落到纸上就变了形,无法凝固成我想表达的形态。我放弃了过去的所有的爱好,不再出去吃饭,不再看电影,不再租录像带看,不再打游戏,甚至连喜欢的书都几乎没有时间看了。自从直子离开我之后,画一幅完美的画就成了我的爱情故事,我的唯一的爱情故事。

为什么有人愿意推一块石头上山,石头不断地滚下来又推上去?哲学博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后院来,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画板说。有的人每天都在过快乐的日子,有的人每天都在忙活,就像你。你为什么老跟这幅画过不去呢?为什总是画同样的画,一天又一天?你不觉得这幅画已经足够好了吗?

哲学博士的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手里的笔尖一哆嗦,在纸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不规则线条。他跟我一样,是这幢坐落在一条僻静街道上,墙壁上爬满常春藤的老房子里的房客。哲学博士的房间跟我的房间挨着,我们与房东一起共用一个厨房和客厅,经常在房子里碰到。他的哲学研究方向太冷门了,几乎没有找到工作的可能。虽然他曾经几次试图给我解释他研究的方向,我都没有能够搞清楚他到底在研究什么。从毕业后他就一直没有拿到一份儿正式工作,也没有女朋友,靠吃政府的救济生活,直到最近从过世的父母那里继承到了一份遗产,才开始摆脱了每个月靠政府救济支票过日子的境地。

我不觉得,我说。它表达不出我想要表达的东西,所以-----

意志的力量无法成功的时候,只好等待机遇到来,哲学博士看着院子里地上开着的几株淡黄色的野花说。这不是我说的,是歌德。你需要放松,耐心等待你的时机。决定一个人的一生,以及整个命运的,只是一瞬之间。这也不是我说的,是-----

歌德,我白了哲学博士一眼说。你以前已经告诉过我好几次了。劳驾,请你往边上站一站好吗?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哲学博士把地上的一朵小野花掐了下来,按到我的画板上。野花的白色的根部粘到颜料上,像是从画板里盛开出来。我看了一眼哲学博士折断的那朵野花。那是一种外形长得像是向日葵一样的野花,根部带着毛茸茸的嫩白色,中心是一从挺立的细小柔软的黄色花蕊,闻上去有一种法国香水一样的强烈的浓郁的香气。花的外围是颜色很纯的明黄色花瓣,形状像是细长的船桨一样,从像是一个绿色的高脚杯一样的底部向外四射着。一只花蝴蝶从丁香树的暗绿色阴影下飞过来,带着褐色,黄色和黑斑的半透明翅膀煽动了一下,停在了画板上的野花上。

你看,自然的东西再不自然也是自然的,哲学博士看着伫立在野花上翅膀并拢在一起的蝴蝶说。不自然的东西再自然也是不自然的。你需要多一些快乐,少一些折磨自己。今天是周末,晚上想一起出去转转吗?

你想去哪里?我停下画笔问他。

老地方吧,先去赌场玩两把,再去找个地方喝酒?或者去看会儿脱衣舞?哲学博士把手插进裤兜里,漫不经心地说。

我知道哲学博士近来很烦。过去他偶尔去学校里代课挣点儿钱,干几个月就回来,但是最近好久也没机会去代课。以前周末的时候哲学博士还有时跟我一起去找个酒吧喝喝酒泡泡妞,但是最近他沉闷了许多。

好主意,我也想出去散散心,我放下画笔说。

那说好了,晚上一起走。你感觉到了没有?

什么?

飓风就要来了。哲学博士用手抓了一把空气,夸张地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说。有一个飓风正在大西洋上酝酿,它会横扫墨西哥湾,摧毁沿岸的石油和天然气设施和城镇,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包括你我的命运。

飓风?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里又不是沿海城市。

因为我买了许多石油和天然气的期货,哲学博士神秘兮兮地说。我把我父母留给我的所有财产做抵押,借了钱,都压在了石油和天然气的期货上。现在我就盼着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狂暴飓风,把墨西哥湾的那些黑心石油公司的生产设施和炼油厂全部摧毁,让石油和天然气的价格暴升,那样我就能够赚够一生的钱,再也不用去找工作,可以专心的沉浸在我的哲学世界里了。而你,我的朋友,会成为我的御用厨师和御用画家,跟我住在一个大庄园里,每天画画,实现你的艺术家梦想。

太美妙了,我点点头说。就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了。怪不得你最近心神不宁,干什么都没心思呢,原来在豪赌。顺便问一句,是什么水晶球告诉你说会有飓风来呢?

这只蝴蝶告诉的我,哲学博士用手指了一下野花上的那个色彩斑斓的蝴蝶说。你没听说过蝴蝶效应吗,一只蝴蝶在巴西扇动翅膀,有可能会在美国的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期望着一个飓风,一个能够摧毁一切桎梏的飓风,一个能够改变命运的飓风,有的人是因为生活太无聊和枯燥,有的人是因为身上的枷锁无法打破,所以一个不可抗拒的飓风,就成了人人都期待的了,不是吗?

花蝴蝶像是听懂了哲学博士的话似的,把翅膀舒展开来,轻盈地飞离了黄色的野花,消失在绿色的篱笆后面。我看了一眼蝴蝶翩翩飞过的地方,篱笆后面是对面人家的后院,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天上玩耍,她的天真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的画架,腿一下一下地蹬着秋天,身体飘得越来越高,几乎快跟秋千的横梁平行了。小女孩的母亲急匆匆地从屋里打开通向后院的门走出来,让小女孩不要摇得这样高。也许是匆匆地跑出来,没来得及换衣服,她穿着一个很短的吊带衫,底下是一条刚盖住腿根的短裤。

你在画什么呢?她走到院子边,隔着半人高的栅栏问我说。

飓风,我看着画上的那条不规则的黑线说。在画飓风。

她疑惑地仰头看着天空。她看着天空的时候,胸部不自觉地挺起,阳光从侧面透过了她的吊带衫,清晰地照出了两只乳房的轮廓。她的肩膀上没有乳罩的带子,似乎是没戴乳罩一样,两只乳头凸在吊带衫的布料上,像是两个撑起吊带衫的支点。哲学博士曾经告诉我说,她是一个离婚的女人,先生是一个肌肉发达的水管工,在我来之前离家走了。但是我有一次站在院子的丁香树旁画画的时候,看见她赤身裸体地跟一个男人坐在没有挂窗帘的厨房里的桌子边聊天,他们或者是没看见我,或者是根本毫不在乎。小女孩跳下秋千走到她身边来让她抱着,她弯下身去抱小女孩,让她的鼓起的乳峰一览无余地在我眼前闪过。她弯身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后腰露出一截白白的皮肤,粉色的内裤边缘在短裤上显现出来,凸出的臀部紧紧地箍在短裤里。哲学博士跟我对视了一眼,眼神好像是说,好火辣的身材。她抱着小女孩站起身来的时候,眼睛貌似不经意地扫过我们。我的目光越过她,看着她身后的房子,那只花蝴蝶拍打着翅膀吃力地飞上了阳光照耀下的有着金字塔一样斜坡的屋顶,消失在塔尖之后。一片阴云从蝴蝶消失的地方升起,正在缓慢地向着我们的头顶飘来。




天色还没到傍晚,我就把画架收拾起来,回到屋里。不是我不想接着画了,我不喜欢一幅画画到一半就不得不中止,我宁愿一直画下去,把一幅画完成。但是后院里的蚊子让我不得不结束画画,它们根本不在乎我画的什么,画到哪里,只是对我身上散发出来发酸的汗味儿和血液感兴趣。下午的那片阴云遮盖了天空,蚊子们以为是晚上了,就提前飞了出来。它们执着地在我的脖子后面和耳朵旁边煽动着翅膀,每秒震动594次,带来一种轻微的令人烦躁的嗡嗡声。有几次这种昆虫纲双翅目动物扑到我的脖子上和胳膊上,把尖利的带着22颗牙齿的嘴---学名叫刺吸式口器----刺进我的皮肤。等到我觉出一阵尖刺的疼痛时,我的一部分血液已经进入了它们的腹部之中。虽然我拍死了三只蚊子来对它们发出警告,但是它们依然在我的脑后盘旋,发出恼人的响声。我想了想是否应该回屋去找出驱蚊剂来喷在身上好继续完成画了一多半的画,但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我不喜欢驱蚊剂喷在身上的气味和粘滑的感觉。

我总是喜欢跟自己较劲儿。比如像画画的时候,我经常会改来改去,即使看着满意的时候,也会因为画上的一处背景不合理而一再修改,这样的结果往往是越改越糟,越改越多,最后改得一塌糊涂,不得撕了重画。我一直梦想着画一幅杰作,一幅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杰作,一幅让人经过反复思索仍然只能明白里面想要表达的意思的十分之一的杰作。但是我总是画不出来,脑子里的想法一落实到画笔上似乎就走了样儿。后来我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我是一个学习计算机的学生,平时要对付无穷多的程序和作业,能够画画的时间只能是课余的时间,既不能跟那些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的人来比,也无法跟那些在艺术类院校学习的人来比。有一天我终于想通了,没有一幅杰作是能让所有的人都震惊的,即使毕加索,梵高,高更和莫奈加在一起也无法画出一幅让所有人都喜欢的画。何况,现在看画的人越来越少,口味越来越刁,其中一大部分的人都是附庸风雅,他们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都是人云亦云。他们在卢浮宫里毕恭毕敬地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对着画上的那些大师们的签名毕恭毕敬,顶礼膜拜。但是如果那些画挂在一个小画廊里面,而且画上的签名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人,他们从来都不屑一顾的走过。

我可以跟你打一块钱的赌,如果达芬奇坐在我们这个小城的downtown的街道上,用粉笔在马路上涂抹一幅世人没有见过的画,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哪里来的一个疯老头,没有几个人会停下来看一看他的画,更别说顶礼膜拜了。新闻前一段曾报道过某交响乐团的一个世界著名的小提琴手在地铁站的门口台阶上演奏,绝大多数人都匆匆走过,只有几个人停下来看了看,给放在地上的帽子里扔几个硬币。他们中的那些号称懂艺术的人,宁愿花六百元坐在剧场的最后一排,和数千听众一起听小提琴手在台上的演奏,而不会在地铁站口停下脚步来免费听小提琴手给他单独演奏完。当然,这是他们不知道那个小提琴手是维也纳首屈一指的交响乐团的第一小提琴手。如果他们知道这个小提琴手的来历,他们会掏出手机来录一段像,上传到youtube去,然后洋洋自得的吹嘘如何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提琴手。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即使他们认出了这个小提琴手,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用说一个乐团的小提琴手了,就是肖邦站在地铁站前演奏,也一样会被人当作一个穷困潦倒一事无成的江湖艺人,如果不是当作江湖骗子的话。

你根本不可能让这些人理解你的画,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停下脚步来看一眼你的画。于是我改变思路,不想画一幅让人人都懂的杰作,只想画一幅让自己满意和少数人懂的画,但是我发现这也很难做到。这也是我为何喜欢哲学博士。第一,他喜欢看我的画。我承认,也许他是出于无事可干或者无聊,但是他会仔细地看我的画。第二,他总能从哲学上解释我的画,给我的画赋予一层我压根儿就没想到的深意,让画的含义跟人类的生存,世界的存在和像性和死亡这类的永恒的主题挂上钩,看出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看不出的深意来。他用晦涩难懂的哲语宣讲这些含义的时候,虽然我经常不能理解,甚至有时觉得不知所云,但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他的大脑跟亚里士多德,柏拉图,歌德,萨特和佛洛伊德的总和似的。这也是我为何愿意跟他一起出去喝酒的原因,因为他在喝酒的时候,可以用柏拉图的语言谈论女人,用佛洛伊德的语言谈论性,用萨特的语言把一切都归结到存在上,最后像浮士德把灵魂卖给魔鬼一样把身体卖给啤酒。

我把画放在墙角,把画笔刷干净了放好,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离晚上出门的时间还早。晚饭我一个人吃,也比较简单,厨房里还有昨天剩的土豆牛肉汤,一会儿热一下,泡一碗米饭就可以了。

我从桌子上拿过一本一直没有看完的卡尔维诺的《通往蜘蛛巢的小路》,躺倒床上继续翻看。上个星期我在C大的校内体育馆游完泳后,带着一身的潮湿,去了C大的图书馆。在一个偏僻的书架的最底部,我看到它静静地躺在木头的板子上,上面带着一些尘土,像是被人遗忘了归架一样。我把它从书架底部取出来,用胳膊掸掉上面的尘土,发现这是一本很久以前的小说,书页已经发黄,是在1947年出版的。

蜘蛛会像蚂蚁一样的筑巢吗?我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小说里写得像是真的一样。在图书馆一看见这本书的书名,我就喜欢上了它。想想看,一个人顺着静寂的林间小径走下去,寻找蜘蛛筑巢的地方,该是多么富有诗意和浪漫啊。小说讲得是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参加了意大利反法西斯的游击队的故事,我从小就喜欢这类的题材。我翻开书,走进了书里,体会着那个少年找到蜘蛛筑巢的地方后,想与最亲近的人分享秘密的心情。这个少年把一把手枪藏到了他发现的蜘蛛巢里,蜘蛛巢成了他心底的秘密,他想把这个秘密跟他最崇拜的一个游击队员讲,那个人却对蜘蛛巢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少年的手枪在哪里。我想我要是那个少年也会很失望。你珍惜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也许丝毫没有意义,而你觉得无所谓的东西,别人却视为珍宝;就像你爱的人,可能根本不爱你,而你不爱的人,却可能在时刻思念你。




我的房间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在哲学博士隔壁。门的左边是一个放衣服的高度一米五左右的棕色衣橱和一个一人多高的黑色的书架,右边是一张简陋的单人床,床的一头的墙壁的拐角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黑色的书桌。屋子的尽头是一扇临街的老式木头窗户,每当下雨的时候,窗户的缝隙里会渗进一些水来,沿着有些黑色霉点儿的木头缝流动,有时会流到窗户下面的墙纸上。墙纸也是同样的古老,边缘鼓起一些皱褶,像是随时都会脱落下来。窗户下是一个棕色的带扶手的单人沙发,一个我可以把身体全部蜷缩在里面的沙发。我在这个沙发上坐了三年,沙发的垫子已经被我坐得凹陷了下去,中间的毛绒已经被磨得光秃秃的。这个房间什么都显得很古老,像是一座爬满常春藤的古堡里的阴暗的房间,连壁衣橱顶上放的唱机也是一个老式的黑色唱机,那是我在马路上捡的一个被主人扔掉的唱机,它孤零零地躺在便道上,像是一个等待着领养的小猫,在我路过的时候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在我跨过它的时候,它伸出了唱臂,勾住了我的裤腿。我蹲下身,抱起了它,把它领回家,擦干净,放在了衣橱的顶上。第二天我领着它去了哲学博士的房间,哲学博士抚摸着它的圆圆的脸庞,把一张同样古老的唱盘放上。它的唱臂轻柔地抚摸着唱盘,在上面弹奏出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来。晨曦透过笼罩着森林的薄雾,照在蓝色的多瑙河上。人们在河边的绿色草地上翩翩起舞,小姑娘们兴奋地跳着,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小舟在水面上荡漾,绿树春意盎然,野草的香气沁人心脾。

我喜欢这个转动时带着沙沙的摩擦声的老唱机。我爸就有一部老唱机,比这部唱机还老,它放在一个深色的四方的木头匣子里,外面是一个可以穿过一把小锁的门鼻。因为年头久远,它的齿轮磨得有些脱扣,放唱片的时候会时快时慢,速度不匀。我爸的老唱机就放在小时候我住的阁楼顶上的一个木板搭成的架子上,我有时站在一个小椅子上把它从架子上搬下来,放在小书桌上,掀开木头匣子的顶端,注视着唱机的唱针。我爸有一些老唱片,还有一些新唱片,老唱片大部分是他搜集的京剧一类的唱片,像《四郎探母》,《失街亭》,《群英会》和《铡美案》那一类的。新唱片是一些古典音乐,像贝多芬的交响乐和拉赫曼尼诺夫的古典曲。我不知道他买这些新唱片做什么,因为他从来也不听这些唱片。我对京剧一窍不通,所以我选择听新唱片,尽管我也听不懂,但是那些古典音乐总能给我带来一些奇妙的感觉,让我融化到音乐里面去。

哲学博士还送给了我一摞他不知从哪里鼓捣来的老唱片,绝大部分都是古典音乐,也有几张披头士唱片,和一些没听说过的歌手的唱片。夜晚的时候,我经常放上一张老唱片,关上屋里的灯,打开书桌上的小台灯,然后坐回到窗户底下的单人沙发上静静地听音乐。当我看着弯曲的唱臂上的细小的唱针在圆圆的唱片上滑动,看着唱片旋转着,上面的一条条纹路变得模糊了的时候,随着唱机里面飘逸出来的音乐声,我会觉得心里什么东西被一只纤细的手触动,就像是心瓣被一阵微风拂过一样,让我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情绪。秋天的俄罗斯的红色和黄色揉在一起的平原,冬天冰雪覆盖的白皑皑的白桦林和冰封的湖面,夕阳西下时远处连绵不断的黑色的山峦,地中海碧蓝的海水和旖旎的风光,酒吧里喝了半杯的啤酒,咖啡馆里放在白色的小盘子上的咖啡杯和搅动方糖的小勺,这一样一样的东西从唱机里流出来,随着唱机的转动在空气里旋转。小书桌上的有些昏暗的台灯照射着唱机,把唱机的一半藏在黑色的暗影里。唱机被光照亮的地方,唱盘在沙沙地旋转,唱机针轻轻地触摸着唱盘,细长的唱臂上反射着台灯的光,这一切都造成了一种不真实的幻觉,好像这是一个孤独的世界,一个只有我自己和音乐的世界。

有时我会幻想有一个女孩坐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听音乐。我们在昏暗的灯光里拉着手坐在床上,背部靠着墙或者靠着摞在床头的被子和枕头,几个小时什么也不说,只是听着唱机的沙沙的转动,沉浸在不断飘出的蓝色多瑙河的乐符里,让思绪在空气里像河水一样地静静地流动。然后她把身子倾过来,吻我的嘴唇。我把她推倒在被子上,解开她的衣服,跟她在昏暗的灯光下和流动的音乐声里拥抱,抚摸,亲吻和做爱,忘掉明天要交的作业和考试,忘掉世界上所有的烦恼,忘掉一切,就好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只有今晚没有明天一样。

当然,除了画画以外。画画是我永远不会忘掉的。
 
最后编辑:
真是洋洋洒洒。
改过的开头跟原来完全不一样?原来的开头我看着还挺好,符合我的意境。
我才关注这个坛子两个多月,没有从头看,所以一直说不出个什么,现在可以从第一章看起,还可以比较第一版的。
 
真是洋洋洒洒。
改过的开头跟原来完全不一样?原来的开头我看着还挺好,符合我的意境。
我才关注这个坛子两个多月,没有从头看,所以一直说不出个什么,现在可以从第一章看起,还可以比较第一版的。
劳瑞好。

还是原来的那些故事,只不过从不同的角度讲,原来是按照时间顺序走的,现在是把时间顺序打乱。先讲后面的,再回过头去讲以前。
 
读完了,结合你的想法,我想我明白你的写法和思路,不做评论了,等下文
 
昨晚改的《蓝色的浮冰》:



Too Loud a Solitude,这是哲学博士喜欢的一句话,也是他借给我的那本捷克小说的英文书名。1976年发生了很多事,美国换了一个新的总统,加拿大举行了第二十一届奥运会,南北越南统一成一个国家。在遥远的中国有一个伟人逝世,出现了一次政变:在伟人生前面前匍匐在地的几个人合谋,把刚逝世的伟人的老婆和她的一伙人抓了起来,送进了监狱。对哲学博士来说,这些事都算不上大事,他眼里的大事,是这一年一个捷克作家把一本刚写完的书锁进了书桌下面的一个小小抽屉里:Too Loud a Solitude,也就是《过于喧嚣的孤独》。这本一百多页的书花了我整整三个晚上零两个小时十七分钟才读完,在书的结尾,我走进了书里的废纸场,看见那个老打包工按动压力机的按钮,迅速地躺到压力机下面的铺满废纸的槽里,手里拿着他喜欢的一本书,手指按在他喜欢的那一页。压板像一把儿童折刀一样地压下来,书顶着他的肋骨,他与自己喜爱的书一起,跨过了生和虚无的界限,进入了一个从没有去过的世界。“我之所以或活着,就是为了写这本书”,作者说。这本书在抽屉里静静地躺了十一年。1987年,这本书才能刊行出版。又过了十年,作者从一所医院五楼的窗口坠楼身亡。没有人知道他是想自杀,还是想探身窗外喂鸽子。

当合上这本书的时候,我被一股莫名的悲哀笼罩着。这本书里有一个孤独的诗人,他找不到人来听他的诗,于是他拿着一把芬兰刀,用刀子逼着人听他的那首描写田园风景的小诗。看到这里我泪水盈眶,那首诗一定是他的爱人。你可以走遍巴黎,走遍罗马,走遍全世界最浪漫的地方,却仍然找不到浪漫。你可以读遍莎士比亚写的所有的剧本,却仍然不能明白什么是爱。你可以在梵高的画前站上七天七夜,却理解不了那里面蕴含的巨大的孤独和悲哀。我走进厨房,仿佛看见了书的作者在我的面前倒在油腻的地板上死去。他是为这本书活着的,这本书耗尽了他的生命。当你的尸骨腐烂,变成一点磷光在墓地的冰冷的石碑上悄然入睡,闪耀的是你的思想,而不是你的肉体。我把这本书仍还给坐在桌子边的哲学博士,他漠然地看了我一眼,继续一手用叉子扎着盘子里的香肠,一手拿铅笔填着报纸上的拼字。读完了?他头也不抬地问我说。读完了,我说。有什么感想?他的叉子继续扎着盘子里永远也扎不完的香肠说。

一个酝酿二十年的故事,一份儿过于喧嚣的孤独,一个三十五年的打包工的生活,它给你带来一种莫名的悲痛,让你喘不过气来。我说。你怎样摆脱悲哀?怎样摆脱孤独?

无非有几种方法,哲学博士放下叉子,慢条斯理地端起旁边的刚煮好的咖啡喝了一口说。一种是走出去,走到外面,融入这个喧嚣的世界。一种是读书,或者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就像我平时闷在房间里听音乐,忘掉你自己。一种是将孤独和悲哀转化成创造力,就像你在不断地想画一张想让自己满意的画。

告诉我实话,你孤独吗?我两手按住厨房的桌子,眼睛逼视着哲学博士,问他说。
我不孤独,哲学博士耸耸肩,随手翻开《过于喧嚣的孤独》里的一页说道。我只是独身一人而已,living alone in the dense thought(独自生活在稠密的思想之中)。

跟哲学博士晚上出门的时候,外面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我喜欢这种湿雨的天气。雨水与空气摩擦产生的负离子,让空气里产生一种新鲜的气味,这种气味飘荡在空气里,附着在衣服上和头发上,总让我觉得心情愉快。雨水在车窗上画着一道道的斜杠,每当车窗上画满斜杠,雨刷就会把它们擦去,就像是黑板擦抹掉黑板上所有的字。隔着一道道水痕,天空看上去像是罩着一层雾气一样的模糊,雨水里的世界也变得朦胧,干净和美丽起来。打着红色,白色和黑色雨伞的行人在昏暗的街灯下点缀着空寂的行人道,放慢行驶速度的公共汽车的尾灯在不断地闪着红光,路口的红绿灯变成模糊的色块,这一切会让你感觉置身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给你带来一种陌生而新鲜的感觉,让你的心头充满了期待,虽然你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不知道戈多是谁,也不知道戈多会给你带来什么,也许戈多出现的时候你会感觉失望,但是你还会等待,就像等待爱情。你在等待,因为别人告诉你说,戈多会来,但是戈多真会来吗?

其实我并不是非得想跟哲学博士一起出去散心去。自从重新拾起画画以后,我对出去玩都不怎么感兴趣了。我不明白为何会对画画如此着迷,一旦拿起画笔,就完全进入了画中的世界,好像生活在画里面了一样。我在画里面随心所欲地添加着自己喜欢添加的东西,人物,风景,凡是我想加进去的东西,我都毫不犹豫地加进去。我把月亮画成蓝色的,有时画成有两三个月亮同时悬挂在天鹅绒一般的天幕上。哲学博士说得对,一旦我进入画里,我不再会觉得孤独或者悲哀,我只是不停地画着,把心里想的通过画笔倾泻到画板上。画笔像是一只带着魔力的笔,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两年以前直子离开了我,但是在我的画里,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喜欢在画板上画一片广袤的俄罗斯大草原一样的平原,画一个带着沧桑的男人站在一个阳光照耀的小木屋门前,画一个像是直子一样的女孩从远处向着男人跑来,裙裾飞扬。女孩立在男人的面前,眼睛温柔的看着男人。我画男人在小木屋里给女孩煎着湖里打来的鱼,女孩用抹布擦着屋子中央的小桌子。吃饭吧,今天没有别的,只有煎鱼和鱼头汤,男人把做好的鱼端到桌子上说。你做的什么都好吃,我都爱吃,女孩把一块鱼夹到男人的碗里说。吃完饭他们走出小木屋,挽着手去湖边散步,看着碧绿碧绿的湖水下,一尾尾五彩斑斓的鱼在游来游去。夜晚的湖边,璀璨的群星在天空闪耀,他们依偎在篝火前,看着流星一颗颗从头顶坠落。夜风吹过了女孩的头发,她的眼里跳动着篝火的火苗。有的时候我停下画笔,看着画上的直子一样的女孩,不禁陷入一种悲哀之中,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走进赌场,站在21点的桌子后面,看前面坐在赌桌边上的人在玩牌。哲学博士和我曾经仔细研究过21点,找了几本专门讲21点的书看。21点的书上说,21点是赌场里庄家和赌客的输赢概率最接近的一种赌博,平均来说,庄家赢钱的概率是55%左右,赌客赢钱的概率是45%。好的赌客 --- 那些特别精明善于此道的赌客 --- 跟庄家的输赢概率差不多。我们总结出的赌场赢钱术就是根据这个概率,先去看赌桌上哪个赌客玩得好,然后在这个赌客连输两把的情况下跟他一起下赌。赌场可以允许我们跟在赌客后面下赌注,赌客赢了我们就赢,赌客输了我们就输。因为好的赌客跟庄家的输赢概率差不多,他连输两把后我们跟在他后面赌,按概率来说,我们的赢钱的概率要多于庄家。这个办法不能保证我们每次都赢,但是实践证明,我们大概每五次能够赢三次,所以多数情况下是能赢一些钱。

我们在一个牌桌上找到了一个牌技很好的赌客,耐心地等他连输两把之后在他后面跟着押注,赢了的话就把钱拿走,然后继续等待下一次机会。如果输了的话就加倍押注,直到赢了为止。即使是最好的赌客,在赌场连输三四把也是经常的事儿,但是连输七八把的概率却很小。因为赌客连输两把之后我们才进去跟着押注,他输三四把的时候我们才输一两把。

站在赌桌后面等待下注的时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年以前在这个赌场里,见到直子的最后一面。世界有时很小,有时又很大,我都没有想到跟直子分手一年之后,会在这个赌场里见到。想想两年前跟直子在一起的时候的那些让人窒息的热吻和缠绵,想想离开后的莫名的惆怅, 那种分开后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泪水在眼眶里,失落如棉花一般堵在胸口的感觉。想想夏夜的棕榈树下的海滩,蓝色的月亮,寂静无言的海水,灯塔不断扫过头顶的红光,水鸟温柔的叫声,带着咸咸的味道的海边的空气,漫天熠熠生辉的星斗。黑暗里逶迤的山峦,连夜风也变得轻柔起来。这些都变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映现出来。直子在这一帧帧的画面里,变得透明,变得美丽,变得让人心碎。再美好的缠绵,因为有着凄凉的分手,也变得让人心痛起来。

想起跟直子的邂逅和相爱,以及后面的分手,就像是在一场被雾包围的美丽的梦里穿行,然后在某一天早上,世界像是脆弱的酒杯从埃菲尔铁塔顶最高处慢动作一般缓缓下落,在触到坚硬的地面的一刹那,弹起,随后又落下,破碎成了一千万片细小的分子。碎渣向着四面成弧形发射,在周围的一百五十米范围内洒了一地晶莹透明的小颗粒,每一颗都晶莹得像是钻石,每一颗都脆弱得像是眼泪,每一颗都在扎着我的心。半夜醒来,我咳嗽,背疼,心里像充满了玻璃碎渣一样的难受。

两年以前海边小镇上的夏天已经远去,遥远得让我不敢相信还曾有过这样一个夏天,虚幻得就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和手指间渺渺上升的青灰色烟圈一样的不真实。灯塔顶层的潮湿的木板。光着的脚裸。白色的被单。渴望的嘴唇。柔软的带着甜味的舌尖。裙子自肩膀垂落。耀眼的红光。罩满雾气的玻璃。火烫的肌肤。空气里的香味和汗味。密集的雨点和呼啸的海面。那些过去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我脑海里的幻想,抑或是我在画上臆想出来的画面?

我们又赢了,哲学博士的略带高兴的口吻把我带回了赌桌前。我们的策略这次很奏效,也许是运气不错,跟对了赌客,玩了两个小时的的21点,赚了有两百块钱。临离开赌场的时候,我们又去玩了一会儿老虎机。我的手气出奇的好,在投入一个一元的筹码时,老虎机上出来了一排七,随后响起了一阵救火车一样的音乐,老虎机下面的出口不断地吐出一元的筹码,叮叮当当的惹得周围的人都扭头看,向我们飘来羡慕的眼光。我接了满满一桶筹码,掂了掂还挺沉。哲学博士看了一眼老虎机上的说明说,这该是一千元,是他亲眼见过的中的最多的。他有些遗憾地说,可惜那一排七不是一个颜色,要是一个颜色的话,就把老虎机刷爆了,门口摆着的那辆新车就是我的了。我到柜台把桶里的筹码兑换成钞票,跟哲学博士说,这回不但去脱衣舞场的酒钱有了,连请舞女跳舞的钱都有了。哲学博士说,那我们就直接去脱衣舞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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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座,等我心能静下来的时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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