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蓝色的浮冰 第一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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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丁香树在木栅栏上轻轻地摇曳,细碎的光线从紫色的花中透了过来,浓郁的香味随着微风一阵阵地飘过院子。这颗丁香树有一人多高,树叶浓密,秋天的时候叶子一簇一簇地被秋风吹落下来,铺在草地上像是铺了一个树叶做的软床。院子后面的一颗海棠树上的海棠果已经由绿变红了,几颗红果落在草地上和栅栏边的石块上,被虫子蛀过的地方透着黑色的斑点。春天的海棠花是红色的,雨水里的一树海棠花像是挂在院子里的一块红色的雨布,这红色的雨布随着风吹雨打逐渐变成粉色,最后变成梨花一样的白色。白色花瓣落了一地的时候,绿色的海棠果开始爬满枝头,当果实变成熟透了的水红色,它们开始散落在树下的草地上,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冬天,在等待中变黄变得干枯,随后在雪水里失去了踪迹。看见地上的海棠果我就想起秋天,阴雨蒙蒙落叶零落的秋天。人生如梦,此身如寄,不论生命多么美丽,最终也只能是腐烂成泥。
外面的街道很安静,没有车经过的声音也没有人声。哲学博士早已经回屋子里乘凉去了,此刻也许正躺在床上读他的萨特。对面屋子的女人在厨房里忙活,像是在洗碗和收拾厨房,背影在窗户里晃来晃去。她随后坐在桌子前,一边带着小女孩玩玩具,一边从半掩着窗帘的落地窗里看着院子,目光不时地瞥过我的画架。短尾巴黑猫又回到了Deck上懒洋洋地躺着睡觉,像是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我眯着眼看着画笔前的画面,蓝色的夜雾在画面中央散开,水面上闪着月亮的光晕,几块浮冰的倒影在海水里晃动,画面右边是一艘触礁的白色游艇,船舷倾斜地依靠着岩石,船体的一半隐藏在岩石的暗影之中。阴暗的画面中,一束微弱的蓝光打在透明的冰块上,照亮了浮冰的内部,里面似乎有一个银色的椭圆的核心,包裹着生命一样的物体。
早些时候出现的阴云现在已经遮住了多半个天空。临近傍晚时分,蚊子们开始从花草的暗影处飞了出来。它们执着地在我的脖子后面和耳朵旁边煽动着翅膀,每秒震动594次,带来一种轻微的令人烦躁的嗡嗡声。有几次这种昆虫纲双翅目动物扑到我的脖子上和胳膊上,把尖利的带着22颗牙齿的嘴---学名叫刺吸式口器----刺进我的皮肤。等到我觉出一阵尖刺的疼痛时,我的一部分血液已经进入了它们的腹部之中。虽然我拍死了三只蚊子来对它们发出警告,但是它们依然在我的脑后盘旋,发出恼人的响声。我想了想是否应该回屋去找出驱蚊剂来喷在身上好继续完成画了一多半的画,但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我不喜欢驱蚊剂喷在身上的气味和粘滑的感觉。
我放下画笔,把画布从画架上拿下来,折好画架,一手提着画,另一只手提着盛着画笔和颜料的兜子,胳膊下夹着画架进了屋。在通过后院和厨房之间的纱窗门进屋的时候,我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先把画布伸进屋内,不让没干的颜色蹭到门框上。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也是这样把画布从画架上取下来,收拾好画笔,提着画布夹着画架跟直子一起走出了画廊。她后来告诉我说,在画廊里站在身后看我画画的那一刻,已经开始喜欢上了我,说那一刻她的世界已经开始颠覆。在画廊里我已经感受到了她的不寻常的目光,那种带着柔情和炽热的目光。后来我们在河边散步,在一圈圈的淡蓝色烟雾下走进彼此的心房。
哲学博士正坐在厨房里看电视预报周刊,他见到我进来,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欣喜,迫不及待地把一张刚从网上打印出来的几个帖子扔给我看。看看气象学家怎么说吧,哲学博士大声宣布说,飓风真的要来了。放下画架和画板,我接过那张依然散发着打印机油墨味道的纸,看见上面是一个气象学家的预测。他在帖子里说,巴拿马东南方的海洋上,出现了一股逆时针旋转的热带气旋。连日以来的高温天气和充足的阳光,让海水不断蒸发成上升的水气。又湿又热的空气流在洋面上空集聚起来,形成一片片对流的白色云团。云团在不稳定的空气里逐渐发展,海面的风能使热气上升,形成内旋转流动的气流。水汽在高空凝结成水滴,变成积雨云,在闷热的洋面上降下阵雨。巴拿马附近的船只报告说,过去十二小时内,海上的风力在逐渐增强,云雨范围也在不断扩大。飞机侦察和卫星云图的图像都显示,风向正在由东南转向西北,扰动的气旋形成了一个不断移动的热带低压,低压正在以时速10英里的速度向北偏西方向移动。国家气象中心在下午两点在网站上发布了飓风警告:“巴拿马东南一带的低气压引起了该水域里的浓云和间歇性的雷阵雨。这个热带扰动在今后几天里将向北或者西面移动,海水的热度有利于增强扰动。但是,海面高空的强风在阻止这个扰动的发展。从气候上来说,这个地区在夏季这个时期不太可能形成飓风。在今后四十八小时内,有一个很小的机会。。。百分之十。。。这个扰动可能转变成轻度飓风。如果海面高空的强风在今后几天减弱,将会有利于热带扰动的增强,让它有可能发展成今年夏天在大西洋上出现的第三号飓风:卡米拉。”
这该死的飓风终于要来了,你知道我盼望它多久了吗?哲学博士按耐不住激动地说。整整三个月!
看到这份飓风报告,我的心情有一些烦乱。飓风的消息让我有些担心。我不想要飓风,因为直子的家在海边,她曾经跟我讲起过,飓风是如何的可怕。有一次飓风来袭的时候,她一个人躲在地下室里,听见飓风掀掉房顶的声音,觉得十分恐怖。她说以后再也不想一个人躲在没有电的地下室里,经受恐怖的折磨。那已经是两年以前我跟直子在一起的时候。从那以后每当听见飓风的消息,我都在为直子担心。飓风季节里,我在气象学家们讨论天气的论坛上追踪飓风的踪迹,查看飓风可能经过的路径,用尺子衡量着飓风预计经过的路径和直子所在的海边城镇的距离,担心着飓风再一次袭击直子所住的地方。但愿这次飓风会像哲学博士祈祷的那样,向西面去袭击墨西哥湾,而不是向北,因为直子住在更北面的地方。
知道你把一切都押上了,我放下哲学博士打印出来的帖子说。我也希望它能刮进墨西哥湾,如你所愿。
星期一开盘的时候,石油和天然气的价格肯定要开始上涨了,哲学博士信心十足地说。真后悔以前没多买一些,银行说我可以利用杠杆多借一倍的钱,我当时比较保守,没敢多借。要是再多借些就好了。期货要是真涨起来,涨个五六倍也说不准。
那样太危险了吧,我摇头说。如果万一出现价格逆转,你怎么还得起欠的债呢?
如果下跌我就一直留着不卖,哲学博士把拳头攥起来砸在桌子上说。反正能源是越来越紧张,石油和天然气价格只能越来越高,买能源是稳赚不赔。
我走进卧室,把画了一半的浮冰放在墙角,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离晚上出门的时间还早。窗外一抹橘红色的光从笼罩住多半个天空的灰黑色的云层缝隙中射出,像是古典油画中从云层下来的天使身边四射的神圣的光环,照在远处银灰色的教堂顶上,让教堂显得更加神秘和肃穆。我拿起桌子上的半瓶红酒,在玻璃杯里倒了一小杯,端着喝了一口,红色的液体顺着喉部流下,觉得味道有些苦涩。我把酒放在桌子上,顺手从桌面上拿过一本《过于喧嚣的孤独》,躺到床上翻看。
这是一本捷克的小说,是有一次我在一家旧书店里找到的。在一个偏僻的书架的最底部,我看到它静静地躺在木头的板子上,上面带着一些尘土,像是被人遗忘了归架一样。我把它从书架底部取出来,用胳膊掸掉上面的尘土,发现这是一本很久以前的小说,简装本,是在一九九零年出版的,由Michael Henry Heim翻译,圣地亚哥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出版社出版。这本书的扉页上印着歌德的一句话:“唯有太阳有权利身上带着斑点”。当时一看见这本书的书名和它的扉页上的这句话,我就喜欢上了它。这本书很薄,只有112页,但是我总是读不完它。每次快读到结尾的时候,我总会得到一些新的感想,感到过去的阅读并没有能够完全理解小说里面隐含的涵义,于是只好从头再读。我不喜欢囫囵吞枣地读书,有的人读完一本书,什么都没明白,有的人只理解表面上看到的东西。严格说来,他们不是在读书,他们是在看书,眼睛像是扫描机一样地扫描文字。“读”是一个看和思考的过程,只有你在看的同时不断地思考,才能充分体会一个好作品的丰富的内涵,就像吃饭一样,你只有细嚼慢咽,才能品出真正的滋味。恰似这本书里说的,“我读书的时候,实际上不是读而是把美丽的词句含在嘴里,嘬糖果似地嘬着,品烈酒似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直到那词句像酒精一样溶解在我的身体里,不仅渗透我的大脑和心灵,而且在我的血管中奔腾,冲击到我每根血管的末梢。”我喜欢从字里行间去体会小说里的深意,对我来说,经典的书是能够让你不断地重新读的书,就像好的电影我会看上三四遍一样。这本《过于喧嚣的孤独》,每读一遍以前读过的段落,我都有新的收获,同样的句子,同样的段落,给我的感觉可以完全不一样。而新的收获让我感到以前对这本书的理解是不全面的甚至是错误的,于是我翻到第一页,重新开始这周而复始的过程。这本书的主角是一个垃圾站处理废纸的人,三十五年来,他一直在用压力机处理废纸和书,身上蹭满废纸的黑色油墨和气味,这项枯燥的工作成了他的爱情故事。有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处理垃圾的人,每天都在画着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样子的一幅画。这些如梭的日子里,我画着一幅画不出来的画,读着一本读不完的书,喜欢着一个现在不知在哪里的直子。半夜里从梦中醒来,有时我的心里会充满悲哀,因为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画出我想画的画,能不能坚持到读完那本书,还想不想得起来直子的面孔,记得不记得直子的声音。
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墙角画布上的浮冰在闪着透明的蓝光。我的头靠在枕头上,眼睛看着书上的模糊的黑字,手指机械地翻着有些发黄的印刷粗糙的书页,脑子里在想着直子。我想起跟直子在一起的时候的那些让人窒息的热吻和缠绵;想起夏夜的棕榈树下的海滩,蓝色的月亮,寂静无言的海水,灯塔不断扫过头顶的红光;想起水鸟温柔的叫声,带着咸咸的味道的海边的空气,漫天熠熠生辉的星斗;想起黑暗里逶迤的山峦,轻柔的夜风像手指一样揉进头发,月光下贴在一起的火热的嘴唇;想起离开后的莫名的惆怅, 那种分开后想哭又哭不出来,泪水在眼眶里,失落如棉花一般堵在胸口的感觉。这些都变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映现出来。直子在这一帧帧的画面里,变得透明,变得美丽,变得让人心碎。再美好的缠绵,因为有着凄凉的分手,也变得让人心痛起来。想起跟直子的邂逅和相爱,以及后面的分手,就像是在一场被雾包围的美丽的梦里穿行。在某一天早上,世界像是脆弱的酒杯从埃菲尔铁塔的尖顶上慢动作一般地缓缓下落,在触到坚硬的地面的一刹那,弹起,随后又落下,破碎成了一千万片细小的分子。碎渣向着四面成弧形发射,在周围的一百五十米范围内洒了一地晶莹透明的小颗粒,每一颗都晶莹得像是钻石,每一颗都脆弱得像是眼泪,每一颗都在扎着我的心。半夜醒来,我经常咳嗽,背疼,心里像充满了玻璃碎渣一样的难受。
两年以前海边小镇上的夏天已经远去,遥远得让我不敢相信还曾有过这样一个夏天,虚幻得就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和手指间渺渺上升的青灰色烟圈一样的不真实。灯塔顶层的潮湿的木板。光着的脚裸。白色的被单。渴望的嘴唇。柔软的带着甜味的舌尖。裙子自肩膀垂落。耀眼的红光。罩满雾气的玻璃。火烫的肌肤。空气里的香味和汗味。密集的雨点和呼啸的海面。那些过去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我脑海里的幻想?
直子让我心乱。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直子,无论我在做什么,她会随时闯进我的头脑里,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我。我无心继续把书看下去,于是合上书,站起来把书放回到书桌上,端着红酒杯坐到窗口的沙发上,腿交叉着盘在坐垫上,在上面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我一直盼望着有一天直子还会回来,站在台阶上按我的房间的门铃。我下楼开门,以为是基督教缄言会的人又来上门讲圣经,出乎意料地看见她在太阳底下微笑,穿着绿色的裙子,露着洁白的牙齿,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跟我拥抱,亲吻,跟在我后面走进厨房。我们系上围裙一起做饭,把肉切碎,菜洗干净切开,放在烧热的炒菜锅里。我们一起吃饭,互相夹菜,吃很多很多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开玩笑说这样将来长成大胖子怎么得了。吃完饭我们一起洗碗,擦桌子,把剩下的饭菜放进冰箱里,把垃圾装进黑色的口袋里放到外面的铝桶里。收拾完后我们挽着手到附近的小公园里散步,踩着秋天的落叶从公园一头走到另一头,站在沙坑旁边看小孩们玩沙子,滑楼梯和荡秋千,拿吃不完的面包去喂草地上的松鼠和鸟儿。散完步我们回到卧室,坐在床上,靠着墙听披头士的音乐,喝橙黄色的冒着白色泡沫的啤酒和红色的葡萄酒,关灯做爱,搂在一起说话,讲述我们分开时发生的事情,憧憬未来在一起的日子:洒满阳光的卧房,带着壁炉的家庭室,泛着红光的葡萄酒,紫色砂壶里泡的绿茶,堆满书架的书,散落在电视前的DVD,回荡的轻柔的音乐,墙上的抽象画,被风掀开的薄薄的白纱帘,连上网的电脑,闪着绿光的鼠标,在一边玩积木的可爱的孩子。
杯子里的红酒喝光了。我看着墙角画面上的浮冰,清澈透明的冰块睁着孩子一样天真的眼睛,孤独地在海面上浮动。画面上的触礁的白船在暗影里发出叹息,我听见海水拍打船舷的哗哗的声音,听见风帆在用低沉的声音吹着一只口琴曲,一首无奈而悲哀的口琴曲。我觉得头稍有一点晕,肚子有些饿,就把酒杯放在窗台上,站起身,下楼到厨房去找些吃的。哲学博士已经不在厨房了,我听见浴室里有人在洗澡,可能是哲学博士在为晚上出门做准备。我从冰箱里翻出一叠昨天切的烟熏马哈鱼,又把一根棍式面包切成薄片,把鱼夹在面包片上,用打汁机做了一杯草莓和香蕉混合果汁。我本来想在面包里再加上一些蓝色奶酪,但是觉得那样晚上出门的时候会味道太大,而且会影响马哈鱼的鲜味儿,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我喝一口果汁,咬一口有些发硬的面包,咀嚼着里面夹着的马哈鱼,想起了北京站遇到的那个得痨病的画家,想他那样一种人是不是值得羡慕的。他睡在肮脏的候车室的地板上,在三亚跟得了性病的小姐们住在一起,画着谁也不懂的画,咳嗽着跟妓女们在床上做爱。他曾经跟我说过,他是快乐的。那时我不理解,像他那样落魄的人有什么快乐。后来我绞尽脑汁地想了三天三夜,最后明白了,他说他是快乐的,因为他可以全心全意的做自己喜欢的事:画画。这个世界上,如果你不会被饿死,也没有什么疾病和官司缠身的话,归根结底,只有两件事最重要:一件是你生活的目的,对他来说,这就是画画。另外一件是你爱的人。我跟他住在一起的时候,知道他爱着隔壁的一个小姐,但是那个小姐并不爱他,因为他没钱。他总是问那个小姐何时能嫁给他,她也总是说等他娶得起她的时候。但是他没有钱。他其实可以改变画风,画一些可以卖出钱来的画,赚些钱,好把这个小姐娶走,但是他没有。我想起《海上钢琴师》里面的那个钢琴手,他从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船,没有去过纷乱的外面的世界,是一个纯净而清澈的人,心里只有他的音乐和这艘海上的浮船。只有一次,钢琴手想过离开这艘船,那是在一个潮湿而伤感的阴雨天,透过迷雾一般的圆圆的舷窗,他看见甲板上走过一个女孩,一个穿着一袭黑衣,打着一把黑伞的女孩。钢琴手爱上了这个女孩。海上的迷雾消散了,船靠了岸,女孩下了船。他穿上外衣,从甲板上一步一步地走下舷梯。我以为钢琴手会下船,去追寻他爱上的女孩,但是我错了。钢琴手在舷梯上看见了高楼林立的外部世界,那个喧嚣而浮躁的世界,他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子。即使爱情也无法让他离开自己的船。对他来说,陆地是一艘太大的船,一个太漂亮的女人,一段太长的旅行,一瓶太刺鼻的香水,一种他不会创作的音乐。外面的世界是一个有着无数黑白键的巨大钢琴,是上帝的钢琴,他无法驾驭。他宁愿呆在他熟悉的船里,在只有八十八个黑白键的钢琴上,弹出烟花一样绽放的无限的音乐来。
你吃完了吗?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一会儿该喝酒去了。哲学博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头探进厨房里来说。
这就,我说。马上就完。
有一种人永远无法融入人群和主流。不是他们不能融入,是他们自己拒绝融入。就像那个画家。就像那个钢琴手。就像梵高。别人都把梵高当作疯子一样看待,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疯子。你不能说他配不上这个世界,是他太美丽太纯洁太清澈太透明,而这个世界太肮脏。你也不能说他懦弱,不是每个人都有能遗弃世俗的勇气,他有着凡人理解不了的幸福和悲哀,我把最后一口马哈鱼咽进肚子里的时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