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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南洛鏖战

第一章 南口伏击

民国二十七年三月二十三日。
这是一个看来异常平凡的黄昏,在距台儿庄北不到五十里的南洛城北门护城河外,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十一师一八五团少尉排长崔振阳,坐在护城河边一块大石上,静静地擦拭着他那支心爱的中正式步枪。
这枪跟着他有年头了,自从当年在东北从爹手中接过这支步枪,这枪就从没离开过他,即便那年和二叔崔二胯子一起从悬崖跳下,醒来的时候,他还是紧紧抱着这支枪,也就是这支枪才救了他的命。
他在崖下醒过来的时候来,才发现右腿大腿骨已断,他用枪上的刺刀割下树棍做成夹板,为自己接上断骨。接骨之初不能乱动,自己在荒山中不吃不喝整整躺了三天,饿得头昏眼花,三天以后,他用枪上的刺刀捅死了一只来吃他的野狼,就靠喝狼血,生吃狼肉,坚持了整整二十天。二十天以后,他拄着这支枪,走出东北的密林,侥幸逃生。
崔振阳是全师唯一的“双枪兵”,不同于川军的“双枪兵”一把“步枪”,另一把是“烟枪”,崔振阳一把是这支自己带来的“中正式”,而另外一把是师里配的短枪,二十响驳壳枪,那是他从军校提前归队后提升为少尉排长的时候,师长亲自发给他的。全师也只有他一个尉级以上军官还保留着长枪,除了因为这把枪是他自己带来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是全师唯一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崔振阳忘不了当年在山上和爹、二叔,还有三叔金瞎子练武练枪的日子,那是一段多么自在的日子!然而不知为什么,自那次奉天回来,一切就开始不对劲,先是山上接二连三地死人,接着就是鬼子大举清剿,队伍最后全军覆没。到现在崔振阳依旧想不明白,一千多人的队伍,怎么说完就完了?
他侥幸逃生后,回过一次崔家屯老家,才知二叔也逃了回来,但就在他回来前一个月,伤重不治而死。含泪拜别了二婶,他将枪拆成零件藏在随身包裹中,一个人前往北平,因为二叔在临跳崖前对他说过,如果他能够侥幸逃生,一定要去北平替他看望他的肖剑南大哥。
然而崔振阳还没有见到肖剑南,就在北平城外宛平县城饥病潦倒昏倒。救醒他的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驻宛平县城二一九团吉文星团长,养好病后,崔振阳就留在了吉团长的队伍。
那一年已是民国二十五年,中日战争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阶段,部队时刻准备着,没日没夜地训练,三个月后,崔振阳因成绩优异,被选送保定军校受训,学制两年。但学业还没有完成,就在第二年夏天,他被紧急征回部队,三天以后,爆发了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

崔振阳慢慢地、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中的步枪,远处,已是夕阳在山,傍晚的余辉落在被擦得发亮的枪身上,映出血一般的光泽。
崔振阳的部队是三天前接到上级命令,三昼夜急行军,从两百多公里以外赶到南洛,同时赶到南洛的,只有两个团,因为只有他们这两支部队是离南洛最近。
两个团,不到六千人马,将要在这里抵挡数万日军,在他们身后不到四十里,就是徐州的门户??台儿庄,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而援军,最快也要两天以后才能赶到。来的路上,大伙就已经知道,这一仗,没有兄弟能活着回来!
擦了好一阵子,崔振阳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不远处,弟兄们还在忙碌着,对刚刚挖好的战壕做最后修补。红彤彤的晚霞映在刺刀上、挥舞着的铁锹上,兄弟们布满汗水的年轻的脸上,血一般的红,崔振阳闭了闭眼睛,他知道,就在未来的这两天里,眼前这些生死与共弟兄们的血,当然,还有他自己的鲜血,将染红脚下这片土地!
崔振阳又一次逼上了眼睛,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的血了,有东北兄弟们的血、爹的血、战友的血,当然,还有弦儿的血......想到这里,崔振阳使劲攥了攥手里的枪,站起身来,向前方的弟兄们走去。
 
第一部 南洛鏖战

第一章 南口伏击

民国二十七年三月二十三日。
这是一个看来异常平凡的黄昏,在距台儿庄北不到五十里的南洛城北门护城河外,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十一师一八五团少尉排长崔振阳,坐在护城河边一块大石上,静静地擦拭着他那支心爱的中正式步枪。
这枪跟着他有年头了,自从当年在东北从爹手中接过这支步枪,这枪就从没离开过他,即便那年和二叔崔二胯子一起从悬崖跳下,醒来的时候,他还是紧紧抱着这支枪,也就是这支枪才救了他的命。
他在崖下醒过来的时候来,才发现右腿大腿骨已断,他用枪上的刺刀割下树棍做成夹板,为自己接上断骨。接骨之初不能乱动,自己在荒山中不吃不喝整整躺了三天,饿得头昏眼花,三天以后,他用枪上的刺刀捅死了一只来吃他的野狼,就靠喝狼血,生吃狼肉,坚持了整整二十天。二十天以后,他拄着这支枪,走出东北的密林,侥幸逃生。
崔振阳是全师唯一的“双枪兵”,不同于川军的“双枪兵”一把“步枪”,另一把是“烟枪”,崔振阳一把是这支自己带来的“中正式”,而另外一把是师里配的短枪,二十响驳壳枪,那是他从军校提前归队后提升为少尉排长的时候,师长亲自发给他的。全师也只有他一个尉级以上军官还保留着长枪,除了因为这把枪是他自己带来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是全师唯一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崔振阳忘不了当年在山上和爹、二叔,还有三叔金瞎子练武练枪的日子,那是一段多么自在的日子!然而不知为什么,自那次奉天回来,一切就开始不对劲,先是山上接二连三地死人,接着就是鬼子大举清剿,队伍最后全军覆没。到现在崔振阳依旧想不明白,一千多人的队伍,怎么说完就完了?
他侥幸逃生后,回过一次崔家屯老家,才知二叔也逃了回来,但就在他回来前一个月,伤重不治而死。含泪拜别了二婶,他将枪拆成零件藏在随身包裹中,一个人前往北平,因为二叔在临跳崖前对他说过,如果他能够侥幸逃生,一定要去北平替他看望他的肖剑南大哥。
然而崔振阳还没有见到肖剑南,就在北平城外宛平县城饥病潦倒昏倒。救醒他的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驻宛平县城二一九团吉文星团长,养好病后,崔振阳就留在了吉团长的队伍。
那一年已是民国二十五年,中日战争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阶段,部队时刻准备着,没日没夜地训练,三个月后,崔振阳因成绩优异,被选送保定军校受训,学制两年。但学业还没有完成,就在第二年夏天,他被紧急征回部队,三天以后,爆发了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

崔振阳慢慢地、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中的步枪,远处,已是夕阳在山,傍晚的余辉落在被擦得发亮的枪身上,映出血一般的光泽。
崔振阳的部队是三天前接到上级命令,三昼夜急行军,从两百多公里以外赶到南洛,同时赶到南洛的,只有两个团,因为只有他们这两支部队是离南洛最近。
两个团,不到六千人马,将要在这里抵挡数万日军,在他们身后不到四十里,就是徐州的门户??台儿庄,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而援军,最快也要两天以后才能赶到。来的路上,大伙就已经知道,这一仗,没有兄弟能活着回来!
擦了好一阵子,崔振阳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不远处,弟兄们还在忙碌着,对刚刚挖好的战壕做最后修补。红彤彤的晚霞映在刺刀上、挥舞着的铁锹上,兄弟们布满汗水的年轻的脸上,血一般的红,崔振阳闭了闭眼睛,他知道,就在未来的这两天里,眼前这些生死与共弟兄们的血,当然,还有他自己的鲜血,将染红脚下这片土地!
崔振阳又一次逼上了眼睛,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的血了,有东北兄弟们的血、爹的血、战友的血,当然,还有弦儿的血......想到这里,崔振阳使劲攥了攥手里的枪,站起身来,向前方的弟兄们走去。

手下的弟兄们还在忙碌,大伙儿是今天中午赶到南洛,稍事休息后,两个团的人马就在南洛城外修筑外围工事,附近的百姓得知国军开到,也纷纷抄起家伙前来帮忙。知道敌众我寡,这一次战壕挖得又宽又深,一个人站在里面要垫起脚尖才能将将看到外面,兄弟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小板凳,站在上面刚好露出头,撤退时只要带上小板凳,鬼子个儿矮,下了战壕就很难再爬上来追杀。这样的战壕,一共挖了三道。
崔振阳走近的时候,前面的弟兄们有一些骚乱,他快步走上前去,弟兄们见排长来了,纷纷让开,一班长大刘子走过来报告道:“排长,挖出一口井!”
“什么井?”崔振阳皱了皱眉头。
大刘子道:“不知道,很深。”
崔振阳点了点头,走到近前向战壕下面看去,只见战壕底部被挖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崔振阳跳下战壕,向洞口下面看了看,就如大刘子所讲,黑乎乎见不到底。他转过头问了问一起跳下来的大刘子:“怎么发现的?”
大刘子道:“刚才俺看这块地方挖得不够深,就让弟兄们补两铲子,两锹还没下去,就碰上了一块石板,把石板挖出来,就见了下面这洞。”
崔振阳向旁边看了看,果然见洞的一旁,有两块碎成两半的石板,他蹲下身来,将石板翻起来看了一看,没有字,这时一旁的大刘子又道:“排长,这洞深不见底,俺们刚才扔了两块石头,连回音儿都听不到!”
崔振阳点了点头,在洞边蹲下身,捡起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向洞下扔去,这时一旁的兄弟们也都屏住了呼吸,但过了良久,洞下没有丝毫回应,没有石头砸在地上的声音,也没有水声儿,就像这块石头他从来也没有扔过。
又过了良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崔振阳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大刘子神秘兮兮地问道:“排长,说不定下面有什么宝贝,要不要派两个兄弟下去看看?”
崔振阳摇了摇头,低声命令道:“找树枝把洞口盖上,所有弟兄原地休息,随时准备战斗!”
众弟兄听到命令,纷纷散去,崔振阳跳上战壕,找了一棵大树,靠着树干坐下。远处已经有弟兄抱来了树枝,扔到战壕下面将洞口堵上。整个阵地上渐渐静了下来,兄弟们三三两两地抱着枪,有的在战壕里,有的在战壕上面,打起盹来。
刚刚还是喧闹异常的战场沉静下来,只隐隐传来远处弟兄们打鼾的声音,四周万籁俱寂,夕阳已经隐没在了天边,夜色渐渐浓了。
大刘子悄悄走到崔振阳身旁,找了个地方坐下,抽出旱烟袋,点了一袋,见崔振阳依旧睁着眼睛,问道:“排长,还不睡?”
崔振阳看了看大刘子,没有言语,大刘子用手擦了擦烟袋嘴儿,递过来,问道:“抽袋烟吧,排长?”
崔振阳接过烟袋,吸了两口,大刘子叹了口气,道:“这一仗打下来,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再抽几袋!”说完笑了笑,又道:“不说这些丧气话,俺也睡不着,咱哥俩儿聊聊吧?”
崔振阳微微一笑,把烟袋递还过去,点了点头。大刘子接过烟袋,抽了几口,道:“排长,咱哥俩认识可有大半年了吧?俺记得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南京吧?”
听到“南京”这两个字,崔振阳不由得嘴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同时心里陡地一紧。大刘子继续道:“俺记得那时你一个人押了个日本小娘到南京,浑身军装撕的跟麻袋片似的,那叫一个惨样......”说到这里,大刘子裂开嘴笑了几声,又道:“不过说起那个日本小娘,嘿,还真她奶奶的标致!不过可惜呀,那小娘竟让雷胖子那龟儿子给糟蹋了,寻了短见,造孽呀!”说到这里,大刘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又道:“这帮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不过弄个小日本,也没什么!”
听完大刘子这番话,崔振阳心里已经抽作一团,使劲咬了咬牙,他摆了摆手,用沙哑的声音对大刘子说道:“好了,不说这个!”大刘子也看出崔振阳反常,问道:“排长,你没事吧?”
崔振阳摇了摇头,道:“没事。”大刘子没再在意,叹了口气,又道:“唉,说到女人,俺和俺女人可有一年多没见了,俺那小子,这会儿应该快一岁了吧?”说到这里,大刘子重重叹了口气,道:“还真想见见儿子呀!”
崔振阳伸手拍了拍大刘子的肩膀,两人久久没有言语,只有大刘子的烟袋锅子,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不知过了多久,大刘子在鞋底磕了磕烟袋,插到腰间,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在手里把玩,又过了良久,叹了口气,说道:“排长,有件东西要交给你!”说完,大刘子将手中物件递给崔振阳,崔振阳伸手接过,沉甸甸的一包,只听大刘子道:“是俺平日里攒下的子弹!”崔振阳一愣,随即明白,点头道:“我知道!”
大刘子更是一愣,问道:“你咋知道?”崔振阳拍了拍手里的子弹包,道:“我知道你家里穷,拿子弹换钱往家里寄。不过,你不是孬种,战场上不耍花花肠子,否则,我怎么会放过你?”大刘子愣了半晌,叫了一句“排长?”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大刘子枪法好,每次打靶都省下几颗子弹攒上,打完仗,也把省下的子弹留起来,换了钱寄回家里,大刘子家里穷,就靠这个和大刘子时断时续的军饷度日,崔振阳对此早就知道,看在大刘子的孝顺,再加上他打起仗来不要命,每次拼刺刀都是第一个上,浑身挂彩无数,所以一直隐忍不咎。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大刘子擦了擦腮边泪水,道:“排长,明天的仗,不知到俺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你枪法比俺好,就留着这子弹替俺多杀几个鬼子吧!”
说完,大刘子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崔振阳捏着手中的子弹带,望着大刘子黑暗中远去的身影,一时间感慨万千。沉默良久,他小心翼翼地将子弹放在贴身的口袋里,站起身来,既然睡不着,倒不如巡视一下阵地。

整座南洛城外,整整齐齐挖了三道战壕,每道战壕两米宽,一米八深。加上原来守城部队,一共不到七千人,在未来的三天时间里,这七千人马将要在这里抵挡一个师团两万多武装到牙齿的日寇进攻。崔振阳的部队,再加上另外一个一起赶到的兄弟部队一八六团,驻守外围工事,原守城部队不到一千人马,留守在城内。崔振阳这一排人,现在所驻守的,就是南洛城北面一公里的第一道工事。
弟兄们已经三三两两卧在阵地上睡去,只有每隔五十米一个哨兵,警惕地盯视着黑暗中的前方,整座战场,静寂得没有丝毫声响。
崔振阳巡视好阵地,找了一棵大树坐下,用手揉了揉微微发木的双眼。望着远方沉寂的黑夜,崔振阳知道,或许就在明天,他自己的的血,将会洒在脚下这片土地上。
他并不怕死,相反,每一次想到死,他还会有一种欣慰的感觉。自从那一年从奉天学堂回到山上和爹一起打鬼子,他就知道,死,并不是最痛苦的事情,而最痛苦,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开自己,这些年来,他见过太多的死亡,山上上千名兄弟、爹、二叔、军师;自己生死与共的弟兄,当然,还有弦儿......
想到弦儿,崔振阳不由得心中又是一紧,仿佛有一根细线,牵扯着心底最深处的神经,撕心裂腑的抽搐。
崔振阳闭了闭眼睛,有多久了?半年多了,这半年多以来,他从来不敢再去想这件事情,这半年多以来,他只知道,自己等的,就是那一天,因为,弦儿在临去前对他讲了那句话,所以,他并不怕死。
崔振阳伸手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那颗子弹,仰头望向无际的夜空,天边,有一颗流星滑过,耳边仿佛又一次想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崔大哥,等着我,我一定会...一定会回来找你...”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七日黎明,北平城北八十里外的南口镇外,崔振阳所在的十九路军二一九团,埋伏在崇山峻岭间的一条公路两边。崔振阳的隐蔽位就在公路北面山上一块大石之后,距离公路大约一百来米的样子。
他已经在这里趴了整整一夜,远处,天边已经微微露出了鱼肚白。崔振阳揉了揉发酸的双眼,山下的公路尽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是昨天下午接到命令,日军将有一个运输大队几十辆卡车携带大量军需,赶往南口镇增援,时间就在八月六日深夜。
不过现在早已过了预定时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会不会情报有误?崔振阳再一次揉了揉眼睛,一宿没有睡觉,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青辣椒,嚼了两口,感觉好了一点。正在这时,连长的通讯兵悄悄爬了过来,低声对崔振阳道:“团长命令,坚持到早上十点,如果鬼子还不来,再撤!”
崔振阳点了点头,挥手叫来了旁边的一班长钱黑子,轻声吩咐他把命令传下去。钱黑子听到命令,悄悄爬了下去。崔振阳把剩下的半截辣椒放到嘴里,刚刚嚼了两下,猛然感觉托枪的左手微微有些颤动!
不对,不是自己的手在颤,是地在颤,崔振阳猛然抬头望向山下公路尽头,公路上还没有任何动静,但他已经可以隐隐听到小鬼子卡车马达从远处传来的嗡嗡像蚊子一样的声音,若隐若现地回荡在山谷间,奶奶的,鬼子来了!
崔振阳三口两口将嘴里的辣椒嚼完,在军服上擦了擦手,再把手放到嘴边,学了几声喜鹊叫声,这时,旁边和对面山头也有几声喜鹊叫声响了起来,这是部队的暗号,准备战斗!
崔振阳又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拉开了枪的保险,子弹上膛,深吸了一口气,将枪口瞄向了公路尽头。
这一次战斗还是老惯例,崔振阳打第一枪。崔振阳是二一九团最出色的神枪手,这还要感谢当年三叔的教导,记得在宛平城外第一次战斗,就是他开的第一枪,不过那一次不同于这一次,那一次没有上级的命令,他是自己开的第一枪,属于违纪行为。
为了这事,他被关了一个星期禁闭,但出来以后,吉文星团长亲自授予了他一块勋章,原因很简单,没有命令贸然开枪,属于违纪行为,该关禁闭,但崔振阳的第一枪打死了鬼子指挥官,而第二枪,小鬼子的旗子倒了,鬼子一下子乱了营,而我们这边全军上下士气大振,那一仗打得好不过瘾!于是从此以后,吉团长命令,第一枪,都是由崔振阳来开,至于打谁,由崔振阳决定,而每次战斗崔振阳的枪声,就是开始战斗的命令。
崔振阳再一次调了调标尺,现在天色已亮,可以看到山下公路离自己大约二百米左右,有一处路段相对窄一些,他把标尺放到了二百米的位置。这时,鬼子的卡车已经像王八一样慢慢地从公路尽头爬上了他们的视野,但非常奇怪,并没有情报里讲的那样,十几辆运输车,这时候映入他们眼帘的,只有两辆卡车。
来不及细想了,崔振阳用准星上的缺口套住了第一辆车司机,卡车慢慢地开了过来,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二百米,崔振阳轻轻地一扣扳机,随着“啪”地一声轻响,鬼子的头车猛地往旁边一打横,撞在了路边的山石上起火,后面的卡车一个没刹住,撞到了第一辆车上。
正在这时,山上埋伏的兄弟们也开火了,两辆车上下来了十几个小鬼子还击,但还没有放几枪,就被子弹打中见了阎王。
一个团两千多人伏击两辆军车,实在太过轻松,没过多一会儿,车上下来的十几个鬼子横七竖八挺尸在公路上,战斗结束。
崔振阳跑下山,兀自还在纳闷:“不是说有几十辆卡车?怎么会只见到两辆?难道剩下的在后面?”跑到山脚下,只见团长正皱着眉头,正与一营长谈着什么,见崔振阳走过来,向他招了招手,崔振阳快步跑向前去,团长道:“刚接到情报,鬼子没有按原定路线,而是走的延庆,我部奉命前去增援,崔振阳,你带着你的排留下打扫战场,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就地销毁!”
“是!”崔振阳敬了个军礼,转身召集自己的弟兄。这边吉团长快速集合队伍,一刻不停,火速向延庆公路开拔。
刚才喧嚣的战场一下宁静起来,崔振阳叫弟兄们先把死了小鬼子的武器集中,然后将尸体扔到旁边公路下面。

2004-10-11
“他奶奶的,谁在车里,再不应声老子开枪了!”刚把小鬼子尸首踢到山谷下,猛听后面一班长钱黑子一声大吼。崔振阳回过身来,只见钱黑子几人正端着枪,围在后一辆没烧毁的卡车车尾。
崔振阳带着身边几个人快步走向前去,刚到近前,钱黑子又是一声大吼:“奶奶的,把家伙扔下来,老子开枪了!”崔振阳用眼神询问边上兄弟,几人都神色紧张,摇摇头。众人又等了一会儿,车厢里才传出一句颤巍巍的声音,竟是中国话:“长官,别开枪,是...是自己人......”
听了这话,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车厢帆布帘子后颤巍巍伸出只手,扔出一把王八盒子。钱黑子又喝道:“给老子下车!”
不多时,车上下来一个头带鬼子黄军帽的狗汉奸,哆哩哆嗦,站在众人跟前,钱黑子上前就是一记耳光,骂道:“他奶奶的,谁跟你这狗汉奸是自己人?”
汉奸被这一巴掌打得一个趔趄,手捂着嘴,连忙陪笑:“是...是...,不是自己人...不是自己人......”
崔振阳微微一笑,问道:“车上还有什么东西?”
汉奸忙向崔振阳陪笑,答道:“还有八名皇军的慰安妇。”钱黑子听了这话,又骂了一句:“他妈的,什么皇军?是他妈的小鬼子!”说完这话,问旁边崔振阳道:“排长,这‘慰什么妇’是个什么东西?”
崔振阳也摇摇头,用眼光询问汉奸,听了这句问话,汉奸一脸尴尬,道:“这个...这个...这个慰安妇就是...”
钱黑子骂道:“这什么这?长官问你话呢!”
汉奸这才道:“是...是...就是日本人随军的婊子。”
崔振阳一愣,旁边钱黑子两眼一亮,问道:“奶奶的,随军还有婊子?日本婊子?”

2001-10-12
汉奸陪笑道:“是...是日本婊子。”周围几个兄弟听了汉奸这话,均是一愣,钱黑子嘿嘿一声淫笑,嚷道:“奶奶的,日本婊子,不错!兄弟们,跟我上,看看这日本婊子什么模样?”
崔振阳微微一皱眉头,钱黑子这人什么都好,仗义、勇敢,打仗不要命,就是一点??好色!毕竟是东北土匪出身。
几名弟兄已经掀起布帘跳上车,七手八脚将几个日本女人拉下来,崔振阳放眼望去,前面几人都身着日本和服,二十出头年纪,姿色平平,每人脸露恐惧之色、浑身发抖,而最后一个下车的,看模样比前面几人小着许多,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着一身雪白的和服,绣有淡淡暗花,短发,前额留有齐齐的刘海,样子清丽,容貌竟是极美。不过令人微觉诧异的,并不像前面几人均是一脸惊恐,这少女脸上出奇镇静,怀抱一个三尺来长硕大的布包,慢慢走下车。
崔振阳将汉奸叫过来,问道:“这些女人是怎么回事?”汉奸咽了口口水,答道:“长官您不知道?这日本人随军都带着妓女,供士兵泻火之用。”崔振阳点了点头,小鬼子随军军妓的事情,在东北的时候,也听人说起过,不过倒是从未亲见。汉奸继续道:“这几个女人,是前几天刚随船从日本本土到达大连的,这一批来的可不少,我看得有千把人,我听说,全都是自愿报名的。”
自愿报名?崔振阳微微一愣,有哪个女人能自愿去做妓女?想到这里,不由得回过头来看了看那最后下车的少女,见她怀抱着那个布包裹,文文静静地站在车后,双眼望向脚下,对周围官兵的喝骂之声充耳不闻。
崔振阳又问道:“这些女人是送到什么地方去的?”汉奸道:“送到驻守南口的第五师团。”崔振阳点了点头,暗自思忖,这批“战利品”可是有些出乎意料,营部在昌平离这里几十里地,押着这样一批穿着木屐,走也走不快的日本女人,很容易出事,想到这里,崔振阳忽然有了主意。
正在这时,身后一阵喧嚣,崔振阳回身只见钱黑子正在抢夺那日本少女手中包裹,少女奋力回夺,不让钱黑子抢走,口里大声地喊着什么,是日本话,旁边几名士兵拄着枪,正在看热闹,周围几个日本女人吓得瑟瑟发抖。
崔振阳问汉奸道:“她在说什么?”汉奸又听了听,答道:“她说这是她娘留给她的,不能给你!’”崔振阳点了点头,正在这时,钱黑子久夺不下,恼羞成怒,抽出右手,狠狠给了那少女一记耳光,少女扑倒在地,“当”的一声,布包散落在地,里面包着的,竟是一把中国古筝。
周围人都是一愣,崔振阳走到近前,俯身从地下拾起古筝,看了看,只见筝身颜色古朴圆润,竟是一件难得的古物,回身将古筝递给身后的士兵,崔振阳说道:“检查一下里面是否藏有武器,如果没有,还给她!”后面的士兵敬礼接过古筝,到一旁检查。
崔振阳顿了顿,问道:“弟兄们,有没有人会开车?”众位兄弟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都摇摇头,崔振阳又问钱黑子:“你小子不是原来吹牛说会开车么?”钱黑子“嘿嘿”一笑,道:“排长,我那是吹牛,要让我开,开不出半里地,大伙儿全都得翻沟里。”弟兄们一阵大笑。
崔振阳皱了皱眉,正自思忖该如何办,一旁的汉奸突然道:“长官,我会开车!”崔振阳回过头,看了看汉奸,问道:“这种车你行么?”汉奸看了看旁边的大卡车,道:“没问题,长官!”
崔振阳点了点头,道:“好,钱黑子,你带他去检查一下,看车还能不能开。”说完,又回身命令剩下弟兄:“所有人听我命令,迅速将战利品搬上车,押上这群女人,我们回营地!”众位兄弟听罢命令,分头去收拾。
这时身后的士兵检查古筝完毕,将古筝递向崔振阳,报告道:“报告排长,检查完毕,没有问题!”崔振阳没有接,说道:“还给她吧!”士兵答道:“是!”走过去将古筝递给那日本少女,少女接了,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兀自一滴一滴落在古筝之上。

2004-10-13

众人没有耽搁,迅速收拾完毕,一小时后,一行人押运着“战利品”驱车平安回到昌平营地。崔振阳命令将几名慰安妇押至一处小院关好,派六名士兵把守在院外,叫上钱黑子,亲自提审汉奸。
审讯异常顺利,汉奸交代:这批慰安妇应该是一个多月前坐船从日本本土运至大连,其后又陆续运来几船共计一千多人,都是从日本本土以及台湾、朝鲜召集来的,当然,还有东北的中国女人,所有慰安妇在大连集中之后,再分批运送到中国各个战区,慰劳各地日军将士,他们这一批八人,就是送到驻守南口的日军第五师团。
刚刚提审完毕,前往延庆公路增援的部队回到营地,崔振阳来不及询问战况,匆匆将审讯结果整理,找到连长,将情况作了详细汇报,连长听罢直皱眉,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回遇到,不敢擅自作主,吩咐崔振阳派人好好看守被俘获的这八名慰安妇,自己向上级请示后再作安排。
崔振阳回到营房,找来一班长钱黑子,命令一班负责看守俘虏,为了怕士兵骚扰被抓获的慰安妇,崔振阳特别强调,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员不得进入关押慰安妇的小院。

当日傍晚时分,吉团长亲自找到崔振阳,命令和他一起火速前往军部。崔振阳接到命令,晚饭也没来得及吃,两人马不停蹄,驱车前往位于四十多里外小汤山的十九军军部。
师长、军长和军部几个作战参谋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两人,没有寒暄直入话题。军长向两人询问今日捕获日军慰安妇的情况。崔振阳将抓获日军慰安妇的情况,以及汉奸供词向众人作了详细汇报。
几人听罢,商量了一阵,军长道:“刚刚得到南京最高统帅部电令,统帅部对此事极为重视,命我部不惜一切代价,于四日内,务必将所获慰安妇押运南京,南京政府将为此召开大型记者招待会,向全世界揭露日军如此丑行。”顿了一顿,军长继续道:“所以,我命令,吉文星团长,明日一早,你部派一支最得力的部队,火速将慰安妇押往南京!务必于四日内将人运抵南京!”
2004-10-16
“是,长官放心!”吉团长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军长拍了拍师长又向吉团长交代了一些细节,两人出得军部。上了吉普车,吉团长一路没有说话,快到营地的时候,才对崔振阳说道:“振阳,看来上头对此事极为重视!”崔振阳点了点头,但没有答话。吉团长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看,这事情只有你亲自跑一趟了!”
“我?”崔振阳一愣,让自己去干这种事情?比起留在这里打小鬼子,这差使实在是......
吉团长似乎看出崔振阳的心思,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上面既然命令我要派一支最优秀的队伍负责押运,除了你我想不出其他人选!”
崔振阳点点头,道:“团长你不用说了,我去,而且,保证完成任务!”吉团长点点头,叹道:“其实我又何尝想让你去,每次打仗有了你那第一枪,兄弟们心里都有底儿,所以,早去早回!”
崔振阳点了点头,吉团长又道:“这样,我安排两辆卡车,你今晚回去挑选二十个最优秀的手下组成押运队伍,明天天一亮准时出发!”

两人回到驻地,匆匆吃过晚饭,崔振阳把队伍集中起来,与团长一起选出二十名最得力的士兵。向众人交待完任务,吩咐各人做好准备,今晚早早安歇。队伍解散后,崔振阳找来军用地图,与团长一道反复确认了押运行车路线以及各种临时应变措施。商讨完毕,已近午夜,团长吩咐崔振阳回去早早安歇。
2004-10-17
团长走后,崔振阳又将行动方案在脑中过了一遍。其实自从下午在军部看到师长军长的神态,他就已经感到事态重大。虽说日军随军携带军妓一事此前也有耳闻,但自开战以来,国军真正抓获日本军妓,这还是头一次。看来南京政府确是要对此事大造声势,揭露日军的丑行,届此利用国际舆论对日军口诛笔伐,为中国争取更多盟国。
国民政府是如此,但反过来,日本人那边恐怕绝不希望此事过多外泄,对这事他们一定会采取相应行动。这一点,崔振阳是肯定的,只是他一时还还无法想到,日军究竟会采取何种手段来作补救。但无论怎样,就如吉团长临去前拍着崔振阳剑头所讲:“此翻南京押运,前途凶险、路途艰难!”不过好在此次行动策划周密,挑选的均是手下最得力的士兵,沿途又都是国统区,只要多加防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崔振阳略为放心,随即又想起下午审讯汉奸之时,汉奸提到这一批慰安妇均是从日本本土自愿招募的志愿者,想到“自愿”二字,不禁甚觉不解,良家妇女,谁会自愿充当“妓女”?又想到下午见过的日本少女,从样子看,怎么也不会想到竟会是军妓。崔振阳摇了摇头,看来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2001-10-18
忙了整整一天,虽是异常疲乏,但崔振阳躺在床上,想起这一天经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既然睡不着,不如到营房巡视一番。他起身穿好衣服,带上枪,信步走出营房。
外面已过立秋,空气已远不如前几日那般燥热,微风吹过,竟有一阵阵凉意。崔振阳出得营房,先在驻地巡视一番,又与哨兵吩咐几句,两人话未说完,忽听远远似乎有人鼓琴之声,崔振阳一怔,问哨兵道:“哪里来的琴声?”哨兵道:“应该是从关押俘虏的小院儿传过来的,都弹了一个晚上了。”
崔振阳点点头,离开哨兵,向关押俘虏的小院儿走去。随着走近,琴声越是清晰,崔振阳并不懂抚琴,但在奉天学堂念书之时,倒也念过两年的音律课。听这琴声奏的应是一首中国古曲,名字他已经不能记起,但听那琴声低处不绝,高处醇和,如怨如诉,弹奏者竟是此道高手。
崔振阳走至小院儿近前,琴声果然传自院内,哨兵见是排长,立正敬礼,崔振阳问道:“里面谁在弹琴?”
哨兵道:“报告排长,就是下午抓获的那个日本小娘儿!”崔振阳一愣,是她,她怎么会弹中国古曲,偏生又弹得如此有味道?崔振阳点点头,又问道:“弹了多久了?”哨兵答道:“那小娘儿晚饭也没吃,一直弹到现在。”崔振阳皱了皱眉:“为什么不吃饭?其他人吃了么?”哨兵道:“其他人都吃了,就是她死活不吃!”
崔振阳问道:“为什么?”哨兵道:“不知道,我们不会说日本话,后来让那汉奸去劝了,还是不吃,钱班长说算了,爱吃不吃,饿死一两个小日本也没什么了不起!”崔振阳又皱了皱眉头,这钱黑子就会胡搞,上头严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俘虏安全,一定要活着运到南京。想到这里,崔振阳抬起头来,吩咐哨兵道:“你去伙房叫醒老张,让他起来生火,随便弄点吃的送过来,这里我帮你守着。”
哨兵一愣,问道:“现在?”崔振阳道:“对,就现在,马上去!”哨兵没有再问,一个立正,反身向伙房跑去。崔振阳整了整军帽,在小院儿门口立定站岗。
里面琴声还没有停,已过午夜,那琴声在夜色中越发显得清晰悦耳,只听高扬之处有似间关莺语,低转之间却如幽咽泉流,琴声婉转萦回,竟似说尽无穷心事,但却隐隐掩饰不住一股说不出的凄凉之感,仿佛历经艰难苦恨、沧海桑田,不禁催人泪下。只听那琴声从低沉到高亢,从高亢再到低沉,如此三次,琴声才越来越低,随着“咚”的一声轻响,琴声哑然而止。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夜凉如水、月白风清,崔振阳立在门外,竟听得痴了。
停顿片刻,琴声再响,崔振阳不禁一愣,竟是他熟悉之极的一首极为欢快的东北民歌。只是那琴声一时之间如欢歌笑语,一时之间却又突然黯然销魂,仿佛操琴之人在欢乐之中也掩饰不住极度的酸楚,就似前人诗句:“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崔振阳随着那熟悉之极的旋律,一时之间不禁心潮起伏,思如泉涌。回思自己二十多年的身世,幼时随父亲二叔挖参练武,无忧无虑,后入私塾、入奉天学堂,直到日本人占领东北,自己辍学随父亲上山打鬼子,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生离死别,山上一千多名兄弟,只有十二人逃了出来,后来大伙儿东山再起,为酬军饷到奉天盗墓,以至最后全军覆没,父亲、二叔、军师、三叔四叔,还有山上上千名兄弟,竟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想到这里,崔振阳不禁潸然泪下。
院内琴声宛转起伏,院外崔振阳正自随着琴声,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感,猛听院内“当”的一声,好像琴弦突然断裂,琴声猝然而止。崔振阳一愣,好半晌儿才缓过神来,侧耳倾听,院内再无动静。四周一片沉寂,只有月光如水,洒落阶前。
过了好半晌儿,院内再无一点声音,崔振阳叹了一口气,不觉心中微感怅然。正在这时,猛听砰嘭一响,好像院内有椅子倒地之声,崔振阳忽然一股极为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当下顾不得细想,一脚踹开院门跨进院内,月光照射之下,只见一架古筝摆在院中水井井栏之上,再往远看,只见院后大树之上隐隐约约一个白衣人影悬空而挂,兀自微微摇晃。
崔振阳抢到近前,果真是那日本少女,双足临空,头颈套在绳套之中,绳子却挂在大树之上。崔振阳急忙托起少女身子,右手拔了随身的刺刀,奋力举起刺刀割断绳索,将少女放到地下。
2004-10-19
此时后院站岗的弟兄听到刚刚那一脚踹门声响,立刻抢进院来,院中关押的另外几名俘虏也被外面的声音惊动,纷纷走出厢房,几名手下问崔振阳道:“排长,出了什么事?”崔振阳摇了摇头,没有作答。众人看到这般光景,也猜出了所以,只是每人都一脸疑惑,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少女为何如此。
崔振阳将匕首放到身畔地下,用右手将那日本少女上半身托起,解去颈中绳索,又摸了摸她脉搏,幸好一颗心尚自跳动,不禁心头略宽。崔振阳伸手在她人中按了几按,过了半晌儿,那少女“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崔振阳松了一口气,正要将她放下,只见那少女睁开眼睛,看到身旁崔振阳等几人,先是一怔,随即明白怎么回事,少女瞪视了崔振阳一眼,眼神凄苦,似是极度怨对,随即低下头,正看到崔振阳放在地下的刺刀,那少女只是一愣,随即俯身拾起地上刺刀,闭上眼,挺刀向自己胸口刺落。
四周众人都被少女这举动惊呆,崔振阳本能伸出右手去要夺她手中刺刀,不想自己的右手尚自扶在那少女腰间,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刀子已然及胸,崔振阳顾不得多想,伸出左手一把握住刀刃,这时刺刀已经刺入少女胸口半寸。崔振阳奋力回夺,那少女力弱,刺刀脱手,崔振阳将刀子远远扔到身后,手掌已被刀锋割的鲜血淋漓。
崔振阳霍的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已经救了你一次,为何还要寻死?”那少女一愣,随即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脸上滑落。
这时一旁的手下才缓过神来,赶紧过来给崔振阳包扎。崔振阳唤来傻在一旁的汉奸,指着兀自坐在地上哭泣的日本少女,说道:“问问她,为什么要寻短见?”
汉奸赶紧鞠了个躬,走过去大声向那少女问起日本话,少女只是垂泪,并不作答。汉奸又问了一阵,见那少女还是不语,于是走回来对崔振阳道:“长官,她不说话!”
崔振阳挥了挥手,走到另外几个慰安妇身前,说道:“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看好她,不许让她再寻短见,再出什么事,唯你们是问!”旁边汉奸赶紧将崔振阳这番话翻译了,几个慰安妇赶紧鞠躬。
崔振阳又叫来一个手下,吩咐道:“快去把军医叫过来,给她包扎包扎!”那手下应了,快步跑去找军医。崔振阳又唤来其他几名手下,吩咐他们各自守好岗位,此事不可外泄,大伙儿点头答应,一起出了小院。
军医几分钟后赶到,进院给那少女作了包扎,又将崔振阳手上伤口上过药重新裹好后,对崔振阳说道那少女伤势没什么大碍,养一两天就好,崔振阳点了点头,又向手下交代了几句,和军医一起回了营房。
回到房间,崔振阳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倒不是手上伤口疼痛,而是今晚发生的事情,有太多让他异常费解,无法入眠。
首先让他奇怪的是,那“日本”少女如何竟会弹奏古筝,而且奏的还都是中国古曲,此外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少女最后弹的竟是他极为熟悉的东北民歌,难道她会是中国人?这又不太可能,崔振阳清楚地记得今天抓获那少女的时候,她分明说的是日本话。
记得他在奉天学堂的时候,他的音乐教员曾经讲过:“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做伪,唯有两件事情无法作伪,一是人的眼神,二就是音乐,一个人尽情演奏一样乐器,心情会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晚上听那少女的琴声,清幽典雅、飘然出尘,但是,崔振阳也可以听出来,那琴声后面却隐藏着无穷心事!
除此以外,那少女因何缘故非要自尽,而且,一般自尽之人一旦被救活,就决不会再寻短见,可那少女却为何再次拾起匕首自刺?而且从两人抢夺匕首的力量看,那少女死意已决!
崔振阳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一章完)
 
第一部 南洛鏖战

第二章 千里押解

2004-10-21

慰安妇还没有审讯过

第二日天色未亮,二十名队员起床吃过早饭,整齐列队在营地空场之上。两辆经过伪装的军用卡车与四名司机已经等在那里,团长带同营长连长也来亲自为崔振阳一行送行。
一番叮嘱之后,崔振阳带同二十名队员押运着八名慰安妇一名汉奸,分乘两辆卡车,浩浩荡荡向南开拔。
第一辆卡车由钱黑子带队,九名队员两名司机,押运四名慰安妇一名汉奸,总计一十七人,剩下十六人则由崔振阳带队,坐在第二辆车上。
汽车沿着崎岖的土路前进,为了避免鬼子飞机轰炸或阻截,这一次押运并未选择走公路。此外,由于战事吃紧,各地都可能有鬼子的部队出现,两辆车甚至连大路都不敢上。
南京距离北平一千多公里,要在四日内赶到,每日只需走四五百公里即可。其实四五百公里若是平日里,对卡车不算什么,但众人只走小路,每个钟头只能走上百十来里路,再加上沿途需要打尖休息,所以每日也要开上十几个小时。
2004-10-24
整整一天,众人加紧戒备,所幸一路无事。中午卡车一口气开过了石家庄,在距邢台百十来里的一处村落吃过午饭,晚上一鼓作气进了河南,八点多钟,崔振阳叫司机把卡车开到路旁一片树林,在林中空地上搭好帐篷,埋锅造饭。
吃过晚饭,崔振阳安排好部下轮流守夜,然后把钱黑子拉至一处商量明日具体行程。按照两人


两人都感到日军一整天并未见什么行动,并不见得后几日行程也一样安全。相反,这一日的平静倒让两人感到隐隐不安。按道理说,如果阻截,就在河北天津一线最为顺手,因为这一带日军势力最大,难道日本人对这件事情并不重视?这不可能,那么,就很可能有更大的阴谋。
想到这里,崔振阳想起今日下午经过山东德州一带在车队头顶盘旋的日军侦察机,看来日本人是要谋定而后动,此后几日的路程会异常的艰险。
崔振阳正自沉吟,一旁的钱黑子突然问道:“排长,今天下午在咱们头顶上飞的小鬼子飞机,怎么没扔炸弹?”
崔振阳笑了笑,道:“那是日军的侦察机,只做侦察用,并不能轰炸。”钱黑子恍然大悟,又问道:“排长,你说小日本有没有可能派飞机来炸咱们?”
崔振阳沉思了片刻,摇摇头,道:“这个我想过,应该不大可能,用飞机轰炸,敌我难以分清,岂不连自己人也炸死?其次即便能分清敌我,轰炸机只能杀人,不能救人,此外退一万步讲,就算日本人希望全部炸死,杀人灭口,飞机也很难做到,难免有人会侥幸逃生,这样岂不前功尽弃?”
钱黑子听了,点了点头,觉得崔振阳分析得有理。两人又聊起究竟日军会采取何种行动,猜了半晌,也未能想到什么结果。钱黑子问道:“排长,俺就想不明白,不就几个小日本婊子么,南京那帮人怎么这么上心,派上咱这么多兄弟护送,要是不领这个差使,留在北平那边打小鬼子多过瘾。”
崔振阳笑了笑,说道:“这是‘政治’,你我都不懂的!”钱黑子累开嘴,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奶奶的,‘政治’俺不懂,不过那个日本小娘们倒是挺美,要是说上头看中了这几个日本小娘,俺倒明白。对了,俺听说那日本小娘们昨天晚上寻了短见,是咋回事?”
昨日晚间在小院外站岗的都是没有参加这次押运行动的弟兄,钱黑子也是今日一早才听弟兄们说起此事,事后传言,未免会添油加醋。
崔振阳听钱黑子问起此事,不由得看了看自己还绑着纱布的左手,想起昨晚一事,那弹古筝的日本少女今日与崔振阳在一辆卡车,整整一天坐在车里紧紧抱着古筝,一言不发。
想到这里,崔振阳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钱黑子的问话。钱黑子看了看崔振阳的左手,骂道:“这日本小娘们,被抓了还这么不老实,看俺今天晚上怎么收拾收拾她!”说完,钱黑子又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排长,要不咱今天晚上把那小娘们弄出来,让弟兄们都舒服舒服?反正她也是婊子!”说到这里,钱黑子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这么美的小娘们,不干便宜了别人!”
崔振阳皱了皱眉头,道:“钱黑子,不许胡闹!”钱黑子笑了笑,道:“排长,你这人哪都好,就是放不开,一点都不像俺们东北出来的弟兄!”钱黑子也是从东北跑出来投军,他爹钱二杠子,也是东北占山为王的大土匪,日本进来以后被日本人抓住活活用刺刀挑死,也算是一条好汉。不过钱二杠子一伙人平日里打家劫舍,骚扰乡亲,所以崔大胯子兄弟与他们少有来往。钱黑子是在山寨被攻破后侥幸逃出来,进关投了国军。
崔振阳摇了摇头,钱黑子和他手下几个兄弟都是东北逃出来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土匪出身,痞气甚重,只是打起鬼子来不要命,倒是几条好汉。
崔振阳道:“我们这次押运事关重大,到了南京你们几个愿意逛窑子赌钱,我给你们放假,但是路上,绝对不能胡闹!”钱黑子笑了笑,道:“行,听你的,不过这阵子光顾得打鬼子,好久没碰女人了,兄弟们都憋得厉害了,放着这么多水亮的小婊子不让碰,嘿嘿,还真他奶奶的挺难受!”说到这里,钱黑子站起来拍拍屁股,说道:“行了,回去挺尸睡觉,夜里还得站岗!”
钱黑子走后,崔振阳将明日的事情在心中合计了一遍,又到营地巡视一番,一切交待完毕,才回帐篷休息。
洗漱完毕,虽然一天的疲累,但想起这两日的事情,崔振阳一时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拿出二叔留下的《气剑真经》开始研读。
自爹与二叔过世后,这本《气剑真经》已是二人留下的唯一遗物。崔振阳自幼随两人练武,这本书也时常听爹与二叔提过,只是先前从未见过而已。记得爹曾经对他讲起他们所练这一门武功的来历,提到过真经最后一段几百年来无人能解,崔振阳一直也很好奇,不过爹与二叔从未将这本书给他看过,想必是他扎根功夫并未练好,早看这本秘籍,有害无益。
记得与二叔跳崖之时,二叔从怀中掏出这本书递给他,说道:“振阳,这本书记载着二叔与你爹练过的全部武功,以后俺两人可能都无法再教你,你自己参照真经,好好练习,真经最后一段几百年来无人能解,相比是极为高深的武功法门,俺们凡人极难误透,不过好在你只要扎扎实实练好前面的武功,就已经是一顶一的高手了!”当时崔振阳含泪接下,二人最后望了一眼兀自屹立在那里的崔大胯子,反身跳下悬崖。
崔振阳又一次想起前事,心中一阵酸楚,强自镇定心情,按照真经所载,心神归一,将真气逐渐引导,渐入无物无我的境界,运了三遍功,崔振阳睁开眼睛,感觉神清气爽。又翻到真经最后几页,这几页的文字他已经看了不止一遍,虽说现在自己前面的武功都未练全,还远没到研读真经最后一段的境界,但出于好奇,他每次练功完毕,都会翻开真经最后一段看上几遍,到现在为止,这一段文字他几乎都可以背诵出来。
这最后一段的文字,每个字他都认识,但奇怪的是,每一句话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既不是古文,又不是白话文,硬要解释,也非全不可解,只是其中提到诸多名词,全然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其实到现在为止,每次练功完毕翻看真经最后一段,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自己也并不觉得这次就一定能够想出什么结果,几百年来都无人能解,自己未见的有这么幸运,想到这里,崔振阳微微一笑,收好秘笈,和衣而睡。

睡至中夜,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以极快速度抢到门前,崔振阳睡觉甚轻,早已醒觉,翻身而起,抓起身畔的手枪,低声喝道:“谁?”
门帘一掀,抢进一个人,却是钱黑子手下小四川,只见小四川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报告排长,不好了,刘闷子几个人喝多了酒,刚刚把那个日本小娘们给拉走了?”
“拉走了,拉到哪里?”崔振阳急问道。小四川道:“不知道,我看着他们往林子西边去了,说是去拿那日本小娘儿...”小四川说到这里,使劲咽了口口水,才道:“说是去...去泄泄火......”
崔振阳一愣,马上明白,怒道:“钱黑子呢?”小四川道:“一班长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讲也叫不醒,我就赶紧来找你。”崔振阳披上外衣,将手枪揣到皮带上,道:“跟我走,快去把人截回来!”
两人快速奔出营帐,正撞上钱黑子趿拉着鞋,衣冠不整跑过来,崔振阳见了钱黑子,回身对小四川道:“让一班长跟我去,你去让大伙儿把俘虏看好,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小四川应声而去,崔振阳也不理会钱黑子,按照小四川的指示,快步向前奔去。
钱黑子紧跟在崔振阳身后,一脸懊丧,两人跑出半里,钱黑子才在崔振阳身后说道:“排长,这事儿怪我没跟他们几个嘱咐好。”
崔振阳没有答话,这事也不能全怪钱黑子,十九路军卢沟桥一仗损失甚重,现在很多都是这一个多月来才招募的新兵,良莠不齐。钱黑子手下这几个人,都是原来东北土匪出身,虽说打鬼子不含糊,可由于训练不严,军纪就差了很多。
两人又奔出百十步,隐隐听到不远处有男人的喝骂,中间夹杂着女人叫声。两人加快脚步,过了一片密林,只见刘闷子正在地上撕扯那日本少女的衣裳,其他几人手持酒瓶,边喝边在一旁指指点点。
崔振阳大声喝道:“住手!”刘闷子听到喝声,回过头来,见是崔钱二人,晃晃悠悠站起身来,醉醺醺笑道:“原...原来是排...排长,还有班...班长...也...也来了...,哥几个...正...正要拿这日本小娘们泄...泄泄火儿,要不然一...一块儿来...来......?”
崔振阳一皱眉头,回身对钱黑子道:“把他们几个都给我带回去!”一旁几人见到钱黑子与崔振阳,酒立刻醒了大半,慌忙立正,只有刘闷子兀自在一旁满嘴酒气、胡言乱语。
钱黑子抢到刘闷子跟前,一把将他扯了起来,刘闷子感觉有人扶他,笑道:“不...不用你...你帮忙,老子能...能行!干...干个日本小娘们,还...还用你们帮...帮忙!”说着就去解裤带。
钱黑子一使眼色,又上来一人,将刘闷子架了起来往营地走去,刚走出几步,刘闷子觉得不对,骂道:“这干...干啥,谁不让俺...俺动这日本小娘们,俺跟他没完!”说着双膀一甩,将扶住他的二人甩了一个趔趄,刘闷子自幼练武,虽在醉中,寻常几个大汉也不是他对手。旁边两人看着不对,四人合力将他架了起来,刘闷子又是一甩,四人全都坐到了地下。刘闷子一把扯开胸口的衣裳,骂道:“他奶奶的,老子上战场打鬼子,出生入死,什么时候是孬种?现如今干个日本小娘们,看谁敢拦我?”
四人见到这般光景,都愣住了,钱黑子坐在地下向崔振阳求助,崔振阳皱了皱眉,快步走上前去,一指点向刘闷子胸前,要将刘闷子点到。不成想刘闷子虽在醉中,功夫并没有丢,右手一格,右手成龙爪形,快速抓向崔振阳胸前,崔振阳一愣,没想到刘闷子醉得人都不认得了,功夫可一点都没有减,赶忙侧身躲避,但还是晚了片刻,左胸的衣衫被被刘闷子抓下一片,也就在同时,崔振阳右指再度点向刘闷子胸前,这一次他没有再能避过,身子一晃,慢慢软倒下来,崔振阳一把拖住刘闷子身体,低声喝道:“给我拖回去,等他酒醒了再说!”钱黑子几人见刘闷子被制住,赶紧上前几人合力,将他架了起来,快步往营地抬去。

崔振阳看着几人远去,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只见那日本少女兀自坐在地上,赤着双足,上身衣裳已被撕成碎片,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青一条紫一条,双手抱胸,在夜色中瑟瑟发抖,吓得呆了。崔振阳不敢再看,赶紧脱下外套给少女披上。抬头看了看天,见夜色已深,也不知营地那边情形如何,万不能再出什么乱子。想到这里,不敢再耽搁,将少女背在肩头,快步向营地走去。
那少女趴在崔振阳背上,也不反抗,只是不住地发抖,过了片刻,崔振阳感到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后颈之上。
崔振阳一向对日本人没有任何好感,但看到她如此楚楚可人之状,也不禁微微心中不忍,想要安慰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加上语言无法沟通,索性硬了心肠,快步向前走去,那少女哭了一阵,渐渐止住了哭声,趴在崔振阳肩上慢慢睡着了。
崔振阳在密林中一脚高一脚低快步走着,回想起这两天的经历,也不禁对后背上这个少女充满好奇,不知道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2004-10-31
崔振阳将少女送回营地,叮咛士兵仔细看守,万不可再出什么乱子。叮嘱完毕,又到钱黑子几人帐中,见刘闷子四脚拉叉躺在床上,烂醉如泥、鼾声如雷。钱黑子见了崔振阳,一脸惭愧,崔振阳没有再说什么,只吩咐钱黑子看好手下几人,一切等到南京再行处罚。
第二日一早,刘闷子一觉醒来,将昨晚之事一古脑忘了个干净,听钱黑子几人说起此事,吓得连忙着崔振阳,崔振阳也并未过多责备,只叮嘱他路上不可再酗酒,刘闷子忙不迭点头答应。
这一日的行程倒是平静,两辆卡车经××,过××,晚上八点钟,驶入距南京不到二百公里的××镇,(小镇介绍)

小镇民风古朴,见有国军队伍到来,镇长亲自前来迎接,崔振阳出示上面命令,镇长为众人准备出位于镇东两个小院,两院一东一西,仅隔几十米的距离。崔振阳将俘虏安置在东面较小的院落。吃过晚饭,由于明日还要赶路,众人早早安置。这一晚是由钱黑子带领刘闷子几人守上半夜,小四川负责下半夜站岗。
崔振阳吩咐完毕回至住处,照例练了三遍功,练功完毕,随手一边翻看那本《气剑真经》,一边想起这几日的事情。×镇距南京仅有不到二百公里路程,如果一切顺利,明日下午,众人便可抵达南京,交卸身上这个重担。但奇怪的是,这两日异常平静,并未有任何动静,难道日本人对此事并不关心?又或许鞭长莫及,这里毕竟是国统区?思前想后,一时也未想到什么结果,不过无论如何,明日这二百公里的路程,一定要加倍小心,不要说大乱子,即便昨晚那类事情,也不能再出。
想起昨晚的事情,崔振阳记起今晚上半夜便是刘闷子几人执岗,于是披了衣服,走出房间。已近午夜,除了门口站岗的两名弟兄,其他兄弟早已熟睡,除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小镇一片寂静。
崔振阳出了院门,向关押俘虏的小院走去,微风拂来,隐隐传来一阵琴声,崔振阳一愣,随即明白是那日本少女在弹琴。崔振阳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不错,是古筝的声音。崔振阳微微一笑,暗想那少女既然已经能够再弹琴,想必已无大碍。
走到院子门口,琴声更加清晰,钱黑子走过来向崔振阳敬礼,崔振阳点了点头,问钱黑子道:“里面一直在弹琴?”钱黑子道:“是,已经有个把钟头了。”
崔振阳问道:“她的伤势如何了?”钱黑子道:“晚上军医检查过,说已没什么大碍。”崔振阳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钱黑子敬了个礼,答道:“是!”
崔振阳推开院门,只见那少女一身白衣,端坐在院子正中一把木椅上,古筝放在膝头,听见门声响动,那少女停下手中弹奏,抬起头来,见是崔振阳,微微一怔。

2004-11-01
崔振阳走至近前,向少女微微颔首,少女脸上一红,随即低下头,过了片刻,抱起膝上古筝,匆匆回屋。
崔振阳望向少女背影,暗自纳闷,不知她为何离开,难道误认为自己是刘闷子一流?摇了摇头,正自诧异,忽然房门又开,那少女擎了一件东西,向崔振阳走来。
走至近前,崔振阳看清她手里捧着的是昨晚披给她的外衣,想起昨夜之事,不禁微觉尴尬。少女将外衣递至崔振阳面前,沉吟片刻,轻轻说道:“这...是你的外衣,谢谢你!”说的竟是极为纯正的中文!
崔振阳一下子楞住,没想到她竟会说中国话,僵立片刻,下意识接过外衣。那少女又道:“衣服前襟撕破了,我已经帮你补好。”崔振阳低头看了看少女还给他的外衣,果见衣裳前襟昨日被刘闷子被撕破的地方已经补好,针脚细密,手工极为精致。
崔振阳又愣了片刻,才抬起头来,问那少女道:“你...会讲中国话?”少女点了点头,道:“我妈妈是中国人,我从小在中国长大。”崔振阳心中疑窦顿解,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弹古筝。
崔振阳笑了笑,说道:“那你也算是半个中国人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女道:“赵弦儿,我随妈妈的姓,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日本名字,幸若弦子。不过,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日本人。”崔振阳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不错的名字。”那少女脸上一红,过了片刻,问道:“我听他们叫你崔排长,你姓崔?”崔振阳道:“不错,我叫崔振阳。”
那少女低下头,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崔...崔大哥,谢谢你几次不顾性命救我。”听到少女道谢,崔振阳猛然又想起前日晚间的事情,不由看了看自己尚自缠裹着绷带的左手,心中疑惑又起,问道:“那晚你为什么要寻短见?”
听了崔振阳问话,那少女猛地一震,低下头使劲咬了咬嘴唇,过了半晌儿,才缓缓说道:“妈妈去世了。”崔振阳一惊,同时不免心中困惑,不明白她为何因为母亲去世就会轻生?
崔振阳并没有再问,那少女沉默了半晌,走到院中木椅上坐下,隔了良久,才幽幽地说道:“爹爹去世以后,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现在,妈妈也走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崔振阳一震,原来她和自己一样,竟也是父母双亡。一个孤身少女,带着双重身份,恰又生逢乱世,确是凄楚可怜,想到这里,崔振阳叹了口气,想要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少女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边,这一日正是十五,月亮正圆,那少女喃喃低声说道:“今天,妈妈去世整整一个月。”
崔振阳点了点头,不由得也想起自己身世,一时间感慨万千。两人半晌没有说话,隔了良久,那少女又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我爹爹是日本人,二十年前只身到东北垦荒,就留在了那里。爹爹和妈妈也是在那里相识,爹爹自幼家里很穷,很小就一个人出来闯荡。妈妈出身书香世家,后来一场瘟疫,全村人都死光了,爹爹正巧路过,从死人堆里把妈妈救了出来,妈妈病好以后,就嫁给了爹爹。”
崔振阳点了点头,他曾听爹与二叔提起,十数年前确有大批日本贫民到中国东北垦荒,多是贫苦的日本下层农民,到东北只为混口饭吃,其中大多为人忠厚,与当地中国人一起生活,关系很是融洽。
那少女继续道:“爹爹一直对我们很好,他不希望我们受苦,所以加倍努力干活,希望我们过得快乐,那时候家里很穷,但是一家过得很幸福,妈妈从小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读书、弹琴,还有做家务活。”
少女说到这里,脸上不自禁露出甜甜的笑意,崔振阳也笑了笑,想起自幼随父亲二叔挖参打猎的日子。过了一会儿,少女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好景不长,由于操劳过度,一年前爹爹患了重病,去世前他唤来在日本的二叔,托付他照付我们母女。爹爹去世后,二叔帮我们卖掉了所有的东西,把我和妈妈带到了日本,没有多久,妈妈也病倒了,为了给妈妈治病,我们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妈妈的病还是越来越重。二叔家也并不宽裕,不忍心连累他们,我们便搬了出来,这时候,军队里面在招收随军服务人员,会给一笔很多的安置费,为了妈妈,我偷偷报了名,我将所有的安置费交给二婶,托付她照顾好我的妈妈,然后一个人,只带了这支古筝,随船来到了中国。”
少女说到这里,用两手抱住了肩头,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似乎不胜夜风寒冷,崔振阳将手中外衣披到少女肩头,少女脸上一红,低下头,过了良久,似乎鼓足勇气才继续说道:“到大连后我们才知道,这一批同去的所有女孩子,并不是做一般性的随军服务,而是...而是......”
崔振阳伸手按了按少女肩头,安慰道:“你不用讲了,我明白。”少女看了看崔振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眶中的泪水盈盈欲滴。又是过了好一阵,才道:“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几次轻生,但想起为了妈妈,无论怎样,我都要活下去。我们在大连等候了整整一个月,才被分批运往各个战区,就在出发前那个晚上,我接到了二婶的加急电报,妈妈...妈妈她...去了......”
少女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长久以来的悲痛、屈辱一下袭上心头,将头深深埋在臂弯中,无声地恸哭起来。崔振阳看到少女耸动的双肩,一下明白前日晚见少女任何要寻短见,想起少女的身世,崔振阳心中也是一阵伤感。
过了良久,少女止住哭声,又沉默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对崔振阳说道:“不过无论怎样,谢谢你几次不顾性命救我,尤其是昨天,若不是你......”说到这里,少女顿了一顿,才道:“现在就算我死了,也还能清清白白地去见妈妈......”
崔振阳听到这话,知道少女并未绝了求死的念头,叹了口气,安慰道:“你父母倘若在世,一定不希望你这样,而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而且,这一次我负责押运,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到南京之后,国民政府一定会好好将你们安置,况且,你又不能完全算日本人。”
少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其实,我不是日本人。”崔振阳一愣,问道:“什么?”少女道:“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日本人,我从小在中国长大,受的是中国的教育,而且,爹爹妈妈成亲时,爹爹曾经答应过妈妈,他们的孩子,一定要是中国人,所以,我一直是中国国籍。”
崔振阳听了少女这番话,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里一阵轻松,至于为何如此,自己也说不上来。这几日来,他们押运的这批俘虏虽不是日本军人,但崔振阳还是一直将他们视之为“敌人”,虽然,将眼前这样一个极为纯洁的少女视为“敌人”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在崔振阳心中,日本人就如畜生一般,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崔振阳对这少女并无好感,数度救她也仅仅是出于军人的天职,他要保护这批俘虏的安全,将她们所有人平安运到南京。
然而现在听到她竟是中国人,心头还是一阵轻松,在崔振阳内心深处,如此清纯善良的少女,怎么可能是日本人?
少女仿佛也看出崔振阳心中的变化,问道:“崔...崔大哥,你...你怎么了?”崔振阳微微一笑,道:“知道你不是日本人,我很开心。”顿了一顿,又道:“这样就更好了,南京的事情办好后,你很快就可以被释放,到时候你可以一切重头开始。”
那少女凄然一笑,轻声说道:“我已经无家可归,没有地方可去了。”听了少女的话,崔振阳也是心头一酸,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会有办法。”
那少女又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而是问道:“崔大哥,你是哪里人。”崔振阳道:“我老家在吉林。”少女点了点头,道:“原来你也是东北人。”
知道那少女不是日本人,崔振阳心头隔阂尽去,于是坐到一旁长凳之上,与少女聊起幼时之事。那少女是哈尔滨人,两人也算是老乡。崔振阳自从东北密林逃生后,所有亲人全都离自己而去,这一点与少女同病相怜。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聊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人一起回叙旧事,一会儿欢乐,一会儿伤感。崔振阳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钟,站起身来,对少女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休息,明日还要赶路。还有,希望你能想开些,为了你的爹娘,好好活下去,不要再轻生。”那少女点点头,道:“崔大哥,谢谢你陪我聊天,我会努力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崔振阳点了点头,向那少女告别,少女解下肩上披着的外衣还给崔振阳,崔振阳伸手接过,外衣上兀自带着那少女的体温。那少女站在院中,直看着崔振阳走出大门。
崔振阳回到营房,想起今晚经历,一时之间辗转反侧,良久方才睡去。
 
关于《天眼》的一些情况:

出版情况:

样书我已经拿到,印刷还算可以,由于上面写的是2005年一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所以要到元旦才会上市,全国一类二类渠道都可以买到,二类渠道会快一些,一类渠道慢一些,外地可能会晚一点,但估计在一月十五号左右全国都可以买到。

影视剧改编情况:

我已经与中国文联慈文影视制作有限公司签订了合同,将《天眼》第一卷电视剧改编权卖给他们。慈文应该是中国规模和实力最强的几家影视公司之一,他们的主要作品有央视版《射雕英雄传》、目前正在拍摄的《神雕侠侣》、目前请徐克来导演的《七剑下天山》、《半生缘》等等。
预计将用半年的时间磨合剧本,拍摄应该在2005年年底前开始。

敬请关注!


百步
2004年12月24日
 
怎么已经近十天无声无息的了?

出书对百步兄来说应该是件可喜可贺之事,对买得到书的人来说也是件幸事--他们不用再忍受漫长的等待

但如果由此中断连载,可就苦了我们这些买不到书的海外支持者了
 
http://bbs.91.com/Topic/ViewTopic.aspx?URL=0,45,2352,0,0,20

第三章 生死茫茫

一夜无事,第二日天色未亮,众人没有打搅镇上居民,吃过早饭悄悄离开小镇。此处距南京只有不足二百公里路程,只是路上水道甚多,路并不好走。不过即便如此,如果一切顺利,最迟傍晚之前众人也可抵达南京。
虽只有最后一日路程,众人更是不敢松懈,崔振阳负责第一辆卡车,钱黑子第二辆,九名俘虏前面一车四名,后面五名。一上午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这平静之中让崔振阳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中午众人在一处树林打尖,此处距南京只有一百公里左右,如果不出意外,再走出五十公里左右,就会有南京的部队来接应。
吃饭时崔振阳与钱黑子商量了一番,钱黑子也是感觉诧异,但都想不透日本人那方面究竟是做何打算,按道理来讲不会让众人如此平安便抵达目的地。
下午的路程只开出三十公里,过了一处树林,前方是一处开阔地,崔振阳远远看到两辆军用卡车停在路边,车旁站了二十来名军人。
崔振阳吩咐司机靠边停车,不要熄火,命令众人加紧戒备。随后与前黑子下了车,走向前去。对方队伍中也走出两人,走至近前,一名挂着少尉军衔的军官向崔振阳敬了个礼,道:“南京警备团一营一连二排排长赵国栋,请问你可是十九路军二一九团崔振阳排长?”
崔振阳还了个军礼,答道:“我就是崔振阳。”赵排长道:“奉南京最高司令部命令,前来接应,这是最高司令部命令。”说完话,赵排长后面的士兵递上一个纸卷,崔振阳接过纸卷打开,只见里面写道:“兹命令南京警备团一营一连二排赵国栋率部接应十九路军运送之九名俘虏。”署名是南京卫戍区最高行政长官唐生智。
崔振阳将命令仔细看了两遍,又交给身后钱黑子,确认无误。崔振阳道:“赵排长,实在抱歉,我还要检查一下你的证件。”赵国栋笑了笑,从上衣口袋取出证件交给崔振阳,崔振阳看过无误,转身对钱黑子道:“让他们把车开过来!”这边赵排长与崔振阳寒暄几句,随后向身后士兵耳语了几句,后面士兵一个立正,微微一鞠躬,向后跑去。赵排长道:“奉上面的命令,下面一段路,就由兄弟负责押运,咱们就此分手,有机会再请崔排长喝酒。”崔振阳微微一愣,问道:“我们不用去南京?”赵排长一笑,道:“不用,此处虽离南京不远,但华北战事吃紧,上面还是命令崔排长一行火速赶回。”崔振阳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钱黑子已经带着两辆卡车开了过来,崔振阳将上面命令向众人转述了一番,众人都是一愣,但一想马上就能卸了肩头重担,也无异议。大伙儿将俘虏押下车,南京警备团的人将俘虏接过押上他们的卡车,崔振阳远远看见赵弦儿在队伍中回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不由得心中一紧,忽然想起了什么,与身边赵排长将她的身份大致讲了一遍,赵排长听了赵弦儿竟是中国人,也是一愣,道:“兄弟放心,我会向上司汇报。”
崔振阳微微放心,俘虏全部押运上车,赵排长向崔振阳敬礼告别,崔振阳一行站在路边,目送赵排长一行出发。只见卡车慢慢地驶上公路,逐渐加速,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崔振阳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微感怅然。
 
众人见赵排长一行驶的远了,都长长出了一口气,身上重担终于卸下,无不倍感轻松。大伙儿纷纷跳上卡车,卡车掉头,驶向回程。
钱黑子道:“****,这鸟任务总算是交差了,可以回去干小鬼子了!”崔振阳没有回答,见卡车驶过一座土山包,突然对司机道:“停车!”转身对钱黑子道:“命令所有弟兄,下车集合!”司机见语气郑重,猛然一个急刹车,后面的卡车也停了下来。钱黑子一愣,问道:“排长,怎么?”
崔振阳挥了挥手,没有回答,打开车门下了卡车。很快,除崔振阳、钱黑子外,所有队员列队完毕,崔振阳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弟兄们,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次任务太过顺利?”众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窃窃私语起来。
钱黑子问道:“排长,你的意思是?”崔振阳伸了伸手,让众人安静,然后道:“弟兄们,出发之前我们就都很清楚,此次任务异常艰巨,但到目前为止,一切风平浪静,静得甚至有些奇怪!”听了这话,大伙儿纷纷点头,崔振阳继续道:“我和钱班长分析过,日本人绝不可能让我们就这么顺利地把人押到南京,所以越是平静,这后面的问题就更大!”
钱黑子点点头,崔振阳确是与他数次探讨,都未能找到什么结果。崔振阳看了看手表,道:“弟兄们,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我怀疑,刚刚这一行人是日本人假扮的!”
“什么?!”崔振阳这最后一句话,就如一滴水忽然滴入沸油之中,众人一下炸了营。崔振阳示意众人安静,然后道:“我发现了三处疑点,首先,中国军人接受命令,只会立正,不会鞠躬,而刚刚赵排长的手下在立正的同时,还鞠了一个躬,虽然动作不大,但还是被我注意到了,这是其一。其二,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卡车被冲洗得非常干净,根本不像是从几十公里外赶过来的,而其三,这里离我们预定的接应地点,还有将近二十公里的路程!”
钱黑子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帮龟儿子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原来是日本人,不会说中国话,排长,你刚才怎么不挑明了?”
崔振阳道:“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远处树林里有人影晃动,那里应该是他们的埋伏,如果我们轻举妄动,就会全军覆没。我想他们的计划是,如果不能平安把俘虏接走,就会连我们带俘虏全部消灭,所以我猜想树林里一定早已架好了几挺机枪!”
听了崔振阳这话,众人都是猛的打了一个冷战,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处,如果刚刚有什么异动,那么这时候所有人都会已经横尸遍野了!
钱黑子问道:“排长,怎么办?”崔振扬又一次看了看表,沉吟了片刻,道:“时间不多了,我命令,小四川带一个人骑摩托车抄近路马上赶往原定接头地点,确认赵排长的身份,我怀疑真正的赵排长早已经死了!第二,钱黑子带另外一名兄弟,骑上第二辆摩托车,按原路追赶前面的卡车,他们现在距我们应该不超过十公里,你们应该能够在半个多小时以后追上,沿途留下标记。其他人跟我都上第一辆卡车,按照钱班长留下的标记,远远跟着,见机行事!”
顿了一顿,又道:“现在敌人在明,我们在暗处,弟兄们,能否最后完成任务,就看你们的了!”
现在知道了敌人诡计,众人反而要比前两日天天提心吊胆来得轻松,知道马上要和小鬼子大干一场,大伙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众人很快将两辆卡车上的摩托车抬了下来,钱黑子与小四川等四人分头出发,其他人分别检视武器,条上第一辆卡车,等了五分钟左右,崔振扬一挥手,卡车开动,按原路追了下去。
 
崔振阳坐在驾驶室中,再一次检视枪支。卡车沿着崎岖的土路前进,远处天边乌云翻滚,看来暴雨将至,这正是南方八月台风暴雨时节,希望今晚的天气不要太好,这样多少可以阻挡日军的行动。

对于是否能将俘虏顺利夺回,崔振阳并无十足把握。日军残暴,为保万无一失,很可能在夺回人质后就将所有慰安妇杀掉。不过按照崔振阳分析,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日军这次伪装夺人干得很漂亮,崔振阳也自信自己这边并未露出破绽。日军目前在中国的兵力主要部署在东北、华北和上海,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何日军在之前几日并未动手,崔振阳一行前几日的行程距日军控制区域太过遥远,而此处距上海最多只有两百公里路程,如果顺利,最迟明日凌晨之前,日军就可以抵达上海驻地。

所以,最多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抢回俘虏。崔振阳一边盯视着前面的道路,一边飞快的思索抢回俘虏的方法。明抢肯定不行,先不说自己这方人数远远少于对方,即便是可以通知沿途国军拦截,一旦与对方发生冲突,日军为保万无一失,肯定会先杀俘虏再作困兽之斗,看来只有在暗处见机行事。崔振阳取出随身的军用地图,又细细查寻了一遍地图标识,按地图所示,此处到上海路线众多,但无论水路陆路,中间一段必会经过五峰山,五峰山下有一条小河,河上架有一处木桥,如果不走这里,就要绕道上百公里,而且路途并不好走。看到这里,崔振阳暗暗点头,已经有了计较。
此时小四川的摩托车从后面追了上来,崔振阳示意停车,众人下了卡车,小四川气喘吁吁跑过来,抹了把汗,道:“报...报告排长,那边林子里有二十几具尸体,都...都是自己人!”
崔振阳心里一震,果不其然,这帮龟儿子!
崔振阳沉吟了片刻,大伙儿也都是脸色凝重,谁也没有言语,沉思了一阵,崔振阳取出军用地图摊在地上,让众人围拢,指着地图说道:“小四川,你带上一个兄弟,再带上足够的手雷,抄近路,务必于两个小时之内赶到五峰山下这座木桥,并且要在半小时之内将木桥炸掉,目的就是要把小鬼子阻在那里。”
小四川用手搔了搔头,问道:“排长,这样把鬼子阻住,他们不会有了防备?”崔振阳摇了摇头,道:“不会,日军的轰炸机经常会对这一带轰炸,炸毁一座木桥应该很正常,而且,这是唯一的方法,即便鬼子有了疑心,也总比看着他们跑了好。”
小四川点了点头,崔振阳继续道:“我判断,鬼子过不去桥,必会走折回五峰山,走右边这条路,此处有一处密林,剩下的人跟我提前赶到那里,将路炸断,鬼子必会下车修路,我们就在这里埋伏在那里,跟小鬼子干一场!你们两个榨完桥,尽快赶到那里,要注意安全!”
众人听了崔振阳的安排,大声叫好,崔振阳示意大家安静,道:“为保万无一失,到时候我和钱黑子带另外两名身手好的兄弟上车抢人。我数过,这次来的鬼子一共二十三人,再加上埋伏在树林里的,最多三十来个,只要我们其他兄弟们每人盯住两个鬼子,一枪干死,即便车上还有鬼子看着俘虏,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杀死灭口。”
崔振阳这次带来的弟兄,都是经过了他几个月的调教,个个都是神枪手。崔振阳又沉思了片刻,道:“但如果鬼子不走五峰山这条路,就有点麻烦了!”顿了一顿,崔振阳站起身来,朗声道:“就和小鬼子赌一把,如果赌输了,大不了就跟小鬼子硬干一场,就算玉石俱焚也不能让小鬼子把俘虏抢回去!”
大伙儿纷纷叫好,崔振扬一挥手,众人各自上车,小四川与另外一名兄弟发动摩托,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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