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中篇武侠小说《冷月刀》【全文完】

用过午饭,珠儿便将马匹留在店中,自己带了雁翎双刀,来到寒山寺中。寒山寺乃是苏州大寺,每日近寺求佛的香客络绎不绝,因此珠儿也便混进寺中。进得寺中,珠儿便趁僧人不注意,翻身跃入侧院,正赶上苦禅大师陪着赤眉道人与陆子冈说话,她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几人离去才敢现身。

方才听得苦禅言到那马小红正在后山静心洞中,珠儿心想这丫头是冷大侠亲手救出,又亲自送来,不由得吃起醋来。又因几日前在太湖胥口镇输了马小红一招,心下不服,便想寻了去再行比试。

一路寻至后山,此时天色已晚,一轮浅浅银月垂于天边。后山静心洞乃是寺中高僧闭关修行所在,比之前山建筑简陋许多,一道矮墙内只是依山叠坐几间简陋茅舍。院中一颗老柳下,一个少女亭亭而立,正是马万山之女马小红。

珠儿赶忙隐身山石之后,想要绕过去吓她一下,以平当日比武之愤。等她绕至院中茅舍之后,却看到马小红还是呆呆站在树下,她一只手轻抚树干,一边喃喃自语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显是在等什么人。

“这丫头好生没羞,定是在这里私会情郎了。”珠儿如此想着,脸却又红了起来。

正要跳将出去吓马小红一跳,不想对面院门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小红姑娘,让你久等了。”

珠儿一听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顿感冷水破头一般,白日里一腔柔情蜜意尽皆化为乌有。只见院中走进一人,身披黑衣、头戴斗笠、黑纱遮面,正是昨夜湖边陪她说话的冷月刀。

“好个冷月刀,竟是个轻薄浪子,骗了本姑娘的芳心,却又来跟这丫头私会。”珠儿紧咬银牙,脑中尽是羞愤之情,恨不能立刻出去一刀劈了这二人,却哪里还去想冷月刀昨夜并未对她有何追求之意。只是她女孩心性,加之在家中又被宠惯了,才觉得世间男子都会对她动情。

珠儿正要从房后转出,却见冷月刀走到马小红跟前,竟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这一下把马小红也吓了一跳,想要伸手向搀却又不敢,赶忙连连后退到,“冷大侠,这如何使得,可折杀小女子了。”

冷月刀到,“马老英雄仁侠之士,为周员外之事不惜舍生取义,乃我辈楷模。小红姑娘乃英雄之后,受此三拜实是不为过。”

马小红到,“我爹爹虽是个走江湖的,平日里却也总教导我些侠义之道。可惜做女儿的无能,不能手刃仇人,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瞑目。”说罢,便伸手去拭眼角泪水。

冷月刀到,“小红姑娘不必伤心,杀害你爹爹的乃是阉人李实同司徒忠烈。你武功虽不比司徒忠烈,却可杀得了李实。”

马小红凄然到,“我连爹爹教的一套六合刀都没学全,却又如何杀得了那阉狗。”

冷月刀到,“马老英雄虽慨然就义,在下却可与姑娘切磋一路刀法,以明在下对马老英雄仰慕之情。”

听到此处,珠儿心里暗骂到,“好个冷月刀,分明是想讨好人家。等我回去跟师傅学好刀法,定要杀杀你这女徒弟的威风。”

马小红听了冷月刀之言,赶忙深深拜下,一面哭到,“冷大侠若是能帮小女报了杀父之仇,小女便是今生今世当牛做马也还不清这恩德。”

冷月刀伸手虚扶到,“姑娘不必如此大礼,在下只是在做应当应分之事罢了。”

说罢,从身后取下个长条包袱递给马小红。马小红双手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长一短两把弯刀,刀身形如蝴蝶。映着一弯银月,更显得光滑无比。
 
冷月刀到,“这蝴蝶双刀原是我师妹兵刃,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毙命于这双刀之下的贪官污吏却也不少。我再教你一路蝴蝶刀法,从此之后江湖中二流人物便没有你对手。”

马小红捧着双刀,听冷月刀如此说,便到,“这是冷大侠师妹的心爱之物,怎好再来送人,这实在使不得。”

珠儿却想,“好啊,你把你那亲亲师妹的东西拿来送人,看你师妹如何收拾你。”

冷月刀却仰天长叹一声,“如今我师妹却再也不能舞起这蝴蝶双刀,你便拿了去吧。”

马小红恻然到,“莫非令师妹遭遇了什么不测。”

冷月刀到,“两年前,她被仇家斩下右臂,从此再也不能使双刀了。”

珠儿心到,“原来你那亲亲小师妹成了残废,你便不要人家了。”

马小红还要说些什么,冷月刀却摆了摆手到,“今日我便教你这路刀法。”说罢,便走到院中,马小红也抱着双刀跟随在后。

冷月刀问马小红到,“小红姑娘,习武之人所使兵刃,无非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你可知这刀在诸多兵刃中地位如何?”

马小红答到,“习武之日爹爹便说过,刀乃百兵之胆,又是武人中习练最多的兵刃。”

冷月刀点了点头到,“不错,十八般兵器有九长九短之分,刀为九短之首。俗语有云‘儒者配剑,侠者带刀’,与剑相比,刀法讲究大开大合,虽然变化较少,威力却大。”他一边说着,一边拾起地上两根断木比划起来,“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因此双刀在招式上比之单刀又显得更为轻动灵便。”

他时而转动身形,时而摇动双臂,将两根断木在身前武成一圈,脚下如踏云逐日、忽高忽低,整个人好似一只大蝴蝶般翩翩起舞。珠儿这些天来受司徒忠烈点播,双刀刀法已大有进步,见冷月刀试练这蝴蝶刀法,虽不及师傅使得圆润流转,却也另有一番独到之处。冷月刀一套蝴蝶刀法使完,马小红已看得眼花缭乱,哪里还能记得住一招半式。

冷月刀到,“这蝴蝶双刀虽刀招繁复,但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一刀攻击,另一刀则必为守护之用。敌虽千变,我心归一,这八字你要牢记心中。”

说罢,便一招一招的和马小红在院中试演起来。马小红本已习刀多年,再加上冷月刀精心点播,不到半个时辰,她已将这一路蝴蝶刀法记了十之八九。马小红身姿婀娜,比起方才冷月刀来,又多了几分婆娑,加之蝴蝶双刀在月光映照下光华夺目,一人双刀宛如月宫仙子翩翩起舞。珠儿在一旁看得醋意大发,便想跳将出来跟马小红比试一番。

此时,院门处却又传来一阵笑声,一个汉子朗声到,“好刀法,好刀法,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人影一闪,却是太湖三白和徐氏夫妇走进院中。马小红见太湖三白来到,急忙收招定式,收起双刀幽幽下拜到,“原来是三位恩公到了。”

白占天赶忙伸手相搀到,“冷大侠才是你的恩人,我弟兄三人只不过是打打下手而已,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白占地到,“冷大侠,金、马二位英雄的道场已经做好,苦禅大师请你和小红姑娘一同过去。”

冷月刀到,“是了,我这便去。”

徐夫人拉着马小红手到,“小红妹子,大嫂来帮你换上孝衣。”说罢,便拉着马小红走入茅舍之中。其余人等便出了院门,向前山而去。
 
珠儿心想,“今夜他们祭拜灵堂,不知来了多少江湖豪杰,我倒不如也去凑个热闹。”想到此处,也蹑手蹑脚的转过房舍,往前山去了。

金、马二人的灵堂,设在寺中藏经阁南侧的一座六角重檐亭阁中,名曰钟楼。钟楼一层大殿正中摆放着两口黑漆金丝楠木棺,灵柩之前设有一供桌,上放牌位、香案、蜡烛、供品。灵堂上方高挂丈许白绫,上书斗大一个“奠”字,左右两边垂下挽联,上联书“赤手挽银河 公自大名垂宇宙”,下联书“青山埋忠骨 我来何处吊英雄”。灵堂两侧挂满前来吊唁之人送来的祭幛。灵柩之后设有跪垫,一众僧人在侧高诵《地藏经》。

冷月刀等人来到灵堂时,见庭院中已站满了江湖豪客,其中有不少戴孝的丐帮弟子。众人都在院中排起长队,等候进入灵堂祭拜。灵堂门外左右两侧设置长桌,一为受礼处,一为登记处,赤眉道人同陆子冈分在左右。苦禅大师身披大红袈裟,在众弟子簇拥下穿梭于人群之中,招呼往来吊客。

此时,钟楼之上钟声响动,已到申牌时分。庭院一角侧门旁人群纷纷退让开来,只见马小红身披麻衣、头戴重孝,在徐夫人搀扶之下走入灵堂。随后是苦禅、冷月刀、太湖三白、徐有成以及丐帮众弟子。马小红来到马万山灵柩之前,看到爹爹的灵位,不由得悲从中来,想到从此后孤身一人留在世上,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凉,引得灵堂内外众人也都潸然泪下。
珠儿混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之中,听到马小红的哭声,不由得眼圈也红了起来,心到,“她没了双亲,以后却怎么生活。待我恳求爹爹,把马姑娘接进府中,跟我做个干姐妹吧。”她女孩心性,哪里又会想到马小红同官府已是血海深仇,又怎会同巡抚之女结拜?

马小红同丐帮弟子拜过金、马二人灵位后,便分在灵柩两旁,向后面祭奠吊客致谢。

第一个走上来的是苦禅,他对着灵位仰天合十,口中诵佛到,“《地藏菩萨本愿经》中言道,地藏菩萨誓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正菩提’为缘,只身入那额比地狱,指点世人成佛之路,真可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金、马二位英雄敢为周员外舍生取义,老衲所不能及。”说罢,便在跪垫上拜了三拜。

冷月刀待苦禅礼毕,便和太湖三白一同走到灵柩前,白占人到,“金、马二位老英雄在天之灵别散,本月十四我等定为二位英雄报这一刀之仇!”

他转身大踏步来到庭院当中,冲着外面的江湖豪杰到,“各位,当今昏君无道、妖人祸国、民不聊生,我辈武人向来以侠义为先,焉能看天下苍生与水火中。”

此言一出,人丛中顿时有人附和,一人高叫到,“白三侠,只要你划出道来,我们便跟着你干。”

又一人到,“我们祭拜过二位英雄,不如杀进他娘的苏州城去,烧了那鸟巡抚的家宅,杀了他的全家,然后一同上山落草。”

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汉子朗声到,“我洞庭湖水寨五百子弟早在苏州城内,咱们这就去杀狗官!”

一时间人生躁动,群情激昂,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冷月刀同白占天、白占地也走到庭院之中,白占山说到,“大家不要乱,听冷大侠说几句。”

然而此时周围人声早已嘈杂不堪,哪里还有人听得到。冷月刀忽然仰天长啸,啸声宛如滚滚江水,一浪盖过一浪,最终竟将庭院中人声都隐没进去。一干江湖豪杰都被冷月刀惊人内力震慑,一时间都住了口,庭院内立时变得鸦雀无声。

冷月刀朗声到,“承蒙诸公不弃,今日来到寒山寺赴在下之约。在下邀诸公前来,本是共同商议如何营救文选员外郎周大人之事。不想金、马二位老英雄为奸人所害,殉难于胥口镇。这苏州城内狗官虽然奸恶,凭诸公一时之愤却是杀不完的。”

说到此处,人群中一阵骚动,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琢磨冷月刀这一番话到底是何意。只听冷月刀继续到,“不瞒诸位说,多年前在下拜别恩师下山之时,也以为只要杀尽这世上贪官污吏,天下百姓便可安居乐业。想必诸公也听说在下曾在湖广一带大开杀戒。然而几年下来,贪官不但没有杀净,倒是湖广官兵因为捉拿在下,搅得百姓生不如死。他们借口捕盗捉贼,在村镇乡野中胡乱抓人,敲诈勒索。在下虽然承蒙诸公抬爱,闯出些侠名,但这等利名不利民的大侠,反而肥了官府,还要他何用!”

听了冷月刀这番言语,众人都纷纷低下头去,思量自己从前做过的那些豪侠之举,确也连累过不少无辜。只听方才那身披蓑衣的汉子叫到,“冷大侠此言虽是不错,但我辈习武之人,难道以后就要眼睁睁看着狗官们欺压百姓不管吗?”此话一出,一些人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冷月刀到,“洞庭湖蓝寨主这话问的好,在下三年前上山探望恩师时也有这么一问。当时恩师只是问我,‘任他的刀再快,却能杀得了民心吗?’诸公请想,大阉魏忠贤权倾朝野,杀了杨大人、佐大人,然而他越是杀人,民心就越是离他远去。金、马二位老英雄虽然就义,却自此赢了苏州城众百姓的民心啊!”

话音刚落,庭院一角便有一人高声到,“冷大侠此言,一语中的,一语中的啊。”

(待续)
 
写得真棒,太有才了
地地道道的武侠小说,写得精彩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庭院角门处涌进三、四十人来,衣着文雅,不像是江湖中人。头前三人都身穿青布长衫、头戴方巾,一副江南士大夫打扮。陆子冈见了这三人,赶忙上前见礼,又向院中豪杰到,“诸位,陆某来给诸位引荐,这三位大人是江南名士,冏卿吴大人、太史文大人、本地缙绅姚员外,金、马二位老英雄的丧事便是三位大人一手包办的。”

众豪杰听罢,纷纷到,“多谢三位大人。”边说边一同深深拜了下去。

三位士大夫赶忙伸手去搀,嘴中只是说,“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要知他们三人平日里虽也有人下拜,却哪里见过这许多提刀弄枪的武人道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陆子冈高声到,“诸位不必多礼,这便请一一祭拜金、马二位英雄吧。”众人答应,便排了队走入灵堂中去。

此时苦禅大师也与吴、文、姚三位士大夫一一见礼,陆子冈拉着冷月刀,“冷大侠,那灵堂内的挽联便是出自太史文大人之手啊。”

冷月刀深深一拜到,“三位大人深明大义,不畏阉党势力,真乃大豪杰、大义士也。在下读书不多,却也知那挽联是颂扬忠良之意。不过这丧事过后,还望文大人将那挽联烧了,免得落入阉党手中。”

文太史笑到,“冷大侠多虑了,此挽联虽出自学生之手,实乃当年大儒王公伯安祭奠名臣于公廷益所作。金、马二位义士虽出身编伍,尚且不畏那阉党,我等又有何惧哉。”

吴冏卿点头到,“明生死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令我等缙绅汗颜啊。”

姚员外到,“老夫与吴、文二位大人商议过了,便在虎丘之侧,为二位义士立冢。那毛一鹭敢为魏忠贤建生祠,我等便敢为二位义士立坟冢。”

冷月刀再次下拜到,“三位大人如此深明大义,往后但凡有所差遣,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文太史赶忙伸手相搀到,“冷大侠何必如此大礼,你为国为民何曾又去求什么回报了。”

此时文太史身边一轿夫打扮之人忽然倒身跪在冷月刀跟前,连连磕头到,“侠客爷,求求你一定救救我们家老爷啊!”
文太史看到众人不解,便到,“此人名叫周文元,是周大人府上轿夫,他对周大人忠心耿耿。周大人被拿后去应天府告状,被捕快拿了下在狱中。在下看不过去,便花钱打点,将他保了出来,现在在下府上听差。”

此时,周文元身后又跪倒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高声到,“侠客爷,求你收小的为徒吧,让小的去为周老爷报仇!”不等冷月刀答话,与三位大人同来的那许多百姓一起纳头便拜,口中喊着,“求侠客爷收我们为徒吧,求侠客爷收我们为徒吧!”一时间弄得冷月刀倒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不停的伸手去扶地上的百姓。

文太史高声到,“诸位父老乡亲,快快请起。今日咱们是带苏州父老祭奠金、马二位义士,至于习武之事,以后再说不迟。”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到,“文老爷,我苏州人今日遭此欺辱,皆因南人软弱,又不会习武,才任由官府摆布。”

冷月刀到,“这位老兄此言差矣,任不任朝廷摆布,与会不会习武并无关联。想我大宋文丞相,虽不能上马提刀,却不畏元贼威逼利诱,为后世传颂。可见人间正道是否得以弘扬,只在气节二字上。”

陆子冈拍手叫到,“冷大侠此言极是、此言极是!我辈习武之人,得侠名不看武功高低,只看气节如何。马老英雄虽然从前在江湖上无甚名气,可自此之后,绿林中谁人不知山东青州马万山的名号。想那司徒老贼,虽贵为梅花门掌门,却投靠奸佞,为江湖豪杰不齿。苏州百姓虽外表柔弱,但深明大义,不畏强权,这乃是真侠义、真豪杰啊!”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跳起来一拍大腿到,“我这便去联络苏州百姓,明日举行罢市,声援周大人与各位侠客爷。”

随后又转身问三位大人到,“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文太史手捻须髯到,“民心所向,我等又岂敢逆天道而行?”

周文元却到,“那毛一鹭手下打手官兵凶恶,我苏州百姓又怎是他们对手?文丞相又如何,还不是被杀了,总不能拿我家老爷的性命去赌吧?”
 
文太史到,“文元,你可曾记得两年前周大人在款待押解进京的魏大人时对那些旗尉说了什么?”

周文元到,“怎会不记得,我家老爷大骂旗尉到,‘若不知世间有不畏死之男子耶?归语魏忠贤,我即故吏部郎周顺昌也。’”

文太史到,“是了,周大人当年说此话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又怎会抛开东林六君子,自己苟活于世?”

周文元目中带泪到,“可是,可是老爷他……”
冷月刀到,“周兄弟不必着急,在下方才便在同各位绿林豪杰商议营救周大人之事,料来此事不难。”周文元闻之大喜,又倒身纳头便拜。

文太史也到,“冷大侠此次若能救的周大人性命,实乃我苏州百姓之福也。”

冷月刀到,“在下还有一事正要与三位大人商议,便是周大人得脱牢狱后,中原已不是久居之地,还望三位大人找个避祸之所。”

姚员外到,“老夫有一内侄,生意常往来于东瀛,不如请周大人暂东渡避祸。”众人齐声称是。

此时,一名执事僧神色慌张的来到苦禅跟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周围几人看了那执事僧脸色,便知发生了什么大事,都闭口不言,转头望向苦禅。苦禅却面容安详,双手合十到,“天色不早,请三位大人、冷大侠带着各位从后山去了吧,老衲便在这里相送了。”

冷月刀到,“大师,可是鹰爪们找上门来?”

苦禅闭口不答,陆子冈到,“定是那司徒老贼寻上门来,他们消息好生灵通啊。”

白占人到,“又怕个甚了,有这许多绿林豪杰在,大伙儿一同杀将出去,要了那老贼狗命。”

冷月刀连忙摆手到,“白三侠,万万不可,苦禅大师乃本寺方丈,大伙儿需听他老人家差遣。”

苦禅缓缓言到,“冷大侠乃武林领袖,此事还需冷大侠自己决断,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此时,灵堂里一阵大乱,马小红披麻戴孝、手提双刀奔将出来,喊到,“待我与那司徒老贼拼命!”

徐夫人从后面追上,手中也已然多了两把明晃晃的菜刀,叫到,“妹妹,姐姐与你同去。”庭院中的绿林豪杰也都纷纷拔刀,一时间庭院内喊杀声响成一片。

文太史惊到,“这许多喊声,若是给外面的官兵听见了,如何了得。”

赤眉道人,陆子冈纷纷出言喝止,然而群情激奋之下,哪里还听得到他们说些什么。

姚员外对冷月刀到,“冷大侠,快快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冷月刀到,“诸位不必惊慌,在下去去便来。”说罢,忽然身子向上一跃,竟窜上了钟楼二层屋瓦。接着他身子又是一纵,已然翻到第三层。不等脚下站稳,冷月刀便如陀螺般旋了起来,直飞到第四层楼上。

赤眉道人喝彩到,“好一手燕子三抄水的轻功,不愧是冷大侠。”

众人眼见冷月刀跃入钟楼中,接着楼上便钟声大作起来。庭院中众人听到钟声,便都住口不言,一起向钟楼望去。冷月刀翻过楼台栏杆,站在屋瓦之上高声到,“各位英雄,请听在下一言。今日我等若是杀将出去,虽能解一时心头之恨,然翌日官府势必发重兵来袭,寒山寺千年古刹,岂能丧在你我之手。再者,若是官府知晓我等齐聚苏州,必知是为周大人之事而来,此大事休矣!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请诸公快快随在下前往后山,才是万全之策。”

陆子冈也高声到,“冷大侠所言极是,请各位快快下山吧!”
 
太湖三白、徐夫人等人虽不情愿,但想到此事会连累苦禅大师,便也都收了兵刃。只是马小红哭得形同泪人,定要出去与司徒忠烈拼命。冷月刀此时已下得楼来,看到马小红正被徐夫人拉着,便到,“小红姑娘,在下依然说了为你报仇,难道你是信不过在下了?”

马小红见了冷月刀,喊到,“冷大哥,我,我也不想活了。”随后瘫倒在徐夫人怀中。

冷月刀到,“这里有你爹爹同金老英雄的灵堂,难道你便要让官府将这灵堂也毁了吗?”马小红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冷月刀柔声到,“好妹妹,你这便同大家下山去,本月十四我必提了司徒忠烈那斯人头去见你。”

马小红抽泣到,“冷大哥,你,你说话可要算数。”

冷月刀拍了拍她肩头到,“傻丫头,你冷大哥又何时骗过人?”

此时,一众绿林豪杰同前来吊唁的苏州百姓已在赤眉道人、徐有成指挥下撤向后山。冷月刀待送走马小红、太湖三白与徐夫人,便转身来到苦禅大师跟前到,“大师,我们这便去了,你多多保重。”

苦禅双手合十到,“冷大侠放心,老衲自会应付。”

众豪杰在寒山寺后山行了数里,忽见寺内火光冲天,将半边苍穹都染得通红。

白占人吼到,“直娘贼,定是官府见拿不到人,便放火烧寺了!”

徐有成到,“大家应快快回去救火才是。”

赤眉道人到,“是了,再让贫道回去杀几条阉狗出气。”

冷月刀对太湖三白与徐氏夫妇到,“几位先护送三位大人与小红姑娘回去,这里交于陆掌柜、赤眉道长与在下便可。”

随后他纵身跳上一块大石,对一众绿林豪杰到,“大家随我回去救火,寒山寺千年古刹,不可因为我等而付之一炬。”众人遂回转寒山寺前山。

到得山门时,却早已不见官兵踪影。气势恢宏的山门已烧成一片瓦砾,金刚佛像变得焦黑崩坏。此时火势已延伸至藏经阁,寺中僧众均在奋力救火,人人衣衫不整,一脸黑灰。冷月刀惊到,“经文!经文!”随后一个箭步窜入藏经阁中,此时藏经阁已经熊熊燃烧,整座殿宇如同陷入火海一般,不时有房梁塌下。冷月刀抱了两捆经文出来,便转入再入火海。此时陆子冈与赤眉道人已经指挥绿林豪杰将金、马二人的灵位棺椁抢了出来。冷月刀往返几次,将救出的经文放在院中,最后一次跃将出来时,身后的藏经阁突然轰然倒下。

一干绿林豪杰同寺内僧众一直奋力救火,直到天光拂晓,火势才渐渐平息。一座偌大寒山寺,一夜之间却只剩下残砖断瓦。不少僧人坐在瓦砾之中抱头痛哭,许多绿林豪杰都在破口大骂毛一鹭。冷月刀蹲在一堆经文前不住摇头,那经文已被烈火烧得面目全非。

苦禅走到冷月刀跟前,双手合十到,“多谢各位施主援手本寺,多谢冷大侠救出这许多佛经。”

冷月刀黯然到,“一场大火,烧掉多少经文,在下救出的,也已经残破不全。历代高僧的心血,便这样没了。”

苦禅到,“老衲常听人言到,‘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佛经虽然毁坏,佛理却尚在人间,冷大侠不必为了几卷佛经而烦恼。”

冷月刀听了此话,深深一揖到,“大师真乃一代高僧,竟能看到这层道理。”

苦禅到,“我禅宗自达摩祖师传入中原,以开悟为之高境界,即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冷月刀点头称是。

此时赤眉道人走到冷月刀身边,愤然到,“冷大侠、苦禅道兄,这些狗官实在可恶,本月十四贫道定将应天府杀个血流成河。”

冷月刀到,“苦禅大师,官府如此欺你,是该去讨个说话。”

苦禅摇头到,“本寺寒山、拾得二祖曾有一问一答在民间流传甚广,寒山问拾得到,‘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答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过十年后,你且看他!’”

赤眉道人辑手到,“道友道德竟是如此高深,贫道实不可及,善哉、善哉。”

冷月刀到,“那么大师下一步是何打算?”

苦禅到,“寒山寺僧众数千,此时已无依托,老衲只得带着一干弟子前往西湖灵隐投奔老衲师弟,先要安顿一众僧人,再做计较。”

三人正在商议间,忽听得众豪杰中一阵大乱,有人高声喝到,“这是狗官的女儿,我认得的!”

抬头望去,只见两名大汉架了女扮男装的毛珠儿出来。一人到,“好个贱人,混进来做狗官的奸细么?”

(待续)
 
冷大侠用的是狮子吼的功夫吗?:)
毛珠儿如果常行市井被认出可能性比较大。。。
 
冷大侠用的是狮子吼的功夫吗?:)

毛珠儿如果常行市井被认出可能性比较大。。。



狮吼功乃金毛狮王谢逊独门绝学,谢逊乃《倚天屠龙记》中人物,设定时间为元末明初。本作设定时间为万历末年,相距200多年。不排除有牵连的可能性:p



作为一名官二代,毛珠儿随时可能被人肉:D
 
冷月刀赶忙上前拦阻到,“各位,快快放了这位姑娘。”

一名汉子到,“冷大侠,放不得,你可知她是何人?”

冷月刀到,“她虽是毛一鹭之女,此事却同她并无干系。”

珠儿一双妙目幽幽望着冷月刀到,“冷大哥,原来你一早便知我是巡抚之女了。”

一名大汉劈手便打了珠儿一巴掌,喝到,“贱人,你也配叫冷大哥么?”

珠儿受了这一掌,半边白嫩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莹莹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却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冷月刀赶忙到,“二位听在下一言,请放了这位姑娘。”

此时,许多绿林豪杰同寺内僧人也都围拢上来。一人说到,“冷大侠,不能白白这么放了她。那狗官在苏州城内无恶不作,奸我妻女、杀我父兄,今日便是要他女儿来偿还这些血债。”

另一人到,“不错,狗官的家眷又有什么好人了。冷大侠莫要被这小娘们儿骗了,今日若是放了她,她必向那狗官告发我等。”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的说开来,珠儿却全然不顾自己身处危境,她一双妙目幽幽的望向冷月刀,喃喃到,“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巡抚之女,那你为何不早一刀便杀了我?”

冷月刀听着这话,突然仰天长叹一声,喃喃到,“原来我早就知道你是谁,我又怎忍心一刀杀了你呢?”随后他朗声对中豪杰到,“各位,听在下一言。”众人听冷月刀有话说,便都静了下来。

冷月刀到,“在下年少游历辽东时,曾见汉人掳掠女真人的情景,他们斩杀女真男丁如斩杀猪狗,欺辱女真妇女如同奴隶。后来努尔哈赤建国,满洲建虏斩杀汉人男丁如斩杀猪狗,欺辱汉人妇女如同奴隶。今日汉人只知金国欺我大明,却早已忘了当年大明是如何欺辱女真的。我等今日聚集在此,是为让百姓免遭官府欺凌,却怎能干出与官府一样的事来?”

一席话,说的在场众豪杰没了声响,陆子冈到,“冷大侠之言极是,我辈习武之人,绝无残害良善的道理。这女子虽是狗官之女,平日里却未曾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再者,今日我等若是杀了她,那狗官心疼爱女,定会拿苏州百姓出气,到时又不知几家门前要飘散白绫了。”

苦禅也到,“冤冤相报何时了,冤起缘灭一念间。诸位切莫因一念之差,引得苏州生灵涂炭啊。”
赤眉道人取过雁翎双刀递给珠儿到,“你这便去了吧,转告毛一鹭,若是他今后再欺辱百姓,贫道便要了他的狗命。”

珠儿接过双刀,却不肯走,只是痴痴望着冷月刀。一名汉子喝到,“快走、快走!还留在这里作甚。”冷月刀冲珠儿挥了挥手,随后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珠儿呆立良久,见冷月刀始终不再看她一眼,双眼中不由又湿润起来,她幽幽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寒山寺。

陆子冈见珠儿走远,便对冷月刀到,“冷大侠,本月十四咱们营救周大人之事,那狗官定是有了防备。”

赤眉道人到,“不错,咱们一切需得小心行事,还要想些对策才好。”

冷月刀到,“在下本想诸位祭拜过金、马二位英雄灵位后商量此事,却不成想被搅了局。”

赤眉道人到,“陆掌柜是武林中有名的神算子,他出的计谋一定稳妥。”

陆子冈笑到,“道长言重了,俗话说众人齐心、其利断金,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此时苦禅大师率领一众僧人告辞,冷月刀到,“不如我等也找个僻静所在,仔细斟酌此事。”

于是众人送别前往杭州的一众僧人。在太湖边找了座渔村安顿下来,一边商议营救周顺昌之事,一边休养生息。
 
几日过去,便到了三月十四。苏州城内城外都加派岗哨,巡逻兵丁往来络绎不绝。城内大小商铺早在几日前便被强令歇业,大街小巷中除偶尔有人走动外,显得分外冷清。到了掌灯时分,苏州东西南北四门紧闭,不许行人出入。此时,南门外起了大雾,守门兵丁隐约听到大雾中传来喇叭唢呐之声,又夹杂着男女哭号之声。少顷,一对穿着白衣白裤之人从雾中走出,人群中抬着一口黑漆棺材,一看便知是个发丧的队伍。一个道人打扮的中年汉子披头散发,手拿引魂幡走在最前引路。队伍行至城门,早有兵丁飞报领兵官负责此处督阵的八卦门掌门叶天德。

他手托紫金八卦刀来到城头,冲着引路道人喝到,“道士,哪里去。”

那道人打辑手到,“官爷请行个方便,我们去城中发丧。”

叶天德到,“胡说,从来都是去坟地出殡,哪里有在城中发丧的道理。”

那道人到,“去城中接了正主便去发丧。”

叶天德问,“城中死了什么人?”

那道人到,“城中死了的,便是巡抚毛中丞。”

叶天德一听此话便知来者不善,喝到,“妖道,你们到底什么来路。”
那道人笑到,“官爷,我们要去接毛中丞,你便也想来作伴么?”

说罢突然纵身一个起落飞上城墙,又是一个起落已经来到城头。城上官兵大惊,一时间竟忘了放箭。那道人将手中引魂幡一晃,从那白幡中便顺下数条绳索。下面发丧的队伍之中便有数人攀着绳索上了城墙,又有数人将竹竿连接起来,顺着长竿也爬了上来。

“还不快快动手斩杀反贼!”叶天德大喝一声,城上兵丁这才如梦方向,纷纷抄刀上前。此时已有十几人攀上城头,他们一面抵挡兵丁前进,一面又顺下十几条长索,让城下之人爬上。原来这一众发丧之人正是江湖豪杰假扮,先前登上城头的便是赤眉道人。他手舞太极刀,将围上的众官兵逼退开来,口中高声叫到,“众将官听真,叶天德乃为金国皇太极手下鹰犬,我大明官兵人人得而诛之,莫要放走了金狗。”

苏州虽然远离北方,但明金交战却早有耳闻,加之萨尔浒大战中死伤明兵多出于江浙,因此本地官兵每每提起金国无不切齿痛恨。听说领兵官叶天德竟然是金国使节,便放了众豪杰不管,反将叶天德团团围在当中。叶天德见众官兵个个怒目而视,加上这许多绿林豪杰,料定当下讨不了甚么便宜。便挥刀砍翻两名近身的兵丁,身子一纵便跃下城头,跳上一匹快马向城内疾驰而去。众人纷纷呼喝,火枪弓弩暗器接连发出,却都没能打中。

赤眉道人对城上兵丁说到,“众位兄弟,我等为周大人之事而来,诸位都是苏州好儿郎,岂可不分黑白,助纣为虐?”

当地兵丁因毛一鹭等人连年克扣军饷,已对官府有所不满,加之周顺昌在苏州素得人心,便放下手中兵刃,让一干豪杰过去。赤眉道人向城下挥了挥手,便有人将那口黑漆棺材打开,从里面射出三支火箭,声彻环宇,乃是南门得手的讯号。

另一边北门外,扮作马帮的徐有成夫妇已与镇守北门的兵丁交了手。此处统兵官为司徒忠烈的五名爱徒,江湖人称“江夏五鬼”。徐氏夫妇先是按计用马群冲散了兵丁阵法,随后便带领一干绿林豪杰掩杀而来。兵丁虽然平日训练有素,但阵法一乱,仅凭个人武艺,又怎是这些绿林人的对手。

“江夏五鬼”见势不妙,便每人提了一把鬼头刀,跳到阵前督战。五鬼中老大“怨死鬼”大喝到,“何人敢来找死,没听过‘江夏五鬼’的名号么?”

徐夫人手持两把菜刀从人群中跳出,笑到,“什么‘江夏五鬼’,老娘看是‘江夏乌龟’吧?”

五鬼老四“怒死鬼”性情最是爆烈,一听之下勃然大怒,举刀便剁向徐妇人。徐夫人也不示弱,挥起两把菜刀接战。但见两把菜刀上下翻飞,如同万把刀山相似,使得正是“泼命八刀”。这“泼命八刀”虽然只有八式,却是气势如虹,刀刀都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怒死鬼”一时间便落了下风,只有来回闪避。老五“烦死鬼”平日同老四关系最好,见“怒死鬼”身处险境,便提到上前助战。“怨死鬼”见绿林豪杰已经占了上风,若不立刻杀了领头之人,恐怕凶多吉少,便招呼老二“恨死鬼”、老三“恼死鬼”一起围住了徐夫人。

徐有成本在指挥马群冲散兵丁阵法,见夫人被围,大喝到,“五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
说罢便手提金丝大环刀加入战团。徐有成比之夫人武功要高出不少,他一路金光刀法乃是恩师白眉老祖一生绝学。夕阳掩映之下,只见金丝大环刀如同一道光轮,将五鬼罩在其中。五鬼平日里跟随司徒忠烈横行武林,哪里见过如此阵势,不多时便手忙脚乱起来。打了二、三十个回合,徐有成一招“拨云现日”,刀背横推,用“恨死鬼”的斩马刀去格“恼死鬼”手中兵刃,接着又是一招“西风残照”,大环刀一顺,正砍在“怒死鬼”肩头,将偌大一个“怒死鬼”砍成两半。“怨死鬼”一刀从徐有成后心砍刀,被徐夫人双刀拨挡开来,她夫妻二人行走江湖多年,早就心有灵犀。徐有成刀尖回转,从夫人胁下伸出,将“怨死鬼”扎了个透堂。三鬼中毙了二鬼,余下的便乱了章法,两三招过后,“恨死鬼”和“恼死鬼”也被徐有成双双砍了。“烦死鬼”转身想逃,徐夫人双刀脱手而出,正中“烦死鬼”背心。至此,“江夏五鬼”才算实至名归的“死鬼”。北门告捷,徐有成便喝住马群,也放出信号。

此时城内巡哨则被前一日混入城中的“太湖三白”缠住,这些人中多为衙门的差官捕快,平日里同白氏兄弟素有交情,不少人心中也为周顺昌鸣不平。因此下城中联络便不再灵通,应天府也得不到两门失手的消息。
 
此时驻守西门的,正是藏僧“三无”与织造太监李实,这李实本不在统兵官之列,但他平日里目空一切,加之不久前又亲手斩了金如意,便觉得自己武功天下无敌起来。司徒忠烈前日分兵派将时,李实主动请缨,要去镇守一门。司徒忠烈知李实不过是花拳绣腿,难当大任,但摄于阉党威势,便只得让李实同“三无”一道把守西门。

掌灯时分,门外起了大雾,又忽听得南北门外各有火箭发射之声,把守兵丁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此时大雾中孤零零走出一人,此人身披重孝,正是几日前在毛府中被救走的马小红。

马小红背背双刀,缓步走到城下,高声喝到,“阉狗李实,快快下来给我爹爹偿命!”

俗语云,“当着矬人,莫说短话”,马小红这一叫喊,李实哪里还挂得住?他也不叫兵丁维护,自己一人提刀气冲冲下了城楼。李实吩咐守城兵丁打开城门,只见马小红泰然自若站在门口,半点没有惊惧之色。“三无”见来者只是个女子,自持身份,便站在城头观瞧。

李实手提腰刀三两步便走到马小红跟前,喝到,“妖女,还敢前来送死?”

马小红看到来者正是杀父仇人李实,双眼中便要喷出火来。她从背后抽出蝴蝶双刀,也不说话,举到便向李实剁去。李实见对方来势汹汹,赶忙上步闪身,拔刀迎战。李实在京城时,曾受多位大内侍卫点播刀法,虽只能算得江湖三流,但比之马万山已是高出许多,因此全然没将马小红放在眼中。马小红这几日得冷月刀传授一套蝴蝶刀法,内功虽然无甚进境,但刀招上也可算是神出鬼没。两三招一过,李实便有些手忙脚乱,要不是凭着多年的武功根基,早就做了刀下之鬼。马小红双刀连挥,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将李实围在当中。李实本想喝令城上兵丁来救,但几次刚要张口便被蝴蝶双刀逼得险象环生。城头兵丁见李实遇险,却也没一个下城援手,只因这太监平日目空一切,对手下非打即骂,因此兵丁心里都只盼马小红一刀将李实杀了,以解心头之恨。

“三无”在城上观瞧,见李实在与马小红难分高下,然而他自持身份,却不愿跟一个女子动手。正在思索间,忽听得西面城墙兵丁一阵惊呼,转头观瞧,竟见一人飞上城头。“三无”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便飞过众兵丁,来到那人跟前。方才飞上城头的正是陆子冈,他乘着城头众人都在分心之际,凭一手壁虎游墙功上了城头。陆子冈见“三无”上前,也不搭话,抬手飞出三枚翠玉镖。“三无”见暗器来势甚猛,赶忙闪身躲过,哪知身后赶上的通译猝不及防,三枚玉镖正中前胸,那通译哼也没哼便仰面栽倒。“三无”一看大怒,伸手从僧袍之下抽出一柄紫褐色长刀来,那刀身通体如若枯骨,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刀把处则镶嵌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头盖骨。此刀乃是西藏密宗至宝修罗刀,只有密宗中武功极高之人才能佩戴。每隔五年,密宗高手便要重新比武争夺此刀。“三无”舞动修罗刀,向陆子冈砍来。陆子冈袍袖挥出,双手中便多了两把形状怪异的兵刃。这两把兵刃前头甚小,只露出少许斜尖刀口,握把则粗长许多,仿佛两把大号刻刀。“三无”数十年初入中原,头一次与人交手便遇到如此怪异兵刃,不由得心下疑惑。但见陆子冈挥舞双刀,时而戳点、时而切削,用的竟全然不是刀法套路,仿佛在雕石刻玉一般。

“三无”哪里知道,陆子冈一生酷爱玉雕,与生平篆刻技艺中自行钻研出一路刀法,其套路招数完全出自刻刀中的冲刀切刀,双刀刀尖可刺可挑、如枪如剑,又可挥砍切削,可谓当世武林中极为怪异的武功。“三无”虽武艺高强,但也被陆子冈这一路奇特刀法弄得措手不及。无奈之下只能舞刀护住中门。

此时城门前打斗的马小红与李实已分出高下。但见李实一招“力劈华山”,单刀直奔马小红面门。马小红身子忽然收拢,从李实的腋下钻过,双刀猛然上翻,竟将李实一条手臂斩了下来。这一招“蝶恋花”乃是蝴蝶刀法中精髓,双刀到处,便会血染当场。冷月刀在教授马小红这一招时曾言到,“此招极为狠辣,又甚为迅捷,有‘乱红过秋千’之意,故此得名‘蝶恋花’。”马小红今日初试身手,不想双刀居然如此威力。李实被斩去一臂,顿时惨叫连连翻滚在地,断臂处鲜血狂喷。

马小红提刀在手,望着地上挣扎嚎叫的李实,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她仰天叫到,“爹爹在天之灵慢走,女儿为您报仇了。”说罢,双刀斩去,将李实的人头砍下。城上打斗的“三无”听到李实惨叫,心知不妙,便出言喝令兵丁齐上。然而他不通汉话,那通译又被陆子冈毙了,这一下官听不懂兵,兵听不懂官。一干兵丁听到“三无”大叫大嚷,却只是站在原地。

陆子冈这时提气喝到,“各位好汉还等什么,这便拿了西门。”

话音未落,从门外大雾中冲出二、三百名丐帮弟子来,他们高叫着“首恶必办、胁从不问”,顺着长梯攀上城墙。兵丁失了号令,便如猛虎失了利爪、雄鹰失了双翅一般,顿时乱作一团。这时已有五、六名丐帮好手围住“三无”,这番僧独斗陆子冈已经十分吃力,不料对方又来了这许多帮手,眼看城门失守,只能拼命舞动修罗刀,将众人逼退到一丈之外,随即飞身下城,逃向应天府去了。此时,东城也发出响箭之声,陆子冈对马小红到,“看来你冷大哥他们也得手了,我们这便同去应天府吧。”

(待续)
 
用刻刀做兵器,第一次听说,很有想象力。
刀郎一定看过很多武侠书吧,这里的招招式式都写得有板有眼的,场面动作激烈,看着让人目不暇给。
 
用刻刀做兵器,第一次听说,很有想象力。

刀郎一定看过很多武侠书吧,这里的招招式式都写得有板有眼的,场面动作激烈,看着让人目不暇给。



那个灵感是从《神雕》朱子柳以及《天龙》朱丹臣的书法武功而来。



金庸全套都看了,而且不止一遍,其他的只有《七剑下天山》和《寻秦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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