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中华文化---中华文化传统杂议

四、莫待发白方觅真理

  说了许多红尘中的佛光闪耀之处,但无庸讳言的是,演艺圈中的学佛景观并非一片光明灿烂。客观地说,就我们目前的现量观察所见,很多明星们的学佛之举依然脱离不了盲目、寻求精神安慰与点缀,或者单纯求福报的心态。当然了,用打破生死牢关、誓求究竟解脱的目标来要求所有的演员、歌星等人,并用以规范他们的学佛行动,是根本不切合实际,也完全不可行的一种愚蠢做法,它本身就不符合佛法的因缘观。我们只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明星,当然还有最广大的普通民众,如果已经与佛法有了一面之缘,那就千万别错过良机,只把佛法当成如财神爷一般的偶像顶礼膜拜;更不要错解佛法,走了弯路还自认为是在学佛。如果自己尚未接触佛法,那就尽量用自己的心、脑、眼、身亲自去体会、思索、观察、实践,如此方能对佛法真正有所领会。

  曾经看过一则报道,说的是一名演员打算在五十岁以后出家做和尚,他自己公开宣扬说:“以前曾试过出家七天,做过七日和尚。但觉得实在没有时间去学佛,所以在五十岁后,那时已经成家立业,没有牵挂,可以出家一、两年,专心学佛。……但绝对不会一生出家做和尚,因为学到这么多知识,绝对要回馈社会。”

  这则新闻的确令人感慨万千,也因此更令人感到李娜出家的难能可贵。不想对之作过多破析,只想问问这位演员,以及很多与他想法相同的人士这么几个问题:假如我们活不过下一刹那,那么现在的时间你准备用它来干什么?还要继续假戏真做吗?现在都放不下,那么五十岁之后,你就能保证自己会大彻大悟吗?出家做和尚难道不属于回馈社会?当代表了一个社会精神文明最高峰的出家僧侣们都放弃自己的追求,也纷纷营求起世间八法、投身到物质文明的滚滚洪流中后,我们完全可以说一个社会的脊梁就此决定轰然坍塌!回馈社会的最好方式到底是什么?是佛法的智慧与慈悲,抑或世间的知识与物欲?佛法如果不能彻底融入自己的心相续,那所谓的行者又与把佛经仅仅充作藏书者何异?

  解脱是自己的事,它完全取决于你个人的努力与行动。同样,红尘中的佛光并非遍照每一个身处红尘中的人们,接受不接受佛光也全看个人的因缘与选择。但毕竟,这线光明已经让一些疲倦不堪的心灵开始找到归家的方向;他们扬帆启航的身影也深深吸引住了岸上驻足、观望者的目光。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是默默地在心里为这些出离名利场的人们深深祝福:

  已经见到了太阳的光明,那就把黑夜远远地甩在身后吧!

  还有一些明星们的学佛经历,此处恐繁不述。总之,愿以此篇短文诚挚希望一切沉睡在轻歌曼舞之迷梦中的人们,都能尽快苏醒并认清未来要走的人生方向! 
 
热点话题:中美顶尖高中生对比令人震撼

2006/02/21 10:12 《羊城晚报》

  据《看世界》报道:前不久,中央电视台《对话》节目邀请中美两国即将进入大学的高中生参与。其中,美国的12名高中生都是今年美国总统奖的获得者,国内的高中生也是被北京大学、清华大学、香港大学等著名大学录取的优秀学生。

  整个节目中的两个环节因为中美学生表现的强烈对比,令人震撼。

  他们几乎一致地选择了真理和智慧,

  而我们选择了财富和权力

  在价值取向的考察中,主持人分别给出了智慧、权力、真理、金钱和美的选项,美国学生几乎惊人一致地选择了真理和智慧。他们有的这样解释,如果我拥有智慧,我掌握了真理,相应我就会拥有财富和其他东西。而中国高中生除了有一个选择了"美"外,没有一个选择真理和智慧,有的选择了财富,有的选择了权力。

  中国学生直奔权力和财富这样的结果,忽视了如何实现的过程,不去思索实现这些目标的途径。我们文化中的官本位在他们的观念里已根深蒂固,社会上对于金钱的过分热衷追逐深深地影响着他们。我们的孩子的选择清楚地映照出了我们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环境的一些劣根性。

  我们吟诗弄赋,他们脚踏实地

  接下来的环节是制定对非洲贫困儿童的援助计划。首先由中国学生阐述。我们的孩子从中国悠久的历史入手,从歌颂丝绸之路、郑和下西洋,到吟咏

茶马古道,然后有人弹古筝,有人弹钢琴,有人吹箫,三个女生大合唱,一人一句,一会又是一个人深情地背诵,然后是大合唱。最后对非洲的援助计划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说组织去非洲旅游,组织募捐,还去非洲建希望小学。整个感觉是一个大扫帚,后面拖个小尾巴。


  有一个留美的华裔作家发问,你们募捐,要我掏钱出来,首先你的整个援助计划得打动我,我还要知道我的钱都花在什么地方,我捐出去的每分钱是不是都真正发挥作用了。我们的学生对于这样的问题面面相觑,谁也回答不出来。

  美国高中生的方案,则是从非洲目前的实际情况,从也许我们都想不到的非洲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食物、教育、饮用水、

艾滋病、避孕等一些看起来很细小的实际问题入手,每一项,做什么,准备怎么做,甚至具体到每项的预算,而那些预算竟然准确到几元几分。每个人分工明确,又融成一个整体,整个计划拿来就可以进入实施阶段。


  与美国学生的成熟干练稳重不同,从节目表现的东西来看,中国学生完全与社会实际脱钩,眼光局限,而且欠缺整体意识,除了才艺展现,就是书本上的知识。

  经过这两个环节,使人无由的悲愤:当中国学生该展现出理想和精神的崇高的时候,他们要追逐金钱和权力;当中国学生该立足实际,脚踏实地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们又吟诗弄赋,在实际问题的外围不着边际地轻轻飘浮。我们到哪里寻找既有理想,又能做事的公民?(青青)
 
杨振宁教授比较中美教育
光明日报 2004-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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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本报记者吴力田摄
应首都基础教育界的邀请,82岁高龄的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爱因斯坦讲座”教授、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奖者杨振宁,近日来到北京教育学院与来自北京及中国西部地区基础教育第一线的示范校校长、骨干教师代表进行了座谈。

杨振宁教授以深邃的眼光,富有哲理的语言,深入浅出的分析,对中国基础教育取得的重大成就给予了充分肯定,同时就当前教育的热点问题,讲述了他的看法。杨振宁说:“我在中国待了20年、在美国待了60多年,并在这两个国家都教过书,对这两个国家一般的社会情形及背景有些了解,对这两个国家教育的异同、优劣,是我经常在想的问题”。由于这个原因,杨振宁在座谈时始终没有离开比较中美教育这条主线。

中美教育传统区别很大

杨振宁说:“我一直认为,新中国成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支柱,是在解放后中小学教育大大普及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我在原北平念中学时,北平的文盲不少于50%,甚至是百分之七八十;不算外来的人口,今天北京10到40岁的居民恐怕很少是文盲。中国能够有今天这样举世瞩目的经济发展,其中,一个功不可没的大事就是大多数人获得了受教育的机会。印度、巴西、墨西哥都是很大的国家,这些国家的教育普及程度远远没有达到中国这么普及。这是一个有长远意义的历史事实。”

杨振宁接着话锋一转,向在座的校长、教师,提出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他说:“今天美国的科技经济发展遥遥领先于全世界,是不是每个地区都应该抛弃原来的教育政策或教育的哲学,向美国这个方向学习呢?”他说:“这个问题我曾经想过。教育是非常复杂的事。中国、日本、韩国、新加坡、香港,这些国家及地区的教育哲学深受中国文化传统的影响,跟西方尤其是美国的教育传统有很大的区别。从中国、韩国、日本到美国读书的孩子,一般都比美国的同班、同岁的同学根基扎实,大学生、研究院的学生也是这样。可是所有的美国中学、大学、研究生院老师,以及美国学生,都有同一个印象,就是中国学生不会做研究。这也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我们得到的结论是什么呢。那就是中国的小学、中学、大学教育的办法,有它的特长。这个我自己就深受其益,我在西南联大读书时,老师都很负责任,教得很深入,我到美国以后发现,一些课我已经念过了;美国教育跟我在国内受到的教育完全不一样。这个现象至今还保留着。中国的中学、大学学生到外国学习,成绩都很好,可是国外为什么会有中国学生不会做研究的印象呢。原因在于中国训练学生的办法与美国不同,中国学校教出的学生往往认为,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是前人做过的,怎么能挑战从前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的哲人所做的贡献呢。”

他分析其中原因,说:“对此应该讲得更清楚,中国学生是开始阶段不会做研究,在刚做研究工作时,胆子比较小,不敢向新的方向发展。可是到了真正做研究工作后,很多中国学生做的成绩很好,而且,他们很努力。在美国一个大的国家实验室,其中的机器通常是24小时运转,你会发现到半夜12点以后还在继续工作的,一般都是中国学生。到研究生毕业时,往往是中国学生做得很好。到获得博士学位时,中国学生并不比外国学生差。”

他说:“如果问我,是中国的教育政策好,还是美国的教育政策好,我认为这没有一个简单的答案,任何一个简单回答都是错的,因为这关系到千千万万所学校、千千万万个家庭、千千万万个孩子,不可能有一个简单的回答。包括对中学生、小学生、大学生训练的方法,是好还是不好,我想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对多半的学生,我认为中国政策是好的。因为它可以把这些孩子引导到将来能够发挥他们社会作用的道路上去。要想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到美国看看就知道了。我在美国教过两年的大学一年级物理课,美国的学校不管是非常好的学校,还是不太成功的学校,大一的学生多半还在晃悠,对于世界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回事,前途是什么样子都没有想过。这跟美国整个社会结构有关系,教育也占一部分原因。而在中国,孩子们就成熟多了。可是对于天资特别好的学生,中国的政策就不一定好。”

中国要了解美国教育的背景

长期从事物理学研究的杨振宁,非常重视定量分析,谈教育也不例外,他说:“中国按部就班把知识给孩子,平均起来是好的,可是中国的教育制度,从中小学起,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对特别好的,占总数5%的最聪明的学生比较不利。这不利的一面,在美国却做得非常好,孩子可以充分发挥他们的特长,比如,有一位非常有名的物理学家,名叫费曼,这个人有非常丰富的想法,做了很多很重要的工作,可是他从小说话做事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我常说他要在中国的话,很难成为大物理学家,因为整个社会不准他这样,不准他那样。

又比如,比尔·盖茨,他在中国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美国成功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对这些跟别人不一样的、有特别才能、特别天赋的人,能够给予极大的空间,他们可以发展。这是美国今天在学术上、在经济发展上成功的一个重要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美国风险投资办得比较成功。二次大战后,英国在生物工程研究方面得诺贝尔奖非常多,可是总体上生物工程不可跟美国比,这是因为它没有一个好的风险投资制度。这是美国现在成功的另一重要因素。”

杨振宁教授说:“一个国家,一个社会,自身有很长的传统,不是一两天能改过来的,教育工作者,包括研究教育体制、教育哲学的人,一定要了解美国的成功背景是什么。”

他说:“在中国,一个显得高傲的人是大家不喜欢的,美国对这种人比较容忍。可以由一件事证明这句话,20世纪最重要的生物学文章叫做《双螺旋》,是1953年一个名叫Wat son的美国人和一个名叫Crick的英国人合写的。他们写文章的时候,一个20多岁,一个30多岁,过了一些年,他们得到诺贝尔奖。我认识他们两位,他们都是讲话不那么客气的人。20世纪六十年代,Watson又写了一篇名叫《双螺旋》的书,翻开这本书就知道他讲话和他做人的口气,其第一句话是有名的,说“我从来没有看过我的同伴不以高傲的态度待人”。这句话说明Crick讲话是非常冲的。Watson说话也如此,很冲。”

他说:“中国学术界对这种人是不喜欢的。国内一些基金会,评委在讨论某某人是否应该得奖时,对讲话比较冲的人往往不喜欢,不愿意投这些人的票。这是中国和西方尤其和美国的传统的一个分别所在。我个人觉得,中国在这方面应该向西方传统多走一点,这会对整个科学的发展有好处。美国对于这样的人比中国宽松一些,它的科技能成功发展是与此有关的。这是值得中国尤其是教育界注意的。”

照搬美国解决不了中国教育问题

杨振宁教授非常关注中国教育当前的热点问题。他说:“现在,中国社会有一个现象,就是一个孩子要考大学,全家人非常紧张,而且很多个家庭都非常紧张使整个社会形成一个压力,并在这个压力下出现了一些呼声,觉得中国教育制度有问题,把小孩压傻了。这是一个需要高度重视的问题。”

他分析说:“一个孩子考大学,全家人都紧张,最主要的原因,是中国的学校不够多。今年秋天中国要招收380万大学生,这数目比改革开放之初多了很多倍,但是,拿13亿人口相比,这仍然还是很小的数目。如果中国大学数目大幅度增加,压力会自然减少。可是,办学经费从哪儿来?师资从哪儿来?一连串的问题都来了。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不是把美国的哲学搬过来就可以解决的。”

他说:“中国4亿人口在城市,9亿在乡下,这9亿农民的思维状态,我不敢讲,因为我接触得太少。4亿中国城镇居民今天接受科学的思维,或科学的办法,绝不比美国一般人低。从教育成功率来讲,美国是12年义务教育,可是在纽约市,12年义务教育出来,文盲多得很。他们那里很多的学校认为,孩子在学校是一个祸害,得赶快把他们送出去,不管他们会不会念书,其结果造成两极分化,一边是受过很好教育的人,一边是知识水平、思维方法、素质品位、价值观都不理想的人。从总体看,我觉得不如中国4亿城镇居民的受教育程度高。”

他说:“对小孩是着重启发,还是着重灌输,这是社会的传统,一时不容易改过来。美国小学一年级学生跟中国小学一年级学生不一样,中国学生比较听话,平均起来安静一些,美国的男孩子动来动去的,坐立不安。这是整个社会的结构不一样,社会的价值观不一样形成的。中国教育工作者应该注意到有这个分别,同时,要知道这很难讲哪个好哪个不好。中国小孩比较静,比较听话,当然容易有效地向他们灌输知识,于是就发展出中国的教育哲学;而美国比较容忍,小孩做奇怪的举动比较多,这有自然的道理,也有很深的社会结构,甚至有遗传因子在里面。不能贸然下结论哪个好哪个坏的。我认为两方面各有短长,不同的小孩也是不一样的,与老师自己对事物的看法也有关系,假如一个老师,比较注意鼓励小孩向多方向注意,兴趣广泛一点,这是有利小孩健康成长的。我在美国教了很多年书,发现美国的小孩,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学生,这也喜欢弄,那也喜欢弄,好处是接触东西多,坏处是注意力常常不集中。中国相反,比较集中,比较安静,好处是能好好念书,坏处是不利于向各个方向发展。”

他说:“美国喜欢改革,动不动就出理论。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故事,是说在前苏联卫星上天后,美国人认为美国落后了,并认为主要原因是美国数学教育不对,要有新数学,新数学的办法跟传统的不一样,要把很抽象的观念很早放进去,有很多学校采取了,过了一些年,发现这项改革非常不成功,到六七十年代新数学就没人弄了。还有一个例子,是费曼写了一系列非常好的大学教科书,一些学校负责人说这些书写得非常好,可是一般老师不敢教,因为这些书牵扯的东西太多,内容太深,老师害怕被学生问得回答不出来。我讲这些是要说,中国教育改革要谨言慎行。但不是说不能动。”

他说:“20年前中国科技大学成立的少年班,那时在全中国都很有名,我在美国报纸上就看见了,有十二三岁的小孩被选进去了。这件事搞了20多年,从国家立场讲等于做了20年的试验,就应当认真加以总结。如有一个相当清楚的结论,不只是对于中国的教育,对世界天才儿童的教育也是一个重大的贡献。”(《光明日报》记者 李家杰)
 
佛教眼中的物质世界 ——复旦大学演讲

『 2011年3月11日晚上 』

主持人致辞:

非常感谢大家今晚到这里参加这次殊胜的活动,今天的活动是复旦佛学论坛又一次盛会,我们的主题叫做“佛教眼中的物质世界”。

对每个人来说,每天都在接触这个世界,但我们是不是真的了解这个物质世界呢?它是如何形成的?我们所接触的世界是否真实?……今天非常荣幸地请到了藏传佛教的大德索达吉堪布,来为我们作这个开示。


对于藏传佛教,很多人都感觉很神秘,觉得它离我们很遥远。通过今天的演讲,相信大家会对藏传佛教有比较真实的深刻了解。

索达吉堪布,是四川甘孜炉霍人,生于1962年,曾就读于甘孜师范学院。1985年舍俗出家,前往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依止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为根本上师,后成为学院的大堪布。1987年随法王及一万余僧俗朝拜清凉圣地五台山,自此开始摄受汉地四众弟子。堪布于显密教义通达无碍,二十多年来日不缺讲、夜不乏译,著作令人叹为观止,现已付梓的法本就有一百多本,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堪布常教诲每一个弟子:“如果能利益众生,哪怕只有一个人,想办法让他生起一颗善心,我们千百万劫做他的仆人也可以!”


今天,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堪布,怀着一颗大慈悲心来到汉地,来弘扬佛法的真谛。请大家敬心恭请堪布来为我们作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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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篇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在座的各位教授、老师、同学们:

晚上好!

今天有幸来到复旦大学,跟大家进行交流,我感到非常高兴。复旦是中国人自主创办的第一所高等院校,历来就有浓厚的多元文化氛围,及自由开放的学术特点。这次,应宗教文化研究所、国学社、禅学会之邀,我来到这里探讨“佛教眼中的物质世界”,愿将自己多年来对佛教的少许理解与知见,与大家一起交流、分享。

我们在切入主题之前,首先要知道何为佛教?佛陀在《别解脱经》中讲过:“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也就是行持一切善法,断除一切罪恶,调伏自己的心,这即是真正的佛教。由此可见,世界上的宗教思想虽有许许多多,但为人类文明、为整个社会完全无我奉献的,才是佛教的精神。而今天我在此跟大家共同探讨的,也正是这种精神内涵。
 
一、梁启超眼中佛教的超胜之处

佛教的信仰是智信,不是迷信;是兼善,不是独善;是入世,不是厌世;是无量,不是有限——这四点,并不是我这个出家人的见解,而是近代著名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梁启超先生,在《论佛教与群治之关系》一文中提出的。

1、佛教是智信,不是迷信

佛教具有崇高的智慧、无上的大悲,是智悲双运的一种信仰。尽管信佛的个别人可能带有迷信色彩,但这不是佛教的过失,而是人的过失。佛陀从初发心到积累资粮,直至最终现前二身果位,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恒时都是以转迷成智为目标。佛陀还亲自告诫弟子:“不知佛而自谓信佛,其罪尚过于谤佛者。”因此,佛教的信仰并不是盲目的迷信。

2、佛教是兼善,不是独善

佛教不像有些人所理解的,只是烧香拜佛、搞些简单仪式。实际上,佛教的真正内涵是度化天下无边的一切众生,以大慈大悲的菩提心来摄受他们。这样的精神和行为,远远超过其他任何行善之举。而且佛教所体现出来的大悲心,其范围不仅仅只有人类,而是要将所有的生命,都当作自己的父母来对待。这种境界究竟有多伟大,通过与其他宗教或非宗教的高尚思想进行对比,就可以完全体会到。

3、佛教是入世,不是厌世

信仰佛教,并不是人生遇到了挫折,就对世间生起厌离心,万念俱灰、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学佛乃至出家的。现在有些人认为学佛就是避世,这完全是一种误解。在大乘佛教的理念中,就算为了一个众生离苦得乐,哪怕付出自己最宝贵的生命,甚至入地狱感受无量痛苦也心甘情愿,那世间上的一点区区小苦,又怎么不能忍受呢?

4、佛教是无量,不是有限

佛教承认来世存在,不像唯物论所认为的,人死如灯灭,死后犹如火灭了、水干了、灯熄了一样,一无所有。实际上,生命在无边的轮回中会一直延续不断、不停流转,故我们要为了来世的长久安乐着想,不能只耽著眼前的暂时苦乐。当然,这个道理,大家要通过长期学习才会明白,不是我用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恍然大悟的。

梁启超先生的这篇文章,我以前曾看过,今天之所以在此引用,是因为你们都是知识分子,拥有一定的学识和聪明才智,依靠他的这番话语,也许有人会重新思考佛教的真谛。

大家都知道,佛教的创始者是释迦牟尼佛,2002年,我在厦门用了五个月的时间,翻译过一部三十多万字的释迦牟尼佛广传——《白莲花论》,里面记载了佛陀无量劫来为利益众生而行持六度万行的整个经历。在那次翻译过程中,我深深感受到释迦牟尼佛在因地时,一次又一次付出头目脑髓,就是为了换取无上的智慧结晶,开启我们的智慧眼目。这一点让我从心坎深处,对佛陀生起了不可退转的信心。

现在有人觉得释迦牟尼佛跟印度的甘地等差不多,这是对佛陀生平一无所知的表现。其实这样的佛陀,不少世间上的名人也承认他无与伦比。比如,亚洲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印度诗人泰戈尔(Tagore Rabindranath,1861-1941)曾说:“我认为释迦牟尼佛,乃世上最伟大的圣哲!”鲁迅先生的朋友许寿棠,在《亡友鲁迅印象记》中也讲过:鲁迅从日本留学归国后,1914年开始大量阅读佛教典籍,努力研究佛学。这一年,他购买的佛书多达七八十本,其中有《释迦成道记》、《金刚经》、《大乘起信论》、《瑜伽师地论》、《大唐西域记》、《玄奘法师传》、《高僧传》、《阅藏知津》等。有一次,他对许寿棠感慨地说:“释迦牟尼佛真是大哲!我平常对人生有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而他居然大部分早已明白启示了,真是大哲!”

对鲁迅先生的这段话,我后来也思考过。虽然他的有些言辞,个别人恐怕不爱听,但真正有道理的语言,后人也不得不接受。尤其是对物质文明高速发展的当今,他所预见的某些现象,以及对此提出的批评,确实具有深远意义。像这样的思想家、文学家,对释迦牟尼佛的悲心、智慧乃至整个学说,尚且都高度赞叹的话,那其他对佛陀一知半解的人,就更没有资格随意诋毁了。假如你实在不想承认佛教,那也需要进行研究,如果没有彻底了解,便没有权力去肆意评价。莎士比亚(W. 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61)也讲过:“千万不可评论你所不知道的道理,否则,你可能会用生命的代价,来补偿你所犯过的错误。”

现在社会上有些人,对佛教毫无了解,就口口声声批评、否认。要知道,佛教的教理甚深如大海、广大如虚空,就算你是高等学校的老师或学生,想用一般的分别念去驳倒它,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古往今来,有无数哲学家、科学家、理论学家都交口称赞佛陀的功德,所以,佛陀的功德并不像有些人想象得那样肤浅。

前段时间我翻阅《大宝积经》时,看到几品着重宣讲了佛身不可思议、佛语不思议、佛智慧不可思议的功德。当了解到这些功德后,自己生起了极大欢喜心,只可惜许多人没听过这样的道理。此外,宗喀巴大师在《缘起赞》中,也通过阐述缘起空性的道理,间接赞叹了宣说缘起者的本师释迦佛,让我们明白在这个世间上,除了佛陀以外,任何人都难以开启这样的法门。

当然,对佛教不太了解的人,也许会以不解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认为佛陀不一定有如是伟大,他的教法不一定有如是深广。但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希望你先潜心研究佛教之理,在此过程中,你自己就能找到答案,甚至会被佛法的甚深所折服。以前我看过一本书叫《幸福的蓝本》,里面就讲了一位雷斯·戴维斯(Thomas William Rhys Davids, 1843-1922)博士,他是英国著名神父的儿子。最初他钻研佛教的初衷,是想证明相较于佛教,基督教所具有的“优越性”。后来他这个任务虽失败了,但却取得了比预期还要大的胜利——他成为了一名佛教徒。通过长期的深入研究,佛教真理让他口服心服,于是他发心将巴利文佛典翻译成英文,令数以千计的西方人第一次接触到了珍贵的佛法,对利益众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这样的人,如今相信也不在少数——为了破斥或推翻佛教,利用漫长的时间作研究,最后却臣服在佛教真理的脚下。所以,大家第一个应当明白的是什么?就是佛教的甚深广大之处。这一点并不是我们佛教徒自赞毁他,而是站在公正、客观的立场上,通过观察所得出的真实结论。
 
二、对三转法轮的认识与弘扬

佛教的教义,概而言之,可分为小乘和大乘。这二者之间,主要是以发心来区别:倘若你修行全是为了自己快乐、自己解脱,纵然学的是大乘净土宗、密宗,这也叫做小乘法;如果你闻思修行的最终目标,是为了利益天边无际的一切众生,让他们获得圆满正等觉的佛果,这就叫做大乘佛教。

现如今在世界各国,佛教虽有不同的传承,但其源流均可追溯至2500多年前佛陀所说的八万四千法门,而这八万四千法门归摄起来,则是第一转法轮、第二转法轮、第三转法轮。

1、第一转法轮

第一转法轮讲述了四谛法门,内容主要是人无我、因果存在、轮回存在等等。

2、第二转法轮

第二转法轮讲述了般若法门,抉择一切万法皆为空性。

空性实际上有两种:在具执著的众生面前,暂时承许一切万法不存在,这叫做单空,或者相似的胜义谛;而抉择最究竟的法性时,一切万法不是有、不是无、不是二俱、不是二俱非,远离四边八戏,这种境界叫大空性、大离戏,是第二转法轮所抉择的究竟意义。

当然,这些内容,需要经过长期闻思修行才能通达。现在个别人稍微学了几部经论,就自以为掌握了佛教的教理,断章取义地宣讲佛法,这种行为不太合理。如果你想真正了解佛法,前提必须要有次第、有系统地进行闻思。

刚才所讲的第二转法轮,主要揭示了万法究竟为大空,而这方面的甚深道理,是通过中观来抉择的。中观的创始人龙猛菩萨,于释迦牟尼佛涅槃后出世,他通过撰著《中观根本慧论》,剖析了佛陀第二转法轮的究竟密意。之后,对《中观根本慧论》的观点,又有佛护论师造《佛护论》、清辨论师造《般若灯论》、月称论师造《入中论》和《显句论》进行了不同解释,并由此分别形成了中观自续派、中观应成派。

中观应成派,是针对利根者抉择空性的一种派别,直接指出一切万法为大空,而不是单空,相当于禅宗的顿门派,直指心的本来面目。对利根者来说,因为根基与善根已经成熟,故与中观应成派的教理十分相应,一下子就能契入这种境界。

而中观自续派,是先将一切万法抉择为名言中存在、胜义中是单空,然后再进一步将层次提高,慢慢趋入离四边八戏的大空性,与中观应成派的观点汇为一体。这相当于禅宗的渐门派。

在汉地,禅宗学修的几部经典,主要是《般若经》、《金刚经》、《六祖坛经》,这与第二转法轮的法脉比较相近。而在藏传佛教中,修持第二转法轮教义的,也有断法派、中观派等。

中观自续派与应成派之间的许多不同观点,藏地各大佛学院、寺院,历来就有十分激烈的辩论,其实这些最早是来自清辨论师和月称菩萨。不过,无论你持哪一种中观理论,实际上都源于世界上最早的佛教大学——现在不少学者承认,2000多年前有两所最早的佛教大学,一是印度南方的戒香寺,又名布扎玛西拉,这个现已不复存在,但里面曾涌现过不计其数的高僧大德;另一个是那烂陀寺大学,昔日汉地的唐玄奘法师去那里参学过,藏地的阿底峡尊者、静命论师也是出自那里。这些佛教大学流传下来的中观思想,到目前为止不但没有断绝,而且在藏传佛教的传承中非常兴盛。

我有时候去藏地很多寺院的辩论场,常会生起一种感觉:“要是汉地的高等学府,像清华、北大、复旦这些大学,也能开因明的辩论课该多好啊!”通过互相辩论佛理,就可以彻底遣除我们心中的疑团,真正认识到佛法的甚深奥妙。否则,光是口头上会说一两句佛法,却从来没有以辩论的方式对此产生定解,那这些真理不可能在心相续中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现在清华、北大等各所大学,都设有一些佛教社团,但这些不能光停留在表面上,而应该系统地去研究佛教真理。其实,只要我们佛教徒能跟得上,佛教真理永远也不会落在历史后面,这一点完全可以证实。如今国外的耶鲁大学、哈佛大学、牛津大学、剑桥大学,都设有禅学社及辩论研究中心,并经常邀请藏传佛教的许多法师,进行因明和中观的研讨。所以,我们也不能把佛教只定位在慈善的理念上,或者简简单单的行为上。

当然,对文化不高的善心人士来说,将佛教的教理付诸于实际行动,做些慈善、积些功德也无可厚非。但在座各位身为高级知识分子,一定要对佛教的真理生起定解。我们作为凡夫人,虽然很难生起登地菩萨那样不可思议的超胜境界,但对佛法生起不可退转的信心和智慧,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就我个人而言,1985年到藏地最高的佛教大学——喇荣五明佛学院求学,一边学习一边授课,至今已有25年了。刚才我跟你们的王教授交流时,发现他也是1985年进入复旦大学,一边带宗教系的学生,一边潜心研究宗教的真理,如今也正好25年了。这25年的时间,对我们来讲,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在此期间,我们都深深体会到佛教的甚深与微妙,并坚信要学习佛法的话,必须经过长期的研究,而且要有坚强的毅力,不能遇到一两个挫折就退失信心。

现在有些佛教徒,学佛只是三分钟的热情,刚开始时雄心万丈、豪气干云,说一定要有信心、有悲心,务必要看破一切,将家庭、单位统统都舍弃了。结果没过几个月,自己又重新一一捡了起来,学佛的热情也随之销声匿迹,这样的行为不太庄严。其实,释迦牟尼佛所宣说的佛法,对出家人有出家人的要求,对在家人有在家人的要求,并没要求所有在家人都像米拉日巴那样,将自己的一切全部放下。

有人经常问我:“佛教不是出世间法吗,我是不是应该像米拉日巴尊者那样做?”我告诉他:“米拉日巴那样的境界,是修行人中最高的层次。对普通人而言,佛教没有要求这么高。你们现在处于城市中,可以一边研究佛教、学习佛法,一边承担起作为在家人的责任,做自己该做的事。这样的话,生活与修行就不会矛盾。”

在佛教的历史上,其实也有许多大德显现上是在家人。听说复旦正在学《维摩诘经》、《优婆塞戒经》,这都是佛陀给在家人开示的真理,让他们一边过世间生活一边修持佛法,最终也能获得成就。假如你不了知这一点,就会觉得佛教与生活格格不入、时时抵触,进而自己的修行无法增上,最终只能一无所得、一败涂地。

3、第三转法轮

第三转法轮主要宣讲了如来藏。这方面的道理,佛陀在《楞伽经》、马鸣菩萨在《大乘起信论》中都有叙述。第三转法轮的教义,实际上跟第二转法轮并不相违,若欲了达这一点,必须要学习《宝性论》。学了以后你就会明白,名言中每个众生都具足佛性,这也是佛经中所讲的“一切众生皆具如来德相”。

佛陀的这三转法轮,其实也可以作为一个众生的成佛历程:第一转法轮破实有的执著;第二转法轮破实有和空的执著;第三转法轮告诉我们,当“有”、“无”的念头都真正消失后,剩下的不是像虚空一样什么都没有,而是存在一种用言思无法描述的东西,这就是一切万法的本体——如来藏。

这一点,各位若修过密法或禅宗,当内观自心时,就会完全明白。因为无论你生起贪心、嗔心或欢喜心,没有去观察这些分别念时,它会一直此起彼伏;而一旦你真正观察它,它就像波浪融入大海一样,当下消失。但消失以后,是不是变成虚空般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呢?也不是,它仍存在一种明明清清、不可思议的境界,这用语言或思维无法表达,就像哑巴吃汤圆一样,只有自己心里有数。这也是禅宗的最高境界。

第三转法轮所揭示的众生与佛陀的关系,达摩祖师曾用了一个很好的比喻:“众生与菩提,亦如冰之与水。”冰和水完全是一个东西,除了冰以外没有水,除了水以外没有冰,只是在不同温度下,才有了水与冰的各自显现。那么同样,众生与佛陀的本心同为如来藏,因为被无明遮障,就有了具烦恼的众生;一旦远离了无明的垢染,这即称之为佛。

不过在众生位时,无论迷乱显现如何起伏,它的本体也永远如如不动。从“如如不动的本体根本不存在”这一层面,佛陀着重宣讲了第二转法轮,依《大般若经》等抉择万法皆为空性;到了第三转法轮时,《法界赞》、《如来藏经》中又揭示这种空性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存在一种无离无合的光明。

当然,这种光明(又名大乐),并非像灯光一样,是种光亮的东西;大乐,也不是快乐无限,天天开心得不得了。有些人从字面上理解佛教名词,就像一个不懂企业的人,对企业的专用术语依文解义一样,结果只能是贻笑大方。其实佛教需要“专业人士”来讲,否则,就算你智慧再高,完全凭自己的分别念、想象力去揣测,也不一定明白佛教所讲的甚深道理。诚如《华严经》所云:“佛法无人说,虽慧莫能了。”

因此,学习佛法务必要依止善知识。而这位善知识,对佛法要有真实的修行,最好是已经开悟了,即使没有这种境界,理论上也要讲得过去,对佛教的教理多多少少曾串习过。这样的善知识给你开导之后,你自己再去思维、再去学习,效果就会完全不一样。
 
三、知识分子对佛教的责任

如今很多人自认为是知识分子,但实际上到底是不是也很难说。我看过一本书叫《公共知识分子》,里面就说“知识分子”在东西方的定义有很大不同。西方的知识分子是以知识为谋生手段、以脑力劳动为职业,具有强烈社会责任感的群体。而现在我们所谓的知识分子,譬如老师、医生、公务员,尽管也在从事脑力劳动,但对整个社会乃至人类,有没有“社会责任感”却不好说。这样的知识分子,由于没有使命感和责任心,到底能不能真正理解佛教、接受佛教,可能需要打个问号。

当前,我们佛教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老年化。有些年轻人虽然口头上会说一点,但却没有时间去钻研,以至于连一部经典也没修学过。其实你如果想代表佛教说话,至少要系统研究过十到二十本经论,否则,只是听了只言片语,便认为那就是佛教,如此很难成为佛教的“代言人”。

所以,我今天在此呼吁:以后的佛教要步入年轻化、专业化、组织化、规范化,只有这样,佛教才有希望在世间上得以弘扬!

你们复旦大学开设国学社、禅学会,对佛教的贡献应该说很大,但在此基础上,还必须要具备实质的力量,自身的修养和智慧方面要超胜别人。若能如此,你才会有能力引导更多人明白:佛教并不仅仅是到寺院烧香拜佛,以保佑自己升官发财。

那天我去龙华寺,见那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当时就有种感觉油然而生:“这么多的佛教徒中,真正通达佛法、真正按大乘佛教所讲的那样发愿度化众生、真正为了众生而求生极乐世界的,到底又有多少?如果只是以自私自利心来拜拜佛,或者研究佛教只停留在学术上,对佛陀所讲的缘起空性、大悲菩提心、如来藏不可思议的光明境界,一点都没品尝到的话,那也只是形象上的佛教徒罢了。我又该怎样将内心的感受、体悟,传递给每一个有缘者呢?”

当然,佛教的弘扬和维护,也不能只是靠出家人。试想,汉地一个大城市里有几百万、几千万人,出家人却是凤毛麟角。就算有个别的出家人,可能对佛法也没系统闻思过,这样的话,就没办法用佛法去利益众生。所以,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培养一些对佛教有定解、责任心比较强的年轻知识分子,此举对今后的弘扬佛法非常关键!
 
四、佛教的世界观:宏观与微观

或许有人心存疑惑:“佛教的这些真理,到底能不能经得起真理考验?佛陀的思想会不会迟早被淘汰掉呢?”

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2500多年以来,世界上涌现过无数的科学家,他们连佛教的一个理论也没能推翻过。因此,不管是宏观、微观哪个层面,佛教的真理始终都颠扑不破,站得住脚。

从宏观世界而言,佛教对整个世界的成住坏空有着详细的描述。尤其是《时轮金刚》、《俱舍论》所揭示的道理,在天文学中也得到了一一印证。而且,佛教中早已发现的一些简单原理,科学人士绞尽脑汁长期研究之后,才推得出来。就拿天文历算来说,藏传佛教中有非常简单的公式,两三个人在黑板上写写算算,就能把一整年的日历算出来,包括出现几次日食、月食,时间具体是几月几日几点几分,全部都标得清清楚楚,不需要借助任何天文仪器。这种《时轮金刚》的历算方法,并不是这几年才有的,而是很早以前就推广于藏地,对天文地理有非常明确的分析。

还有从微观世界看,佛陀根据不同众生的根基,也开示了深浅不同程度的教言:

一、有部:认为外在的一切万法不存在,而是由无分微尘组成。他们抉择到最后时,必须要承许无分微尘存在,认为它是组成粗大物质的基础,就像物理学中的原子、夸克一样。

而观察心识时,认为粗大的心识皆由最微小的无分刹那组成。这种无分刹那不可分割,且实有存在。

二、经部:对微观世界的认识,基本上与有部一致。也认为粗大的物质或心识并不独立存在,而是由许多无分微尘或无分刹那组成,这两种极微都是实有。

三、唯识宗:对组成心识的无分刹那并未破斥,但对组成外境的无分微尘进行了否定。认为外在的物质世界并不存在,实际上都是内心的现象。

四、中观自续派或中观应成派:不仅外境不存在,而且自明自知的内心,本体也是一无所有。也就是说,不管外境还是内心,统统抉择为空性。不过,一切万法虽然是空性,但空性中却可以产生一切,正如月称论师在《入中论》中所言:“如是一切法虽空,从空性中亦得生。”这就是中观宗的最高理论。可见,这个世界的真相十分奇妙,圣天论师在《中观四百论》中也说:“世间诸所有,无不皆稀有。”

而人类随着科学发展,逐渐对此也有了一些认识。比如,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1879-1955)说过:“空间、时间和物质,是人类认识的错觉。”法国著名哲学家、物理学家笛卡尔(Rene Descartes,1596-1650),也曾深有感触地说:“我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做梦?我又凭什么将梦境和现实区分开呢?世间上包罗万象、形形色色的东西,虽然一个也不成立,但却能在眼前无欺显现。因此,完全可能有一个魔鬼,一直在欺骗我,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他们所得出来的结论,在空性问题上往前迈了一大步,比经典物理学的观念更接近于真相。

以前经典物理学推广于世时,人们最初以为物质的最小单位是分子,后来又相继发现了原子、原子核、质子、中子……直到科学家盖尔曼发现了夸克,并以此获得1969年诺贝尔物理学奖,人们才知道还有更小的微粒存在。大家都觉得他发现了特别微妙的真理,却不知佛陀早在众多经典中对此就有过描述。

我有时候跟国内外的物理学家、数学家等知识分子交流时,常会深深感觉到,不管是讲哪一个领域的知识,实际上在佛教中都能找得到,这些知识并不太新鲜。我有时候在书店看到一些畅销书,比如《当下的力量》、《秘密》,翻开以后,发现这些所表达的都不离大乘佛教的教义。当然,也可能是我对世间比较孤陋寡闻,但至今为止,我所接触的包罗万象的各种知识,确实都可以摄集在佛教的理念中。

有些科学家发现一些现象震惊世界,大家就觉得不可思议。例如前几年畅销的《时间简史》,是英国剑桥大学霍金博士写的,当时可谓轰动一时,成为关于量子物理学与相对论最畅销的书。霍金博士“还在《果壳中的宇宙》里”告诉我们:人类的肉眼只能看到三维的物质世界,但实际上宇宙还存在着多维空间,维数甚至可扩展至十一维。这就说明还有许多肉眼根本看不到的事物存在,我们如今的所见极其有限。这个道理,与《华严经》中提到的“芥子纳须弥,一念遍三千”、“一尘中有尘数刹,一一刹有难思佛”,其实不谋而合。

此外,16世纪显微镜被发明出来时,人们惊奇地发现,水中竟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细菌,对此深感稀有。却不知释迦牟尼佛早在《阿含经》中,就告诉过弟子:一钵水中,有八万四千虫。由于这些虫不是肉眼的对境,故即使我们喝了水,也不算是故意杀生。

诸如此类的许多佛教道理,希望大家去仔细研究。在研究的过程中,相信你会进一步认识到佛教的甚深与广大。

假如你想参阅一些佛教经论,那佛教的甚深之处,龙猛菩萨、月称菩萨进行了解释,后由寂天论师等作了更详细的阐述;而佛教的广大之处,则由世亲论师、无著菩萨等进行了宣说。印度的这两大传承,后来完整地传到藏地,并弘扬至今。现在包括西方的很多知识分子,对此深广法门也有特别强烈的希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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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遇到国外的一些老师和大学生,他们不管是安住的境界还是所学的理论,都非常高深,我在他们面前显得特别不好意思。在座的各位也同样是知识分子,所以不管你学佛还是不学佛,都应以公正的态度、客观的智慧,来观察佛教到底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五、佛教对当前的现实意义

也许有人问:“佛教讲一切万法皆空,既然如此,那我们所作所为是不是就没有意义了?”

并非如此。佛教承许的一切万法皆空,是指在胜义当中;而在名言中,一切万法还是存在的。有些人对二谛的关系搞不明白,要么以为“一切皆空”,什么事都不必做;要么以为“一切不空”,对什么都去拼命执著。其实这是没有学过《二谛论》、《解义慧剑》的缘故。倘若你学了这些论典,就会明白佛教在哪些场合提倡空性?这个空性的层面怎么理解?不空的话,是否意味着可以去执著?

那么,对我们而言,通达空性有什么必要呢?在现实生活中,虽然你可以过世俗生活,但若能对空性的道理有所了解、有所证悟,那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感情问题、家庭问题、工作问题,处理时都能迎刃而解;不管出现多大的困难,都不会看得太实有了。否则,你执著越大,烦恼、痛苦就越强。藏传佛教伟大的佛学家全知无垢光尊者,在众多论典中也讲过:对某个事物的执著程度,与它给你带来的痛苦成正比。因此,我们对空性法门应当有所认识,若能如此,不但可以处理许多实际问题,对行持善法也有极大的推动作用。

现在城市里的很多人,天天上班下班、忙忙碌碌,像蚂蚱一样漫无目的,根本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曾看过一本书叫《本性论》,70年代非常畅销,书中就说:“人到了35岁才会反问自己:我活着到底是什么目的?”如今很多人不懂前世后世,对金钱贪得无厌,成天为了自我而奋斗,从来也没有想过对社会付出。这样的人虽然表面上看似快乐,其实内心的痛苦非常大。

听说英国有一对老夫妇,他们的别墅值一亿人民币,而且在法国还有一座庄园,每年光是维修的费用,就要两百多万人民币……即便如此,他们也过得一点都不快乐。实际上,七八十岁的两个老人,为了这样的生活而操劳,真的不一定有很大意义。不过,人一旦陷入这种境况,价值观被很多虚幻的东西包裹着,自己往往不容易察觉就像现在不少人,为了房屋与钱财而奔波,一辈子都心甘情愿、乐此不疲。而在古代,尽管物质条件没有现在丰富,住的环境也简朴寂静,但他们内心的宁静愉悦,远远超过了现在很多人。所以,当今人们的价值观、人生观,确实需要值得反思!

在反思的过程中,我认为,佛教的理念对大家非常适合。尤其是当前社会,人们的分别念极其繁乱,思绪非常复杂,此时的佛教犹如甘露般,无疑是消除内心烦躁的一剂清凉。现代人总把金钱与成功划等号,认为谁有钱,谁最成功;没钱的人则一无是处,却不知这种判断标准完全是错的。许多高校老师可能都有这种感觉:喝一杯咖啡,看一本书,清闲地度过一天,就是人生的一种快乐。这种快乐,跟金钱的刺激不可同日而语。因此,反观人生的时候,大家也不妨问问自己:钱真的可以带来快乐吗?

明白此理后,我们理应寻找快乐的真正来源。佛陀曾告诉我们,了知前世后世、断恶行善才是快乐之本。倘若不知道后世存在,为了短暂的今生利益不择手段,那就会像《涅槃经》所形容的:“不见后世,无恶不造。”最终将自己带入痛苦的万丈深渊。

其实,我曾研究过很多论典和经典,也跟不少知识分子,包括对生命科学有贡献的学者进行过探讨,结果发现:没有任何理由说明前世后世不存在,却有确凿的证据足以证明前世后世存在。当然,这种存在不一定能马上展示给你看,且不说前世后世,就算是明天、后天的存在,给你看看也有一定的难度。然而,很多人就是因为证明不了来世存在,便肆无忌惮地大造恶业,最终下场特别可怜。

在座很多人都是大学生,你们大学里的生活比较单纯,每个人可能对人生充满了幻想、憧憬,对未来也有很多美好的计划。可是一旦你离开了校门,真正开始步入这个社会,到时就会发现,外面的天地并不像想象得那么美好,人际关系复杂、竞争极其强烈、金钱泛滥成灾、伦理日益不堪……你若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和忍耐力,恐怕很难经得起各种考验,到最后只好随波逐流,选择一些不道德的行为。所以,大家一定要提前用佛教的理念来“武装”自己。
 
六、以无常观对待生活

佛教的教义博大精深,倘若你无法一下子契入,那按照佛教的观点,尤其是藏传佛教嘎单派、宁玛派的传承,先了达无常之理非常重要。当然,修无常并不是让你厌离社会,而是以此来客观了达人生,对一切兴盛衰败、悲欢离合不要看得那么重。

我读过一本叫《哈佛心理课》的书,里面就讲了一位在哈佛大学商学院任教九年的杰教授,他后来离开学校时,学生们依依不舍、神情悲伤。于是,教授就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IBM公司的总裁汤玛士·华生,原本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一次他旧病复发,医生要求他必须马上住院治疗。华生一听到这个消息,当下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怎么会有时间呢?IBM可不是一家小公司!每天有多少事情等我去裁决,没有我的话……’

‘我们出去走走吧!’医生没有和他多说,亲自开车邀他出去逛逛。不久,他们就来到近郊的一处墓地。

医生指着一个个坟墓说:‘你我总有一天要永远地躺在这儿。没有了你,你目前的工作还是有人接着做。少了谁,地球都照样转。你死后,公司仍然还会照常运作,不会就此关门大吉。’

华生沉默不语。第二天,这位在美国商场上炙手可热的总裁,就向董事会递了辞呈,并住院接受治疗,出院后又过着云游四海的生活。而IBM也没因此而倒下,至今依然是举世闻名的大公司。”

杰教授讲了这个故事后,所有的学生也都释然了。

其实,不管是集体还是家庭,皆难逃聚际必散的规律,最终必然要面对无常。甚至到了死亡来临时,就算是自己最珍爱的身体,也会万般不舍地留在人间,唯有一人随业力而前往后世。对于这一点,只不过有些唯物论的人持一种逃避的态度,不愿意接受也不愿意这样想而已。

他们这些人觉得学佛是在逃避,而我倒不这样认为。不承认后世,对下辈子没有任何打算,才真正是一种逃避你这一世只有短暂几十年,死了以后多少万年、多少世的快乐和痛苦,都取决于这一生的业力——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能轻易忽略吗?因此,佛教最重要的就是要关心后世。

然而,现在的大多数人,对此没有任何概念,包括一些佛教徒,也把佛教看成是获得今生快乐的捷径、给内心带来安乐的手段,至于最关键的解脱大事,或者生生世世的快乐和痛苦,自己从来也没有考虑过。有时候看这个世间,就像月称论师在《中观四百论大疏》中所讲的:整个国家的人都发疯了,国王最初是清醒的,但众人看到他与众不同后,纷纷指责他是疯子。结果国王也不得不喝下毒水,跟他们一样变成了疯子。

对有智慧的人来说,其实学佛并不消极、也不落后,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前世后世都的的确确存在。既然它是肯定存在的,我们又岂能没有一个长远打算?现在不少人为了安度晚年,都要买医疗保险、养老保险,那你死后永远快乐的“保险”,不知道买了没有?当然,没有这种信仰的人,不想这些也情有可原,可有些人自称已皈依佛门多年,甚至是大乘佛教徒,对此都根本不考虑的话,这个问题就非常严重了。

如今很多西方的佛教徒,一提到“死”就退避三舍,给他一讲后世有轮回、地狱,他马上就捂着耳朵:“不要讲!不要讲!我害怕,还是快乐点好,我不愿意听这些。”此举无疑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但也由此可见,佛教信仰若想深入到每个人的见解中,确实还存在一段距离。
 
结 文

今天我也不算什么演讲,只是跟大家聊聊天,把自己的观点跟你们交流一下。

最后,我想引用中国科技大学前校长朱清时院士的一句话,作为今天的结束语。他有一篇文章叫《物理学步入禅境:缘起性空》,文字不多,但意义很甚深,里面提到了20世纪最大的失误,就是唯物主义哲学成为许多国家世界观的组成部分,误导人们片面地追求物质,而忽略了精神的快乐。同时,他还从物理学的角度,分析了佛教缘起性空的合理性,并在文章最后一句总结道:“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句话,希望大家去深深思维。它并非出自我这个出家人之口,而是对科学有殊胜贡献的一位院士的话语。你们有时间的话,不妨去翻阅一下他的文章,看这个意义到底怎么样理解。

总之,今天我所讲的道理不算很深,也不算很广。佛教的教理浩如烟海、高深莫测,我所提的不到沧海一滴。大家如果对佛教有兴趣、有信心,最好能深入研究、系统学习,只有这样,才能揭开佛教深广境界的神秘面纱!非常感谢!


主持人结语:

感恩堪布的精彩开示!

在座的各位,无论您是佛教徒还是非佛教徒,无论您对佛教了解还是不了解,堪布都给了我们一个新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让我们用开放的心态来思索。非常感恩堪布今天的开示!

接下来,有请复旦大学宗教系主任、复旦大学学源俱乐部禅学会会长王雷泉教授,致答谢词。


尊敬的堪布:

二十多年前,当中国的宗教刚刚开始在一片废墟中复兴起来时,有两本书得到了广泛关注:一本是数学家王小徐的《佛教与科学》,一本是大学教授尢智表的《一个科学者研究佛经的报告》。这两本书于“文革”结束后中国佛教重建的过程中,在知识界引起了很大反响。因为它们本身是科学主义的产物。我们都知道,20世纪随着自然科学的发展,人们对科学极度崇尚,对物质进步非常崇拜,因此,所有的宗教传统思想都必须得到科学印证后,才能获得它的“合法性”。

那么今天堪布给我们的演讲,我注意到他引用了一位大学校长朱清时的话,说:“当科学家历尽千辛万苦登上科学顶峰时,佛学大师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这是一种什么境界呢?这就是一种眼光。今天的题目叫“佛教眼中的物质世界”,其实我们照样可以用“佛教眼中的知识社会”、“佛教眼中的日常生活”……所以关键是要有眼光。

王安石有句名诗:“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在我们凡夫者眼中,看不到事物的真实,认为这个世界是破碎的、充满尔虞我诈的,之所以如此,关键在于我们的眼界低下。

佛门里有五眼之说:“肉眼”所辨认的世界,就是一个痛苦破碎、尔虞我诈的丛林社会,这是庸俗唯物主义眼中的世界。于是我们追求第二种更高的、充满神秘主义和巫术气息的“天眼”,不过这两种层次,其实都是凡夫的世界。所以,我们要寻找“慧眼”,用它来看世界的本质、看世界的空性。但是空性并不等于什么都没有,不是逃离、放弃我们对社会的责任,因此,要上升到菩萨的“法眼”,乃至最高层、最圆满、最清净、最透彻的“佛眼”。

今天,堪布就给我们讲到了这么一个层次。当我们世间所有的追求达到顶峰时,其实佛早在上面微笑着俯视着大家。所以,让我们一起来追求慧眼、法眼和佛眼。

正好我们禅学会的会刊叫《佛教观察》,它的英文名字就是Buddha-Eye(佛眼)。让我们一起用更高的眼界来观照自己、观照社会、观照整个世界。若能以这种眼光、这种心量来对待一切,那才能真正共建一个和谐的世界。

因此,能够宣讲真理、宣讲正法的,必然能大大地推进社会和谐、人类社会的进步。我希望这样的讲座继续举办,希望有这样高层次大师的演讲,推动我们学术的繁荣,推动中国社会的进步、和谐、祥和。

再次感谢堪布给我们的精彩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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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與道的對話
中國網 china.com.cn  時間: 2009-03-23  
儒:人際關係是需要智慧和能力的。在這方面,儒家的特點及其貢獻就顯現出來了。

道:儒家有些學派太強調群體性,搞得人很緊張,人就會活得很累。  

儒:不退縮,不回避,甚至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儒家這種積極進取的精神對個人對民族都很重要。

道:電影《臥虎藏龍》裏有句話,緊握拳頭什麼都沒有,鬆開你的手便擁有一切。

  對話雙方:

牟鐘鑒(中國社科院宗教所研究員)

  陳來(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

  主持人:感謝兩位學者接受邀請。今天我們是儒道“對”話,而不是學者“談”儒道。我想強調的是,既然是對話,就難免有論辯、有交鋒。這種碰撞是讀者和我都想看到的。(笑)

  先有道還是先有儒?

  陳:儒道關係有很長的歷史。春秋末戰國初,顯學是儒墨,道家不是顯學。原因是當時道家不遊學諸侯,不聚徒講學。孔子注重講學。可以説講學是孔子的首創。可到了漢初,道家是顯學了,應該説甚至超過了儒家。

  主持人:成為主流意識形態了。

  陳:是的。漢初,儒道對立的格局形成了,但後來的發展還是比較互補的。馮友蘭先生講,到魏晉時,有些道家試圖更接近儒家。到宋代,有些儒家試圖更接近道家。説明儒道不是那麼對立的。馮先生本人就是儒道互補。聽説他在西南聯大時是一副仙風道骨的形象。好像還有“馮老道”之名。馮先生認為道學不是先秦的古典儒家,而是吸收了很多道家思想的新儒家。他認為古典儒家功利性強,太現實,超脫不夠。道家又太玄虛了一點,不夠現實,容易消極。所以當有學生問他“你是不是最喜歡儒家”時,他説:“我最喜歡道學。”

  牟:直到今天也還有人認為中國文化的代表只是孔子和儒學,忽視了道家思想的文化傳統。其實一些學者早就看出,中國文化是陰陽之學。陰陽是一對基本矛盾。中國文化有儒有道,就是這個矛盾的兩個方面。近代最早提出這個觀點的是魏源。他講,中國文化是陰陽文化。後來是林語堂。林語堂講儒道是中國人靈魂的兩面,缺一不可。馮先生在《新原道》一書中,把“極高明而道中庸”視為中國哲學之精神。“極高明”就是玄虛精神,超越精神。“極高明”誰貢獻最大?是道家。“道中庸”就是現實主義,重視社會,即入世精神。這一點是儒家貢獻最大。兩者的統一就是中國哲學的精神。

  陳:我很同意你的觀點。文化的發展是對立統一的。儒與道二者構成了一種陰陽互補。一陰一陽不僅是宇宙存在的規律,也是文化存在的規律。但我要強調一下儒家。從邏輯上講,不能説否定是先出來的,陰是先出來的。馮先生説,有正題才有反題,有肯定才有否定,有陽才有陰,有正題才有反題,在邏輯上應該是這樣的關係。

  主持人:對於“三代”,儒家是一種正面肯定的態度,加以弘揚;而道家則是一種批判的態度。但這種批判和否定所由出發的尺度卻又一定是肯定的。因為當他説一個東西不好的時候,他腦子裏一定有個好的東西作為標準。這説明肯定是在否定之前,但老子的“肯定”要先於儒家的“肯定”。問題是這個“先“是在什麼時候?

  陳:道家所肯定的是返璞歸真的自然主義,返回到璞、素、真。這是道家的基點。儒家則是倫理教化的人文主義。

  牟:老子開創的“道”的根源很深。我認為老子的思想可以追溯到母系氏族社會,或者説較多地保存了母系氏族文化的遺風,具有更多的平等性和古樸性。老子用“谷神”、“玄牝”等女性相關語匯來形容大道的母體性,表現出女性文化的鮮明特色。一些學者認為老子哲學是女性智慧的昇華,而儒家文化是男性文化。

  陳:如果用“一陰一陽之謂道”來比喻儒道兩家,顯然儒家是陽,道家是陰。這應該是能夠接受的。但我認為不一定把老子的思想溯源到母系社會,因為目前還找不到明顯的線索。而儒家繼承、總結、提升了夏商週三代文明,這是有明顯線索的。儒道兩家表現出的對立統一的格局,甚至已經成為了中國文化的基因,存在體現于各個方面。馮先生就講過,唐代兩個大詩人,杜甫、李白,一個儒一個道,同時代表了兩種文化思想傾向。

  牟:關於老子與孔子的先後,司馬遷《史記》記載,老子比孔子大20—30歲的樣子。孔子向老子問禮,典籍裏也都有記載。老子對周禮缺點的批判,不是對孔子的批判,是對禮樂文化缺點的批判。

  陳:這個問題比較學術。(笑)老子與孔子的先後是沒有問題的。但馮先生説,中國哲學史為什麼先講孔子,因為《老子》的作者司馬遷已經搞不清了。老子與孔子作為歷史人物,是同時代的。關鍵是現在流傳下來的《老子》文本是不是春秋的老子作的。現在學術界通常的看法,《老子》體系的完成是戰國前期。
 
文明靠什麼發展到今天?

  陳:一種文化文明發展延續,推動力需要很多東西。我們中華文明靠什麼發展到今天?很明顯,儒家起了很大的作用。三代文明在哪體現?在《六經》。三代文明傳承的動力在哪?在孔子。從孔子開始,以及孔子門人,他們有一種強烈的意識,就是把《六經》加以傳承、總結、發展、提升。我們的中華文化有古有今,幾千年未間斷,在世界上是獨一無二的。這不能不歸功於儒家的文化自覺和文化傳承及努力實踐的強烈意識。否則,我們五千年的文明就沒有了著落。對於“禮”,老子有很多批判。“禮”本身也有很多問題,在發展中有流弊。但不能説“禮”作為一種文化沒有意義。老子主張文化批判,推崇自然狀態。而儒家有進化意識,人不能停留在自然狀態,不能説自然狀態是最好的。儒家把“禮”看成一種文明的形式。比方説,喝生水就是自然狀態,喝開水就是“禮”,放點茶,就是“禮”。禮從哪開始?你擺脫了自然狀態,就進入了“禮”,禮把文化的進步和發展凝結為一些具體的形式。儒家始終重視並強調這一點。所以儒家主導文明不斷向前發展。

  牟:我要補充一點。儒家的這種文化自覺,某種程度也是因為道家的存在。道家對於儒家,外部有批判和提醒;內部輸送了很多營養。一個文化的發展,除了動力系統還要有調節制約系統。道家的批判是帶有根本性的。因為道家站在外面。儒家也有批判意識,但比較溫和。儒家的發展本身就有道家的作用,有道家的功勞。

  陳:儒家很重視群體性,注重社群的存在。中華民族在這麼大的疆域裏聚集這麼多人口,延綿時間這麼長,如果沒有一套群體生活的智慧,那是不可能的,是很難實現的。儒家很重要的貢獻,是致力於群體生活規則的研究,提出了很多積極的主張。調整和處理好人際關係是需要智慧和能力的,在這方面,儒家的特點及其貢獻就顯現出來了。

  牟:但道家也有功勞。如果只有凝聚力,沒有寬容性是不行的。在大群體裏允許個人一定程度地自由發展,大家才願意在這個共同體裏生活。中國這麼大,我的看法是,需要有儒家的核心,同時需要有道家的精神。中國文化是非常寬容的。中國的儒釋道都有存在的空間。儒家有些學派太強調群體性。宋明理學提出的“存天理,去人欲”,把人的利益縮小了,搞得人很緊張,人就會活得很累。人在不妨礙別人的情況下,為什麼不能有一個相對自由的空間,生活得更舒服更自在一些呢?宋儒太強調“公”,壓抑“私”,壓抑了人的創造性。禮教過分強調了社會秩序而約束了個體人性的發展。

  陳:我們再説一個話題。儒家人生觀強調有為積極,剛健有為,強調剛的一面。《周易》講“剛健中正”;《象傳》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是積極有為的精神。“自強不息”就是解釋剛健的。剛健不息是積極有為的精神,這樣就能積極主動克服困境,不退縮,不回避,甚至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沒有這種精神就不能解決人類所面臨的困難。儒家這種積極進取的精神對個人對民族都很重要。人類文明文化的發展要有所事事,有所作為。人類要生存,要發展,物質精神的滿足等一定要通過儒家講的“立功”去實現和取得。古人講“立言”、“立德”、“立功”。儒家強調立德的同時,還要求通過積極有為建功立業,有所創造,克服困難,把人類的問題加以解決,人類才能不斷前進。

  牟:古人講過一句話,此所不能而彼所能,這就是講有所不為才能有所為。電影《臥虎藏龍》裏有句話,緊握拳頭什麼都沒有,鬆開你的手便擁有一切。這説的是無為而無不為。無為還有一層意思就是以柔克剛。柔是一種韌性。這種韌性使得生命有一種厚度,不容易夭折,不容易被困難和挫折所消解。這是一種與剛性相對應的柔性,是一種生命的彈性。所以不要把道家的無為簡單化,我們要把它裏面所包含的很深刻的智慧解釋出來,並且如果解釋得好的話,可以成為策略學的理論支援。

  陳:從老子的角度,你剛才的解釋是很好的。到莊子,隱士的性格就比較突出了,就比較有出世的色彩了。這是不是跟老子有些區別?

  牟:有。莊子,從出世和入世的角度講是比較消極的。但也有人認為從莊子開始建立了形而上學,因為他強調人的精神境界,這一點他講得比較多。因此莊子的人生慢慢地轉向了藝術,我覺得在中國歷史上能夠把哲學和藝術結合起來的,莊子是一個高峰。在中國美學方面的發展上,道家的貢獻要比儒家大。《紅樓夢》裏面有一段,我看到作者在表達他的美學傳統的時候,是從楚辭到莊子,到玄學,這是道家的傳統。

  如果沒有道家將會怎樣?

  主持人:如果沒有道光有儒,那麼社會生活空間會很窄,人會活得很累,這裡我想問怎麼個累法,表現在哪些方面?

  陳:剛才我們講無為的好處,講與民休息的好處,到了今天還是有現實意義的。我們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的轉型過程中,很多經濟學家很關注老子的智慧。其實儒家有時候也看到這個問題。無為是一種理想的境界,如果能做到,孔子也是贊成的,他講“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但是儒家為什麼不強調這個問題呢,主要是由於儒家是現實主義的態度。它總是覺得,“無為而治”並不容易達到。面對現實,儒家走的不是超脫的路子,而是從現實入手,從現實中尋找實現理想的實際途徑。對於現實世界,孔子始終不滿,所以總是講有為,講入世,現實感很強。他更關心經世濟民。這樣的儒家就比較少地考慮另外的問題,正如你剛才所言,也許就比較累。這是事實。對此,道家的思想就是一種有益的和必要的補充。

  牟:那我給你“補充”一點。(笑)儒家憂國憂民,講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非常好的。但是如果過於關心,就會處於一種焦慮的狀態。孔子不一樣,用之則行,舍之則藏,他是受到道家影響,無可無不可,所以孟子稱他為“聖之時者也”。如果我做不了這個事情還有別的事情可做,我有個人的業餘生活,這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現實的人啊。所以我覺得,道家挺好。

  當代就體系上説,還沒有新道家,沒有形成新的學派。但從個人而言,從中國知識分子的性格上來講,我認為不同程度上普遍的都是儒道互補。也有的不是。有兩個人,一個是梁漱溟的父親梁巨川,一個是王國維。我認為這兩個人缺少道家的修養。(笑)大部分人在逆境中還在苦苦地尋求,他們不是採取簡單的自我毀滅的方式,而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比如馮先生,他從來都是積極的。這是儒家,這是馮先生的一個特點。到了後來,像馮先生這樣的人已經很少了,所以你看,湯用彤先生基本上不寫東西了,賀麟先生專門翻譯黑格爾去了,可他原本是個哲學家。但是馮先生還要寫,要不斷地研究和揭示儒家。可另一方面,馮先生是受批判最多的人。但馮先生卻非常從容,泰然自若。根本不記恨批鬥他的人,不斷地根據情況調整自己,所以我覺得他是儒道互補。張岱年先生表現出來的氣象也是儒道互補。一方面他很積極,對國家和民族有一種很強的責任感,中華精神他概括得最精僻,影響很大。但是當他身處逆境的時候,他默默地調整自己,還要作事情。這種調節精神,是道家的精神。
 
最后编辑:
主持人:您剛才所説給我感覺是,儒家本身的價值觀和學術邏輯無法産生這種超越的東西,只能吸收道家。

  陳:從歷史上講,早期儒家,是比較強調現實入世的方面。經過儒釋道互相的對立融合,宋元明清道學裏面其實已經容納了很多超越的東西。我們清晰地刻畫出的儒道區別,其實是理想型的對比,但是在宋以後的發展裏,儒中有道,道中有儒,他們不一定都融成一個了,但是確實有融合的部分。最明顯的就是道學,道學從佛家、道家、道教都吸收了很多東西,變成了新儒家,為什麼是新儒家呢?新儒家的新字是説,不僅是理論思維上吸收佛道提高了,另外在人生的境界和氣象上也都對佛道有所吸收。所以中國的文化各家各派都不是孤立發展的。比如中國佛教,它之所以有中國性,那是因為它吸收了儒家和道家,特別是心性的境界方面,吸收了道家的境界。禪宗對人文日用的關注則受到了儒家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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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儒家從孔子起就已經開始吸收老子的思想,只是不如後來吸收得多。陳:不一定是吸收,孔子思想已經包含了一些如無為而治等後來為道家所倡導的思想。孔子是比較渾全的體系,他不像後來的一些儒者只是發揮了某個方面。

  牟:他們講偏了。

  陳:對。你比如孟子講大丈夫人格,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但孔子的仁學境界則比較渾全,可以説也包含了一些道家的因素。

  主持人:最後請二位分別站在儒道的立場上評價一下對方。

  陳:牟先生對道家、道教都很有研究,並且有個整體的框架,但他骨子裏是個儒家。(笑)

  牟:我自己覺得是儒道互補。(笑)

  陳:亦儒亦道。

  牟:在我看來,陳來先生也是儒道互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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