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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剑师传奇

第一章 逃出帝国

  我拼命奔跑,直至奔进参天盖地的树林里,再也支持不住,先是双膝脆倒,跟着往前仆去,脸孔枕着冰冷湿润的泥士。
  不过暂时是安全的。
  听不到追兵的声音,这使我心理上好受一点;虽然他们追上只是迟早的事,但逃走总有一线生机,坐以待毙并非我兰特的性格。急促的呼吸使肺中的空气似被抽空.一阵阵晕眩袭击着我的神经,我以无比的毅力和意志支撑着。我不想被人像捉只猪那样子手到擒来,拿回去见大元首!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
  轻微的脚步声随着吹来的风送进耳里,还有恶犬的吠声,心中一震,自然伸手到背后握着背着那长剑的剑柄,若是单对单,他们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包括被誉为我父兰陵之下最好剑手的“黑寡妇”连丽君在内,虽然我和她从未交过手,但我有那样的自信,一个好剑手的自信。
  一咬牙,爬了起来,往着高及人膝的草林一脚高一脚低踉跄地奔去,四周的草木愈来愈密,不得不拔出与我血肉相连的宝剑,为劈出一条逃路而奋力。很快我那疲倦至不能动的肌肉陷进完全麻木的境地,支持的只是我的意志,若非自幼受到剑手的严格锻炼,早已躺了下来。当我从一堆密集的茅草堆钻出来时,忽地一脚踏空,原来是个斜坡的边缘,疲惫欲死的我哪还能留得住脚,人球般从坡顶直向下滚去,也不知压断了多少植物横枝,“噗咚”一声,最后掉进冰凉的水流里。水流急泻,我身不由己地被带得往下流冲奔而去,眨眼间已被冲流了百多码。
  追兵的声音迅速减弱,远远地被抛离。我暗叫侥幸,流水或者可以使犬只的嗅觉找不到我。
  幸运神眷顾下,河水把我带离树林,直到离树林数里外的一个峡谷,水流开始放缓,我才爬上岸旁,再也支持不住,就那样昏死过去。
  醒来时已是夜深,天空上繁星点点,人与人的斗争在她面前是那样的无聊和愚蠢,可是我身在局中,却不得不奋战下去。
  我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但却不会天真到以为已逃离了险境。那份地图,是大元首牺牲任何事物也要夺回去的东西。虽然我还不知道地图中那处有什么东西,但却知道那地方有能令整个帝国覆亡的力量。
  会是什么东西?我爬起身来,虽是肌痛筋疲,们已远胜昏迷前的状态,在微弱的星光下,峡谷外是个大草原。我在边缘的疏林区走着。
  饥饿在煎熬着我的意志,明天早上首要之务,是要猎取一头可充饥的动物,未来逃亡的日子还长,一天不能找到地图所说的“废墟”,一天还是在危险里。
  “嗖!”
  一道劲风从左方袭至。
  我略一闪移避过。
  “笃!”劲风插进我左侧的树身上,原来是一支长箭,箭尾还在晃动。
  我手一动,剑来到左手里,心中惊栗,假若大元首的追兵神通广大到这地步,我还有何话可说,不过他们只能得到我兰特不屈战死的身体,舍此外再无其他可能性。
  “呀!”一声尖叫从左方十多码外传来。
  我沉喝一声,箭矢般在疏林间移向声源,我父亲兰陵长踞帝国剑士榜首达二十年之久,岂是幸至。
  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虎父无犬子。
  眼前黑影一闪,我手中剑刺出。
  在微弱的星光下,那人身形一闪,退到大树的暗影里,似乎不欲与我硬拼。
  我猛地推前,长剑改刺为劈,若非我体力不及平常的十分之一,刚才那一剑对方就避不了。
  光影一闪,那人的剑巧妙地向上挑,想化我必杀的一剑。
  我闷哼一声,在两剑接触时,运力一绞,眼看对方长剑脱手,忽地一股剧痛从臂肌传来,我惨叫一声,反而是自己长剑堕地,这才知道全身肌肉酸麻,刚才一时不慎,强运劲力,使疲不能兴的肌肉百上加斤,终于痉挛起来。
 
我右手扶着剧痛得伸不直的左手,急步退后。
  那人并不追击,反而叫道:“你没事吧?”声音娇美清脆,原来是个女子。
  我愕然望向从暗影走出来的女子,在星光下隐约见到健美的女性身形。
  我再后退两步,道:“你最谁?为何射我一箭?”
  她呆了一呆道:“噢!你不是‘龙首山’的人,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头野兽,所以才射了你一箭,这个时间从没有人到这里来。”
  我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帝国派来追捕我的战士,便一切好办。何况她语气温和,使我被袭的恨意大为消退。
  东方的天际这时露出一线曙光,日出的时间终于来临,藉着这些微光,我一边搓揉已没有那么痛楚的左臀,一面打量着她。
  大约在十六、八岁的年纪,俏丽的瓜子脸配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婀娜体态,焕发着动人的青春气息。挺秀的鼻子,分外显出她柔顺可人的性格,我不由心中暗赞。我打量她时,她也在打量我。
  “噢!你受了伤。”我这才感到身上的旧伤口迸裂开来,鲜血流下。
  鲜血从我厚麻制的紧身衣渗出来,从帝宫逃出时我曾受到大元首的卫队“黑盔战士”
  的围攻,我虽负伤冲出重围,亦逃不过浑身剑伤的厄运。
  一阵晕眩袭上来,在我摇摇欲坠,介乎昏迷和清醒的边缘时,一只手插进我肋下,我无力向前仆去,她娇柔的身体支持着我。迷糊中我听到她说!“让我扶你回家去。”
  当我再醒来时,发觉身在一间堆满木柴的小屋里,背卧着是柔软的干草,我想转转身,剧痛从多个伤口传来,使我不由不发出一下低吟。
  房门轻响,她闪身进来,一身浅白的粗布衣,俏脸闪耀着动人的光采,两颊红扑扑地,健康和青春的热力使人透不过气来。
  她喜孜孜地道:“你醒来了,我第三次来看你了。”
  我道:“我睡了有多久?”心中却在盘算着,帝国的领土虽号称无所不在,但威权却集中在“大平原”上的“日出城”。
  只要我能够离开大平原,被追上的危险便大幅地减少,所以能走的话,我一定要争取时间抢在追兵的前头。
  她天真地数着手指道:“你睡了足有两天一夜。”
  我难以置信地道:“什么?”
  完了,假设我真的睡了那么久,前途上一定布满搜捕我的敌人,我休想找到地图里的废墟。她在我身旁坐下,很有兴趣地看着我,却不言语,似乎对我有很大的好奇心。
  肚子忽地不争气地“咕咕咕”叫了几声,我尴尬地望着她。她微微一笑,从身后取出一个篮于,打开盖的布,一阵肉香传送过来。
  我大喜过望,狼吞虎咽起来。
  她托着俏脸看我吃东西,蛮有兴趣的样子。
  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道:“我叫西琪。”
  我道:“西琪,这是一个好名字,那晚你在那里干什么?”
  她耸耸肩肘道:“练剑嘛!每天日出之前我一定到那里练剑,前两年,爷爷还陪我一起练,不过现在他身体不大好,不能陪我了。”
  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有很大感触!我嚼完口内的鹿肉,问道:“你爷爷,他在哪里?”
  西琪道:“到山上来药去了,你的伤口还需涂一些草药,否则很难迅速复原。”
  跟着她又轻声道:“他说你相貌非凡,体格健硕,带着的宝剑是‘帝国’第一流剑匠铸造的精品,必然大有来头,所以才要我将你藏在这柴房里。”
  我心中一凛,西琪的爷爷眼力高明,竟能凭剑的外形,推断出是帝国制品,当我是非凡人物,是吉是凶,谁能预料?
  这时我才感到身体的伤口均已包扎得妥妥当当。
  西琪鼓着气道:“人家告诉了你自己的名字,你还未说你的。”
  看着她入世未深的纯真模样,我冲口而出道:“我叫兰特,是兰陵的儿子。”说出了身份,才感到少许后悔,我是个不应该透露身份的逃犯。
  屋外远处传来马嘶声,西琪跳了起来道:“我要去喂马了。”说着已出门去了。
  与此同时,一束阳光从屋顶的小天窗投下来,使柴房弥漫着安逸与和平,眼前当急之务,先要养好身体,然后照着地图的指示,找到那叫废墟的奇怪地方。
  门开,西琪神色仓皇冲了进来,拨开我身旁地上的柴草,露出一个铁环,我不解地看着她。
  西琪手执钢环,向上一拉,一个圆盖揭了起来,因为盖子与地板同一颜色和质料,不细看那能分辨过来。
  西琪将我的长剑抛了进去,叫道:“快躲进去。”
  我虽不知原因,却绝对信任她,要对付我,大可趁我昏迷的时候,而且她的清纯,使我对她大生好感,故毫不迟疑缩进洞里。
  里面是只可容纳个许人的小空间,跟着,西琪将一堆干草放在圆盖上,娇躯一晃,也躲进洞里来,玉手轻轻将盖子移好,刹那间变成黑暗的世界。
  窄小的空间里,她紧紧地挤在我的怀里,丰满和充满弹力的臀部,毫无保留地坐在我大腿上,我的嘴脸贴着她的秀发,处女的芬芳随着呼吸涌进我心灵的至深处。
 
隐约间我又可见物,原来小洞顶开了密麻麻一排排细小的透气孔,所以并不觉得太气闷。
  我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待要说话,刚巧她也想说话,头向后仰,我的嘴唇自自然然碰上她嫩滑的耳珠,接着印在她的俏脸上。
  她“嗯”地一声,原本僵硬的身体变得柔若棉絮,融入我的怀里,我不由自主地兴起最原始的男性反应,她似有所觉地全身滚热起来。
  我待要说话,一阵急剧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转瞬间已驰至。
  我猛地噤声,并从欲海里惊醒过来,难道帝国追捕我的战士已来到这里?
  柴房外传来一阵叱喝的声音,听来人约是十五、六人间,若以我平常的状态,这实力还不放在我眼里,不过现在全身创伤,虎落平阳,恐怕他们一半人已可以把我击倒。
  “砰!”柴房门给踢了开来。
  一把粗豪的声音喝道:“有没有人?”
  另一把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这间柴房一眼看清,那还用问,若果人家蓄意躲起来,你向人家便会答你吗?”
  身前紧贴着我的西琪浑身轻颤,显然对这阴阳怪气的人有点恐惧,这样一来我反而心中大定,因为若是她认识的人,自然是这附近的人,而不是帝国派来追杀我的战士。
  另一个尖亢的声音响起道:“上校,住屋处没有人,阿邦他们到了农田那边搜索,若果那妞儿在,肯定逃不了。”
  粗豪声音道:“不要这么托大,那妞儿得祈老头真传,颇有两下子。”
  阴阳怪气的声音道:“管他三下子四下子,一个小妞有什么了不起,我上校连祈老头也不怕。”
  粗豪声音道:“你不怕祈老头就不会等到老头上了山才来找人家的漂亮孙女,其实我真不明白,那西琪样貌虽佳,但正正经经的,怎及得上城中那群骚娘儿。”
  尖亢的声音淫笑道:“上校口一向欢喜做开荒牛,你管得着吗?”跟着是嘿嘿淫笑。
  而在地穴中的我却是另一番滋味。
  我的脸贴着西琪嫩滑的脸蛋,嗅着她吐气如兰的气息,紧拥着她火辣的胴体,而当外面那些人说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时,西琪的心急促地跳着,身体也不由轻微蜷动,使我分外感到刺激。
  上校道:“快走!祈老头回来了,我才不信那小妞能飞出我的指缝。”
  跟着是一阵混乱的声音,上校等人迅速地去远。西琪挨着我,全身软柔无力。
  我的心也在卜卜地跳,当我正感茫乱时,忽地想起一事,叫道:“你爷爷回来了。”
  西琪一震下清醒过来,伸手推开盖子,爬了出去。
  我感到一阵空虚,执起长剑,跟着爬上地面。
  房中空无一人,想是西琪女儿家娇羞脸嫩,适才无意间和我如斯亲热,现在光天化日,她那能不避开去,我活动一下筋骨,感到体力恢复了大半。
  “啪!”门打开来,一个相貌堂堂,身形高大,两眼霍霍有神的老者,大踏步走进来,眼光凌厉地在我身上扫射,西琪跟在他背后,低着头,不敢看我,但我却看到她连耳根也红了。
  老者脸容虽在六十岁上下,但却不见一条皱纹。
  我弓身道:“多谢救命之恩。”
  老老道:“不用谢我,若非西琪救你,我才不管这闲事,尤其你是帝国的人。”
  我的目光自然地移到西琪处,她刚好抬起头来,向我打个眼色,我清楚感觉到她要我容让一下,这真是对会说话的眼睛。
  我强忍心中的窝囊气道:“我的体力已经恢复大半,可以继续赶路了,再不会麻烦阁下了。”
  西琪失望地叫道:“你……”
  老者伸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沉声道:“你走路还可以,但十天内休想与人动手。”
  我的气往上涌,淡淡道:“这是我的事,不用阁下费心了。”老者仰天一哂道:“好!
  有骨气,不愧是兰陵的儿子。”我愕然望向他,这人究竟是谁,凭什么认出我是兰陵的儿子,难道西琪告诉他,但可能性并不大。
  我仔细打量他,只觉气度沉凝,自具剑手的风范,沉声道:“阁下高姓大名?”
 
他森厉的眼神在我身上打了一个转,道:“祈北!”
  我猛然后退一步,头皮发麻,发梦也想不到在这里遇到这传说中的人物,帝国的另一名著名叛徒。
  祈北冷哼一下,捋起衣袖,只见一道疤痕由臂上划下,直至手腕,他冷冷道:“这一剑就是拜尔父兰陵所赐。”
  西琪惊呼一声,脸色煞白,对爷爷和我父的恩怨大感傍徨。当然这亦表示她对我大有好感。我又想起她灼热的女体,她爷孙施与我的恩惠,一股热血涌上来,我将左手伸出,叫道:“父债子偿,我父怎样对你,你也怎样对我吧。”
  祈北仰天一笑,电光一闪,已拔出手中长剑,在西琪的尖叫里,我感到一道凉意由臂膀急延至手腕处,心中叹道:“这手完了,以后还怎能拿剑。”
  剑回鞘内。
  衣袖向两边滑下。
  我愕然低头察看,衣袖裂开,肌肤却丝毫无损,这一剑恰好划破衣袖,用力妙至毫巅,不愧是当年与我父齐名的不世剑手。
  西琪惊魂甫定,眼中射出欣慰的神色。
  祈北道:“虎父无犬子!当年兰陵对大元首忠心耿耿,为何他的儿子却成了帝国追杀的对象?”
  我愕然道:“你如何知道?”
  祈北道:“我刚才上山采药,见到大队帝国的黑盔战士漫山遍野仔细查察,而你又满身伤痕,加上时间上的配合,不是找你还找谁?”我全身一震,道:“他们终于找到来了,我立即便走。”祈北冷笑道:“走!走出去送死吗?以你目下的体能,能走得十里远近已是奇迹了。”
  西琪抱着祈北的手臂道:“爷爷!你救救他吧。”
  西琪哀求的大眼睛望向我,怪责着我没意义的逞强,使我的心不由软化,说不下去。
  祈北眼中第一次闪出笑意,不过声调依然冰冷,道:“昨夜西琪扶你回来后,我赶去将你所有留在路上的痕迹毁悼,又布下了疑阵,将追兵引往‘魔女国’的边界,就算追兵高明得发觉你并没有走往那个方向,回头再来,最少也是十多天后的事了。
  我心中感激,得他这个逃走高手施展手脚,我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但刚才话已说僵,倔强的性格使我不能一下子适应,尴尬地望向西琪,她深深地望我一眼,垂下头来,隐含欣喜,大抵是因为又可以和我相处一段时间了。
  我望向祈北。
  他恢复冷冰冰的脸孔,道:“躺下吧。西琪来帮忙,我要给他换药。”
  当天晚上我睡得很坏,药敷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一睡着便发噩梦,梦见在刑室里满身伤痕的父亲,他垂死前和我说的话,要我找到地图中的废墟,找到那莫名的力量,将残暴的大元首毁掉,让人民从暴政中解放出来。到了接近天光时分,我才能熟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西琪笑嘻嘻地拿着食物坐在我身旁等待着。
  我不好意思地爬起来,再次表演了我狼吞虎咽的吃法。
  我问道:“你爷爷呢?”
  西琪耸耸肩道:“他一早便出去了,我也不知他干什么?”
  我记起昨天上校那班人,问!“他不怕留下你一个在这里吗?上校是什么人,为何不怕你爷爷?”
  西琪侧着头,左右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垂了下来长长一绺秀发,呶着嘴说道:“他们是‘虎跳族’的恶棍,当初爷爷从帝国逃到这里来,他们还想欺负爷爷,给爷爷单枪匹马,闯进他们的庙堂里,誓言若果再度受到骚扰,便毁去神庙内所有神像,他们的族长才立誓不再骚扰爷爷。”跟着她吐吐鲜红可爱的舌头,道:“那时我只有岁半,据爷爷说,当年若非将我绑在背上,影响了行动,你父亲也伤不了他。”
  我愕然无语,心中涌起一股羞耻,父亲怎能向一个背负着小孩儿的人出手。不过,现在已证明叛出帝国的祈北是对,而父亲是错,父亲不时的长嗟短叹,是否因辜负了祈北这好友而有所内疚?
  西琪娇哼一声道:“近一年来,帝国为了对付魔女国,大力扩展,势力开始伸延向这深山穷谷之地,虎跳族便被收买为走狗,胆子也大起来,尤其是年轻一辈,更视当年神庙被闯一事为奇耻大辱,所以不时挑衅,他们那是爷爷对手,所以矛头又指向我,爷爷已打算迁往他方……”
  我插口道:“这世界还有乐土吗?”
  西琪道:“爷爷曾看过‘智慧典’,里面说我们的世界是在一个大圆球上,有很多广阔的陆地,被大海包围着,我们所处的大陆只是其中一块。”
  我怔呆了一阵,道:“圆球,那怎站得稳?”
  西琪道:“我和爷爷也想不通,不过智慧典记载的事从来也没有错。”
  我沉吟不语,就是因为智慧典的最后一页的地图,父亲和祈北两人才反目,而最后父亲也落得家毁人亡的惨剧!
  西琪忽然兴奋起来,道:“你身体怎样了?有一个好地方,就在屋后的山边,我带你去看看。”
  我随西琪走出柴房外,毗邻是一间小石屋,看来是她的居处,群山环峙,树木苍翠,是个隐蔽的小山谷。
  一道溪水在屋旁流过,几匹马悠闲地在溪水旁的青葱草地上吃着草。柴房旁有个大石磨,旁边放满谷物,这附近应该有禾田,只不过被谷内的密林所阻,一时看不见。
  田园生活,对我这个住边像日出城那样的大城市的人,满有新鲜感。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默察自己的状态,估量再过十天八天,便能恢复如常,我自幼受到父亲最严格的武技训练,曾赤身裸体卧在冰雪上,在沙漠中不喝一滴水,这种种超平常人的刻苦磨炼,使我有钢铁的意志,和惊人的忍受苦难的能力,否则也不能逃出帝国的天罗地网,这里离日出城最少有二百多里,虽说仍是大元首势力笼罩的地方,不过已大为减弱,相对地我被捕的机会也减低了。但假如大元首派出他最可怕的大将“巫师”
  的话,我便非常危险了。
 
巫师和黑寡妇齐名,也是她的情夫,两人各有绝技,不过我却宁愿对着后者,黑寡妇虽是貌美如花,而毒如蛇蝎,却没有精通邪术的巫师那样难以对抗。
  “喂!你干吗还不来。”
  我望着西琪,只见她满脸娇嗔,怪责我呆在那里。
  我歉然一笑,赶了上去。
  她在屋后树林的婉蜒小路轻快地行着,可能她一向也没有伴儿,现在忽然多了我这个只比她大上数年的年轻朋友,分外兴奋,而且她看来对我大有情意。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留心起她婀娜动人的体态,她金黄得发亮的柔发,一大半扎在头顶,一小半散垂下来,在微风下拂舞,散发着今人心醉的潇洒和无拘无束。
  温柔的火在我心中燃烧着。
  穿过松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寸草不生阔近一里的平地,在与周围的树木完全不协调的情形下出现,好像有人故意砍伐出这片大空地。不过尽避是人为的,也不能令土地寸革不生呀?
  我细察泥士,色泛黑黄,与一般的土壤显然大有分别。当我俯身伸手想抓一把泥土看时,西斑娇呼道:“噢!不要,这泥土是有毒的。”
  我愕然道:“有毒?”
  西琪正容道:“是有毒的,假如不是有毒,怎会什么东西种下去也会死。”
  我怔呆了一会,道:“这是什么道理?怎会有这祥一个怪地方?”
  西琪道:“在附近这样的毒地多着呢,所以很多人不想住到龙首山来,说这里是魔鬼下了毒咒的地方。爷爷说,他游历各地时,不但见到这种毒地,还见到天雷打出来的大深洞,很可怕的。”
  我沉思半晌,道:“你带我来就是看这怪地方?”
  西琪伸手出来道:“当然不是,跟我来。”
  我自然地伸手过去,她一把拉着我,绕过毒地,走上一道山坡。
  她的手纤巧柔软,握着一手温馨,加上鸟语花香,更令我心神陶醉。在日出城我一直刻苦练剑,城内美女无数,我却未有机缘一亲芳泽,况且我是公主的末婚夫婿,其他女子更不敢对我示爱。想起公主,我心中流过一丝苦涩。
  西琪一路没有说话,不过我看到她连耳根也红了,适才她一时忘形下拉着我的手,这刻才发觉自己不堪这种男女接触的刺激。我心中一荡,握紧玉手,要她放不了。
  “你看!”西琪叫起来。
  我顺着她的指示望往山下,呆了起来,脱口道:“那是什么?”
  西琪耸耸肩道:“天才晓得,连爷爷也不明白。”
  在山脚处有一个圆形大坑,直径达半里有多,就像一块大石掷下轰出来的坑洞,不过,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
  在坑底有两条弯弯斜斜的黝黑长方条,相隔八尺许,平行地横过陷坑的底部处。当我们来到坑旁时,看得更清楚了。
  首尾两端都没进泥土里,给人一种无始无终的感觉。
  我打了一个寒噤道:“是生了锈的钢铁。”
  在帝国的光荣历史上,自十九年前由我父兰陵和西琪的爷爷祈北从魔女国魔女秘殿盗走了智慧典后,铸铁术、数学、天文学等才发展起来,像眼下这长达半里的大铁条,尽避不计它们穿入地底的长度,已是我们做梦也不敢想像的惊人巨构。这是谁造的?
  这两条长铁应该经历了久远的年代。
  西琪问!“你在想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整理震撼后的情绪,道:“父亲曾看过智慧典,他说序文中提及智慧典的知识源自一个久远和消失了的文明,只不知这两条古怪锈铁,是否属于那文明的遗迹?”西琪点头道:“或者便是这样。”
  我还要说话,突有所觉,转过头去。
  山坡上马嘶声起,七八骑呼啸着扬鞭冲下斜坡,迎着我们冲来。
  西琪俏脸一寒道:“又是这班坏蛋。”
  口哨声,幺叫声发自骑者口中,避无可避下,我们两人给团团围住。其中一名壮汉,以绝不配合他粗壮外型的阴阳怪气笑道:“我的小西琪,哥哥来了也不叫一声吗?”
  另一名高瘦的青年阴恻恻道:“上校!我看你梦中的小情人,已别投他人怀抱了。”
  其中一名健硕的大汉接口道:“看他们脸红耳热,恐怕他们刚刚就地解决,大快活了一场呢。”
  西琪粉脸通红,怒喝道:“你们胡说什么?”
  他们合共有七人,年纪在十至三十间,身上配着弓箭斧头飞索等一类武器,身上的衣服都是各类兽皮缝合而成,是帝国边缘的典型猎户装束。众人只有上校身上佩了一把长剑。
  剑是非常珍贵的东西,要铸造一把长剑非是易事,上校身上有剑,已显出是这群年轻猎民的头头。
  高瘦青年阴声笑遣!“小骚货,你敢说这小子连手也未摸过你一下吗?”
  西琪待要反唇相稽,忽地语塞;可能想起适才和我手牵着手,甚至在地穴中的亲密情况,俏脸一红,避过高瘦青年目光,转向我道:“走!不要理这班混蛋。”
  这一下不啻默认了被我摸过她。
  众青年嘘声大起。
  上校脸寒如冰,眼露凶光,盯着我的眼像要喷出火来。
  我望向西琪,刚好她的目光也向我扫来,四目交投,她眼光垂向地下,少女含羞的丰姿,纵管在这种群凶环伺下,仍使我心神一醉。我不知这是否就是恋爱?公主的美丽是震撼性的,但却是高不可攀的,她同意我做她将来的丈夫,可能只是种政治的手段,以此为她父亲大元首收买座下的首席大将兰陵,我的父亲已经下狱身死,我叛变外逃,这一切已是明日黄花,公主心中应已没有我。西琪美丽而平易可亲,就像田里的小野花。
  “喂!”一声暴喝将我惊醒。
  我刚想看是谁喝骂,一点寒星,劈脸而至。
  想也不想,伸手一抓,刚好将鞭尖捞着。
  当我正想运力将偷袭者扯下马时,一阵剧痛从我运力的右臂下的腰肋传来,令我身子一颤,马鞭立时脱手。
  背后风声急响。剧痛仍末消去,我勉力避往左侧,右背肩已重重地着了一鞭,使我踉跄仆前,几乎跌倒时,一只手拉着我。
  我站直身子,感激地向扶着我的西琪无奈地苦笑一下,若非受伤,这群猎民怎放在我眼内。
  “锵!”西琪剑已出鞘。
  上校阴阴笑道:“我的小妹儿,你这小白脸中看不中用哩!他背上虽然有剑,我看他连拿剑的气力也没有。”
  高瘦青年笑道:“当然,怎及得我们上校外面那把剑和内面那把剑同样使得。”
  这高瘦青年语带双关,极其挖苦刻薄。
  众人放纵地笑起来,这年代讲究的是武力,谁的剑利、谁的功夫好、谁的势力大,便可以横行了。
  帝国的基础正是建立在武力上。
  大元首是公认的最可怕剑手,甚至可能在我父之上,只不过他两人从未比试过,而大元首身上穿着那长年不脱的甲胄,更使他连刀枪也不怕。
  西琪铁青着俏脸,沉声道:“你们再不让开,休怪我剑下无情。”
  上校两眼一瞪,冷冷道:“好!有了男人便不放我在眼内,让我生剥了他,再将你捧到床上,包保你欲仙欲死,谁也不想。”
  我有事在身,本想息事宁人,这时也忍无可忍,大声喝道:“闭嘴!”
  七个人十四道目光一起集中在我身上。
  上校喝道:“你这病猫找死,让我成全你。”
  铿!上校手一扬,剑已在手。
  西琪娇叱一声,先发制人,手中长剑化作数十道电芒,向上校腰腿处刺去。
  我暗赞一声,又暗叹一声。
  赞的是无论在角度上和速度上,西琪这得自乃祖真传的一剑均属无懈可击的。叹的却是这一剑缺乏实战培养出来的杀气,不能慑人心神,以气势取胜。
  不过已教上校难于应付的了。
  上校骂喝一声,横剑劈下,不过无论在力道上和时间上,都非常不当。
  锵!
  两剑相交。马受惊急跳而起。
  西琪回剑再刺上校。
  我又叹一声,假设换了是我,一定先伤马后伤人,但西棋的慈悲心却使她错失了机会。
  一连串的交击声,两人剑来剑往。
  背后风声再响。
  我狂叫一声,勉力抽出背后长剑,只觉全身伤口齐痛,无力运剑,无奈滚倒地下,避过后面劈来的一斧。
  敌方七个人全动了,一时杀气腾腾。
  “住手!”
  众人愕然止住。一骑迅速驰至。
  祈北来了。
  西琪欢呼道:“爷爷!”
  祈北面无表情冲来,当来至上校前十来步时,剑已出鞘。上校怒喝一声,首先迎上。
  寒光一闪。
  “当!”上校的剑飞上半天,祈北越过愕然的上校,冲进了包围网里,斧头、铁刺一齐往他身上招呼。
  祈北冷哼一声,剑如暴雨般洒起点点白光,刹那间,响起了几乎同时而发的交击声。
  斧头、尖刺纷纷坠地,惊叫和怒骂声中,上校方面的人纷纷退后。血从他们持武器的手滴往地面,夹杂马嘶急跳,场面混乱之极。我清楚地看到祈北出剑的每一个动作,一刺一劈一挑都是那样无懈可击地完美,我自问远未到那境界,不过若要我和他生死决斗,我却不一定会输,因为那并不单纯是剑术的较量,还有韧力与意志的争锋。无论如何,祈北是个超卓的剑手。
  祈北冷冷望向上校等人,沉喝道:“滚!若给我再见你们到‘魔印比’来,你们休想再出去。”
  上校狠狠地望着祈北,他额上给剑锋划了一个十字血痕,血流下脸颊,使他看来像只可怜的厉鬼。喘着气,嘴唇颤动,他乘机一抽马头,转身驰上斜坡去。
  其他人立时策马跟去,转眼消失在山头尽处。
  祈北望向我道:“你的伤口都裂了开来,又要多费几天工夫才能复原了。”
  我望向自己,发觉几处伤口的血水渗了出来,尤其是左大腿的伤口,那是拜大元首黑盔战士的头领、残忍好杀的哥战所赐的,我将来一定要讨回。
  以血还血!
 
第二章 魔女之秘

  当天晚上,我们三人围在屋里吃着西琪弄的晚餐,除了鹿肉和羊肉外,还有小麦煮的稀汤,这是离帝国首都日出城较远的边陲地带,山高皇帝远,所以只要勤力一点,大地自能提供所有需要的粮食,不似日出城附近的乡村,大部分物资都给帝国掠夺去了,人民只能活在贫苦和饥困里。
  祈北很沉默,胃口却奇佳,我和西琪不敢打破这闷压的气氛,专心地吃。
  祈北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木碗,像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我和西琪对望一眼,也停止了进食。祈北望向西琪,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似是慈爱,又似羞惭。
  西琪呆了一呆,道:“爷爷!你究竟有什么心事?”
  祈北充满岁月痕迹的眼睛,望往窗外那寂寞的黑夜,以低得几乎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十天后,待兰特痊愈,我们到‘魔女国’去。”当他说到魔女国三个字时,眼中掠过兴奋的神色。这三个字勾起了他人生中最动人的时刻,也是那充满传奇性的神秘国度,令他起了惊天动地的变化,由大元首的忠实大将,变成与帝国对抗的战士,也是当时唯一敢公开反抗帝国的叛徒。
  不过!现在还有我。
  西琪道:“你怕上校等人吗?”
  祈北冷哼一声道:“上校,他们在我眼中不值一哂,我只是担心帝国的人,黑寡妇、巫师和黑盔统领哥战,都是绝不好惹的人物,事关帝国兴亡,假若大元首亲自出动。我们将更为危险,只有趁大元首未出动前,逃进魔女国去。”
  我心中一颤,祈北说的“事关帝国兴亡”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地图在我处,只要找到地图上的废墟,便可以掌握毁灭帝国的力量。
  祈北凌历的眼神转到我脸上,傲然一笑道:“当年我和尔父奉大元首密令,往魔女国盗取智慧典,假装成伯来族的山草药商,混进了魔女城去,唉……”
  他长叹了一声,眼中又射出回忆的神情。
  当时魔女国中的情景,一定使他眼界大开,因为每当我问起父亲有关魔女国的事时,他也有这种神色,可是却从不对我透露有关魔女国的事。
  我不敢打断祈北的思路,虽然心里怪着他还不畅快他说出有关魔女国的一切,但仍强忍住不作声。
  就在这时,西琪道:“爷爷!为什么你从不向我提及魔女国的事?”祈北睨了孙女一眼,眼里又闪过那羞惭和抱歉的奇异神色叹了一口气,却不言语。
  当我和西琪均以为他再不会说话时,祈北却开口道:“我和尔父兰陵,都是帝国最好的战士,没人及得上我们,以后也不会有。”
  我心中涌起热血,忖道:“或者现在我还未及得上你们,但将来必能超越你们。”
  祈北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泛起一个奇异温和的笑容,使我感到他这样说,是激励我多于自负。
  西琪不依道:“爷爷!你说话从没有像今晚那样吞吞吐吐,快说吧!”
  祈北道:“当时经历了无穷的艰辛,那也不用一一再提,我们潜进了魔女殿,见到了魔女。”
  我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什么?”
  西琪不解地望向我。
  祈北眼中神光一闪,冷冷道:“你也听过有关魔女的传说,是的,她是永不会衰老的,每隔一段时间便能蜕变,换上另一个美丽的躯壳,唉!她的天生丽质是惊人的,没有人能抵挡,纵使她是一名丑妇,她的力量和智慧也是没有人能抵挡的。”
  我道:“既然如此,你们的目的只是盗取十二册智慧典。为何不避开她,却要和她见面?”
  祈北道:“大元首从一个秘密的渠道,获得一个消息,就是每次当魔女蜕变时,她有三十天时间变得很衰弱,我们正是要趁此段时间去杀她。”
  祈北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继续说下去!“魔女城和魔女殿的宏伟美丽,还超于帝国任何建筑,日出宫比起它就像是小巫见大巫,那处只可以用天堂去形容,里面一个男人也没有,只有动人的侍婢,我和兰陵分别潜游过护殿河,依从大元首指示的地下水道进入魔女殿的核心处。”
  我和西琪聚精会神地听着,魔女、魔女殿、魔女城、魔女国一直是帝国疆域内最充满神秘色彩的传说,但由于魔女国与帝国间隔了大河,连帝国的军队也不敢轻易逾越。
  祈北又道:“兰陵和我分道进入殿里,点燃了巫师给我的迷香,将殿内的人迷倒,肆无忌惮地进行搜索时,竟给我在一个大池里,看到出浴的魔女。我一见她,便知她是谁,她的美丽,即管帝国里最美丽的女子也及不上她万分之一,唉!”
  西琪有点嫉忌地道:“真的那样美丽吗?”
  祈北望向西琪,眼中射出无限的温柔和慈爱,道:“你也是罕有的美女,但魔女是不同的,她的美丽是魔术的,能把任何男女变成目瞪口呆的傻子,能使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他转向我道:“听说,大元首的公主也是非常美丽,是吗?”
  眼中又闪过一丝内疚和羞惭。
  我因毫无准备而一下子呆住了,是的,公主确是帝国中最美丽的女子,和西琪相比,公主像朵盛开的玫瑰,而西琪则是空谷中的幽兰,我惊奇的是!祈北叛变离开帝国是十多年前的事,为何却关心公主的美妍?
  祈北叹了一口气道:“夜了!睡觉吧。”
  我和西琪想抗议,但看他的坚决神情,知他再不会说下去了。
  当晚我照例睡到柴房里,背脊枕着干爽的麦杆,外面山野虫鸣鸟叫,心中满是宁谥的感觉,自一个月前父亲被大元首软禁在日出殿地底下的刑室,到我攻入室里,目睹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再逃离日出城,我从来有过像现在般的平静。
  这处比之昔日在日出城的华丽府第虽是不可同日而语,但那种与大自然亲近的感觉,却远非豪华的城市所能比拟。
  我开始时还想着祈北和魔女殿的事,但很快心灵便融入大自然的节奏里。虽然我不能起而练剑,但心中已默想着剑击之道,很多以往不能贯通的地方,这刻像潮水般涌上心头,直到日出前,才沉沉睡去。
  接着的几大,祈北频频外出,我知他是在探听帝国的活动,好拟下逃往魔女国的路线。见他的时间虽不长,兼且脸无表情,但我总觉得他眉眼间透出难掩的兴奋,难道能永保青春的魔女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魔女殿是否人间仙境?帝国因得到智慧典而兴盛,为何仍不能吞并魔女国?我曾听闻大元首一个目标!就是将魔女收为私宠,或者这是帝国内每个男人的梦想。
  这天我帮西琪执拾好行李,准备随时上路,便和西琪往附近的山头狩猎,顺便活动一下筋骨。
  我自幼受过严格锻炼的身体,已很快复原过来,比祈北预期的还早,轻易地打了一只小斑鹿。
  我们在一个山坡坐了下来歇息。
  西琪好像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我身旁,与我言笑甚欢。
  我忍不住问道:“你的父母在哪里?”
  西琪眨眨美丽的秀目,泛起茫然的神色道:“我不知道,爷爷也从来不说。”
  我心中怜惜之意大生,伸手搂着她肩头,叹了一口气。
  她俏脸微红,柔顺地没有推开我,我并非曾在花丛里打滚的入,难享受男女相接之乐,却不知如何继续下去。坐了甜密的一会后,我们拿起猎物,趁着太阳下山前,赶回家去。
  转入了家前的小径,忽地感到不妥,停了下来,西琪还想继续往前行,给我一把拉着,她愕然道:“什么事?”我沉声道:“有人!我听到很多心脏跳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突变已起。
  “哗啦哗啦!”
  大幅挂满倒钩的网抛在我们头顶的上空,铺天盖地般向我们罩下来,西琪显然不知如何应付。
  我一搂西琪蛮腰,就地打横滚开,来至一棵树旁。黑影一闪,网已罩下,在它罩着树身,而网边刚要触地的刹那,我的长剑来到手里,向前一挑,“锵!”网角应声而起。
  我搂着西琪再次翻滚,恰恰逸出网外。
  可是苦难却是刚开始。
 
全身裹在黑色厚革里,只留出眼耳口鼻的黑盔战士,黄蜂般从各处隐蔽的地方蜂拥出来,手上的刀、斧、矛、枪疯狂地向我们进攻,我喝道:“紧跟在我身后!”边死命杀往南面的树林,一进那里,逃走的机会便大得多。
  鲜血在眼前飞溅,我的身体复原了,若果只是我一人,自信有机会逃命,可是却要照顾西琪。“呀!”西琪的叫声传了过来。
  我回头一看,她给几名如狼似虎的黑盔战士缠着,坠后了十多步,四周八面全是黑闪闪的人潮,我振起神威,长剑向四周重砍颈劈,往西琪处杀回去。西琪再度一声叫喊,手中长剑坠地,跟着仆倒地上。
  我厉啸一声,长剑化作一道长虹,敌人鲜血横飞下,硬冲过重重战士,刹那间赶至西琪处,肩头大腿同时中剑,这是代价。
  我待要刺毙将西琪压在地上的战士,背后劲风袭体,对方的高手终于出现。
  在地上挣扎的西淇恰好向我望来,绝望和惊惶充满在她的眼神里,我心痛如焚,暗叹一声,舍去救援西琪,回剑一扫,刚好架住后面袭来的一剑。来剑沉重,竟震不开。
  我向来人望去,接触到一只凌厉的眼神。
  哥战!黑盔战士的大统领,大元首的忠实走狗,帝国里巫师和黑寡妇外最令人惊惧的人。
  哥战压着我的剑,狞笑道:“小畜牲,你的力道只有平时的一半,看你怎样逃出我的指隙。”
  哥战最憎恨的人是我,因为他认为若不是我,公主将是他的囊中物。
  我闷哼一声,身子俯前,长剑从他剑下递出去,向他小肮抹去。哥战冷哼一声,回剑封架,刹那间两剑交触了十多下。我吃亏在旧伤未愈,兼且刚才一轮冲杀,耗用了体力,立时落在下风。四周的黑盔战士虽停了手,但却一圈圈地将我们重重围住,形成我心理上难以忍受的负担和无奈感。
  哥战怒喝一声,长剑精芒烁闪,一连几下精妙绝伦的剑法,我脸额一凉,已给他划出一道血痕。我不惊反怒,狂喝一声,长剑毫无花巧横扫哥战,这一剑无论时间和角度都是无懈可击,哥战避无可避,肩头血溅。
  黑盔武士们一齐呐喊,为他助威。我趁哥战后退,正要反身找寻西琪,脚下一紧,一条飞索缠着左脚踝处。一股大力拉来,使我几乎仆在地上。
  我沉腰坐马,脚底立时像在地上生了根,抗止了飞索抗扯的大力,右手剑正要劈断缠脚的飞索,哥战的剑又像毒龙般由右侧抹向我的咽喉。
  我并不怪他乘人之危,在刀锋上只有生与死、成功者与失败者,并没有正义或卑鄙。
  与此同时,我的长剑已封挡了哥战十多下重击,可是却始终没有空隙劈断缠脚的索子,这成了致败的关键。
  “呀!”惨叫声从我口中传出去,震荡着整个魔印比,一股至少有十多名黑盔武士拉扯的巨力,从脚上传来,使我无奈地被拖倒地上,一切也完了。
  冰冷的刀斧矛枪,指着我每一个要害。
  我被粗暴地捆缚起来,与西琪并放在屋内的一角,哥战坐在椅上,拿着我的剑检视着,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来前的刹那。
  哥战脸无表情地看着我这被擒者,冷冷道:“地图在哪里?”我心中涌过一阵恐惧,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下不吐真言,但我的父亲却是个例外。我还记得刑室内不似人形的他,仇恨代替了恐惧,我咬牙道:“你将施在我父亲身上的毒刑,用在我身上吧!不过恐怕你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哥战一脚踢出,正中我心窝。
  我惨叫一声,向后翻倒,后脑撞在墙上,立时眼冒金星,几乎不能呼吸。
  西琪尖叫道:“不要!”
  哥战正准备继续用私刑,一把声音从门外传来道:“统领!那猎户要见你。”我强忍胸痛,睁目看去,恰好见到上校畏畏缩缩地走进来,我明白了,上校是告密者。
  哥战盯着上校。
  上校怯怯地道:“大人,你答应过,事成之后,将那女子给我。”
  哥战眼光转到西琪身上,第一次着意地打量她,他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显然被西琪的美丽吸引,我心中暗叫不好。
  上校也看出情形不对,谦卑地道:“大人!大……”
  哥战森冷的眼神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过来。”
  上校愕然道:“干什么?”
  哥战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道:“你不过来,我怎给你打赏?”
  上校大喜过望,踏前两步,待要跪下接受礼物,哥战手一动,锋芒一闪,长剑已透胸而入。
  上校不能相信地望向胸前没入的剑,剑利锋快,一时间还感觉不到那痛楚。。
  西琪尖叫起来,她虽然每天习剑,今次还是第一次目睹有人被谋杀,而且是如此卑鄙的方式。
  上校狂嘶退后,长剑随着狂喷的鲜血,脱了出来,上校直追出门外,“篷!”一声仰天跌倒,再也不能动弹。
  我怜惜地望向西琪,她满脸热泪,身子扭曲起来,刹那间我明白到哥战是蓄意在我们面前杀死上校,以造成对我们的精神压力。
  哥战若无其事站了起来,他身上溅着上校的鲜血,形相狰狞。他缓步走到西琪跟前,忽地一把将蜷缩在地上的西琪抓起来,整个搂在怀里,西琪虽然手脚被捆绑着,还是拼命哭叫和挣扎。
  哥战狂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最爱挣扎的娘儿,尤其是这么美丽的。”
  “嘶!”西琪的衣服给撕下了一大幅,露出雪白粉嫩的背肌,她绝望地悲叫起来。
  我强忍着心中燃烧的怒火,冷静地道:“放她下来吧!”
  哥战大喝一声道:“地图在哪里?”
  我道:“我没有带出来,还留在帝国里。”
  哥战怒吼一声,将西琪推得撞往墙上。
  哥战一把将我从地上抽起来,暴喝道:“在哪里?”
  我冷笑道:“即使我说出地点来,你会贸贸然相信吗?”
  怒火在哥战眼中燃烧着,忽地他屈起膝头,重重地撞在我下阴处!痛得我全身痉挛起来。
  “砰!”
  我给他掷往地上,滚到墙边,才停了下来,仇恨在我心内翻起滔天巨浪。
  哥战胸口不断起伏,若他能在我身上将地图搜出来,他立刻会把我折磨至死,以消私恨,可是,现在就只有等找到地图之后了。
  哥战逐渐将暴躁抑压下去,沉声道:“好!我将你带回帝国,看你的命运了。”
  接着的三天,我像货物般被放在马车上,手足换上了帝国锁重犯的铐锁,我不知西琪在那里,或者被囚禁在另一辆马车上,也可能没有随队而行,四周全是黑革闪闪的帝国武士,甚至看不到哥战。他们只给我能维持生命的食物和清水,三天下来,我已感到很衰弱,幸好我体质过人,又曾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身受的创伤却很快地复原。我唯一的希望系在祈北身上,我奇怪哥战一句也没有提及他,这可能是上校没有告知他详情,又或是自大暴戾的哥战,并不在意山野村夫。假设他知道西琪是帝国历史上最杰出剑手之一祈北的孙女,恐怕以后也难以安眠。祈北,他在哪里?
  这晚大队就在树林里扎营。到了午夜时分,四周传来混乱的声音。
  我猛然睁开眼来,耳里满是噼噼啪啪的怪响,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火!”是火灾,我的心立即想到祈北身上,他一定是蹑着大队的尾后,直到哥战在林中扎营,才以火攻来制造混乱。我听到哥战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先将马车赶走,小心点,我看这场火是有人蓄意放的,否则怎会东南西三方同时起火,只剩下北方的逃路。”
  另一把声音应道:“若果有人如此大胆,包保他逃不了。”哥战闷哼一声,明显在盛怒之中。
  马车缓缓开出,火屑烟灰由车厢窗子飞进来,我一个人横躺在车厢里,恰好看到熊熊的火光。只有祈北如此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发动这样一场大火,其次,哥战也太大意疏忽了,不应在林里扎营。
  车前车后都是黑盔战士,祈北要救我也不是易事,这个念头未过,“轰”地两声巨响,似是两棵烧着的大树在马车前后倒下。
  马方前后均传来人仰马翻的嘈吵声音,拖着马车的马儿惊跳不安,拖得马车在原地乱转。
  忽然间,马车再次动了,而且是剧烈颠簸地奔驰而行。
  我给抛得东滚西倒,无情地撞在厢壁上,但却狂喜万分,我知道祈北正在驾着马车,载我逃出哥战的魔爪。
  追逐和喝骂声从后面逐渐迫近,哥战当然不肯放我走。
  “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心中大骇,这时怎可以停下!
 
 祈北旋风般扑了入来,将我拉出车厢外,当我给横放在地上时,祈北一声大喝,马嘶声中马车狂驰而去,祈北以剑刺马股,马儿那能不发狂拼命往前奔。
  祈北扑在我身上,两人登时滚进一旁的草丛去,寒露把我们弄得浑身湿透。哥战大队人马驰至,朝远去的马车衔尾狂追,蹄声如雷,我的心提至咽喉处。百多骑黑盔武士在我们身旁驰过,其中一骑的马蹄几乎踏在我身上。危难并没有过去,没入驾驭的马车只要撞上一棵树便会翻侧过去,哥战的人转回来我们便凶多吉少。
  祈北低喝道:“站起身来!”
  我想站起身,但因两只脚给锁在一起,略撑起身便跌了回地上。
  “锵!”
  剑光一闪,祈北一剑劈下,正中脚镣,立时应声断开,这一刻的速度和准确性令我自愧不如。
  祈北道:“举手!”
  我刚举起手,祈北的剑已到,另一下金属锵鸣下,我的手铐断成两截,掉到地上,在他的剑下,坚固的手铐就像枯朽了的树枝。
  远方传来马群的狂嘶声,跟着是混乱的叫喊声。
  祈北淡淡道:“那处是个悬崖。”我愕然,黑暗中我只见到祈北的眼眶闪闪发亮,往日的豪情重新在这威震一时的剑手血液里流动,祈北道:“跟我来,兰陵的儿子。”
  天光时,我们远离了那树林,在一条清撤的溪水旁歇息,我伏在溪边,头却沉进了水里,自由的滋味是如斯可贵。
  祈北道:“西琪呢?”
  我全身一震道:“你没有救她吗?”
  祈北仰首望天,叹道:“哥战是只老狐狸,那天我在回家路上,遇到押运你的队伍,知道不妙,还以为西琪也和你囚在同一辆车上。”
  我霍地站起来,断然道:“找哥战,只有拿下他,才可以找到西琪下落。”
  祈北冷静地道:“兰陵的儿子,冲动只会坏事,你先告诉我哥战为何要追捕你。”
  我颓然坐下,不要说哥战剑术高明,只是数百名凶悍善战的黑盔武土我便难以应付,而且从日出城追出来的帝国人马,必然不止一队,当他们汇集起来时,不要说救人,能否逃命也是未知之数。
  我沉吟片晌,道:“还不是为了那幅地图。”
  祈北愕然,眼中射出森厉的神色。
  我无俱地望向他。祈北忽地仰天长笑起来,状极欢欣,好一会才收起笑声,道:
  “好!我还以为尔父兰陵冥顽不灵,
  只懂对大元首愚忠不变,看来他并没有将那幅地图交给大元首,交的只是智慧典,而且只是十二册其中的六册。”
  这次轮到我叫了起来,道:“什么?”
  祈北淡然道:“那次我和兰陵分头潜进魔女殿,我遇上了魔女,本来大元首的命令是要我们一见魔女,立即刺杀,可是,我却下不了手,还……还……”
  看着他眼里温柔的神色,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据父亲说!他不能自拔地爱上了魔女,连大元首的任务也忘了,背叛了帝国。
  祈北叹了一口气道:“你父亲却遇上了魔女国的战士,被迫逃出宫外,以后的三个月里,我们失去了联络。”
  我道:“你却享尽温柔,是吗?”
  祈北眼里厉芒一闪,冷冷遣!“这是尔父想当然,我连手也没碰过魔女,但那二个月,我的确在她那里学到很多东西,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认识到大元首是个暴君,他正榨取人民的骨髓血汗,以满足他的私欲。”
  我愕然道:“父亲也曾这样说。”
  祈北仰天笑道:“当然!是我告诉他的,可是他当时却不信,还再次偷进魔女宫,这次他非常幸运,适值魔女出巡,被他乘机偷了六册智慧典,包括了藏有地图的一册,我追踪而去,直到进入帝国后,才赶上了他,不过我技逊一筹,终于拦他不住,但我却告诉了他魔女跟我说的一番话。”
  我沉痛地道:“他虽然将智慧典献给大元首,不过事先却撕下了地图,这个秘密一直不为人知,直到个多月前,大元首不知如何知道了,立即派人前来请父亲入宫,谁知原来是个陷井,父亲一去不返。我只好躲了起来,可是,我两位姊妹和弟弟,全给大元首杀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杀死大元首。“祈北道:“地图在哪里?”
  我道:“我偷偷地潜进宫里的刑室,见到父亲,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告诉了我地图在那里。”
  祈北哂道:“刑室是这么容易进入的地方吗?”
  我道:“我也知道是哥战故意放我进入刑室,然后再跟踪我企图取得地图,岂知我离开刑室,立时快马离城,这一着大出哥战等人意料之外,当他们再追上来时,我已离开了日出城,几番血战后,才在途中遇上了西琪和你。”
  祈北服中闪着光芒,热切地道:“地图在哪里?”
  我伸手指一指脑袋!“在这里,那地图自我出世后便一直挂在父亲的卧室里,我可以把它重画出来。”
  祈北愕了一愕,跟着喉咙沙沙作响,一忽儿后变成狂笑,呛咳着道:“好兰陵,实则虚之,将最重大的秘密,放在当眼的地方,反而瞒过了大元首。”
  我心中一动,拗断一节树枝,在泥士上迅速将地图默写出来。
  祈北双目灼灼生光,直到我将整幅地图画出来,仍是皱盾不语。
  我道:“地图上有很多地名,父亲说那应属于很古远的年代,现在这些地名都不适用了。”我指着地图中心一个四方形道:“这四方形旁有‘废墟’两个大字,废墟中有个红点,写着‘异物’,另有一行字注解说!‘人类所能制造出来的力量峰巅’,父亲说只要能找到这异物,便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足以推翻整个帝国。”
  祈北像听不到我的说话,自愿自苦恼地道:“这地形我像是非常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想他见闻广博,若他也不知废墟在那里,我更是大海捞针,心中一阵绝望。
  祈北摇摇头,话题一转道:“自下当急之务,就是把西琪救回来。”
  我点头道:“就算死,我也要西琪安全脱离苦海。”
  祈北道:“我们成功的机会实在太微了,入帝国只有两条道路,一是穿过疏玉林,沿天河过诸神谷,经大平原往日出城,那也是哥战押你走的路途。另一条经南山,绕过食人沼泽,再沿凤呜山径,切进大平原的南面,若哥战要押西琪往日出城,舍此再无他途。假设我们由现在起快马去追,可望于明天黄昏前追上押送西琪的队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我站了起来道:“事不宜迟……”祈北欣赏地望我一眼,从背后解下另一把剑来,递给我。我握着剑把,信心倒流回我的体内。
  经历了这么多折磨和苦难,我以一个剑手的身份再次站了起来。
  在帝国的强大恶势力前不屈地站起来,纵使战死,我也要毋负剑手之名,更不能坏了惨死父亲的名声。
  祈北脸上现出个诡异的笑容道:“你看!”
  我望向他手中拿着的一束黑黝黝的树枝似的东西,奇道:“这是什么?”
  祈北并不直接答我的问题,却道:“若果你是哥战,既然将我们追失了,会怎样做?”
  我叹口气道:“当然是以西琪为饵,诱我们再上当。”
  祈北道:“那他们会非常后悔,因为今次诱来的是任何陷井也囚不住的猛虎。”
  他一扬手上的东西道:“这是巫师当年给我的迷香,今次正大派用场。”
  我呆了一呆,一股希望之火从心中升起,就像过溺的人,抓着了浮木。
 
第三章 巫师施术

  两天后,我们赶上看来是押运西琪的车队。一架帘幕低垂的马车,被八十多名精壮骑马的黑盔武土押着,在蜿蜒的山路上缓缓而行,却见不到哥战。祈北沉声道:“假若我估计不错,我们可能比哥战走快一步。”
  我道:“好!那我们更要把握机会,救出西琪。”祈北道:“记着我们的计划。”
  他跳下马来,往山上爬去,在这样的山路上,走路比策马还要快。我也跳下马来,借着山上岩石的掩护,蹑着车队尾后跟了去。山路形势险峻,一边靠山,另一边是陡峭的悬崖,这样的地势,是适合以少胜多。祈北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战士。
  队伍在山路上长蛇般蠕动着。我感到微风拂到脸上,心想这正是施放迷香的最佳方向,连忙取出祈北给我的小瓶,倒了些瓶中的粉末到指上,再抹在鼻孔处。这是对付迷香的解药。一股辛辣由鼻孔直冲上脑,我虽有心理准备,还差点忍不住呛咳起来。这时一缕缕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轻烟,向队伍的前方飘过去,轻烟的移动非常缓慢,几乎是凝聚在前路,风吹不散,也不向上升去。我不禁暗赞巫师竟能制造这种无形武器,不需战斗便却伤人的药物,确属神乎其技,由此可知巫师位列大无首最倚重的三个大将之首,是有一定的道理。我只见过巫师两次。他阴寒的眼神,能令人心生战栗,据说他是个极端淫邪的人,最爱虐待未经人道的处女。据父亲说,巫师来自远方一个邪恶性的国度,那处的统治者是连大无首也忌惮三分的“巫帝”。
  队伍走进了迷香里。我一提长剑,迅速地向前扑去。“蓬!”一名黑盔战士首先掉下马来。整个队伍阵势大乱,十多名战士先后掉下马来,有些马车滚下山路旁边的斜坡,发出混乱的声音。
  我沉着气窜前,一下子来到队伍后方。几名中毒较浅的黑盔战士回马迎来,不过看他们摇摇欲坠的身体,亦只是勉强支撑着。
  我大力吸了一下在鼻孔的解药,人已冲进了迷香里,手中剑闪电般击出,两名黑盔战士立即应剑向后仰跌。我跃上其中空出的一匹战马,剑势一经展开,硬往队伍中间的马车杀去。
  饱受多日屈辱后,杀起来特别痛快。车队前方同时传来惨叫的声音,祈北也开始了攻击,眼前能保持不坠地的黑盔战士不足二十人,马车已在不足十步之前。
  我奋起神威,两名护在马车旁的黑盔战士溅血下马,祈北这时亦赶到马车前,将晕在策马位置的御者踢下车去,高叫道:“上车!”
  我岂敢犹豫,跳下马去,一把拉开车门,闪进车内。一名长发女子伏在车厢地板上,穿着一身黑色武士服饰,她的脸向下,我看不见她的样貌,但却知道她不是西琪。我心往下沉,将她翻过来,入目赫然是一张艳丽照人的美丽脸孔,双目紧闭,皮肤雪白嫩滑,唯一缺憾是她的鼻梁高而略呈勾曲,使人感到她是坚强无情的人。我眼光转到她左手上,还紧抓着一个圆筒,是烟花讯号一类东西,显然她在发射前已不支晕倒。她身旁还有一把长剑,剑柄上铸着一只人面蜘蛛的标志。
  心中一震,已知道她是谁。祈北在车头猛喝一声,马车开出,我失神下失了平衡,“砰”一声倒撞在车尾厢壁上。
  马车不断加速,我的绝望也不断增长。祈北喝道:“怎么了!”
  我叫道:“我们中计了,这是个陷井,车内不是西琪,是‘黑寡妇’。”
  祈北出乎意外长笑一声,叫逍!“若真是她,也等如找到了西琪。快将她捆绑起来!”
  我愕然而悟,姜是老的辣,我须好好学习。黑寡妇是大元首的得宠大将,又是巫师的情妇,拿到了她,自然可以交换西琪,我连忙照祈北之意行事。马车在山路急行。天空开始暗黑下来。
  车子停下,我将黑寡妇扛在肩上,跳下车去,祈北走上来,伸手托起黑寡妇的俏脸,仔细端详,不一会嘿然道:“果然是媚骨天生,难怪能迷倒巫师。”一阵急剧的马蹄声在大后方传来。祈北冷笑道:“哥战终于醒觉了,我们走。”当先往一旁的山坡爬上去,身手矫捷,尤胜壮年人。但西琪又说他身体不大好,可能只是“心老”了吧。
  我一言不发,背着有刺的尤物黑寡妇,紧跟而去,刚才急于逃走,并不觉得有何异样,可是现在却清楚地感觉到黑寡妇火热丰满和有弹力的胴体,具有爆炸性的挑逗力量。
  祈北停了下来,回头向我道:“你守在这里,我下去布置疑阵,引他们追上歧路。”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黄昏后阴沉的山林里,不禁打从心底佩服这个名震帝国的剑手,他对我将来的成就将有很大的启发,剑手必须像他那样,有智慧有谋、有原则和理想,才能真正发挥出惊人的潜力。
  我将黑寡妇放在一旁,想了想,再抽出一条绳索,将她双手双脚更牢牢捆绑起来,我绝不会忘记她的可怕处,今次轻易将她手到擒来,只是机缘巧合下的侥幸,若非祈北施放从巫师处得来的迷香,我极有可能误将她当作西琪而为她所诱擒。
  黑寡妇一身紧身黑皮革,闪闪生光,令人想起毒蛇的躯体。
  这时她的眼睫毛动了一下,若非我正在留心看她,定会疏忽过去!
  一个意念掠过心头,我并没有塞着她的小嘴,若她叫喊起来,岂非暴露了行藏。
  我亡羊补牢,冷冷道:“我知道你醒来了,叫吧!只要你叫出声来,我便在你的嫩滑脸蛋上画一道美丽的剑痕。”爱美是所有女人的天性,黑寡妇自然不会例外。她娇躯一震,睁开眼来,从下而上瞪视着我,美目光采流转,像对着我媚笑。
  我呆了一呆,虽只有秒许的时间,已经令我差点终生遗憾!
  黑寡妇身子一伸一弹,绑着的双脚像弹簧般直撑我下腹要害处,她不但腰劲惊人,最厉害还是她眼中的神色柔情似水,丝毫不泄露即向我发动致命的攻击。
  躲避已来不及,我一侧身,大腿硬受了她这全力的一撑,剧痛之下我飞跌开去,一滚倒在地上,立时借腰劲弹了回来。
  与此同时手中长剑扬起,但已不再需要。黑寡妇依然躺在地上,手足被重重捆绑,使她难以乘胜追击。
  我怒道:“宰了你!”黑寡妇格格地笑道:“兰特,你生得真是威武英俊,难怪公主看上了你。”
  我道:“闭嘴!”黑寡妇媚眼斜斜地抛过来,柔声道:“所有男人都喜欢听我的声音,闭上了是你的损失。”
  我不怒反笑道:“那你为何不大叫大嚷,好让哥战来救你。”
  黑寡妇眼中充满笑意,咬着嘴唇道:“人家欢喜你,怎舍得让你落到哥战手上。”
  我冷笑道:“你怕我在你脸上画一道剑痕吧?”黑寡妇笑得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使我这身为敌人的人也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好一会她才收起笑声,道:“那小女孩还在哥战手里,你惟有把我拿去交换,怎舍得伤害我,所以我才会为这原因不叫,人家真正对你好,你为何不信?”
  她故意将动人的胴体扭动了两下,令我想起将她抱在怀中的滋味。
  我抖擞精神,将她的媚惑排出思想之外,沉声喝道:“哼!想你真是爱我爱得发狂,否则也不会给我刚才那一脚。”
  黑寡妇“嗳也”一声道:“那是试你是否有真本领,是否值得我献上身心?”
  这黑寡妇狡猾若狐狸,令我也给弄得糊涂起来,但我一番思索下,始终想不到她不叫的理由。
  她肆无忌惮地娇笑起来,花枝乱颤地道:“来!松开这些绳索,让我令你知道做男人所能得到的最大乐趣。”
 
与此同时手中长剑扬起,但已不再需要。黑寡妇依然躺在地上,手足被重重捆绑,使她难以乘胜追击。
  我怒道:“宰了你!”黑寡妇格格地笑道:“兰特,你生得真是威武英俊,难怪公主看上了你。”
  我道:“闭嘴!”黑寡妇媚眼斜斜地抛过来,柔声道:“所有男人都喜欢听我的声音,闭上了是你的损失。”
  我不怒反笑道:“那你为何不大叫大嚷,好让哥战来救你。”
  黑寡妇眼中充满笑意,咬着嘴唇道:“人家欢喜你,怎舍得让你落到哥战手上。”
  我冷笑道:“你怕我在你脸上画一道剑痕吧?”黑寡妇笑得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使我这身为敌人的人也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好一会她才收起笑声,道:“那小女孩还在哥战手里,你惟有把我拿去交换,怎舍得伤害我,所以我才会为这原因不叫,人家真正对你好,你为何不信?”
  她故意将动人的胴体扭动了两下,令我想起将她抱在怀中的滋味。
  我抖擞精神,将她的媚惑排出思想之外,沉声喝道:“哼!想你真是爱我爱得发狂,否则也不会给我刚才那一脚。”
  黑寡妇“嗳也”一声道:“那是试你是否有真本领,是否值得我献上身心?”
  这黑寡妇狡猾若狐狸,令我也给弄得糊涂起来,但我一番思索下,始终想不到她不叫的理由。
  她肆无忌惮地娇笑起来,花枝乱颤地道:“来!松开这些绳索,让我令你知道做男人所能得到的最大乐趣。”
  我厌恶地道:“闭嘴!我明白了,你在拖延时间。”黑寡妇脸色一沉,媚态被冷傲的神色替代,很难将刚才那风骚入骨的女子和现在的她连在一起。
  她傲然道:“是的!我在拖延时间,你这蠢才到现在才知道,不过已经太迟了。”
  我正咀嚼她的话意,一股劲风从后面袭来,我骇然扑往地面,再翻身滚了开去,尽避这样,仍然背衣破裂,十道血痕画过,火辣辣地剧痛。
  拍翼的声音响彻上空,尘土飞扬。我在地上转过身来,恰好见到一只双翼展开达八尺的恶鹫,在刚升起的明月照射下,向我猛扑下来,它的眼燃烧着使人心寒的凶光。
  我来不及运剑挡格,一个筋斗往后翻去,离得黑寡妇更远了。
  恶鹫一扑不中,竟往黑寡妇处飞过去。我大叫不好,跃起身来,往黑寡妇扑去,但已迟了一步。通灵的恶鹫一爪将黑寡妇脚上绑着的绳索扯得寸寸断裂,另一爪将黑寡妇的手亦回复自由,黑寡妇娇笑一声,站了起来,那恶鹫一个盘旋,落在她的肩上,一对凶眼望着我跃跃欲试。
  我止住脚步,道:“原来巫师来了,你故意引我说话,就是给些时间让这畜牲来救你。”
  黑寡妇狠狠地道:“难道你以为自己真的有吸引力吗?哼!就算给我提鞋也不配。”
  我心一转,忽地一个转身,往林木茂密处窜去,我已经失去了擒拿她的时机,目下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在巫师和哥战来到之前,逃得远远的。同时我亦明白到祈北为何久去不回,一是他遇上了巫师,另一个可能是躲在林里不敢移动,以避开这恶鹫的耳目。
  黑寡妇尖叫道:“追他!”天空上立时传来振翼疾飞的破空声,我一边提防,一边在林木间急窜。
  恶鹫没有扑下来攻击我,只是在高空跟着我,那已够我头痛,将我行踪完全暴露在正赶来此处的巫师等人眼下。它还不断呜叫,指示着我的位置。
  急忙间我的脚踢上一块大石,失去平衡,往前扑倒,恰巧那是个山坡,急冲之势如何能收,人像石头般向下滚去,直滚到一处树丛,才止住去势。那恶鹫在明月下盘旋,观察我的情形。我把心一横,决定赌一赌运气,若不能杀此畜生,今晚休想逃走。
  闭上双目一动也不动。恶鹫扑了下来,又升了回去,双翼打起的尘土,令我感到很不舒服。
  它在试探我的反应。轻微的人声从我刚才走过的方向响起,巫师和哥战应该与黑寡妇会合了,下一步就是全力追捕我,帝国大元首下最可怕的三个人,全都出动,我也说不上是荣幸还是害怕。恶鹫再次下扑。
  我听到它伸爪的声音,劲风迫面。是时候了。
  我一声不响,长剑全力挥击。恶鹫颈项处鲜血飞溅,向上急升而起,刹那间变成一个小黑点,悲鸣而去。
  我知道恶鹫命不保矣,我这一剑极有分寸,刚好割开了它的喉咙,却没有斩断它的颈,若我估计不错,它应可飞回巫师那里,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当日我闯入刑室时,父亲一双眼珠给生挖出来,正是这恶鹫利爪的杰作。这个仇总算报了一点点。我用力一滚,继续往斜坡下滚去,不过今次是蓄意为之,尽避浑身疼痛,却无大碍,到了斜坡底,跳了起来,继续逃走。
  在密林中左穿右插,迎面一个黑影撞来,正要挥剑,对方低喝道:“住手!”
  我惊喜叫道:“是你!”祈北道:“跟我来!”我跟着他钻进密林里。来到一棵茂密的树下,祈北当先爬上去,示意我跟着爬上去。
  我大惑不解,这时怎么还不乘机远遁?在树上藏好后,祈北压低声音在我耳旁道:
  “这是我们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巫师一定以为我们逃往远方,将人手分散去追赶我们,这样于我们有利无害。”
  祈北的计划末尝无理。刹那间后,四周尽是人声和军靴践踏草树的声音。我们连伸头下望也不敢,怕树摇叶动,惊醒了下面如狼似虎的敌人。
  哥战的声音在树下响起道:“他们那能逃得远,我们分开三路去追。”
  一个尖锐难听的声音道:“若给我找到他们,定要碎尸万段!”
  我心中一紧,认得是巫师的声音。他的恨意只是增加了我的快感。黑寡妇清冷的声音响起道:“这小子想不到还有两下子。”
  哥战闷哼一声道:“凡与帝国作对的人,谁能有好下场?叛徒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
  我心想身旁的祈北是帝国最著名的叛徒,不正是活得好好吗?这代表了强者为王,祈北虽不能与帝国正面为敌,但籍着智慧和剑术,还不至今仍是翻云覆雨?想到这里,心神不禁飞往地图上的废墟,那处是否真有颠覆帝国的力量?然而帝国版图占地万里,精锐的黑盔武士达数十万之众,加上农猎民的后备支援力,必要时可动员超过五十万人,这是无与匹敌的力量,但又为何不能消灭在西方小小一个魔女国?
  巫师尖亢的声音再次在树下响起道:“我们三人分作三路,将他们赶往大平原,与大元首的军队回合,那时还怕他们飞了上天。”
  我和祈北几乎骇得从树上掉下去,原来大元首亲自率军西来,这实在太看得起我了,这亦证明连大元首也深信我掌握了颠覆帝国的力量。
  巫师接着吩咐追踪我们的路线,当然一一传进我们的耳内,这时我不禁更佩服祈北,若果贸然逃走,一定落入巫师的计算里。树下传来移动的声音,不一会人声远去,幸好山野地区,不能策马,否则我们虽有通天之能,也难以追及对方。
  祈北谨慎地再待了一会,才示意我一齐爬到树下,在月夜迷茫里,我们朝黑寡妇的队伍追去。
  半小时后已追上了他们的尾巴,我们故意远远跟着,待黑寡妇他们与巫师等的队伍相隔更远,再发力追上去。他们人数在三十至四十之间,若果从正面攻击,我们不一定能够占到便宜,唯一方法是偷袭。
  而这样的黑夜,这样的山林,对我和祈北这个级数的剑手是非常有利的环境。
  这时黑寡妇的队伍刚攀过一个山头,往山下走去。祈北低声喝道“上!”
  我们像箭矢般地窜前,长剑出鞘,沿着队尾杀上去,猝不及防下,甚至连什么事也不知道时,十多名黑盔武士早已血溅剑下。
  队伍立时陷在极度的混乱中,我们由斜坡顶再往下杀去,在我们雷霆万钧的攻势下,挡者披靡。
  黑寡妇的叫声在前面响起,指挥她的手下回身杀来。一个讯号烟花冲天而起,召唤远去至少十多里外的救兵,上次她未放烟花是被迷香熏倒,今次放出了烟花,却难望有人来得及救她了。
  我低吼一声,长剑若毒龙卷吐,每一剑都贯足力遣,瞬息间劈飞了几名顽抗的武土,我身上虽有几处创伤,但都是轻微擦损,丝毫不影响战斗力。
  一道剑光射来,黑寡妇到了。我施展浑身解数,挡过了她一轮急攻,每一下挡格都运足剑劲,以拙胜巧。
  对方连绵不绝的剑式像长江大河般涌过来,在微茫的月色下似若一条翻滚激腾的毒蛇,我不但要运足眼力,还要听风辨声。
  黑寡妇再急刺十一剑,叮叮当当,剑势忽地一缓,是后力不继的现象,事实上假设她能再强攻几招,我几乎必会被她刺中。
  机会来了,我闷声不响,长剑无情地横扫出去,想到沙场里万马千军的血斗,心中升起惨厉无伦的感觉。黑寡妇果然为我气势所慑,仓皇退后,不敢硬接这一剑。
  我乘胜追击,利用男性比女性较强的优点,剑势大开大阖,一招比一招凌厉,狂风扫落叶般向正在步步退后、苦苦支撑的黑寡妇卷过去。
  黑寡妇也是了得,连挡我四十多剑。“叮!”黑寡妇手中长剑被挑飞,我的剑尖抵在她的咽喉处。
  她高耸的胸脯不断地起伏,眼中射出奇怪的神色,紧紧盯着我,咬紧嘴唇,一语不发,那模样确令男人心动,希望看在这点上,巫师肯以西琪来换她。祈北好整以暇,来到黑寡妇身后,忽地一掌劈在她颈侧,黑寡妇嘤咛一声,向我倒来,我右手连忙收剑,左手一抱,暖玉温香送进怀里,我朝四下一看,地上密密麻麻地躺满了人。
  祈北道:“绑好她,今次不要再让她逃脱了。”我嫩验一红,遵言而行。今次我将黑寡妇的手反绑身后,任她如何狡猾,也难再施展奸计。
  祈北道:“快走!他们来了。”次日清晨,我爬上一个山头,这个位置刚好俯视巫师和哥战等人的营地,最少上千名黑盔战士在我脚下。
  他们昨晚分散了的力量,已重新聚集起来,但我手上已有了讨价还价的筹码。
  我从隐蔽处站了出来,高声叫道:“巫师!巫师!”营地的黑盔战士一齐愕然抬头。
  我叫道:“巫师!你滚出来。”我想这必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向他呼喝。巫师和哥战从其中一个营帐走了出来,抬头向我望来。
 
巫师和哥战眼中喷出怒火。巫师阴恻恻地道:“可是你也永远得不回你的女人。”
  我离开巫师只有百来码,居高临下,看见他脸上深刻的皱纹每一条都像在狞笑,细长的眼凶光闪烁,不知又在动什么坏主意。
  巫师一拍双掌,其中一个营里走出四名大汉,抬着一张木板,上面躺着的正是我朝思暮想的西琪,她紧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我心神一颤,这表示了巫师的智慧,早估计到我必会到来要求换人,故有此种部署,要我在心理上处于下风。我若无其事道:“我怎知你对她下了什么手脚,若我换回一个废人,不如一拍两散。”
  巫师哈哈大笑道:“只要你以父亲兰陵的灵魂立下誓言,我便放下此女,你检查后觉得满意,立即放回黑寡妇,这个交易便告成功,尊意以为如何?”
  这件事太顺利了,我反而有点犹豫。哥战插口道:“由现在开始,我们再玩过兵捉贼的游戏,看看谁是赢家。”
  我道:“只有真理和正义才是赢家,好!我接受这交易。”当下立了暂言。
  巫师果然言行一致,不一会率手下撤退个干净,只剩下西琪躺在地上。
  我肯定了巫师真正退走后,迅速来到西琪身边,这刻也顾不得她是姑娘身份,仔细将她检查一遍,发觉她除了一些旧伤外,全身完好无缺,呼吸均匀,脉搏正常,只是昏迷过去。我轻轻拍打她的脸,她呻吟一声,扭动身体,然后缓缓张开眼来,一见是我,不能置信地叫道:“兰特!是你吗?”眼泪夺眶而出。我将她搂入怀里,万般怜惜。西琪浑身颤抖,情绪激动下泣不成声,如此温纯的女子,偏有这般可怕的遭遇。
  我有点难以启齿地道:“你……你没事吧,他们有没……”
  西琪摇头道:“没有!”我道:“还算哥战有一丁点人性。”原本我以为他必定因公主钟情于我,会侵犯西琪作为报复,一早就预了做输家。西琪哭道:“不!他是禽兽,本来想侵犯我,但看到挂在我胸前这个金牌,想了一会后,才放过了我。”
  她羞涩地从衣领处,拉出金链连着的一个小金牌,递给我看。小金牌上铸了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造工精细,栩栩如生,我看了一会,问道:“谁给你的?”
  西琪道:“自小便有的了。”我知道若要找到答案,必须问祈北才成。扶着她站起来,道:“你走得动吗?”
  西琪点头。两小时后,在一个山林的隐蔽点和祈北会合,我详细地将换回西琪的全部过程说了出来,祈北很耐心聆听,反覆地询问几次,最后皱起眉头,苦苦思索。
  西琪见到爷爷,情绪稳定了不少。祈北望向西琪,无限怜爱地道:“琪儿!最后一次昏迷前,你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西琪呆了一呆,瞪大眼睛,茫然道:“奇怪,为什么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祈北脸泛忧色,望向我道:“巫师的法宝,就是毒药配合巫术,琪儿虽不似中毒,但总是令人担忧。”西琪长长的秀发,在头上结了个髻,用一枝发簪穿过髻子,看来精神奕奕,怎样也不似有什么问题。
  我心中一动,问道:“黑寡妇在那里?”祈北指着一棵树道:“就在那树后。”我站起身,往祈北所指的方向走去。祈北低喝道:“你干什么?”
  我回头道:“巫师放了西琪,我自然要放黑寡妇。”祈北凝视着我,好一会才择手道:“或者你是对的。”才说完,他转身往西琪走去。我来到黑寡妇身旁,将她拍醒过来,解开了捆绑,道:“你可以走了。”黑寡妇揉搓着被绑得麻木的手脚,乌溜溜的大眼却盯在我的脸上,忽地轻声道:“我从未见过比你更有英雄气概的人。”再深深望我一眼后,消失在林木的深处。
  祈北走过来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走。”我们朝巫师退走的相反方向,往北而去,当爬上一座高山时,祈北停了下来,指着远方起伏的山峦道:“那是连云山脉,朝那方向再走百多里就是帝国内与日出城并称两大名城的望月城,望月城再去是望月河,河外就是魔女湖,魔女城便是建在湖边的宏伟建筑。”
  我看得修然神往,西琪来到我身边,依偎着我道:“你会带我去吗?”
  我有点尴尬地望向祈北,祈北全神贯注,极目远眺,似一点也没有留心我们在说什么。我伸手拥抱了西琪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无论到哪里,我也会带你去。”
  西琪闭上美目,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水,像所有苦难都随此泪水而去。
  祈北道:“走!”我们往山下走去,天色逐渐昏暗,路上我们再没有说话,直到午夜才停下来,在一个洞穴里生起了野火,吃着前天猎回来的兔肉。西琪靠着我睡着了,希望她在经过这么多苦难后,有个好梦。
  祈北沉声道:“你知道吗?巫师有种追踪秘术,据说没有人可以把他甩掉,当年追踪我的若是他,我可能也逃不掉。”我沉思不语,好一会才开口道:“刚才一路上,我总有一种被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祈北仰天叹道:“兰陵有子如此,死该瞑目,你已开始培养出剑手的灵觉!这对你将来击败大元首,会有决定性的帮助。我老了,余日无多!”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兆。自遇祈北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壮志消沉,不知是否愈接近魔女国,便愈使他心生感触。当年发生的事,一定并非他所说的那么少,西琪的身世也是一个疑团,甚至她佩载的颈链,也应是大有来历,否则为何连哥战也悬崖勒马,没有侵犯她。
  西琪枕着我,睡得酣熟,呼吸均匀,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处女的幽香,我心中盈溢着幸福和实在。那是我从末曾有的感觉,我愿意尽全力去保护她。
  祈北微喟道:“假若你拿地图去见魔女,保证她会全力保护你,因为她也希望能到废墟去。”
  我惊异得合不拢嘴,叫道:“什么?地图不是智慧典最后一页吗?父亲既得自魔女,她自然看过。”
  祈北摇头道:“地图是用一种奇异的材料在智慧典上写成,要在日光下曝晒才会显现。当日我和兰陵决斗,智慧典掉到地上,翻了开来,地图才显现出来,那时我还不知这地图如此重要,回去和魔女一说,她才告诉我她一直在找寻这地图,因为智慧典一开首便提到这地图的存在。”
  我想不到整件事如此转折,心中像想到很多东西,也似乎什么也抓不着。“咚!”
  一下奇怪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我和祈北愕然对望,大感不妥,那像是敲鼓的声音。荒山野地,何人会深夜击鼓?
  西琪震了一震,茫然张开眼睛。“咚!”。
  这次声音大了一点,清楚地是鼓的响声。“小心!”祈北大声叫道。
  我反应已来不及。劲风向我突然袭来,那是发自西琪躺着的位置,我的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祈北一掌将我推开。
  一枝闪闪生光的铁簪擦脸而过,直刺进祈北的左肩处。祈北惨哼一声,向后退去。
  铁簪转了一个圈,再向我刺来。我大叫道:“西琪!你疯了。”
  她真是疯了。眼睛闪烁着青色的奇光,一簪一簪毫不留情地向我刺来,完全变了另一个人。
  外面传来的鼓声更急了。我狼狈地左闪右避,最痛苦是不能对她还以杀着。
  祈北叫道:“接剑!”将放在一角的长剑抛来。我一脚飞出,侧踢右肩,西琪灵活地闪开,我乘机接过长剑。
  “锵!”长剑出鞘。鼓声忽变。西琪全身一颤,一个转身,往洞外走去,我狂叫追出,她已消失在漆黑的林木里。
  我跪在地上,失望的情绪将我彻底淹没。自以为得胜时,却原来是一败涂地。巫师对西琪早施了巫术,使她变成一只厉害的棋子,现在西琪又再落在他的手上,我们的败亡已迫近眉睫。洞内传来祈北的呻吟声。
  我抢进洞里,祈北倚洞壁而坐,脸上一片灰黑,眼神涣散。
  我悲叫道:“你怎么了?”祈北摇头道:“我中了铁簪的剧毒,回天乏术,你不要再理西琪,立即到魔女国去,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快!他们绝不会放过你。”才说完,头一侧,一代剑手,与世长辞!
 
第四章 大开杀戒

  我在他身边跪了下来,自出生以来,我从未试过如此沮丧和悲愤!当日在刑室见到父亲时,曾把悲愤化作了与帝国抗争的力量,但现在这一刻西琪走了,祈北死了!
  我一向也知道巫师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但知道只归知道,岂料今天竟然以这样凄惨的方式去深刻地体会。我拿起了祈北的剑。父亲和他的血债,全负在我身上,而西琪还在他们手里。
  我不知巫师用什么方法控制了她,只知必定与鼓声有关,难怪他如此顺从地和我换人。
  我将祈北的剑挂在背上,大踏步往洞外走去。洞外黑漆漆地,不闻半点人声。
  我心中一动,记起父亲说过一句话。他说巫师每逢施术后,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如今外面静悄悄地,这话应是不假。
  巫师若想追踪我们而不被察觉,只能只身追来,所以目下他极可能是单身一人。
  问题是他藏身在那里?。要在这样漆黑的山林找一个蓄意隐藏的人,便像大海捞针,我压着心脏的卜卜狂跳,冷静地思索以狡猾见称的巫师下一个可能的步骤。
  假若我是巫师,一定会走来查看我和祈北两人是否被杀,但谨慎的他,当然不会只身犯险,于是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待自己复元后,但那时生还者早已远遁,所以这是下下之策。
  其次就是召哥战前来。想到这里,我的斗志又激昂起来,假如能够杀死巫师,对帝国打击之大,确是非常严重。
  我再不犹豫,往高处攀上去。来到一块大石的顶上,这处刚好俯视洞穴四周的情景。
  我想到巫师将西琪召走,是非常高明的一着,因为若我们没有受伤,自然会狂追西琪,那时只要他再有布置。我们便会掉进陷井里。
  与巫师这种级数的凶人争斗,确是半分也不能大意。“嚓……砰!”
  一道青光直冲天上,在高空爆起一连数朵七彩缤纷的烟花。
  我心中大喜,计算着放射烟花的位置,小心地窜去。宁愿慢一点,也不想巫师察觉到我的来临。
  在黑暗的树林里,籍着微弱的星光,我悄无声色地潜行。不一会我拨开了一堆丛林,向外望去。
  巫师的黑影站在林间一片空旷的地上,西琪就立在他的面前。巫师散垂头发,口中喃喃念着奇异的语言,叫道:“脱下你的衣服。”
  一阵窈窈簇簇的声音,西琪将全身衣服脱下,美丽的线条和肌肤,在星光下闪闪生辉。我强忍着心中的愤恨,等待着偷袭最适合的一刻,果然不出我所料,巫师的声音沙哑而中气不足,显然因施术而元气大伤。
  巫师道:“乖孩子,真是难得,没有你处女之质,我又怎能够迅速复元,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来!你现在感到很需要男人,对了!就是这样。”
  西琪口中发出思春的娇吟,一步一步往巫师走过去。巫师喉间发出嘿嘿淫笑,心神全被眼前的美丽女体所吸引。
  我蓦地弹出,手中长剑离手击去,闪电般直奔往巫师的背部。
  巫师全身一震,待要闪开,长剑已贯背而过,他狂叫一声,向西琪扑去。
  我惊天动地般嘶叫起来,死命标前。巫师将赤裸的西琪搂入怀里,透胸而过的剑刺入西琪体内。西琪惨叫一声,和巫师滚倒地上,我已扑至巫师身后,一把将他拉起,血剑从西琪胸口脱出来。
  我狂怒下将巫师抽起一脚踢开,同时拔回长剑。这一脚是全身气力所聚,巫师一声惨叫,全身骨胳碎裂而亡,远跌地上,变成一堆软肉。
  我将西琪的头抱在怀里。她张开无神的眼睛,口唇颤动,我忙将耳朵凑了上去。西琪道:“假使所有事再发生一次,我还是要救你……要……爱你。”跟着闭自死去!
  大群人走动的微弱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强忍悲痛,抱起西琪,迅速取下她的胸牌。
  将她放在一堆干树枯枝上,用火种点燃,当火焰将她纯美的肉体吞噬时,我才忍泪离去。
  火光和人声给抛离在远方,但我却知道自己的心已留在那里,长伴西琪。
  这世界已没有任何力量,可改变我颠覆帝国的决心。我正肉行尸般穿林过岭,反而奇迹地没有遇上帝国战士,当然我不相信大元首会放过我,但我唯一的优点是大元首并不知我要到哪里去,因为没有人知道废墟在哪里,包括我在内。但祈北死前所说要我到魔女国的指示,却深深地刻在我心上,所以自然而然地,我向神秘和拥有比帝国更先进文明的魔女国进发。我将从西琪颈上除下来的胸牌拿出来,不时仔细地摩挲观看。只有这胸牌才能使我拥有对西琪的美丽回忆,最后我把它悬在颈上。
  七日后,我来到了帝国最外围的大城‘望月城’,这是距离魔女国最近的大城,位于望月河旁,是通往魔女国必经之地。也是对我来说最危险的地方。
  我在一道溪水中洗了个澡,用小刀将头发修理好,胡子刮掉,又从祈北遗下的行囊取出干净的衣服换上,这才往望月城进发。
  通往望月城的路上满是来往的商旅,附近的农夫都将收成拿在城里贩卖,这对我隐藏身份大有帮助。我将剑包好,放在一扎柴枝里,掮在背上,扮作普通的农民。一辆载着谷物的骡车从后赶来,我连忙避往道旁。“哗啦哗啦!”
  一箩谷从骡车上跌了下来,撒满一地。驾车的胖汉一边咒骂,一边停下车来。我走了上去,帮他将谷物检回箩里。那个胖汉打量了我一会,叫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随口答道:“叫我西北便成。”
  西是西琪、北是祈北。那个胖汉笑道:“这名字倒怪,我叫马原,是这里的名人,来!看在你帮忙的份上,坐上我的骡车来吧。”
  我求之不得,那会拒绝!这对我进入城里,大有帮助。骡车开出。马原打量着我道:
  “你很壮健,模样也颇英俊,不如跟着我找生活,保证你丰衣足食。”跟着压低声音道:
  “这处的武士都很给我面子。”
  说到这里,刚好一队四、五人的黑盔武士迎面策马驰来。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已作了最坏打算。雄赳赳的黑盔武士,转瞬间迫近。
  马原以极度夸大的动作向接近的武士道:“各位大爷你们好!”
  为首的武士冷眼瞅着我道:“这是谁?”马原道:“是跟了我十多年的小伙记,这次随我出来见识见识。”
  武士点了点头。马原陪笑道:“上次我送来的东西,有一份是大爷的,不知收到了没有?”武士至此才露出笑容,点点头,策马去了。其他武士紧跟而去。
 
  骡车继续前进。我沉声道:“为何帮我解围?”马原收起嬉皮笑脸,淡淡道:“因为你需要。”我心中一凛,知道此人表面像浮滑市侩,其实绝不简单,不过看他样子,知道他不会继续以此作主题讨论下去,我识趣地闭口,不再问了。
  转过了一个弯后,走上了通往望月城的康庄大道,交通亦繁忙起来,不时见到队形整齐的武士驰过,对马原都给足面子,显然他是个八面玲现,买通上下关节的人。
  望月城矗立在大路的尽头,规模宏伟,圆顶的建筑物像一个个肃立的巨人,从高处俯瞰着进城的各式人等。
  据我所知望日城是近十年才建成仅次于落日城的大城,全部建筑依据智慧典建筑篇内的图则。
  城主据说是大元首的亲妹丽清郡主。但对他们是否真属亲兄妹,我父亲却曾表示过怀疑。她出名冶艳放荡,面首三千,但剑术和智谋都是上上之选,是个难缠的人物,否则大元首他也不会派她来坐镇这对抗魔女国的前线重地。
  在马原的掩护下,我无惊无险地顺利进入城内。城里街道纵横交错,大体上丽清郡主的宫殿位于占地三十多里的望月城正中心,东南西北各有一条可供十二匹马并驰的大道,其他的路就是以这四条大路作骨干,蜘蛛网般四通八达。所有旅馆、妓寨和交易场所均集中在四条大路的两旁,连绵数里,热闹非常。
  这时是午后时分,街上满是城民和外来的商旅,女士们身穿彩衣,花枝招展,男人多配有长剑,或有武士随从,一队又一队的黑盔武土,不时巡过。
  我想不到连帝国一个边疆的城市也有如此气象和规模,不禁更添压力,但再没有任何东西可阻止我往地图上的废墟走去,为了父亲、家人、祈北,还有西琪,想到她,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马原道:“为什么你的脸色这样难看?看,让我带你四处去见识一下,保证你乐而忘忧。”我想了想,马原这么有办法,不如向他探问往魔女国的捷径。
  我问道:“魔女……”马原喝道:“闭嘴!”一对兔子般的眼睛四处溜去,看见没有人注意意我们,才道:“记着,在这里不要提这两个字,否则必遭横祸。”
  马原将我带到一所旅馆里,租了房间,吩咐我留在房内,自己却走了出去。我乐得睡上一觉,一睡便至深夜,马原回来时将我惊醒过来。
  马原道:“啊,来吧!让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我知道此人大不简单,必另有深意,而且这一觉令我体力恢复,也想活动一下筋骨,顺道探查往魔女国的门径,答应一声,随他往外走去。
  马原眨眼道:“武士怎可不拿剑?”我射出凌厉的目光,剑般刺入他眼,冷冷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马原笑道:“是个站在你这边的入,来!我们走。”我拿起祈北的宝剑,悬挂在腰间,随他走出旅店之外。街上二灯火通明,薄羊皮制的油灯分列大街的两旁,将原黑暗的世界照耀得变成白昼般的天地,街上人来人往,似乎午夜后更是活动的时间。
  前面忽地起了一阵混乱,路人纷纷走避,躲到两旁,马原一把将我拉进一条横街里,在我耳畔低声道:“看!”在一队武士簇拥下,几名衣着豪华的青年大摇大摆在街上走过。
  马原道:“这些都是郡主的‘宠男’,在这里非常有权势,尤其那穿着蓝衣的叫“快剑纳明’,不但是郡主身边最得宠的人,也是望月城的头号剑士,不能小臂。”
  我留心打量他,这人身材瘦削,个子颇高,一张马脸虽说不上英俊,但顾盼间自有一股慑人的风采。
  我默默地留心记下他的样貌。这批宠男过去后,我和马原继续走路,我奇怪地发觉遇上的大多是一群一群身穿武士服装的女子,这里女人的地位似乎不低,我不禁将心中的想法跟马原说了。
  马原笑道:“一些些吧,待会我带你去见识些半点地位也没有的女奴。”
  他那圆肥的脸孔永远拴着诚恳的笑容,一团和气,令人感到易于相处。
  马原带领下,我们转入了一条横街,不一会,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个大广场里,广场上聚集了至少有千多人,闹哄哄地,原来是个买卖的市集。
  各式各样的货物,由陶瓷盛器、鱼网、药物、狩猎工具。布匹,以至各式各样的兵器,都是交易的物品。
  买卖热烈地进行着,讨价还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灯火将广场照耀得如同白昼,这是日出城也没有的奇景,我想不到望月城如此兴旺,暂时将对西琪的悼念抛开,有兴趣地东闯西荡。
  一个玩蛇的人吸引了我的注意,挤进了围观的人群里,看了个够后,才弓身往后退去。就在此时,后面传来一声娇叱!“小心点!”
  一股劲风从背后劈来。我灵巧地往侧一闪,刚好避过从脑后推来的一掌,转身往后望去。七、八名全副武装的女子杏目圆瞪,怒盯着我,看她们的装扮,应属丽清郡主属下的女武士,刚才我后退之势,如果不经过灵巧的一闪,可能会碰到其中一个隆起的胸脯上。当先一名女武士喝道:“下次再这样,看我们要不要你的狗命?”
  她们其中一位身材特高、美貌远胜其他的女武士,盯着我道:“你是谁?身手相当不错。”我的目光扫过她武士服装肩头的金带,知道她是望月城里重要的人物,心下警惕,故意垂头谦卑地道:“我只是无知小民,务请恕罪。”
  看到我的惶恐样子,她眼中闪过不屑的神色,领头走了,其他女武士簇拥而去。
  我抹了一额冷汁,正不知是否应该继续闲荡?马原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拉着我叫道:“随我来!”
  我们穿过广场,来到一座大理石建成的建筑物前,大门处人来人往,只不知里面是干什么的,才踏进门内,一阵阵疯狂的叫嚣声风暴般从里面传出来。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仍给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在高燃的火炬下,宫殿般的大堂中筑起了一个大圆台,两名壮汉正在台上角力。
  圆台四周围了数百人,男女都有。他们拼命地在叫、在打气,令人热血沸腾。马原在我耳边高声叫道:“他们在赌博,你有没有下注的兴趣?”
  我摇头道:“没有!”他显然听不到我说话,却见我摇头,耸肩扮了个可惜的鬼脸。
  “砰!”台上一名壮汉给摔下台来。欢叫声震耳响起,胜利者在台上耀武扬威,那些女人比男人更狂,伸手上台去摸他。
  马原叫道:“他已连胜九十九场了,若他再多胜一场,郡主便会召见他,说不定还要他陪上一晚。”
  我细看台上的壮汉,身体的肌肉均匀扎实,两眼闪闪有神,果然有点门路。
  台下的男女高叫!“神力王、神力王……”神力王更神气了。
  “锵!”一下两剑交击的清响将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压下去。
  众人愕然望向大堂入口处,一群人大模大样横排在那里。我一眼便看到原来是刚在街上遇见的那批郡主的宠男,快剑纳明站在最前头,左右手各持一把短剑,那下声音便是他弄出来,其他宠男站在他身后,唯他马首是瞻。
  嘈吵声停了下来,但回响仍在大堂里激荡。纳明一马当先,大步走过去,马原将我拉往一旁,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退了开去,裂开一条通路,让这批横行的恶霸通过。我本来想走,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一时间喧闹震天的角力场,变成鸦雀无声,只有他们步履发出的“噗噗”声。
  快剑纳明昂首步上角力台。那神力王为他气势所慑,退往一角去。纳明不可一世地站在台中央,缓缓地转动身体,两眼爆闪着凌厉的光芒,环视着角力台下寂然无声的数百人。当他眼光扫过我脸上时,停了一停,我垂下目光,避开了与他盯视,他的目光才移往另一处去。纳明冷冷道:“只打赢了九十九场赛事,尚未有资格称王。”
  神力王沉声道:“我一定会胜的,赢多一场,我便可以见丽清郡主。”
  纳明怒喝一声,盯着神力王,额角青筋跳凸,道:“你赢了我,才有资格说这句话。”
  一扬手,身上披风一片云地离开身飞出台外,落进人群里。
  围观者见又有热闹看,轰然起哄。神力王怔了一怔,脸上掠过一丝凉惧的神色,显示出他没有胜这纳明的把握。
  马原在我耳边道:“纳明妒忌了。”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因为神力王再胜一场,便可作丽清郡主人幕之宝,身为丽清郡主最钟爱的男宠,自是心中不忿。
  我对纳明甚无好感,一拍马原肩头,退往门旁一个阴暗的地方,高叫道:“不公平,神力王需要休息。”
  纳明一愕向我望来,但阴暗光线下,估量他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
  围观者最易受影响,纷纷附和,显然纳明亦是个神憎鬼厌的人物。
  眼见神力王趁机退下,我目的已达,便往进口处退去,才走了两步,一群人横拦门前,竟是原先在广场遇见的那批女武士。
  那身材特高的美女盯着我,眼也不眨一下。我暗叫不好,心中转着突围的念头。
  那女子眼里闪着奇怪的光芒,低声喝道:“还不快走,纳明找你来了,我可以阻他一阵。”我呆了一呆,不明白她为何帮我,马原已一把扯着我,往大门处冲出去,一阵左穿右插后,远离了角力场陛。马原大口喘着气,埋怨道:“你也算胆大包天,自身难保,还要好管闲事,幸好华茜帮你。”跟着奇怪地道:“她好像认识你的样子。”
  我问道:“华茵是谁?”马原道:“她是望月城的首席女剑手,是郡主身边的大红人,也是快剑纳明的死对头,来!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我跟着他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上走着,愈走愈多人,似乎某一处正在发生着很有吸引力的事,把所有人都引往那处去,但马原一声不响地走着,我也不好问他。
  再转出一条横街,一个大约和宫殿般巨大的帐幕在眼前出现,很多人都往内钻去,我们几经艰苦,才挤了进去。帐幕里闹哄哄地聚集了数百人,比之刚才角力场陛里的声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帐幕的另一方是个高台,台上站立了十多名身上衣服少得不能再少的年轻女子,只在胸部和下身处披着两条薄纱,若隐若规,非常诱人。
  一个胖汉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叫道:“三十个金币,有没有人出得更高的价钱?”
  “三十二。”台下有人狂叫道。我呆了一呆,向马原道:“什么?你叫我来就是看贩卖女奴。”
  马原眨眼道:“当然不是,跟我来。”才说完,便往台下的一侧挤了过去。
  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惟有跟去。几经辛苦,才挤到台侧,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台上的女奴,任我们怎样碰撞也毫不在意。
  马原推开台侧的一道小门,走了进去,我跟着他走。这大木台将大帐幕内可容千人的空间分成大小两截,买卖进行的占了四分三地方,而台后的地方全被布帐遮着,占地也不少。我才钻进去,立时呆了一呆。五、六十名女子百多双眼睛一起射在我身上,燕瘦环肥,春意撩人。我从末试过这样被这么多女人凝视的滋味,脸上不由一热。
  她们是待售女奴的身分,更使人感到任意采摘的引诱。马原在前面喝道:“来!”
  再拉开在后台尽处另一道帐幕,闪身进去。
  我犹豫片晌,马原这人大不简单,既然知道了我的身分,行事又神秘莫测,这以帐幕封起的神秘空间内,究竟包藏着什么阴谋?提高警觉下,我拉开帐蓬,侧身而进,另一只手已握住在剑把上,心里自然地想起堪称一代剑师的祈北,这毕竟是他的剑,没有人能正面杀他,除了阴谋诡计。入目的是另一个惊愕。
  这帐幕里的布置极之堂皇,地上铺满了厚而舒适的兽皮,一张长木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美食和闪亮的银色盛器。
  一位全身裹在柔软白纱里的女子,侧卧在一张白色熊皮上,只露出双目、手和脚。
  我从来试过在看到女人会有现在这般震撼的感觉,她优雅修长的玉体波浪般起伏着,露在白纱外的肌肤黄金似地令人意乱神迷。尤其是那对明媚秀长的眼睛,一个眼神便像低诉了毕生的哀乐。
  马原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垂手恭立一侧,似乎连望她的勇气也没有。
  我直望进她那深无尽极的美目里,冷静地道:“你是谁?”
  她纤手轻摆,示意我在和她隔了长台那张兽皮处坐下。既来之则安之,我从容坐下,不知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丁点儿让她看低我。
  马原拿起一壶酒,为我面前的高足银杯满满地斟了一杯,之后退往一旁。
  美女拿起她自己面前的洒杯,举杯向我道:“为兰特公子成功逃到这里干一杯。”
  声音柔美动人,只是声音,已能令天下男人为她抛头颅、洒热血。
  我几乎跳了起来,沉声道:“你怎知道我的身分,你究竟是谁?”
  美女秀目瞟我一眼,轻笑道:“我最欢喜百合花,你便当我是百合花吧。”
  她将杯中红色葡萄酒一饮而尽。她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地充满着诱人的美态,使人心跳加速,那里在白纱内的其他部分,又是如何?
  马原在旁道:“兰特公子,你可以绝对信任我们,若要陷害你,只要通知丽清郡主一声,你便插翼难飞了。”
  我早想到这点,否则已硬闯逃去。百合花懒洋洋地望着我,眼中闪着亮光,忽地抿嘴一笑道:“你生得比你父亲英俊多了。”我全身一颤,不能置信地望着她,她有多大年纪?最多是二十来岁,父亲近十多年来从不离开日出城,她凭什么知道父亲的样子。
  马原道:“我们聘有丹青高手,为日出城的重要人物,绘下图像,所以你一到此地,我们便知道。”
  我恍然道:“所以你才找上了我。”我沉吟半晌,暗忖我只是一个无处可逃的亡命之徒,唯一的本钱便是宁死不屈的精神和剑术,他们为何要找上了我?在这帝国驻有重兵的望月城,此乃极端危险的事。我望向自称百合花的女子,道:“为何要帮助我?”
  百合花眼中闪耀着笑意,深深地盯我一眼,使我的心脏急促跃动了几下。
  马原在一旁道:“我们要你帮一个忙。”我苦笑道:“目下我自身难保,今日不知明日事,有什么能耐可以帮你们?”我的心中转到地图一事,照理这是高度秘密,绝不会从大元首处泄露出来,所以他们请我帮忙,应是与此无关。百合花淡淡道:“我想你为我们盗取智慧典。”我吓了一跳,道:“智慧典是整个帝国赖以生存的知识来源,大元首连指头也不给别人碰一下,况且远在日出城,我怕连城门未进,已性命难保。”
  百合花摇头道:“我不是要你盗取日出城收藏的智慧典原本,而是在丽清郡主手上的抄本。”
 
我愕然以对,到此刻才听到智慧典除了原本外另有抄本。
  马原解释道:“当年大元首获得智慧典后,集合了精于文书图艺的工匠三百多人,在百日内将智慧典六大册翻抄一次,这抄本就落到他最信任的丽清郡主手里,来到这里建立了望月城,否则望月城如何能对抗魔女国,如何能建立这样高度的文明?”
  我恍然而悟。跟着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就是百合花和马原为何要盗取智慧典?
  百合花像能看穿我的心事般道:“你不要问原因,只说愿不愿意帮助我们。”
  听了她的说话,我眼中射出严肃的神色,盯着她眨也不眨。
  百合花毫不畏缩地回望着我。我冷冷道:“这是不是一个交易?”百合花道:“你帮助我们,我们可以保证你安然抵达魔女国。”
  我的心活跃起来,这确是个诱人的提议,祈北临死前叫我往魔女国去,必有用意,何况我根本无处可去。
  马原插口道:“据我方的情报,大元首的大军正在这里推进,而他的先头部队由哥战和黑寡妇率领,估计在三日内到达此地,那时缉捕你的图像贴满街上,你会发觉,不要说逃走,连找个躲藏的洞穴也难以办到,在这里只有我们能保护你。”
  我早预料到是这样,一点惊惧也没有,淡淡地道:“既然你们有这样大的势力,为何却要我这个陌生人帮手?”
  百合花柔声道:“我们实力虽然雄厚,却缺乏像你这样的杰出人才,谁能从日出城安全逃出,还杀死了帝国大元首外最对怕的巫师?”
  我不禁对他们重新评估,巫师被我杀死的事应该只局限于帝国内最高层领导才知晓,这代表了其中必有他们的内奸,那会是谁?
  我想了想,叹口气道:“即管我想帮你,丽清郡主宫中高手如云,门禁森严,我又不知智慧典的抄本藏在哪里,无从入手,想帮也帮不到啊。”
  百合花轻笑起来,俏目艳光流转。马原双掌一拍,发出一下清脆的响声。不一会一个人揭帐而来,走到百合花前,跪下叩头。我一看眼都傻了,原来是刚才在角力场上胜出第九十九场,受到快剑纳明挑战的神力王。百合花手一挥,神力王乖乖地站起来,退到马原身旁,眼光垂下,似乎百合花是神而不是人。
  我愕然望向百合花,她美艳得令人难以迫视的秀目里,藏着深邃智慧。
  百合花莫测高深地一言不发,有趣地看着我的反应。我明白她在考我的智慧,以决定我是否有和她交易的本钱,我淡淡笑道:“你已有了神力王,为何还需要我?”百合花道:“不错,神力王本是我们混进宫里的棋子,因为丽清郡主最爱看男人比武,不见死伤不快乐,曾经声言过,谁若能在公开的比武里连胜一百场,即可作入幕之宾。”我道:“但是快剑纳明却将每一个胜了九十九场的人击败,而神力王也要面对这个命运。”
  百合花道:“正是这样,神力王已是我们最杰出的武士,但比起纳明却还差了一截,而且他虽有勇力,脑筋却不是那么灵活,纵使能混人宫里,恐怕也难找到智慧典的藏处。”
  我沉声问道:“你要我怎样帮手?”
  百合花眼中首次射出赞赏的神色,回过头来,望向站在马原身旁的神力王,一拍手掌,神力王举起双手,在发际间一阵搓揉,用力向上一掀,一头短发揭了开来,露出光脱脱的秃头。
  我早已想到这个可能性,直到神力王将整块假脸皮撕下来时,一点惊异的表情也没有。百合花盯着我道:“只要你扮成神力王,胜了纳明,成了丽清郡主的人幕之宾,最好能在七日内能找到智慧典的所在,将它盗出来,我们便保证不惜一切,送你到魔女国去,并让你见到魔女。”
  马原插口道:“这件事愈快完成,我们便愈有对付帝国的把握。”
  我道:“你们究竟是谁?”百合花道:“你很快便知道。”我深吸一口气道:“好!
  一言为定。”角力场陛挤满了叫得声嘶力竭的男女,比前晚多了好几倍,三千多兴奋的观众,将他们黄澄澄的金市下注在心目中理想的战士身上。
  一方是连胜九十九场的神力王。另一方来头更大,是号称郡主裙下第一勇士,宠男之首的快剑纳明。
  神力王的赔率是一赔四十二。纳明是一赔一。
  没有人相信纳明会败下阵来,神力王已注定了是悲惨的命运。
  与角力大圆台遥遥相对是另一座更高的台,一帘轻纱垂下,密密地将高台罩着,若有人在内,外面望进去只能隐约看到人影,纱幕外站立了十二名彪形壮汉,一手持盾、一手持剑。据马原说,这十二名万中挑一的勇土,是丽清郡主出巡时形影不离的忠心护卫。那也是说以艳名著称的丽清郡主,将在开赛时从台的独立门道,进入帐内,亲自观战。门打开来了。
  我这假扮的神力王,通过人潮里裂开的狭窄通道,步往大圆台去。
  三千多人静了一会儿,才爆出震大叫喊,为他们心目中认为可怜的人打气。
  当然投注在我身上的,亦真心希望我这头老鼠能胜过那只凶悍大猫。
  我身上披着鲜红的长袍,脸上戴着神力王脸孔的皮面具。
  男男女女都伸手来摸我,由十多名角力场陛的工作大汉护卫挤推,经过一轮扰攘,我终于踏上圆台。场陛接近大门的一方蓦地又爆起另一股喊叫和最大的热浪,在数十名黑盔武士的开路下,纳明昂首阔步地朝比武台走过来。和我最大的分别是没有人敢伸手碰摸他,显示了望月城居民对他的畏惧。
  纳明气定神闲地站在台上,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我沉着气站立台边,冷冷地盯着站在台中心、正向四周陷于半疯狂的人群挥手致意的纳明。
  就在这时,我心中一动,条件反射般向纱帐望过去,刚好看到一个修长的女子身形,在帐内的椅上坐下。
  丽清郡主终于来了。纳明也有同样的警觉,向着纱帐遥遥鞠躬。喧闹的场陛刹那间静了下来,每个人的眼光都投向纱帐里,眼中带着既渴望又恐惧的神色。
  丽清郡主是揉合了美丽的外在和毒如蛇蝎的内在的可怕人物。
  纳明在这寂静的刹那,恭恭敬敬地向纱帐内的丽清郡主朗声喊道:“纳明将以神力王的头颅,献给郡主作礼物。”“好!”众人又兴奋地嚣叫起来。我急速地扫视丽清郡主台下处,恰好碰上一对明亮的美目。
  正是与纳明作死对头的华茜,郡主辖下女武士之首,她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显然对整个比赛都不存好感。
  我心中一笑,抬头迎向纳明望向我的森厉眼光。我高举右手,示意有话要说。
  三千多人再次噤声,没有人想到只知好勇斗狠的“神力王”居然还会在台上发言。
  纳明眼中也闪过奇怪的神色。我从容地笑了一笑,那薄薄的面具可以清楚地反映我肌肉的动作,当然是比以前僵硬多了。
  纳明冷冷地道:“你想做死前的祈祷吗?但我却没有时间让你浪费了。”
  我仰天长笑起来。数千道目光同时集中在我身上,不明白我死到临头还可以笑出来。
  笑声倏止,我知道已控制了全场的情绪,才淡淡地道:“纳明!”
  纳明险色一变,暴喝道:“斗胆,竞敢直呼我名。”我冷笑道:“生死之间岂有尊卑之分,在我眼中你只是死人一个。”
  纳明眼中流过狂怒的神色,但转眼却又压抑下去,显示出高手的修养。
  我在他说话前,左手一拉绑着长袍的带子,右手一挥,整件长袍像一朵红云般飞上场陛的上空,露出内裹一身雪白色的武士紧身劲装,和挂在腰间的长剑。
  我乘势大声喝道:“我要和你比剑决生死!要你死得心服口眼。”
  长袍冉冉落在丽清郡主纱帐前的地上。这时候,场陛内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在想,神力王一定是疯了,不和纳明角力,却去挑战对方这名震望月城,冠绝当地的快剑手。
  纳明双眼闪过警觉的神色。一把刚健嘹亮的女声叫道:“郡主准神力王所请。”发言者正是华茜。
  纳明仰天长啸,道:“好,就让你一尝快剑滋味,剑来!”场陛内数千名男女被这意外刺激得狂呼大叫,如痴如狂。一把剑来到纳明手上。“锵!”长剑蓦地出鞘,寒光四射,纳明手上幻化出万道光霞。
  “嗤嗤嗤!”剑光像雨点般向我身上洒到。我年纪虽轻,作战经验却非常丰富,眼看出纳明这一剑来势虽凶,却是虚招,心中暗叹,眼前此君的确毒辣,若他趁我剑未出鞘,将我刺毙,必令丽清郡主这类剑术高手生出鄙视之心,这毕竟是公平的决斗,假如我因他的虚招而左闪右避,遭他所伤,他却可说我眼力奇低,连作他对手也不配。想到这里,心中杀机大起。身上背负着的血仇狂涌而上。
  剑光散去。我连眼眉也不动一下,冷冷地看着纳明。纳明收剑后退,眼中首次闪过一丝惧意。
  此消彼长,我怎肯放过他心神微分的机会,沉喝一声,剑已离鞘在手,当中一剑向纳明眉心刺去。这一剑纯粹以速度和气势取胜。剑才刺出,一股惨烈之气已弥漫全场,一剑之威,有若怒涛击岸。
  纳明果属了得,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后退,迎了上来,侧挑我刺去的一剑,同时往旁移动,希望能化去我的力道。我心中冷哼一声,为了争取郡主的青睐,这一仗我不但要胜得漂亮,还要速战速决,将我的威武形象,深植进她的芳心里,好进行盗取智慧典的计划。
  我随着纳明侧移的角度,刺去的长剑巧妙地调节了角度,速度却收缓了少许,我要纳明产生估计上的错误。“锵!”
  金铁交鸣的声音响彻噤声静气地挤在用力场内的数千旁观者上的空间。
  剑斜劈在纳明往上挑起的剑刃近把手处。纳明全身一震,触电似地往后退去。我看准他剑法以灵巧取胜,故偏以拙制巧,以重胜轻。我厉喝一声,一剑紧接一剑,看似缓慢,但却似毒蛇缠身般,使纳明险些连一剑也避不了。
  “铿铿铿铿!”纳明不愧是望月城第一剑手,在这样的劣势下,仍能连挡我十多剑,直到第十八剑,才无奈地向后再退一步,不过他的快剑却一点也使不出来。
  他眼中不时闪过恐惧的神色,这以人命为革芥的横行霸道之人,在死亡的阴影下,露出了软弱的一面,他毕竟过惯养尊处优的日子,怎能与活在出生入死,剑锋舐血的我相比。全场鸦雀无声。我的杀气紧锁着他的心神。“噗!”纳明又再退后一步,到了圆台的边缘。他已无可再退。蓦地狂喝一声,手中剑化作千万光点,向我洒来。
  全场为他的反击爆出惊雷般喝采声,完全静止了的场陛回复了激烈的动荡。
  这是纳明回光返照的还击,到了必死的边缘,他反而收起恐惧之心,作死而不僵的疯狂反扑,若我为他拼死之气所慑,他便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惜他的对手是我。“锵锵锵!”
  我一步不移,硬挡他凶厉万分的十多剑。纳明剑势终于散乱。
  我一声不响,长剑由慢转快,闪电般劈进他的剑网里。剑尖一碰他眉心处便回收。
  全场蓦地静止。一点声音也没有。我长剑遥指脸容有若厉鬼的纳明。纳明死盯着我,手中长剑不住颤震。“当!”一声过后,纳明的长剑脱手掉在地上。纳明眉心处鲜血涌出,眼神转暗。
  “砰”地一声,纳明向后跌下。全场再轰雷般喧叫起来,因纳明败亡而输了钱的、憎恨纳明横行霸道的、受过纳明欺压的,都毫无节制地疯狂叫喊着。
  头盔、帽子、丝巾、布条,各式各样的奇怪东西,抛起又跌下,兴奋的人潮水般涌上台来,一下于将我高举过头,往衔上走去。忙乱中,我回头望向那神秘纱帐,内里已空无一人。郡主的十二名近卫、华茜等一众女武士,亦踪影沓然。在数百人的簇拥下,我在街上巡行着,当群众知道了我是杀死纳明的英雄,立时加入了巡行的队伍,人数迅速增加至数千人,前后左右全是黑压压的人群。
  我的心却不在这里。丽清郡主下一步将会怎样做?接受我为她的新宠男,还是为纳明报仇?
 
第五章 情迷郡主

  烟花在天上一朵一朵地爆开来,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盲目的人开始忘记了为何事兴奋,各自去寻欢作乐。我推开了身边的几个人,拨开了大胆少女往我身上乱摸的手,闪进了横街去,一阵奔逃后,远离了‘拥护’我的群众。在我松了一口气时,心中警兆忽现。
  这时我是在一条僻静黑暗的横街里,群众的叫嚣喧闹声,隐隐从大街处传来。
  在我的前后出现十多条人影。我感到杀气迫近,他们手中的长剑反映着天上烟花的彩光。
  “篷!”前后均有火把燃点起来,将整条窄巷浸浴在跳动的红色火光里。我心中冷哼一声,剑已来到手上。
  两边迫近的武士里,其中一两个我省起是与纳明一道走的人。原来是为纳明报仇的。
  我不想陷进腹背受敌的劣况,闷喝一声,豹子般往较多人的一方冲去。在一般情形下,人手少的一边,亦应是武技较强的一方。
  两把剑迎面奔至。我一声不响,凝聚起心中的杀机,只略闪过要害,长剑闪电般向两人的咽喉抹去。在这只容三人并肩而过的窄巷里,闪躲困难,剑势亦难以开展,动辄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故极不利人多的一方,我这种以命搏命的战略,就是要考验纳明这群朋友为友报仇的决心。他们当然不能下得这口鸟气,但我却相信还未到肯为纳明牺牲性命的阶段。
  那两人果然大惊失色,放弃了伤我,自保地抽身后退。这一退成了胜败的关键。
  我剑势开展,一连数下重击,招招不离他们要害,那两人兵败如山倒,狼狈向后退去,立时将后面要涌上来的人撞得溃不成军,三支火把有两支掉到了地上。
  我得势不饶人,趁另一端奔来的人离我还有七、八步的距离时,冲进了对方的阵营里,长剑展开近身搏杀的手法。在窄小的空间内如毒蛇般钻动。
  十多人刹那间倒下了六七个,其他败军之将往巷口涌逃而去。
  后面的人亦已追至。我长啸一声,离开窄巷,来到了宽大的长街里。回剑卓立。
  追来的人为我气势所慑,煞住冲前之势,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这时他们才真的知道我能杀死纳明,靠的是实力而不是侥幸。
  “住手!”一声女子的娇喝从左侧传至。追杀我的人一哄而散。
  我循声望去。一对明亮的美目,深注在我脸上。华茜!罢才随丽清郡主一道退走的女武士头头!她身后随着一批女武士,威风凛凛,她曾对我行援手之恩,对她我并无恶感,尤其是她自具一种刚健动人的美态,英风凛凛,绰约动人。
  华茜走到我身前,冷冷地打量我。男性的自尊,使我毫不躲避她的目光。她眼中闪过奇异的神笆,皱眉道:“我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我心中一懔,知道她认出了我的眼神,目下只能祈祷她看不穿我的假面具,我冷冷道:“望月城谁不识我。”华茜俏脸一沉道:“就算你取代了纳明,言语间最好小心点,纳明的下场就是你的镜子。”
  我一听,心花怒放。计划终于成功了,丽清郡主已下了命令,召见我这胜足一百场的猛男,华茜的话正指出我成为了郡主的新玩物,但只是玩物,一天我像纳明般死了,她绝不会为我淌下半滴眼泪,就若她现在召见我这杀死纳明的人那样。
  我目光转作温柔,深望她一眼,淡淡道:“冬天来了,春天亦将不远,人生就是如此,多谢指点。”
  华茜愕然,想不到我居然说出了几句这类带着哲理的话来。
  我道:“现在应到哪里去?”华茜从思索中惊醒过来,一招手,一辆华丽的马车向我们驶来。
  我和她一同坐进车厢里,马车在女武士和黑盔武士护翼下向位于望月城中心处的郡主宫驰去。
  我感到有点奇怪,她为何也坐进车厢里?这显示了她是郡主极端宠信的人。
  华茜在车厢里蹙起秀眉,陷在深沉的思索里,我乐得不被查探,目光溜往马车外的风光。路上行人愈来愈少,马原曾告诉我望月城共有七个军营,三个布在城西分隔帝国和魔女国的‘望月河’一带,两个扎在城东,余下的两个则在郡主宫的周围,由七名黑盔武士的统领指挥,以彩虹的七色红橙黄绿青蓝紫命名,所以望月城市民又称他们为七色营和七色统领。总兵力达七万人,是望月城对抗魔女国的常规力量。华茜的女武士系统只有千许人,直辖郡主,不归七色统领,所以人数虽少,权力却非常大。
  马车驶进通往郡主宫的大路。哨岗林立,护卫森严。
  望月湖远远在望。郡主宫建于望月湖心一个小岛上,主殿高起,圆圆的殿顶,十多里外也清晰可见,据说郡主下了命令,任何其他建筑物也不可超逾郡主宫的一半高度,在心理上种下郡主宫君临天下之势,于此可知丽清郡主这人除了有美丽的身体外,脑筋亦大不简单。
  主殿外另有八个副殿,将主殿团团围着,被纵横交错的亭台楼阁、掩映的林木、长廊连结在一起,自成一体。主殿副殿外另有高厚的城墙,确是十分稳固,马原说郡主宫真正厉害的地方,是地下还另有乾坤,即管望月城破了,要攻陷郡主宫,亦非容易。通往郡主宫是四条横跨湖面的人造大道,马车目下正走上其中一条大道,我要覆灭帝国的信心也不由动摇起来,究竟地图上所说的废墟,有什么力量能做到这点?
  湖水清澈见底,鱼儿翻腾嬉戏。我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帝国两个最主要的人物大元首和丽清郡主,他们的皇宫均筑在湖心处,而据祈北所说,魔女宫也是筑在魔女湖上,这是否一种巧合,还是另有惊天动地的大秘密。马车速度转慢。
  不知不觉间已走完了长达半里的跨湖大道,从垂下的吊桥进入城门,穿进郡主宫的范围内。
  华茜的声音传入我耳内道:“你叫什么名字?”猝不及防下,我几乎脱口说出“兰特”两个字,幸好我也机灵之极,答道:“神力王。”
  华茜冷冷道:“这那是名字?”我丝毫不让,回敬她冰雪般的目光,道:“我已习惯了,名字只是让人识别的记号,叫什么也没有问题。”
  华茜出奇地没有发怒,反而压低声音道:“我记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我将心中的震动隐藏在古井不波的脸容里,甚至连眼也不眨一下,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一个不好,便是杀身之祸,可是我却知道华茜只是虚张声势,她若肯定了我假冒的身份,大可发出擒下我的指令,何用费神套我的反应。我露出一个微笑,温和地道:
  “我们定是有缘,或者前世是夫妇也说不定。”
  华茜脸色一沉,幸好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她冷哼一声,先下车去,我随她而下,马车停在一座院落的正门处,几名俏丽的宫女迎了上来,恭敬地向华茜鞠躬,眼睛却有兴趣地打量我这新宠男。华茜道:“你随她们进去吧,若没郡主亲下的命令,绝对禁止随处乱走,否则休怪我无情。”
  我故意色迷迷地上下扫视了她数遍,在她脸带怒容时,才大步踏进门内。
  “停步!”华茜的娇喝从后传来。我停步转身,那几名俏宫女吓得花容失色,缩在一旁。华茜左手搭在剑把上,杏目圆睁。
  我冷冷地盯着她,刚才看她的目光,是我故意为之,直觉告诉我,她对我有种奇异的情绪,可能连她也不明白,而我正是利用这点,使她难以用冷静和合乎常理的方式来处理我,以至识破我的伪装,这虽是险着,却是死里求生的法门。
  她寒声大喝道:“用你的贼眼再看我一次。”我将冷脸化作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淡淡道:“剑是用来杀死仇恨你的人,而不是欣赏你的人。”转身便走,直到我步进豪华的寝室里,华茜也没有再出声,也没有跟来。
  俏宫女服待我沐浴包衣,最后躺在宽阔的大床上,一睡便至日上三竿的时刻。睁开眼来,阳光从高可及人的窗户射入来,照得云石砌成的地面闪闪生光。
  我舒服得几乎叹息起来,只希望这不是纳明的房间,睡的也不是他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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