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本年度最火网文:《七年黑道生涯---刺激和痛苦辛酸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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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先前走掉的那个家伙,带着十多人又回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两个双胞胎兄弟. 其中一人在门口大喊:”邦邦,我们来了,TMD,谁在这里皮痒?” 王邦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还是微笑着…这时候,黄毛带着大拨的也人开到了.双胞胎兄弟回头一看,惊呆了.四十多人呈半月形,把他们十多个人围在中央. 此时在网吧里,二十多个兄弟,手里把弄着刀棍,慢慢走上前来,包围了王邦他们…

王邦看着我,又回头看看他弟弟,嘴角露出狠绝的神色,”大猫, 他大叫着,” 门外双胞胎中的一个应了一声,”今天豁上了,我一定要给我兄弟报这个仇.”王邦咬着牙说.门外的大猫高喊了一声,”兄弟们操家伙上啊…” 顿时,门里门外,将近一百人分开成两拨,一涌而上,厮杀开来.

这场架打得十分惨烈,由于人太多,开始的时候,后面的人都插不上手,只是前排的那些兄弟们和对方撞着挤着,直到有人拔出了家伙,战斗才真正开始…那时候,王邦看着我,就想要冲过来,哪知跑了没两步,就被小国在后面一棒撩倒在地,小国带了根角铁,用报纸包着,王邦挨了这么一下,满脑袋都是血,他一抹脑袋,看了看手里的血,想要爬起来再冲向这里,锋锋也找上了他,砰的一脚踢去,这时候,王杰在后面冲向了锋锋,一个飞踹,踢到锋锋腰间,我操起一把椅子,大叫着冲向王杰… 门外的战斗,因为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基本是四对一的局面.所以很快便结束了.对方逃的逃,倒的倒,一败涂地. 黄毛带着人涌进了网吧… 这时候,王邦和王杰兄弟早已成了血人,被围在中间,锋锋手臂挨了一刀,我杀红了眼,看到黄毛进来,大叫:”上啊,都给我上,废了他们…”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一看警察来了, 我大声叫道:” 大家快跑,别让警察抓住…”王邦那边也有人在呼喝着逃跑…顿时所有的人都向着门口跑去… 先前来的警车只有两辆,车上下来五,六个警察,一看门里涌出的那一大堆人,和先前被打倒在地上呻吟着的几人,一下惊呆了,想必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场面.其中两个警察掏出步话机和总部联系,另几个拔出了警棍,象征性地喊着,也没有上来…我看见黄毛和锋锋还没有走,大声叫道:”你们倒是快跑啊.” 黄毛说:”我们走了,抛下你算是什么朋友.”我说我没事,你们先走…两人死命不肯走…正在这时,警察闯了进来…

这场群架有近一百人参加,最后只抓了七个,其中有我和锋锋,还有黄毛…王邦兄弟则逃走了…录口供的时候,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在网吧玩的时候起了口角,演变成斗殴…因为没有出大的事故,只是有几人在争斗中被轻微伤害, 所以每人被罚款200,拘留15天.

下午的时候,家里得到消息,老哥来派出所看我.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双眼正冒着火花,看到我带着一身一脸的狼狈出现,老哥几乎要疯狂了,大吼着冲向了我, 一巴掌就拍了下来,我直着腰没有躲,任凭着那个带着呼啸的巨掌划向我脸,”啪”的一声巨响,我眼前冒着金星,嘴角感觉咸咸的,用舌头舔了一下,全是血.这时候,旁边的警察冲了上来,拉住我哥…哥看着我的脸,咬着牙说:”现在你是不是开心了? “ 我低下了头,说:”我知道是我错了,但我不是故意…”话未说完,老哥转头就走,边走边说:”网吧被勒令停业, 老头子的心血全白费了.我也没有你这个弟弟.” 我呆呆地望着老哥的背影, 眼泪如泉般涌出…

15天,是个不短的日子.拘留所,也并不是个甜蜜的地方.但是,当时的我倒是宁愿在永远就呆在拘留所里,不用再出来.因为那样就可以不用为见到父亲和大哥而感到羞耻… 但15天还是就这么过去了.

我始终还记得回家的那一天--- 那是个阳关灿烂的下午,天气不冷也不热,花儿依然在路边盛开着,地上也没有多少落叶,我一路从新川沙路上的拘留所走回了家…当我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着四楼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大哥那张气愤得扭曲的脸…在楼下徘徊良久,我究竟还是没能鼓起勇气上楼…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黄珏的电话:”喂.” 我听到黄珏在电话那边应着.那个声音听起来很轻很虚弱,是不是也是因为我…我没敢开口说话”喂,是谁!”黄珏的声音又大了些,我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你吗,周周?”黄珏在电话那头问.”…我…是我” 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周周,你在哪里,你还好吗?”黄珏急切地问着,”我在家里的楼下,”我回答,”我不想回家,你能出来一下吗?”
 
二十分钟后,在黄珏家楼下,我们见面了.见了我,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幽幽地看着我,用手抚摸着我的脸庞说:”你瘦了.” 那一刻,我如释重负,拉着黄珏的手,瘫坐到了路灯旁的木椅上.我仰头看着天,轻轻问黄珏:”你不怪我?” 黄珏叹口气道:”你自己责怪自己吗? 如果你已经在责怪自己了,那就足够了.”我抬起头,捧住黄珏的脸,轻轻说:”你真是个好女孩.希望我以后能让你幸福.”黄珏笑了,我忽然间有了勇气,对黄珏说:”我现在要回去了,爸爸和哥还在家里等我.明天再来找你.”黄珏疼惜地看了我一眼,说:”那你自己小心些.我明天等你”我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家里走去…

家门口,我的手举在空中半天,终于还是敲了下去. 门开了,是老爸,他一手把着门,一手扶着墙,只是站在那里瞪着我,也不说话.”爸爸” 我开口了,他的嘴唇动了动,舒了口气,侧开身让我进门,进了门,就看到桌上早已准备好了饭菜.父亲在一旁叹了口气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凉了.”话语中透出无限疲倦之意.我低着头说:”我不敢回家.” “不敢回家?”老爸在旁边轻轻冷笑了一声:”你杀人都敢了,还不敢回家?” 我站在那儿默不作声. 说完那句话,他也开始沉默…隔了良久,老爸终于叹了口气, 说:”饭菜都凉了,先吃饭吧.” 我慢慢坐下,老爸进厨房拿出个空碗,替我盛了满满一碗饭, 递到我手中. 我是真饿了,捧起饭碗,大口就往嘴里扒…老爸在旁边看着,不住的说:”慢点,慢点,多吃点菜…” 忽然,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老哥从门外走进.手里拿着一大堆礼品,进门看见我,先是楞了楞.然后把礼品往茶几上一扔,就向我冲来,边走边喊:”你还有脸坐在这里吃饭.”

我赶紧放下饭碗,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 老爸冲了上去,架住大哥的手,吼道:”够了周文,你还嫌不够乱吗?”大哥也吼着:”爸你今天不要拦我,这个小畜生害得你还不够惨吗?” 说着,转身操起了旁边的拖把. 啪…的一声, 爸出手扇了老哥一记耳光,大哥鄂然看着老爸,手里的拖把趴哒一声,落到了地上…老爸看着大哥,浑身发抖.眼光中充满了愤怒和疲惫…忽然间膝盖一软,坐倒在地. “爸~~” 我和大哥同时扑上前去,扶着老爸,我触碰到老哥的手,他抬起头瞪了我一眼,说赶快扶爸到床上躺下…老爸摇摇手,指着旁边的沙发,我和哥赶紧扶他坐到沙发上.

“唉…”老爸躺到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紧闭双眼,仰头向天不发一言, 我和大哥都紧张地看着他,过了许久,哥终于忍不住了,颤抖着问:”爸,你还好吧.”老爸眉毛抖动了一下,说:”还没给你们气死.” 我和哥同时吁了口气.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老爸睁开眼,执着我和哥的手,轻轻说:”你们两个,都给我争点儿气,周周,你不要整天惹事生非.”说着侧头看着大哥,”周文啊,你的脾气也该改一改啦,做什么事情都那么急躁.”说到这里,老爸顿了一顿,皱眉问:”王处长那里去得怎么样啦,我看你把礼品都带回来了,是不是没办成?”老哥看着我,叹了口气说:”我是厚着脸皮去了,可人家怎么也不收.”老爸问:”他不肯?”老哥摇摇头道:”王处长倒也没回绝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把礼物收回,问到他网吧的事情,他就推托,说这事现在也不好办.”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在旁边问:”爸,这是怎么回事呀.”哥又狠狠瞪我一眼,说:”都是你这个讨债鬼惹的事,现在网吧停业了,只好去求人.”老爸在旁边叹了口气道:”那个王处长,是你姨夫以前的同学,在信息局负责网吧的事,我让你哥带点东西去求他帮一下忙.可是现在人家好像也不肯卖这个人情.”老爸看着我说:”这次的事情就算了,还算好,没闯出更大的祸. 你人也长大了,爸爸的话不肯听,但是,以后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想一想这个家,想一想家里人,不要让我们担心,好不好.” 我点点头,轻声说:”爸爸,我知道错了.”老爸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叹道:”你看,爸爸的头发又白许多了,老啦…以后你们的路要怎么走,只能靠你们自己了.”我点头不语.

吃完饭回到房里,大哥关上方面,拉我坐下,低声说:”周周,大哥知道自己太急,对你态度不好,你从小就比哥聪明,我和爸其实都指望以后你能出人头地,你一定要争口气啊.” 我咬了咬牙,对大哥说:”你放心哥,我一定会争气的,我以后不会让爸和你过苦日子.”哥拍了拍我,叹道:”那就好.”我脑海里浮现出过去做过的那些事情,艾历瓦尔,玉素甫,伟刚,黄毛…我还能回头吗?我暗想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黄珏的电话:”喂.”我还没睡醒,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黄珏在那边问:”你昨晚还好吗?” “嗯,挺好的,没事.”我回答,黄珏笑着说,”今天我家没人,你过来吧.””到你家去?” 我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了精神.”到你家去玩吗? 好啊.”我嘿嘿笑道.黄珏说:”你可别瞎想呀. 我让你来我家,是要让你学习的.” “什么? 学习?”我苦笑着说,”我可没那天份.” 黄珏问我:”你不是要当网吧老板了吗, 但是你懂电脑吗?” “电脑? 我当然不懂.”我回答. “那要是以后在网吧,要是电脑坏了,或者别人让你帮他搞个什么东西,你怎么办呢?” “这个…这个…”我抓耳挠腮,回答不出,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在我想来,看网吧,坐在那里只要会收钱就可以了. 黄珏说:”你连开机关机都不会,以后怎么看网吧呢? 我看你这样,一天生意都做不下去.”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老应开网吧那会,他儿子会时常来帮忙看一下电脑,他儿子好像就是学计算机的,但这个我可不会.黄珏在电话那头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呀,到底来不来.” “哦来,当然来的.”我回答. 黄珏高兴的说,”那你下午2点到我家哦,我爸爸1点半出去办事.我等你哦.”我说好好没问题. 挂了电话,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学电脑?”我暗想,”我能行吗”

“叮铃…”正在想着学电脑的事情,电话又响了,我接起一听,是黄毛的.”喂,你还好吗? “黄毛问,”你老头子有没有吃了你.” 我说没有,倒是差点给哥吃了.你呢. 黄毛说.”我会有啥事,我爸妈都不管我.倒是回来听到一堆麻烦事”.我问:”什么事呀?”黄毛说出来吃午饭吧,吃饭的时候跟你讲.我想到和黄珏的约会,怕吃饭喝了酒会误事,也不想满嘴酒气去她家.便说:”哦不,我中午家里还有点事情.”黄毛哦了一声,说:”艾历瓦尔又在我们的地盘闹事了,他最近猖狂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听兄弟们说前两天他还跑到弹子房那里跟我们打了场架.虽然我们人多没怎么吃亏,但他走的时候放话说要把这里的地盘都收过去让他管收保护费.”我哼了一声说,既然他要这么玩,我就让他好看.黄毛说,”最近别去惹他,他杀了玉素甫,现在胆气正壮,什么事情干不出?”我说那咱们就等着瞧吧.

“艾历瓦尔…”我摸着自己的脑袋想,”看来不把此人搞定,我难有安宁之日啊.伟刚把安排到漠河路这里,究竟还是有用意的.在这里,面对艾历瓦尔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想到伟刚,我忽然心念一动,”有段日子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最近在搞些什么事…”

想着伟刚的事,我拿出纸笔,找出两个信封,开始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字.花了许久,在两张纸上写下了相同的内容后,我把他们放进两个信封里.用胶水粘好放在身上.心里又把整件事想了想,便穿上衣服出了门.到了邮局,我先查到了宝山公安分局和杨浦公安分局的地址. 用左手把这两个地址写在信封上.贴足邮票投进了邮筒.寄完这两封信,我又坐车到友谊路,在路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五角场黄兴路派出所的号码,”喂,你好.”电话里传出了带有浓重上海口音的回答声.我压扁嗓子,学着新疆人说普通话的那种腔调,说:”我要报案,就是上次你们那里饭店里被杀的那个新疆人,我知道是谁干的…”

半小时后,我坐在了黄珏家旁边的那个兰州牛肉拉面店里,心情愉快地等着我的新疆拌面,不时地看着手表,想着呆会见黄珏时候的开心情景. 艾历瓦尔, 想到这个名字,我已经丝毫不再担心了,对于上海警方的破案能力,我还是有信心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几天我过得挺平静的.寄出两封信后不到一个礼拜,就传来消息说艾历瓦尔被抓了. 自那以后,漠河路那帮新疆人就没怎么再闹事了.大哥去送了几趟礼,终于,那个王处长开恩,帮忙让网吧重新营业了.黄珏没事就跑来网吧,教我怎样用电脑. 我则被电脑游戏大大的吸引住了.在黄珏不在的时候,整天拉着锋锋和小李在网吧玩着一个叫做星际争霸的游戏. 当时我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比起从前打打杀杀的那些日子,要来得舒坦得多. 直到一星期后,我听说了阿强的事…
那天,我忽然想起自己在网吧里呆了一个多星期,很久没和兄弟们聚过了,便来到了漠河路上的弹子房里,一进门,兄弟们都围了上来,热情地和我打着招呼,我笑着说,”来来来,一起到阿强的饭店去,我请客吃中饭.”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止住了笑容,沉默下来.我看了觉得奇怪,拉过郭敬问:”怎么回事?”郭敬叹了口气说:”唉…阿强被抓了.”我吃了一惊,问:”什么事情?”郭敬说:”贩毒,”听到这里,我一下想起了打架前那一天,阿强对我说的那摇头丸的事情. 于是皱着眉毛问:”到底怎么回事?”光头在旁边愤恨地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阿强哥跟我讲过,他朋友要他帮忙和人交易一批摇头丸,前个星期五他带着货去张庙那里,哪里知道刚和对方接头见面,就被警察冲出来给抓了.我之前跟他讲过,这个事情不要做,不要做,犯了事可是要杀头的…””那阿强现在怎么样?”我急着问.郭敬说,”被关着,还没判,但一定不会轻判.阿强以前又犯过事被抓过.,唉…这次可就惨了.” 我脑海浮现出那天在阿强饭店吃饭的时候,李海东那张鬼鬼祟祟的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暗想.”阿强,你到底还是没能听我的劝告.”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阿强的事情…虽然我从心里认定这件事情是李海东在搞鬼.阿强被抓, 但是却整理不出丝毫头绪. 那批货被扣,阿强被抓了,李海东也损失了一大票.要是阿强真是他害的话,那这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苦苦思索着,却找不到答案...

回到家,我给黄毛打了个电话,把那天遇到李海东的事情,和阿强对我讲的那件事告诉了他,黄毛在电话里想了半天,说:”那个李海东我认识,是阿强的朋友.这两年一直在闸北混的.他让阿强帮忙卖这批东西,好像也属于正常.阿强的事,可能真是他运气不好吧,唉,怎么就被警察给盯上了呢…”我叹了口气说,大概是我想多了吧,但我总觉得这个李海东有点不对.”哦对了,”黄毛说,”我听光头说,后天法院就要判决了,不知道这次会判几年.””贩毒可是死罪啊,”我说,而且这次他贩的那批东西,好像数量还不少,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啊.” 黄毛在那边叹息着说,”希望判轻一点啊.”我问黄毛,”后天什么时候判?能不能听? 我们去听一听吧…在那里也好见一见阿强.” 黄毛说好啊,后天上午9点,宝山区人民法院,友谊路上.

星期三早上9点半,我和黄毛在友谊路上的法院门口见了面,那天其实是公开审理,并未宣判. 在庭上我见到了阿强,脸色苍白,人瘦了很多,但依然是一付嚣张的神情. 这个案件其实相当简单,人证物证俱在,又是当场抓获,3000颗摇头丸,也不是个小数目.没什么好说的,阿强可能也早预料到了结果,所以站在那里,满不在乎的样子. 庭审很快结束,在阿强被押下去前,我跑上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阿强回头看到我,眼里露出无奈的神情,对我说:”周周,这次真倒霉,当初蛮好听你一句.”我叫道:”阿强…”一下语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目光黯然地看着他.这时候庭警过来,押着阿强走下了审判席, 黄毛在旁边喊:”阿强,我会去看你爸妈的,放心吧!!” 阿强回头感激地看了我们一眼…
出了法院大门,走在友谊路上,我和黄毛都沉默着不说话,黄毛忽然问:”阿强为什么没把李海东供出来? 供一个人出来,说不定他还可以减刑…” 我皱着眉说:”是啊,真奇怪…难道他和李海东关系那么好吗,宁愿自己一个人扛 ? 唉,这件事总感觉有些不对,有点怪.”我看着黄毛说,” 我们还是去一趟看守所,看看阿强吧.” 黄毛说好啊.

第二天上午,我和黄毛,郭敬,光头一起来到了看守所. 在门口被告知只能有一人进入, 我看着黄毛他们,说,”让我进去看看阿强吧,有些事我想问问他.”三人点头称好.于是,我随着狱警进入了探望室,过了会,阿强被押到了.

阿强双手被拷着坐了下来,看着我笑了笑:”周周,你来了呀.”我说是呀,黄毛和光头他们在门口进不来.阿强低着头,问:”我爸妈怎么样.”我说我们打算看了你再去看看你家里人.阿强抬头说:”谢谢啦周周,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我看了看旁边站着的狱警,低声问阿强:”你为什么不把李海东供出来呢? 你不知道立功可以减刑的吗?” 阿强低头不语,两手紧握成拳.我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肯告诉我呢? 我们是你兄弟,可不会害你.”阿强咬了咬牙,轻声对我说:”海东来找过我,他说这件事我肯定是逃不了了,但是求我不要把他供出去,他答应…他答应不管判下来几年,他每年给我两万.””一年两万?”我说,”你就值这个数吗?” 阿强叹了口气道:”律师告诉我,我这个事,可能最后会判个四年左右,能拿个8万10万的.我要是把他供了,最多也就减个半年一年的.但一分钱也拿不到.”阿强看了我一眼,摇头说:”我想,既然进来了,这样也算是给家里人一点补偿了吧.”说完,张开双手插进凌乱的头发,垂下头去…”
 
走出看守所,黄毛他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我告诉了他们阿强的事. “哼,”光头愤恨地说,”李海东,你以为我们就这样放过你吗? 我回头就找他算帐去.”黄毛在旁边制止道:”你别发那么大火,人家这么做,也算到位了.阿强这次运气不好.不过还算幸运,3000颗摇头丸不算太多,只判了四五年.”听到黄毛吐出这句话,我一下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仔细想想,又抓不住刚才脑子里掠过的那个念头…

下午我没回网吧,吃了午饭早早就回到了家里,感觉十分疲倦,躺在了床上,想着阿强的事,不多一会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惚间,我觉得有人在叫喊着阿强的名字,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警察,正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小房间里审讯阿强.”快说…”一个警察恶狠狠地看着阿强,”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大一批货只剩下这些了.” 阿强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地笑着, 另一个警察一拍桌子,”你说不说?” 边吼边举起一条皮鞭抽了下去,啪的一声巨响,阿强的脸上出现了一条血印,我忍不住了,扑上前去.忽然就感觉一脚踏空,摔了下去,底下是个无底深渊,我绝望地大声叫着,猛地从床上坐起,睁开了眼睛,窗外天色已黑,原来是个梦,一摸背后,全是冷汗…忽然间,我想起了梦中的那幕情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没错,就是摇头丸的数量,我终于回忆起思想中隐隐约约的那个疑点. 当时阿强说李海东吃进一大批货,急于找到买家, 但是3000粒摇头丸,虽说不是个小数目,但绝对不算大批数量的货.这中间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就想去看守所问阿强. 忽然想起,已经到了晚上,过了探望时间了.

第二天一早,我匆匆赶到宝山看守所. 阿强见到我时,有点惊讶:”周周,你怎么又来啦?”我拉他坐下,轻声问:”阿强,你说你在帮李海东做这件事前,私下打听过这批货的底细.” 阿强看着我惊讶的说:”是呀,怎么啦?” 我问阿强,”你当时有没有打听到这批货的数量呢? “阿强说:”这倒没有,那个朋友告诉我确实有这么件事,我听了也就放心了.” 我皱眉问:”你告诉我你问的是哪个朋友.”阿强不解地问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说:”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李海东可能自己吞了大批的货,然后只给你一小批,然后通知警察来捉你.”听到这里,阿强霍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着我狠狠的问:”真的吗?” 旁边的狱警见他站了起来,跨上一步按住阿强的手,厉声喝道:”干什么.”我赶紧赔笑道,”没事没事,他家里出了点事有点急.”说着拉下阿强,凑近他悄悄地说:”现在我只是这么怀疑,你不要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告诉我是谁透给你这个消息的,我出去帮你查,你放心,要真是他干的,我不会放过他的.”阿强看着我,说,”我问的是新客站的袁胖子,他和我关系不错.道上的这些消息,他最灵通了.他平时在新客站附近混,有什么外路货从铁路进上海,他第一个会知道.”我问,”你有他的电话吗?”阿强说有,是56****”. 我听完站起身说阿强我先走了,走出房门前,我回头又看了眼阿强,说:”记住,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就当不知道.”阿强盯着我,慢慢点了点头.

中午我约黄毛吃饭,告诉了他这件事情,黄毛一拍桌子说:”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人我绝对不会放过.”我说呆会我们先找那个袁胖子问问吧. 黄毛说,袁胖子和我很熟,等会我来找他. 吃完饭,黄毛给袁胖子打了个电话,然后跟我说,他在家,我们上他家去吧. 我点头说好. 半小时后,我和黄毛打车来到了宜川路上某高层楼下,下车后,黄毛抬头看了一眼,对我说,他就住楼上,从前我和伟刚经常到他家打牌…

上了楼,袁胖子来为我们开门,看到黄毛,他笑着说:”你个傻鸟,怎么那么久不来这里玩了.”黄毛说:”伟刚哥现在是大忙人了,他不过来,我们也就没想到你老兄了.” 进了屋子,我看到地上摊着个电视游戏机,袁胖子笑着说,”快来看看我新买的索尼电视和PS游戏机”黄毛说:”你小子,还玩这个呀.哦对了,这个是我兄弟周周.”黄毛指着我说, 袁胖子摸着肚皮,嘿嘿笑道:”周周呀,听说过的,听说过的,呵呵. 啊对了,你说有事来找我,有什么事呀.” 我和黄毛坐倒在沙发里,黄毛翘着腿说:”阿强出事了你知道吗?” 袁胖子说我听说了,真是不走运呀.黄毛抬头看着袁胖子问:”你知道李海东这批货吗?具体有多少数量,你知道吗?” 袁胖子皱着眉头说:”我兄弟告诉过我这批货的事情,我知道是骷髅头和李海东两个人吃进的.但是这批东西进来的时候,走的不是火车,所以详细有多少数量,我的确不知道.”说着一扬眉问:”有什么问题吗?” “哦,是这样,我想打听一下这批货的数量,”我站起身来说,”兄弟你要是能够帮忙的话,我们不会忘记的.” 袁胖子仰天打了个哈哈,说:”这就见外了,伟刚和黄毛是我老朋友了,这点忙,我还是能帮上的.这样吧,晚上我就给你们消息”
 
当天晚上,我和黄毛在同济路边的排档吃晚饭,袁胖子的电话来了,黄毛接的电话,接了一半,黄毛就紧锁眉头,电话挂了之后,黄毛看着我,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说:”你说的果然没错.袁吉一(袁胖子的名字)打听到,这批货一共有一万颗.” 我冷笑一声说:”果然是这样,这小子,连他兄弟都骗了.”黄毛不解的问:”连他兄弟都骗了?” 我点头道:”我想过整件事情了,我一直在想,如果真是如我预料的那样,他私藏了那批货,那他又为什么要这样,想下来,原来他是想骗了他兄弟,独吞大头.哼,这次可要他好看了.” 黄毛喝了口酒,狠狠的说:”明天我们就去搞死他.” 我摇头说,”先别急,狗急了都要跳墙,阿强这次算是赔进去了,但我们不能让阿强白赔这一把.”

第二天我又去了趟看守所,阿强见到我,急着问:”怎么样?”我坐下点了点头,轻声说:”是他.” “我操TM,”阿强一拳砸在桌子上, 旁边站着的狱警又喝斥道:”田强,老实点.”阿强恨恨地看着我说:”我呆会出去就揭发他,哼,让他也尝尝坐牢的滋味.” 我按着阿强的手说,”你听我的阿强,先不要声张.不要跟任何人讲这件事.”阿强急道:”为什么?” “哼,” 我冷笑着说,”我们不会放过他的,但是先得让他把答应给你的钱拿出来后,才让他身败名裂.”我看着阿强说:”兄弟,你这么些年的牢,可不能白坐.”

半个月后,阿强的案子终于判下来了,四年六个月,我暗想,那就是九万块钱.

那天下午,天阴冷阴冷的,寒风阵阵吹着,刮起一地枯黄的树叶,天空,地面,周围的景致,都是灰扑扑的一片.我瑟缩着肩膀,走在盘古路上,”这最后一场秋雨就要下了吧,”我暗想,”冬天终于来了.”黄毛早就在家里等着我了.进门后,他阴沉着脸就问:”你也知道了?” 我说是啊,今天我们就替阿强讨债去吧.九万块钱…

我在黄毛家给李海东打了个手机,”海东啊…”我笑着说,”我是周周,阿强让我问下你,他的钱什么时候给啊.” “钱 , 什么钱?” 李海东在电话那头说.我呵呵笑道:”大哥你不会记性这么差吧,阿强托我跟你说,他被判了四年半,你得拿出九万块钱来,如果这星期天之前钱没有交到我手里的话,呵呵,那阿强说了,他星期一上午就把你供出去.” “啊…对对,是这个事?”李海东听到这里,赔笑道:” 但我一下哪里拿得出九万呀,兄弟你也知道,我这批货刚丢,这次可是本都进去了.”听到这里,我恨得牙痒痒的,想:”我操你MA,黑了我兄弟还来跟我装B ” 李海东在电话那头继续说着:”.当时我跟阿强说了,每年给他两万,我说的话不会赖的,这星期我一定凑足两万来带给你.”我说:”那可不行啊,老兄,我就这么跟你说了吧,要是这星期天,你凑不到9万,星期一阿强准去告你.”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黄毛在旁边问我,”谈得怎么样?”我说这家伙给我装,说拿不出这么多钱. 黄毛说他要拿不出怎么办. 我摇头说,他手里拿着那批货,少说值个三四十万,今天是星期一,我给了他一星期的时间,到星期天,他怎么着也得给我凑出这笔钱来.否则的话…哼哼,只要他脑袋清醒,我想他是不会赖掉这笔帐的.”

果然,五分钟不到,李海东给我回了电话,说是星期天下午准给我钱.给我之前要和我一起到阿强这里确认一下. 我点头说好,和他约了星期天下午四点先一起去见阿强.然后到他这里拿钱.第二天,我又去看了下阿强,告诉了他这件事,我对阿强说:”兄弟,到时候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千万别冲动,等到我拿到了钱,他就会进去陪你,到时候怎么整他都行.”阿强点头称好.我说拿到钱,我就给你家里送去.阿强感激地看着我说:”周周,当初我这么对你,哪里想到你…” “别,别TM这样,”我说,”自家兄弟,什么都别讲了.”说着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走出门去…

星期二,阴沉的天空终于不再忍耐, 淅淅沥沥落下了小雨, 我站在网吧门口,望着天空伸出手去…雨滴掉在手心冰冷冰冷的, 再不像夏日里的温热的雨珠,也不似初秋早晨凉爽的露水,冬天终于来了… 这一天,网吧的生意和这天气一样低落,房间里的地板,也因这第一场冬雨而变得潮湿阴寒,哥一早就去一个物业公司谋职面试了,那是个保安科长的好差事,网吧里只剩下我一人,伴着二十多台电脑发呆. 我想着阿强的事,想着他就这么进去了,五年大好时光就要在牢里度过.再想着自己,整日不知所终,人生也没个目标,就这么混着,和呆在牢里有何区别? 我想,就算要混,也得混出个人样. 该是做些什么的时候了,但该究竟做些什么, 又怎么做呢?
 
我正混混沌沌地想着,就感觉有人拍我的背,转头一看,却原来是黄毛.”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惊讶地问黄毛,”我怎么没看见呢.” 黄毛说,”我进来的时候你正低头发呆,想什么呢?”我叹了口气说:”想着阿强的事情,觉得他挺惨的.” 黄毛嗯了一声,说,”昨天伟刚谈到你了.”

“伟刚?”我惊讶地问,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伟刚了,不知何故,一想到他,我便觉得心头如压着块石头一般,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伟刚说我什么了?” 黄毛轻笑一声道:”伟刚昨天突然提到你,说你最近混得不错,想让你过去帮帮他.” “去帮他?” 我呆呆地望向着外面的水门汀地板,雨水打在上面又反弹溅起,”去帮他,帮伟刚…”我又低声喃喃自语道. 黄毛气道:”你是不是不想过去?”我忽然抬起头,说:”去让我帮他是什么意思?” 黄毛道:”让你到他身边去,和他一起干事.伟刚不想让你再管宝山这块地方的事情了.” “是吗? “我懒懒地叹了口气,又望向门外. 黄毛说:”你到宝山去之后,平了内乱,搞定艾历瓦尔,结交了中海, 伟刚听说这些事情,好像不是很开心.”我冷笑道:”他把我送去那里, 本就是想让我惹一身麻烦的…”黄毛摇头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真的回去跟伟刚吗?” 我晃了晃脑袋,厌烦地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晚上黄珏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早已回到了学校,只有周末回家的时候才和我见面约会.平日里只是晚上通个电话. 黄珏在电话里快乐地问我电脑学得怎样了.我硬着头皮说早已研究透了,事实上,对于星际争霸,我倒真的是研究透了,什么时候出兵,路口放几个堡垒都已经烂熟于心. 至于网吧的那些电脑问题,我倒也是解决了,我让隔壁学校两个懂电脑的中学生长期免费在我的网吧玩,条件是他们必须帮我解决电脑问题.黄珏听我说吹嘘对电脑已经搞懂,便说星期天要来我这里考我,我笑着说好好好,忽然想起星期天要去帮阿强讨回那笔钱. 于是皱着眉说:”星期六行不行,星期天我家里有点事.”黄珏有些不高兴了,说:”我早就告诉你星期六我要去叔叔家帮他孩子做家教的,只有星期天有空,你怎么忽然又有事了.”我说那我星期天上午在的,我们上午在一起吧.黄珏听了我的话,淡淡地说:”那你就忙去吧,我不来打扰你了.”说完径直挂了电话.我看着电话发着呆,忽然间觉得自己无比痛恨这种生活.阴谋…兄弟…义气…

雨一下就是五天,周日的时候,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随之而来的还有冬日的第一股寒流,那天的最低气温一下降到了一度…大哥也赶在这一天头天上班, 他最终谋到了那份物业公司保安科长的职位,大老早就乐呵呵地起床上班去了.我对老爸说今天有事, 让他去网吧帮我代看一天, 老爸一早走后,我就在床上一直赖到十二点才起来,到楼下随便吃了点饭,便来到黄毛这里. 阿强第二天就要被转移至提篮桥监狱了.黄毛和我正打算趁今天和李海东一起去那里的时候,最后探望一下阿强.
 
三点左右,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李海东问我准备好去看望阿强没有. 我说没问题.那就三点半在看守所门口见面吧. 三点半时,我和黄毛还有李海东在看守所门口碰了头. 进看守所前,我对李海东说,每次只能一人探望,你先进去吧,问问阿强是不是委托了我来办这件事.李海东看着我点点头称好.进看守所预约之后,他就先进去了.留下黄毛和我在接待处进口等待.黄毛看着我担忧地问:”阿强会不会忍不住露了底?他脾气很急的.”我摇头说应该不会吧,我关照过他要冷静的.

五分钟后,李海东面带微笑出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笑着说,”没问题了,阿强告诉我他让你替他收这笔钱,说着拍拍我的肩说:”你放心周周,等会就跟我一起去取钱.” 我点点头,没跟他说话,就向接待室去:”进了接待室,一眼看到阿强就坐在那儿,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拉起阿强的手说:”这家伙相信我们了,你放心阿强,今天我收了钱,就开始整他.”阿强叹气摇头道:”周周,我在这里这么些天,也想了些事情,不管这事最后怎么解决,不管我拿到多少前, 这五年牢,实在是不值... 我该在家好好孝敬父母的.”说完,神色黯然…我拍拍他的肩,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边走边想:我有一天是不是也会落得这个下场呢?

黄毛看完阿强,我们三个走出了看守所,我回头看了一眼,心想阿强我下次就要去监狱看你了.这时候,黄毛问李海东:”钱呢?” 李海东笑着说:”既然阿强够兄弟,我也一定会做得上路.走, 现在就去银行提钱.” 我和黄毛互望了一眼, 笑道:”那就好.” 我们跟着李海东到了工商银行,他拿出张存折说:”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取钱.”说着走向了柜台.黄毛问我:”拿到钱以后怎么办?”我看着黄毛,说:”今天先别给他点破,回去再商量.”黄毛点头称好,说我们今天就把钱送去阿强家吧. 我说那也好,先把阿强的事情安顿好,可以让他在里面安心.正说着,李海东捧着厚厚的一捋钱,向这里走来.

“要不要数一下?”李海东举起钱笑着问,”不用了”,黄毛接过钱说:”晾你也不敢少给.”说完把钱装进一个塑料口袋,转身就走了.我看了眼站在那里尴尬笑着的李海东,说:”没事了,你就回去吧.”说完赶上黄毛.到银行门口直接打了辆车,直奔阿强家而去.

在车上,我看着黄毛手里的这一大堆钱,心想:”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在旁人看来,这是大把的钞票,能够让许多人过上舒服的日子. 但在阿强父母眼里,这或许就是阿强四年半的自由, 四年半的时间,换来的只是这一堆纸币.真的值吗?”车停下了,这里便是阿强家了,我看了看窗外.开门跨下车来.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做这种事情了,上一次是去胖子李庆封家.最后被他父母赶出屋门.今天呢? 想起胖子父亲那种悲伤痛恨的眼神,我真的不想再进阿强家的门.

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矮小的秃顶男子出现在我眼前,”伯伯”黄毛说:”我们来看看你.”那个男人看了眼黄毛,叹口气,松开门说道”进来吧.” 我和黄毛进了门里,黄毛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阿姨不在呀?” 阿强的父亲道:”他妈太伤心了,去她阿姨家住两天,还没回来.” “阿强的饭店这两天还好吗?” 我问道. 阿强他爸叹息着说:”儿子都成这样了,哪里顾得上饭店的事,我让胖师傅他们先回家两天,过段时间再说吧.” 我说伯伯,阿强人在里面,但你们总是要吃饭,还是早点让饭店开张吧.边说边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把这笔钱给他父亲呢?

我这边正想着,那里黄毛已经开口了:”伯伯,我这里有些钱给你.”说着拿出那包钱,递给阿强的父亲.看到那么大一堆钱,阿强的父亲惊呆了,张着口说不出话来.隔了半饷才问:”这…这些钱是谁的?” 黄毛听他父亲这么一问,呆了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我赶紧笑着说,”呵呵,伯伯,你不知道,我们前两天去看守所看阿强,他对我说,他有些事情实在对不起您.”阿强的父亲惊讶地问:”对不起我? 什么事情呀?”我摇头道:”阿强前两年偷偷跟人做走私生意,着实赚了一笔钱,他本来想私藏着,今后好有机会做点大生意,所以没跟您说.”阿强父亲问:”他做走私?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呀,而且阿强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钱的事情啊.”我叹道:”是啊,他是怕你说他这钱来路不正,所以一直没敢跟你说起,唉…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人也进去了,这钱留着也没用了,所以就托我交给您,让我们跟你说,他实在对不起您,这两年他不在,让您放着这笔钱,不要亏待了自己.也算是他孝敬父母的一片心意吧.”阿强的父亲听到这里,老泪纵横,抖抖索索伸出手来,接过装着钱的口袋.说:”这傻孩子,我给他把钱存着,就指望他出来以后给我们争点气.” 我和黄毛对望一眼,吁了口气.
 
出了阿强的家,我拍拍黄毛说,”兄弟,这可是阿强的卖身钱哪,要是你就这么对他老头子讲了,他怎么能够接受呢?”黄毛低着头说是. 我看了看天空,说,”明天你有没有空?”黄毛说当然有啊,是不是就要去找李海东了? 我说是啊,但是我还没想好怎么整他呢.黄毛说这还不简单,把消息捅给骷髅头,他不就死了? 我叹了口气说,我还是想让阿强去供出他,这样阿强就能减刑吧. 但是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第二天上午在我家,黄毛和我碰了头,我对黄毛说:”呆会你去看趟阿强,让他马上就去把李海东供出来,我现在去找些兄弟,下午两点在水产路车站见面.昨天我让袁胖子帮我约了李海东在大柏树的KTV一起唱歌.我们一起过去走一趟.” 黄毛听了,握着拳道:”这下,有他好受的.” … 下午两点,我带着光头他们五个弟兄,和黄毛在水产路101路车站见了面 , 半小时不到,车到了大柏树,下车后,七人打了两辆车来到了那个叫做惑星的KTV门口.我打了个手机给袁胖子:” 我们在二楼253包房,”袁胖子低声说,”来的还有他两个兄弟.”

到了253包房,我透过门上细细的玻璃条向里张望着,看到袁胖子正搂着一个小姐在唱歌,他旁边坐着个壮硕高大的家伙,怀里也坐着个小姐…由于视角受阻,却没看见李海东.我便站直身来,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黄毛点了点头,我抓着门把,推门进去了.推开房门,向左一望,正见到李海东坐在一个角落,和身边的小姐说笑着. 看见我们进门,所有的人都楞了一下,袁胖子打了个哈哈:”啊,周周,黄毛,你们怎么来了?”黄毛看着李海东笑着说,”我们来找海东谈点事情.”

“找我谈事?” 李海东推开身边的小姐,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什么事?”光头在旁边哼了一声,道:”什么事情? 你自己清楚,今天我们找你算总帐来了.”听到这里,和李海东一起来的两个家伙霍地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冷笑着说:”今天你们是来找海东的场子的吗?” 袁胖子连忙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说:”周周,呵呵,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接着回头看着刚才说话那人,笑着说:”小张,都是自家人,有话坐下慢慢说.” 我看着李海东,呵呵笑道:”没错,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过来随便聊聊.”袁胖子看了身边的小姐一眼,说:”我们谈点事,你们几个先出去.”几个小姐听袁胖子这么一说,都识相地站了起来,走出门去.小姐都出去后,李海东看着袁胖子,冷笑着说:”胖子,是你让他们找过来的吗? 你真TM够朋友.” 袁胖子沉下了脸:道:”谁够朋友,谁不够朋友,不是你说了算的.” 这时候,和李海东一起来的两人站了起来,看着李海东说:”你放心,他们8个,我们3个,这架照打不误.说着,那个小张操起了桌上的啤酒瓶子…

我说且慢,你们两位先别动手,听我说一句. 李海东在旁边大吼道:”有什么好说的,跟他们拼了,”说着冲了上来.”身边的黄毛操起桌上的果盆,向着李海东砸去…小张操着酒瓶,旁边那人从兜里拿出把弹簧刀,冲向黄毛…正在这时,砰的一声,门打开了,所有人都呆了一呆,进来的是五六个保安,为首的那个三十多岁,留了个板寸头.大吼道:”住手.” 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大声说:”想干什么? 你们想干什么? 要动手TMD别在这里, 出了我们的门,往死里打我都不管.”说着拿起手里的步话机呼叫着:”保安部,保安部,这里是253房间,再来十个人.”我赶紧走上去,赔笑道:”不好意思,影响你们做生意了,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说着,我拉起黄毛的手,向他使了个眼色,说:”出去再讲,不要影响人家做生意.”黄毛回头狠狠瞪了李海东一眼,就要朝外走去.”慢着,”那个保安叫道:”还没结帐,就想走吗?” 袁胖子在旁边说:”我们现在就结帐.不会赖你的.”那个保安朝身后一人撅了下嘴,说:”你去帐台说一声,253结帐了,让他们把单子打出来.”那人应声去了.接着他回头看着我们说:”你们几个,给我点面子,我也要混饭吃的,真在这里出了事,我的饭碗就砸了.”我笑着说没问题老兄.我们死也死在外面.说着转头看了看李海东,他听我这么说,脸色一变,别过头去. “李海东,”我慢慢说,”今天我们来找你,是为了阿强和那批货的事情,你不用给我装糊涂,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说着看了看和他一起来的那两个同伴.李海东哼了一声,说:”我怎么知道,你不要瞎讲.”黄毛一拍桌子,扬着眉毛道:”你TM还要抵赖?你让阿强代你交易,又瞒着你兄弟骷髅头,只给了阿强三成货,然后在他交易的时候举报他,哼,你以为我们就不知道你在这中间吞了7000颗货的事吗?”李海东听了脸色大变,站起来说:”你们不要乱说,哪里有这种事情.”我冷笑道:”那你说我们今天为什么来找你?” 这时候,旁边的小张也站了起来,皱眉看着我说:”你讲的是真的吗?” 我冷笑一声:”去法院问一下这个案件,看看阿强被抓的时候,被没收的摇头丸数目就知道了.三千颗,哼哼,还有七千颗呢?”
 
小张回过头去,看着李海东,缓缓说:”是这样吗?” 李海东脸色苍白,摇着手说:”没,没这样的事.”这时候,帐单送来了,站在小张旁边那人接过帐单,看了眼,就从口袋里掏钱,边掏钱边看着李海东说:”我们付了钱,到外面再找地方讲.”李海东看着我,紧握双拳,浑身发抖.

出了门,我看了眼小张,说:”要不要找个地方先解决这事.”小张眯着眼看着我说,”这件事还没搞清楚,我先打个电话给骷髅头.”这时候,就听到光头在旁边喊:”我操,TMD逃了.快追…”转身一看,只见李海东已经挣脱黄毛拉着他的手,逃了出去…我赶紧追了过去,旁边的小张也追了过来,李海东向着汶水路方向一路逃去,身后十人紧紧追着,汶水路是条小路,李海东一看身后的追兵跟了上来,便向着旁边一条小路穿了过去,我们跟着他穿过那条小路,看见前面是一排已被拆迁的旧屋,左边有一条岔路,本来通向前方,现在却堆着一大堆一人多高的垃圾,跑到这里,李海东已经无路可逃了.他看了眼四周,惊恐地看着我们.所有人都慢下了脚步,缓缓向他逼去.

“啪”的一声,光头从旁边垃圾堆里掰了根长木头,目露凶光,快步朝前走去.到了李海东身前几米的地方, 光头大吼一声,举着那跟木棍就向他扑去…这时候,我也吼叫着冲了上去…李海东被光头一棍打翻在地,然后就用手护住头,在地上翻滚,身边无数只脚往他身上揣着,棍棒向他身上甩着.我到旁边操了块砖,气喘吁吁地叫了声住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李海东跌跌撞撞爬了起来,抹了把鼻血,看着我说:”有种TMD把我打死.” 砰的一声,板砖拍在他面门上,李海东额头血流如注,我轻声道:”你放心,我可不会把你打死. 以后你会过得比死更难受,” 说着,又是一下,拍向他的面门中央,李海东晃了晃,没有躲,这一砖正中他的鼻梁,挨了这么一下,李海东顿时双手捂脸,蹲倒在地,他的鼻粱骨算是断了.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兄弟,说:”我们走.”光头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我哼声道,”等着找他麻烦的人,现在多了.”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小张他们两人.

第二天上午,我接到黄毛打来的电话, “李海东出事了.”黄毛在电话里说:”刚才袁胖子打电话给我,昨天下午骷髅头带人捉了李海东, 对他下了狠手.” “他人现在怎么样?”我问黄毛. “晚上送的医院, 倒没死, 但是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黄毛说. 又是一条性命吗?我拿着电话,楞楞地想着.先是玉素甫,现在又是李海东…究竟为了什么… “喂..周周…”黄毛在电话那头叫着,”你说话呀…”我呆呆地挂了电话,坐倒在床上…

李海东最后没死,但变成了植物人,在他出事之后,阿强向警方招供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警方开始介入调查, 因李海东的受伤而引出了骷髅头,最后破获了这个贩毒案件.阿强由于有立功表现,得以减刑一年…

这件事情了结后,我思考了很久…两个星期后的一天,黄毛跑来对我说:”周周,伟刚说很久没见到你了.晚上想和你一起吃个饭.”我轻笑道:”他是不是想提上次那件事? 让我放弃宝山的地盘?”黄毛看着我,叹了口气说:”是啊…伟刚想让我过去接你,让你跟着他干一阵. 周周, 这不是我决定的事情,你不要怪我…”我抬头看着天空良久,才笑道:”兄弟,这件事情,我早就想清楚了, 告诉伟刚,晚上我准到.”

那天晚上, 我来到了伟刚家, 很久没有看到伟刚了, 他似乎又瘦了点, 伟刚的老爹正在外屋抄着菜, 他让我进屋坐下,替我倒了杯茶, 然后坐到我身边. “周周,”伟刚说道:”最近干得怎样.” 我看着伟刚,忽然就想起了半年多以前,第一次见到他和黄毛时的情景.”最近干得怎样?” 我摇摇头低声问着自己, 忽然,我笑着抬起头,看着伟刚说:”伟刚哥, 我想求你件事.” 伟刚笑道:”什么事啊.你说.” 我眼睛凝视着地面,缓缓地讲:”我想好好在家照料我的网吧,不想再在外头混了.”

“什么?” 伟刚听到我的话, 惊讶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我抬头看向伟刚,直起声音道:”伟刚哥,我不想再混了.”说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静静地看着伟刚.伟刚也用力注视着我:”似乎是想要在我脸上看什么想法一般.过了好一会,伟刚问我,”周周,你考虑好没有? 你要是不想干了,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帮你的.”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说:”我想了好久了.真的,伟刚哥.我想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听到这里,伟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说:”你…你真的决定了吗?”我说是,伟刚站起身来,拍着我的肩膀说走吧走吧,周周,你既然决定了不混了,还吃什么饭呀,说着,他兴味索然地摆摆手,示意我出去…..
听伟刚这么说,我便慢慢站起身来,推开椅子,向门外走去,还没走到门边,就听到伟刚在身后轻喝了声:”站住.”我回过头去看向伟刚,只见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说:”伟刚哥,怎么了?” 伟刚忽然笑了,说:”TMD,我这里又不是香港洪兴,你以为你是陈浩南吗?我为什么要留你? 想走就走吧, 听说你那个网吧生意还不错.那就好好干. 嘿嘿… 以后有空过来坐坐.”我点头感激道:”伟刚哥,那就谢谢你啦. 以后有空来网吧玩.”伟刚点头挥手示意我出门, 从他的目光里, 我似乎看到一些带有疲倦的遗憾之意…但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到家不久,黄毛便来了电话.”喂,伟刚说你不想跟他干了,怎么回事呀?” “我累了…”我轻叹一声道:”我想好好经营我的电脑房,以后不再到外面混了.” 黄毛大声说:”你疯了吗? 兄弟们怎么办呢? 是不是以后不和我们一起玩了? “我说:”兄弟总是兄弟,以后吃饭赌钱照样可以一起,但是那些打架拉场乱七八糟的事情,唉…我不想再参与了…”顿了一下,我继续道:”黄毛,你跟伟刚混了那么久, 你有没有想过今后干些什么? 难道你能一辈子混下去吗? 以后年纪大了怎么办?” 黄毛在电话那端沉默着, 过了一会,他也叹了口气,道:”周周,我了解你的想法, 你现在也挺好的,有自己的生意了.是没必要再出来瞎混, 但是我有什么? 我不跟着伟刚混下去, 连饭都没得吃…”我安慰黄毛道:”算了别说这些了, 明天晚上一起吃饭.”黄毛说:”还有一件事,伟刚前面让我转告你, 他说你平时要是太平点, 不惹什么事也就算了, 要是他再听到你在外面象以前那样惹事,或者听到你跟着别的什么人在混, 他不但不会帮你, 还会来找你算帐. 伟刚说了, 你不玩了就算了,要玩, 就要跟着他,不然他不会放过你.我沉默半饷,道:”我晓得了…”

晚上, 我到黄珏学校,约她出来见面,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我说:”我今天起, 要好好地经营网吧, 多做些正经事, 不出去外面混了. “说完笑着看着几要落泪的黄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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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梦,人生又如歌, “曾经以为人生就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两年, 整整两年的平静生活,我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可以这样了,平凡却充实着,温暖而无聊着,在春日的下午骑车去踏青,冬日的晚上和父亲大哥坐在家里吃着暖锅.只是偶尔和几个兄弟喝酒时,才又会去触及从前经历过的那些惊心动魄,又令人热血沸腾之事… 直到两年后的某一天.所有纷纷扰扰的过去,所有鲜血淋漓的回忆,突然间又似回到了我的身边,我猛然发现,那些似乎早已远去的记忆, 其实却依然真切且无时无刻地环绕在我四周.江湖儿女, 难道真要在江湖老去吗?

2002年春节刚过,宝山发生了一起大规模持械斗殴的事件. 事件的双方分别是宝山和月浦的两股黑道势力 , 起因是为了争夺宝山的黑车市场. 所谓的黑车, 其实是指没有营运执照的,挂着外地牌照私自拉客的出租车. 车型以小奥拓为主 . 2000年以后,宝山和其周边地区如月浦,罗店等地的黑车市场迅猛发展, 低廉的价格拉走了环线以外很大一部分的短途生意 . 而这些黑车司机,在宝山这块以辞职单干的公交车,出租车司机,和部分上钢五厂的下岗职工为主. 月浦这里,则以安徽和四川的外来人员为主. 他们很大一部分是以前从当地来到上海建设宝钢,宝冶的工人, 来上海后便定居在当地,后来其中绝大多数人失了业, 部分人当起了黑车司机.这些安徽人和四川人民风比较凶悍,打架凶狠,在当地结成了党派. 而宝山地区的黑车生意, 那时候已经被伟刚控制起来了.

据黄毛说, 春节过后,月浦的黑车司机开始大规模向宝山地区进军, 于是在三月的一天,一场大规模的械斗在宝杨路码头旁的一块旧工地上展开了. 那次的场面十分激烈, 月浦那边纠集了二百多人, 而宝山这里, 则有三百多人参战. 月浦人凶悍,宝山则占人数优势, 最后死伤惨烈,被公安抓了八十多人…

那次械斗过后,宝山这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带四川和安徽口音的混混, 根本不敢到友谊路附近转悠, 而这里的兄弟也不太肯去月浦玩,生怕到了对方的地盘就会出事… 但这其中还是免不了有事情发生, 中海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出的事…
 
那天下午,我正往区文化局向几个官僚大发雷霆, 前段时间,国家开始控制网吧的发展, 所有网吧需要维持经营,必须取得正规的执照. 然而在同一时间内, 文化局和信息部都宣称他们拥有对网吧的控制权, 可以到他们那里领取执照. 说是领取执照, 其实无非就是敛取钱财.借以逼迫那些小型网吧关门,因此还出台了每个网吧必须满足至少二十台机器,五十平米以上空间,的硬性规定. 我的这个网吧在硬件上已经符合了这个规定, 因此就分别去了文化局和信息部,询问如何才能得到这个营业执照. 几番比较, 发现信息部比较黑, 所有的费用下来林林总总需要交足十二万,才能换得这个执照. 而文化局向来是清水衙门,这次捞到这一块肥肉,倒也没信息部那么贪心, 领取文化局的网吧执照,只需交齐八万既可. 哪里知道我交了钱领了照之后, 忽然国家又下达通知, 网吧执照, 以信息部为标准,其他任何执照都不能算数. 需要重办, 我一听之下昏了头, 跑到文化局, 把那帮颁发执照,管理网吧的官僚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几个老家伙被我骂得呆了, 似乎怎样也想不到, 前几个礼拜还温顺得似个小棉羊,为盖个章就差没喊他们爷爷的主, 现在竟然是这付凶神恶煞状… 当时,我拍桌子正拍得起劲, 电话响了, 锋锋打来的:” 中海出事了,被了砍断了一条腿, 现在医院抢救.”

我听到电话后呆了一呆, 问:”人在哪里?” 锋锋说:” 前面送到吴淞医院,刚才又转到长海医院了.” 我说好,我马上就赶过去. 锋锋说你到我家,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我答应了一声,又问了句:”谁干的?” 锋锋说:”不清楚,听说是一帮月浦人.” 我楞楞地挂断了电话,茫然地看着那个被我骂发呆的那个文化局干部…

当我和锋锋在长海医院的走道里见到中涛和他母亲时,两个人都在流泪. 中涛站着抽泣, 他母亲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呜咽着,旁边站着七八个人,相必是中海的兄弟,有一人手棒石膏,脸色苍白… 我走上前拍拍中涛,他抬起头来,一脸的泪痕,见是我,便紧紧拽住我的衣袖,说:”周周, 大哥他…”说到这里,忽又失声痛哭起来, 我摇着他的肩,轻声说:”没事,你先不要哭…”然后扶他到旁边坐下, 我看他情绪激动,也不再去问他.就站起身来,走向那个手绑石膏的人…走到他身边后,我问:”中海现在怎么样了?”他低着头说,”失血过多还在抢救,但右腿可能是断了.”我皱着眉问:”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问:”你就是周周吧.”我说是,他点了点头说:”我是中海的兄弟,我叫董维.”中午出事的时候,我正和中海在一起.”我问,”出了什么事” 董维说:”早上我和中海,还有另一个叫常海江的兄弟一起去月浦找一个朋友,回来的时候打了辆黑车…上车后没多久,那个司机突然掉头把我们拉到了月浦工人文化馆旁边,停了车就下来大吼,召集人来打我们.我逃得快,逃进了工人文化馆,但手臂也被砍了一下.常海江当场被打晕了过去,中海哥因为不服他们,反抗了几下,最后…最后竟然被砍断了一条腿.”我问董维,”他们为什么要动手? 董维道:”我后来才知道.上次海江他参加了对月浦人的围攻,正好被那个司机认出…我叹了口气,心想,这冤冤相报,真的要到何时才了.

我慢慢走到中涛身旁,问:”动手术的钱没问题吧?”我知道他们家并不宽裕.平时中海靠收收保护费之类的, 也没赚不了多少,这次送进医院,肯定要花不少钱. 中涛摇头道,”进来的时候先交了五千块钱,否则不让动手术.我刚去问我叔家借了一万.” 我叹了口气,走到一边,拨通了大哥的电话:”哥,替我取两万块钱出来吧.我有个朋友出了事,在医院急需用钱…” 半小时后, 老哥把钱送到了医院门口, 我拿着来到中涛身边,说:”这点钱你先拿去用,多买点营养品什么的.”中涛感激地看着我…这时候,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所有人都围了上去.中海的母亲急切地看着医生,问:”人怎么样?”那个医生面无表情地说:”人没事,右腿保不住了.”中海的母亲听了,脸色惨白,抚着额头倒退几步,坐倒在身后的长凳上. 中海这时候被护士推出了,我们涌过去看着他,只见中海的面色苍白,还处在昏迷之中...唉.他今后怎么办啊…我心里暗想…这一辈子,中海算是完了.
 
回到家里,我郁郁不乐,老哥看着我问:”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我没敢跟他讲中海是和人打架被砍断了腿,只是说:”生了急病,现在好点了.” 也没心思吃饭,我就拿了个包走出家门,对哥说:”我先去电脑房替老爸回来.”哥在身后叫:”先吃了饭再去.”我说不用,我吃过了. 到了网吧,老头子和我交接了一下帐目,便离开了.我打了个电话给黄毛,说:”晚上你要没事,就过来陪我聊聊吧.” 不一会,黄毛带了两瓶红星二锅头赶到了.

“知道中海的事吗?” 我和黄毛对坐在帐台边,喝了口酒问他. 黄毛叹了口气说,”听说了.他现在人怎么样?” 我摇摇头说:”下午去看他了.人算没死,但废了条腿.”黄毛听了也不说话,猛灌了几口酒,我又问黄毛:”上次你们跟月浦人干得怎么样? 这次中海的事,也是月浦人做的.”黄毛脸色铁青,问我道:”你打算怎么办? 要为中海报仇吗?” 我摇了摇头道:”我好不容易算是安定下来了,这次他出这事,我实在是帮不上忙了,报仇? 哼哼.”我笑了两声继续说:”这个仇报来报去,报得完吗?况且我答应了黄珏的,再也不出去混了.”黄毛低笑了一声道:”这样最好,这些事情,你就不用再管了.这两天,到处都不太平.啊,对了”黄毛抬头问我,”你想知道中海的那件事,是谁干的吗?” 我顿了一下,想说我不想知道.可哪知说出嘴里的却是:”是谁干的? 告诉我.”黄毛轻轻说:”小飞,就是那次砍伤我们四个兄弟的小飞,平时一直在月宫(月浦工人文化宫)混.他是个东北人.下手最狠.”我摇头道:”算了算了,我要知道这些干吗?”

晚上十一点,酒喝得差不多了,黄毛喝得有些急,也有些醉了,我倒了杯茶,拍拍他说:”来,喝杯茶再坐一下,醒一醒就回家吧.” 正在这时,外面走来三个十八,九岁摸样的人.头发高高竖起,一付浪荡样儿, 和我当年的气势挺象.似乎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就是外面混的. 三人进来后要了座位坐下.便开始打游戏,一边大声吹着牛. 其中一个用响亮的声音骂道:”操,今天老常头上课的时候点我上去做题,我TMD实在看不惯这老头就没理他,后来他居然过来要拉我出教室门, 我当场就站和他干上了,推开他,还踢了丫一脚,妈的,踢完老子就背了包当场走人.谁TMD要听他上课,以为自己是谁.”旁边两人哄笑起来,一个说:”TMD这帮人就是贱.”黄毛听到这里,忽然一拍桌子.操着个酒瓶就来到那人身前. 大声道:”你TMD以为你自己是谁啊. “说着乓的一声把酒瓶往桌角一砸,举着半个碎酒瓶恶狠狠看着那三个家伙. 这三人被惊呆了.楞楞地坐在那儿不说不出话来.

黄毛红着脸,打了个酒嗝,瞪着那三个家伙,大声说:”跳啊? 你们再跳啊, 有种对着我来…”这时候网吧里其他人纷纷都站了起来,有的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这出好戏,有的怕殃及自身,慢慢退开…那三人被众人的目光注视着,似乎觉得就这么被黄毛镇住了有些丢份,于是,其中一人仰了仰头道:”你…你TM是谁,哪里混的?” 还没等他讲完, 我早已冲到了他们身边, 先推开黄毛, 然后一把揪住那人的脖子拖出座位, 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叫了声”老板,你…”,就被我一脚蹬翻,这时候黄毛也冲了上来, 我转身抱住黄毛,从他手里夺下那半个碎酒瓶,在他耳边轻斥道:”想给我惹事吗?” 黄毛楞了一楞,慢下身来. 我用手一指门口,对另两人说:”你们TMD给我滚, 想混不要混到老子的网吧里来. “ 说着转过身,掐着刚从地上起来那人的脖子,贴着他的脸说:”你们以为打了学校的老师就很牛是吗? 你以为爹妈出钱供你上学是为了什么? “说着用力推了他一把,大声说:”滚出去,…SB.”那三人听了我的话,看看站在旁边恶狠狠盯着他们看的黄毛,互相一使眼色,低着头溜了出去…

我扶黄毛在旁边坐下, 把刚才倒好的那杯茶递给了他,轻轻说:”你怎么了? 喝多了是吗?” 黄毛扶着我的肩,轻轻叹了口气道:”周周,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我当年为什么那么傻,不好好读书, 跟了伟刚… ”我说你个SB,现在不也挺好的嘛, 又不缺什么.黄毛呆呆地摇着头道:”你…你是不知道, 现在是越来越难啦…”说着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我走了,回家睡觉了.我赶紧站起来扶着他,说,”走,我帮你到门口打辆车.” 黄毛忽然看着我说:”周周,你知道光头的事吗?”我说怎么啦? 黄毛说:”光头前两天也被砍了.不知道是谁干的,被捅瞎了一只眼…你那时候跟伟刚说不混了,我实在不太明白.现在总算…”我摇头道:”先回去吧,你今天喝多了…”
 
到门口替黄毛打了辆强生出租车,告知司机地址.我才放心地让黄毛上车离开. 回到网吧,我想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越想越是烦闷…我对自己说:”这已经不是我的事了,没什么好烦的.”可不知为何,我越是这么告诫自己,就越是觉得心神不宁. 于是索性拿起电话,拨通了黄珏寝室的号码.接电话的是黄珏的室友,听到我的声音, 他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说:”帅哥,那么晚找黄珏什么事呀.”我说少烦快让她接电话,她们寝室那几个婆娘我都见识过, 两个长沙的挺老实,长相一般.没啥好说的,一个大连的高个女孩长得挺漂亮, 但特敏感,还有就是在看电影的时候喜欢流泪.总的来说属于感性类的,但人挺好.还有两个上海女孩,一个戴副啤酒瓶盖般的眼镜,平时就知道念书, 另一个,就是接电话的那个,嗯…怎么说呢, 可能用”生性风骚”描述比较确切点吧,平时很爱玩儿,经常夜不归宿. 黄珏一直不怎么喜欢她.当我第一次去她们学校等黄珏的时候, 遇到过她们.这女孩居然说听说过我的名字. 看着我直笑…还邀请我去她们那玩, 我当时就想, 黄珏不讨厌她才怪呢. 我催促着她让黄珏接电话,她才有气无力地叫了声黄珏的名字.

黄珏接起了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我一下觉得安心了许多,笑道:”刚才那个许纯又调戏我了,但我没理她.”黄珏哼了一声道:”这个傻女人,看到她就恶心.”我嘿嘿笑着不说话.黄珏问我,你找我什么事情呀.我说没事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黄珏忽然高兴的说:”今天有个公司答应让我去实习了.”我说是嘛,多好呀,黄珏说:”你知道吗,那可是个美国公司呀,500强的,我表哥认识他们的人事主管,介绍我去那里的.”我说什么500强呀, 是小强吗? 黄珏嗔了一声道:”那是世界上最好的500个公司.”我说哦哦知道啦,黄珏说,”可是我每星期要抽两天去南京路这里上班了.下周一你能陪我去吗?”我说好啊没问题.黄珏在电话那头高兴地亲了我一口,说你表现还不错. 我继续嘿嘿傻笑着…和黄珏通完电话,我一下觉得心绪安宁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我又去了医院看望中海,我悄悄走进看护病房的时候, 中海已经醒了.他脸色苍白,木坐在那里. 眼神呆呆地看向床沿…我驻足在房门口,看着中海,他也没注意到我,就那么呆呆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瞬一下.我在门口站了足有五分钟,心下实在难过,感觉鼻孔不自禁地发酸,于是赶紧轻咳了一声, 中海听到响动,缓缓转过头来, 看到是我,他嘴角牵动了一下,似要挤出一点笑容.我赶忙蹿了几步,来到他床边,拖了张椅子坐下.笑着说:”你醒啦, 命倒挺硬的嘛…”说完这句,一时语塞,想不出再能够说些什么… 中海绽出一丝笑容,轻轻说:”几年前,我也是躺在病房里, 你来看我,我还能喊着出去砍人.现在…”说着摇了摇头, 听到这里,想起当年和中海打架相识, 后来一起教训艾历瓦尔的那些往事…我鼻子又是一酸, 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忙揉了一下眼睛道:”嘿嘿,没事没事, 你TMD命长,兄弟等你出院再一起去砍了那个小飞.”中海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再去了, 你也不要去.”说着,他拉着我的手,”还有, 你让涛涛也不要去了,他这两天正打算去月浦找小飞报仇…”我紧紧握着中海的手,拼命忍着泪点了点头…

从病房出来,我长长叹了口气,点了支烟,在走廊坐下…看着缭绕在脸边的烟雾,我想着当年中海豪情干云时候的样子… 再想起躺在旁边病房里的那个中海,我真不知道,换了自己的话,是否还能够承受这些痛苦…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有人在我旁边坐下,我收回思绪,转头望去, 却原来是中涛,中涛不再如以前那样,整天一副贼忒兮兮的面容了.他的脸容很冷酷, 冷得和刚才病床上的中海差不多, 却又多了股狠劲.”周周哥, “中涛轻轻说:”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对不起大哥.”他转头过来对我说,”这次,我不会让他失望的.你看着吧.” 我拍了拍中涛的腿, 说:”你大哥刚才说了,他让你不要去找小飞.” 中涛霍地站起身来,看着我,狰狞着面容说:”你也别来拦我.”说完转身就向着走廊走去…看着中涛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消息在楼梯口,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 真累!!! 我对自己说…
出了医院,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黄勇家,黄勇就住在中海旁边.我去他家喝过酒. 敲门后,黄勇来开了门, 见到是我,他略略有些惊讶,说:’周周是你呀.”我说是呀,找你来问点儿事.黄勇把我让进门里.从冰箱拿出罐饮料给我,问:”周周哥,你找我什么事呀?”我低头拨弄着易拉罐的拉环,一边问他道:”你知道中涛这两天在搞些什么吗?”黄勇说:”他呀,这两天到处找人,想多拉些人去月浦,找那个小飞报仇.”我皱眉道:”那现在找了多少人了?”黄勇摇了摇头说:”除了我们这里十多个老兄弟.很少有人肯出这个场.中涛也去找了中海哥那些朋友,但最近出了那么多事,警察正在严打,而且是要去月浦,到别人的地头砸场,你说这不是找死吗?特别在这个当口, 谁TM肯去? 我们是没办法,兄弟出了这事要卖命,别人可就不一样了.他们都劝中涛过一段时间,等局势好一点再去找场.唉…这个话,中涛现在是听不进的.”我嗯了一声道:”那他现在也没叫到多少人是吧.” 黄勇点头道是啊,没人肯在这时候出人冒险.

看着黄勇这么说,我想这些人基于义气肯定会帮中涛去干这件事,但肯定心里也不太愿意在现去冒这个险, 这个时候,去月浦砍人,可是有去无回的差事. 于是我对黄勇说,”打个电话给中涛吧,我看这件事也应该缓一缓办才好.现在去太危险.晚上我和涛涛再谈谈.”黄勇听我这么一说,面现喜色道:”周周,那样最好,你能劝劝中涛的话,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我嗯了一声道:”你给他打个电话.说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黄勇和中涛说好晚上六点在他们家旁边那个小饭店一起吃饭.我又叫来了小五和中海的另一个兄弟庄继业.想人多些, 可以一起劝说一下中涛. 六点不到,我们在饭店门口见了面,我和中涛互相打了个招呼,就进门要了二楼的一个小包间.落席上酒,中涛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用牙把瓶盖咬去.给我斟了满满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斟上了酒.举杯道:”周周哥,大哥平常跟你最好,这里这么多兄弟,我先敬你一杯.”我一下倒有些不知所措, 只能举起杯子一口干了.喝完这杯,中涛又给所有人倒了酒,说:”其实我知道大家今天过来的原因.都是兄弟,我就明说了, 我涛涛以前不太争气,尽干些傻事,胆子又小. 还好有大哥撑着,否则,我早被人砍了十次八次了. 说到这里,中涛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他咳了一声继续说:”这次大哥出了这事,这辈子也算是废了. 我一定要给他报仇,我知道你们说的,都没错.但我是他亲兄弟,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管不了那么多. 我今天就跟大伙儿说了.下周六大哥可以出院了,我星期五晚上就去把小飞捅了.我不做了这件事,就没脸去接大哥出院.你们要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月浦,我也绝不勉强.”说完仰起脖子,咕咚咕咚把杯中的啤酒喝尽.

见中涛这样把话说绝说尽, 我和小五黄勇面面相觑, 倒是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过了良久,我叹了口气, 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干. 走到中涛面前,伸出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中海有你这么个兄弟,也不枉了他那一条腿了.” 中涛听我这么一说,嘴角牵动,忽然一把抱住我.我感觉他浑身抖动,似乎是在抽泣, 过了会,中涛才松开我,揉揉略有些红的眼睛. 我看着中涛,轻轻说:”只是有一件事你记住. 到时候,自己一定小心. 你要听我的,保命要紧.看情况不对就赶紧走. 否则的话.”我叹了口气, “否则的话, 你们的老娘怎么办? 一个儿子断了腿, 要是另一个儿子再出点什么事, 你还让不让她活了?” 中涛听我这么一说, 脸色变得更是苍白.他看着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周周. 我会记住的.” 这时候,旁边的黄勇也站了起来大声说:”涛涛你放心,我们肯定会跟你在一起的.砍了那个小飞, 然后回来接中海出院.” 中涛回过头,看着黄勇, 眼里尽是感激之色…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满脑子都是中海的惨状和中涛那付绝决的表情… 我不断告诉自己,”你已经脱离了,你不能再回去了.” 但是想起中涛就要去月浦,那无异于送死, 又想到中海拉着我的手,要我阻止他弟弟赴险.我却没能做到…我又想起黄珏,想起了老爸和大哥…想着想着,我感觉自己就快要崩溃了. 到底我该怎么做, 我真的不知道…??? 迷迷糊糊中,我终于睡着了…
 
早上九点多,一阵电话铃把我从梦中催醒,我摸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拿起听筒. 是黄珏打来的:”喂,你记得明天有什么任务吗?” “什么任务??”我揉着脑袋,昏昏沉沉地问:”你忘记了吗?”黄珏说.”明天是星期一呀.” 星期一…我喃喃自语…”啊我想起来了,明天我要送你去上班的.”黄珏听我这么一说,又得意起来:”是呀,嘿嘿你还没忘呀, 你不但要陪我上班,还得陪我吃中饭的.下班还要接我…” “什么呀…”我一听之下头顿时大了. “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伺候你呀?” 黄珏听了,就开始撒骄:”人家第一天上班,怕嘛…你一定要陪我的…” 我最终还是受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答应星期一伺候她一整天.黄珏这才喜滋滋地挂了电话.

星期一我起了个大早,买了早饭赶到黄珏家楼下. 接了她,一起来到公车站等车…周一的早晨, 一片忙碌景象, 自行车汇成洪流,和着来往人群,浩浩荡荡地荡漾在大街上, 街边不时能看到冒着热气腾腾烟雾的各式早点小摊,我和黄珏拥挤在密不透风的公交车厢内,紧紧依煨着对方,黄珏在我耳边悄声说:”以后你每天早上都要送我到车站,下班在车站等我.”我笑着说:”那我把网吧开到你公司隔壁算了.反正南京路美女也多,我没事就站门口看看美女…”黄珏狠狠拧了我一把说:”你敢?”这时候,汽车猛然一个急刹车,我赶紧搂住黄珏,趁机偷偷亲了她一下, 车上一片咒骂声,黄珏则羞红了脸,偷偷低下了头…

换了两辆车,我和黄珏总算在九点之前赶到了南京西路成都路口, 黄珏指着对面那栋黄色的高楼,说:”就是这里啦, 我在30楼.中午十二点,记得在楼下等我一起吃饭喔.”我抬头看着那栋巨大的建筑,早晨的太阳照在楼面玻璃上,闪闪发光…人们提着包或背着包,行色匆匆的走进那扇大门… 早晨…这就是上班族的生活,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 目送黄珏上了楼.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于是便涌进拥挤的人流,向着静安寺方向一路走去.

很久以来,我都没起得这么早过,这天早晨,我随着人流涌动在清晨的街头, 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有朝气. 而后我又意识到, 在这种时候, 象我这样漫无目的游荡在街头无所事事的人,实在是不多吧…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 我来到了静安公园门口,只见很多老人们在公园门口欢天喜地唱唱跳跳,便无聊地驻足观看.看了一会,我朝静安公园里慢慢踱去… 公园里颇为安静,两边高大的梧桐树下,安置着一排排长椅.我来到其中一张长椅边,慢慢坐下, 眯着眼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和云彩… 太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昏昏沉沉地,我竟就此睡去了… 我做了个香甜的梦,我和黄珏在一片漂亮的湖泊边,相依而眠,我看着她秀美的下巴,无比陶醉… 然后, 我就醒了,这一次,我是被疼醒的, 当我的美梦被一阵来自脚髁的火辣辣的疼痛打破时,我感觉无比愤怒. 特别是睁开眼的一刹那, 我发现竟然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穿着滑轮,坐在地上,用更加愤怒的眼神看着我.

“你干嘛把脚伸那么长.” 那个女孩还坐在地上,却已经开始理直气壮地质问起我了:”你不知道公园是让别人走路的,你影响了别人知道吗?” 我的脚髁依然疼痛着, 我咬了咬牙,盯着她脚上的滚轮鞋说:”你TM这是在走路吗?我在睡觉被你撞了,你倒来说我?” 女孩捋了捋蓬松的长发,用手撑地慢慢爬起,跌跌撞撞地凑近一步,用力看着我说:”你竟然骂人,你这个流氓.明明是你绊了我,还想反咬一口.” 我坐直身子想站起来和她说话,哪知道脚一使力,便感到无比疼痛,一下又龇牙裂嘴地坐倒在椅子上,我咬着牙忿恨地看着她说:”我, 我就是流氓. 你TM连流氓都敢耍,是不是活腻了.”女孩看了看我的脚, 拍拍衣服,撇着嘴角道:”哼,就你这样子?” 说完, 穿着滚轮鞋,转了个身,一溜烟滑走了. 我看着她穿戴着护膝护腕, 全副武装,想必摔着一下,一点事也没有, 于是也只能嘴里狠狠咒骂着她, 一边自认倒霉地弯下腰,查看脚上的伤势…

我脱下鞋扒下袜子, 只见脚锞上一点的地方,起了一大块乌青.弯一弯脚便觉得痛…我骂着娘,穿好鞋袜,试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行走,走了两步便疼得不行,又坐倒回原地…我叹了口气,心想只能先坐在这儿了,离12点还有两个多小时,希望过一会会好点…想着中午还要陪黄珏吃饭,我便恨恨地在心里又把那个女孩骂了一千遍.想着要是让老子抓到你的话一定好好收拾你一番.正想到这里, 又听见一阵哗哗的轮滑滚地声,抬头一看, 那个女孩正半蹲着,从远处向这边滑来,这回她竟然戴了个头盔, 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望着我…

看着她可恶的笑容,我心里已经气到了极点.但却装作不动声色, 她滑到我面前.指着我的脚笑着问:”喂, 你怎么样啊,是不是不能走路了? 要不要我帮你打辆车?” 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不用,我还能走,”说着便装着要站起来,忽然我咬着嘴唇道:”啊,脚真疼, “一边抬头看着那个女孩,伸出手去说:”喂,你拉我一把,拉我站起来.我自己走出去就行了.”那个女孩摇着头说:”你爱死撑随你.”说着拽着我的手要拉我起来. 我忽然露出笑容,握着她的手掌,用力向我这边一扯,女孩惊叫一声,脚下的轮滑鞋的轮子向后一滑,一下便朝着我摔过来. 我忙抱着她的肩头,把她往旁边的座椅上一拖.框当一声,她整个人便摔到了我坐着的长凳上.两脚朝天,头撞在我的胸口.我哈哈大笑,把她往旁边一推,得意地说:”好了,我的脚现在已经不疼啦…”

那个女孩躺在椅子上,疵牙裂嘴地看着我,竟然说不出话:”你…你你…”她指着我说. “我我我,我什么? “我又装作凶恶状,凑近她说.”我早告诉过你我是流氓, 这回可让我报了仇了.看你以后再敢那么嚣张.”她见我露出凶恶的样子,有点害怕地向后一缩身子.我哈哈笑道:”你就在这里慢慢躺着吧.我可得走了,还有美女等着和我约会呢.”说着,慢慢站起身来,忍着疼痛就要走开.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那女孩叫道:”你站住.”我回头一看,只见她捂着脚腕,皱着眉头.带着哭腔对我说:”我,我伤了脚腕,走不了了.”我不理她,回头一瘸一拐地继续离开.边走边说:”那我们扯平了.”忽然只听见后面传来了呜咽之声.回过头去,看见那个女孩竟然哭了起来.
 
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瘸着腿回身又向后走去.边走边说:”喂,你到底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我,呜咽道:”你把人家的脚弄断了.还那么凶.”我走到她身边,皱眉道:”真的吗?”话未说完,只见她又是啪地一脚蹬来,一只单排轮直接踩在了我的右腿上.我脚本就疼痛难忍,这下更是躲闪不及,仰面摔倒在地.那女孩腾地站了起来, 朝我嘿嘿一笑,哗哗地向着公园另一头滑去,滑到前面一颗大树下,她拿起一个背包背在肩上,朝还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我甩了甩手,一溜烟就走得不知踪影了. “这个野蛮女人…”我嘴里咒骂着,慢慢爬起,揉了揉腿,还好大腿上肉多,没再受伤.我暗想,今天可算倒了大霉了. 看看手里的表,一瘸一拐地向成都路方向走去.

十二点, 我到了黄珏楼下,靠着路边一棵树站着,过了会,就看见黄珏从门里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男性. 一个高高瘦瘦,穿着浅色西装,戴着条粉色领带. 另一个略胖,穿着件运动装,戴着黑框眼睛.两人把黄珏夹在中间说笑着向门外走来. 黄珏远远就看到了我, 高兴地叫了一声,旁边那两人看到黄珏叫我, 有些惊讶. 这时候,三人来到了我的面前. 黄珏指着我笑着说:”这是我男朋友周周.”说完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这两个是我的同事,我们一个部门的.”指着那个高高瘦的说:”这个是Eric,旁边那个是Jason”他们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对黄珏说:”那你不和我们吃午饭了吗?”黄珏说你们去吧,今天我男朋友正好过来陪我一起吃饭. 那个Eric笑着看了我一眼,说那我们先走了.黄珏看他们走了,嘻嘻笑道:”怎么样,早上去哪里啦?”我苦笑着说去静安寺逛了一圈. 黄珏拉着我的手说:”那我们一起去吴江路吃饭吧…”

吴江路上,我和黄珏坐在一家吃铁板牛排的小店里,庆祝她第一天真正的工作.”真希望明年毕业以后就能够进这个公司.”黄珏对我说,”这里太好了.”我问黄珏,”同事怎么样.”黄珏笑着说:”同事都对我非常好,我今天真的很开心.”我呵呵笑道:”那就好.”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郁闷之意.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一听,原来是黄勇打来的.”周周,不好了.”黄勇气喘吁吁地说.”什么事?”我皱着眉问. “中涛今天晚上就要去找小飞了.” “不是说星期五吗?” 我大声问黄勇,”怎么会今天呢?” 黄勇说:”中涛听到消息说,小飞后天要去广州了.他急着想要报仇,决定今天晚上就动手,我劝也劝不住.你过来看看吧.”我看看身边的黄珏,支唔着说:”嗯,这个,你等我电话吧,我呆会跟你联系.”说着挂了电话.

黄珏看着我问:”什么事呀,谁打来的电话?”我说是大哥打来的,网吧呆会有点事要去办.黄珏听了,撅着嘴问:”你是不是晚上不陪我下班了?” 我拍着她的头说乖,今天自己回家.我要去办事.黄珏听了,一脸不高兴地扒拉着盘子里的菜,我则满怀心事,想着中涛的事情,急着想要赶回去…吃完饭,我送黄珏到了公司.便给黄勇打了个电话,说我马上回来,叫他等着我.打完电话,我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向宝山开去…

车行驶在高架上,我看着窗外,心里无比矛盾. “我赶回去做什么呢?”我问自己,”我能阻止住中涛吗? 我能帮中涛一起去做这件事吗? 但是我又能看着中涛白白去送死吗? 我能看着中海先是失去了一条腿,然后再失去弟弟吗?“一连串的问号在我脑海中浮现,却找不到答案.我叹了口气.摇摇头,似乎想要把这些脑人的问题一起甩开…半个多小时后,我来到了黄勇家.进门后,只见中涛和庄继业也坐在那里,中涛正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见我进来,两人也站起和我打了个招呼.我问中涛:”听说今天晚上你们就要动手吗?”中涛点点头不说话.我问:”你找了多少人?”中涛哼了一声,旁边的庄继业说:”中涛通知大家太迟了,上午才说今天晚上动手,很多兄弟都没准备好,我们现在只有七个人.”我皱着眉说:”七个? 那还动个屁手啊. 旁边的中涛突然一拍桌子道:”七个算什么,今天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也可以照样去.”说着站了起来.

我看中涛着脑了,赶紧要拉他坐下,说:”我不是说不让你晚上去报仇,但你也得想个办法.否则带着七个弟兄去人家老窝,那是在找死.” “哼…办法,办法…”中涛重又坐下说:”你也就会想办法,等办法想出了,人也走掉了.”我问中海:”你知道小飞晚上在哪里吗?”你要去月浦哪里找小飞?找到了怎么和他动手?最后怎么处理他?”中海一拍桌子道:”我已经知道小飞晚上就在月宫.我们走进去,趁着乱就捅他一刀走人. “嘿,捅人一刀就走人…” 我冷笑道:”有这么简单吗?”
 
我看着中涛说:”在月宫玩的,基本都是他们的人。你们七个这样大模大样走进去,别人从来没见过你们,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还想捅了别人一刀就能逃掉?“中涛摇头道:“你不用劝我了周周,我得到消息说小飞今天晚上8点会在月宫弹子房。我让兄弟们先打辆车在门口等,就我和继业进去,砍了小飞马上跑出来,上车就走。周周哥,我今天无论如何都会去的。“说到这里,他歪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坚毅的神色。我知道是劝不动中涛了,叹了一声摇摇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听到中涛在后面说:“周周哥,万一我有什么事,你替我照顾我哥和老娘。”我摆摆手,推门走出。走出门外,我立刻掏出手机,给黄毛打了个电话。“黄毛,你在哪里?我十分钟后到你家。”

十分钟后,黄毛家,黄毛看着我,凝重的问道:“你,你真的要管这件事吗?”我叹了口气点点头,黄毛也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可以替你做这件事情,你不用出马的。”我摇头说:“这是中海的事,不是你的事,这件事情又那么危险,我让你帮忙已经不安了,怎么能让你代我去呢?唉…中海出了这事,我是看不下去了,这次要是不去帮中涛一下,我这辈子都会欠着中海的。“黄毛点头说:”那好,你看怎么做?要我带多少个兄弟?“

“要一辆车,面包车”我说,“车上能坐多少人就去多少人。”黄毛说:“伟刚有辆老丰田海狮,十一座。让凌属蜀来开。“ ”凌属蜀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我问黄毛。黄毛笑着说:”他是跟伟刚混的,一直在宝山这里开黑车,车技很好,我们都叫他老鼠。他开车,你放心。“我点了点头,说:”那算上你我,再找八个兄弟吧。“黄毛说这简单,但是还有一件事,你要想清楚。我说什么事。黄毛看着我道:”你还记得那年伟刚对你说过的话吗?“我皱着眉问:”什么话呀?“黄毛叹道:”你难道忘了吗,伟刚答应让你退出的时候说,他让你走,但条件是你今后再也不出来混,也不会管这种道上的事。否则他会找到你的。今天,你这么一做,就坏了规矩了,而且用的还是伟刚的人…“我低头叹道:”这个,其实我已经想过了。但现在我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伟刚要找我,那就让他找吧,我总是欠着他的。黄毛点头说:“你既然想好了,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我现在去找兄弟找车,晚上6点在我家门口见。“我点头说好。

出了黄毛家门,我直接去了趟医院。走进病房,我看见中海正睡在床上,闭着眼睛,鼻息甚沉,该是睡着了。我搬了把椅子,在他床边坐下,看着中海熟睡的样子,他头发凌乱,脸庞消瘦了许多,我轻叹一声,心想:“中海呀中海,你这一生,该是不会好过了,你失掉了一条腿,我不能再让你失去弟弟了…”我又想起那年和中海在弹子房里打架的情景。想着想着,心下难过,眼睛一红,险些又落下泪来…

六点,天已经黑了,我来到黄毛家门口,只见马路边停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旁边聚集着十来个人,走近一看,黄毛正在其中,小国他们几个也都在。黄毛见我过来,就拉着他身边的一人对我说:“周周,这个就是老鼠,他今天开车。”我看了看老鼠,只见他中等身材,长脸,细细小小的眼睛,人略有些驮背。老鼠把本就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着叫了我一声:“周周哥。“我拍了拍他的肩,说,”兄弟,今天辛苦你了。不知道月浦那边的路你熟不熟。“老鼠点着头道:”呵呵,熟的,没问题的。上海的路我都熟的。“我回头看了看黄毛,说:”那我们七点出发吧。“黄毛说没问题。这时候,小国走了上来,笑着对我说:“周周,好久没一起玩啦。”我说是啊,可够想你们兄弟的。小国拉着我,走到车后,翻起后备箱盖对我说:“你看周周,今天一起去干活,我把家伙都准备好了。”我看到翻起的后备箱盖后,最后一排座位底下,堆着一大排用报纸包着的长条状物品。我用手轻轻摸了一下,原来都是刀,每把都有七,八十厘米左右长,应该都是锋利的西瓜刀。

七点,车上载满了人,准时出发了,半小时不到,车就开到了月浦,在月浦工人文化宫门口停下。我让老鼠熄火,不要开灯,然后就在车上看着前面路边月宫四周的情形,等着中涛他们来,好在他们进去后施以援手。七点三十分刚过,吱…随着一阵响亮的的急刹车声,前面停下三辆破破烂烂的奥托黑车。从车上下来九个手持家伙,穿牛仔衣的家伙。我一看,却不是中涛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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