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归来》蔡骏~~~~~

我的心被孙子楚吊起来了:“唱歌的女人是谁?”
  “没有女人——这是个布满书架的小房间,我只看到许教授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似的。当我忐忑不安地走到他身边时,他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我,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明自己的来意,抱歉刚才没有敲门。但许教授根本没有原谅我的意思,他向我大声嚷嚷起来,粗暴地把我推出了房间。”


  “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从来都不是!许教授一向都是彬彬有礼的,也从没听说过他有失态的时候,他的样子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我非常惊讶,还来不及分辩,就被赶出了实验室。”孙子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沿着台阶走了几步,“当时我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要知道过去许教授对我的印象非常好,我原本满腹的信心,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里。”
  我紧跟着上去了:“所以你不喜欢这个地方?”
  “对。那件事没过三天,人们就发现了许子心留下的遗书,然后就再也没有他的踪迹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顿时心里就凉了,联想到那天的所见所闻,原来许教授如此反常的表现,正是他自杀的征兆,从此我就有了一种深深的内疚心理。”
  “为什么?你认为他的出事与你有关吗?”
  “我不知道,可我总觉得那天如果我先敲门的话,就不会擅自闯入许教授的小房间,也不会听到那种奇异的女声了。对,当时一定有某种特别的事情,是我这个冒失鬼的突然闯入,打断了许教授的某种特殊进程,甚至可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他才会对我大发雷霆。”
  “别这么想了,这只是你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孙子楚苦笑了一下说:“许教授留下的遗书里没有写自杀的原因,三年来也从没有人搞清楚过,而我再也不想来这栋楼了。”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三楼,整条走廊里没有任何灯光,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的样子。孙子楚带着我走到最底端,对着一扇厚厚的铁门说:“这里就是心理学实验室。”
  他用楼下拿来的钥匙打开门,小心地走进实验室,我紧紧跟在他身后,只闻到一股陈腐的气味,也许三年来一直没有开过窗吧。
  实验室的空间非常大,很整齐地摆着桌椅,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孙子楚仔细地端详了片刻,轻声说:“嗯,好像还是三年前的样子。”
  我用手掩着鼻子说:“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比如笔记和工作日志之类的。”
  “工作上的东西可能都被学校收去了吧,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虽然实验室里依然是三年前的空气,但我却产生了一种其他的感觉,仿佛身后又多了一双眼睛。我立刻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但身后什么都没有,也许除了看不见的幽灵。
  “知道吗?曾经有一种传闻,有某学生半夜里走过这栋楼下,看到这个窗户里亮起了鬼火般的微光。”
  我赶紧摇了摇头:“别说了,再说就真的把幽灵招来了。”
  这时,我注意到了实验室里间的门,缓缓走到那扇门前,我的耳膜忽然嗡嗡地叫了起来,仿佛又听到了那女人幽幽的歌声......
  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吗?不,难道是凭空从脑子里创造出来的声音?
  我情不自禁地捂住耳朵,轻轻地推开了里间的房门。
  “喂,等一等!”
  孙子楚在后面叫着我,但我根本没有在乎他的话,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就在走进这个房间的同时,我的眼睛被对面的墙壁深深刺了一下。
  因为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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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就像有一团火烧照了眼睛,让我颤抖地后退了一大步。
  “哎呦!”原来孙子楚的脚被我踩到了,他在后面推了我一把问,“怎么了?”
  我只是怔怔地站在门口,凝视着小房间对面的墙壁,就和苏天平卧室里的窗玻璃一样,这面墙上也画着一个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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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楚战战兢兢地走到我身边,他也注意到了墙壁上的符号,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是个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一面是窗户,一面是光秃秃的墙壁,另外两面全是高高的书架,各种书籍从地板一直排到房顶。
  房间里似乎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我缓缓走到那面墙前,仔细端详着墙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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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就是这个符号,用某种红色的颜料写上去的,就像两道鲜血组成的圆环。
  它在看着我......
  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它?难道它已经成为了我的某种记号和巫咒?面对着墙上腥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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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了,要是再放点低沉诡异的音效,大概就更像恐怖片了吧。
  孙子楚也走过来了,惊讶地说:“这个符号真奇怪啊,三年前我没见到过这个。”
  我大着胆子摸了摸墙上的符号说:“这不可能是三年前留下来的。”
  因为这颜料摸起来还有些湿,很可能是在最近几天,甚至是几个小时前才画上去的。
  “不过,好像在良渚文明的遗址中发现过这个符号。”
  我立刻提起了兴趣:“那你知道它的意思吗?”
  孙子楚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它究竟是谁画的呢?”
  实验室的铁门一直都紧锁着,三年来似乎没有人进来过,除非是不需要开门就能进来的——幽灵。
  哦,我真的不想在小说里故弄玄虚了。
  我和孙子楚都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我只能把目光投向两排书架,里面摆满了各种学术书籍和资料,其中大部分都是外文的,但我并未看到有《梦境的毁灭》。
  也许怪味是从旧书里发出的,喜欢读书的朋友一定有这样的经验。孙子楚拉了拉我的衣服,压低声音说:“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好吧。”
  我最后瞄了墙上那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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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便跟着他走出了这房间。
  孙子楚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实验室的铁门,又牢牢地把它给锁上了,空荡荡的走廊里传出清脆的铁锁声。
  缓缓走出这栋楼,在与孙子楚道别前,我又回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天,又阴沉了下来。
 


 似乎是冷空气又南下了,入夜后的街道无比阴冷,我刚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吃了顿晚饭,便竖着衣领回到了苏天平的房子。
  于是,我又想起了北京后海的那晚,或许从收到神秘的书迷卡片起就注定了,我将坠入这个陷井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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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在没有找到它的秘密之前,我还得在这布满探头的房间里挨一夜。


  一进入苏天平昏暗的客厅,我就把空调热度开到最大,但湿气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就像那无所不在的幽灵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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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坐定喘一口气,我就听到了急促的门铃声,该不会又是房东“肥婆四”吧?
  慢慢地打开房门,只见在黑暗的走道里,孤零零地站着个女孩子的身影。
  看不清她的脸,只有黑色的长发从头两侧披下,这是个令人浮想连翩的轮廓。
  她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白皙脸庞才从阴影中露了出来。
  “春雨?”
  我惊讶地叫了出来,赶紧把她请进了房间。春雨的目光是那样小心翼翼,先向房间里探望了几下,然后才脱下厚厚的滑雪衫。
  她的口中不停地呵出热气,这才让我确定眼前站着个大活人。春雨还是很仔细地观察着,低头看了看客厅地板上的白色五角星,好像生怕房间里藏着什么怪物,已经锻炼得无所畏惧的目光,现在又恢复了敏感和脆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春雨紧盯着我的眼睛说:“就像你会住进荒村公寓一样,我知道你是那种死脑筋的人,遇到任何事都要打破砂锅查到底。”
  “对,因为我是摩羯座的嘛,摩羯人好像都是这副德行,说好听点是坚持不懈,说难听点是顽固不化。”
  说来也奇怪,在最近的几个月里,我忽然相信起十二星座学说来了,至少对我来说是无比准确的。
  “不过,我想更重要的理由,是因为我们都和苏天平一样去过荒村。”春雨悄无声息地走到苏天平的卧室,仔细地看了看说,“原本我以为荒村只是场恶梦,我强迫自己忘掉关于荒村的一切。但自从苏天平出事以后,所有与荒村有关的记忆,都异常清晰地浮现了起来。这两天来我一直都忐忑不安,晚上在寝室里也睡不着觉,仿佛又回到了《地狱的第19层》里,成为了你小说里的女主人公。”
  “所以你就过来看看了?”
  “不,我是放心不下你。”春雨似乎想到了什么暧昧话题,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别误会,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也会出事?就像苏天平那个样子?”
  我直率的插话让春雨有些尴尬,她低下头沉默了半晌说:“是的,不过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看着春雨小心的眼睛,我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内疚,或许这一切都是因我那篇《荒村》而起的。我在拯救自己的同时,当然还有义务拯救无辜而可怜的春雨,所以我必须把一切都告诉她。

  于是,我影锬贸瞿欠狻吧衿胬葱拧保欧馍霞让挥杏势币裁挥腥沾粒挥薪恿Τ霭嫔绲牡刂贰?/p>   春雨接过我从信封里抽出的卡片,满脸狐疑地问道:“这不是夹在《荒村公寓》书里的书迷会通票吗?”
  “对,你看看通票上的姓名和地址——”
  “奇怪,姓名怎么是个圆圈?还有地址写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像鬼画符。”忽然,春雨指了指窗玻璃说:“就像这个?”
  原来她早就注意到了窗户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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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开始没有说出来而已,我点了点头说:“也许就是鬼画符吧——你再看看卡片的反面。”
  春雨把书迷会通票翻了过来,看到了反面的那张照片。
  瞬间,我心里也微微一颤,再次看到小枝的照片,那种古老的冲动依然强烈。
  “她是谁?好漂亮的女孩啊,她的眼睛——”春雨盯着照片看了十几秒钟,忽然抬起头幽幽地说,“难道是她吗?”
  “对,就是她——小枝。”
  “原来传说中的欧阳小枝就是她,我还从来没看到过她的照片呢。哎!可惜她早已经不在人间了。”
 
春雨不再说话了,她用手指尖轻轻触摸着卡片,仿佛真的摸到了小枝的脸。
  我忽然感到这是个奇异的夜晚:《荒村公寓》的女主人公正在卡片上,而《地狱的第19层》的女主人公正看着卡片上的她,这样的相会是悬疑小说里的奇思异想,还是我们三人神奇命运中的前世注定?


  “你觉得她怎么样?”
  “比我想象中的更超凡脱俗,眼睛也更显得忧郁,我觉得那就是荒村的眼睛——她确实是荒村进士第的女儿。”
  “是啊,就算我小说中的文字形容得再好,却也及不上她真人的万分之一!”
  春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僵硬了。
  “对不起,在一个美丽的女孩面前,我却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另一个女孩,好像有些过分了吧?”
  我只能用这样的傻笑来挖苦自己,也为了让空气不至于太窒息。
  “没关系,如果小枝现在还活着的话,我想我会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春雨点了点头,也许她们之间确实有些共通的气质,只是小枝属于那种先知先觉的,而春雨则始终被命运捉弄着,“小枝的照片怎么会跑到卡片背面上去呢?”
  “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我又盯着窗玻璃上腥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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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想这张卡片一定与苏天平的出事有关系,还有那些奇怪的符号。”
  春雨把卡片交还给我说:“嗯,现在可以说说你的发现了吗?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发现?是的,非常奇怪的发现。”
  我打开卧室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那叠明信片,苏天平DV里的神秘女孩,正印在明信片上看着我。
  “这是什么?”
  在春雨接过明信片的刹那,她忽然像被冰冻住了似的,呆呆地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整个身体都已变成了一双眼睛,只为凝视那明信片上的女孩。
  对春雨的这种奇怪变化,我感到有些意外,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她是明信片幽灵。”
  突然,春雨抬起头来怔怔地回答:
  “我见过她!”
  WHAT?
  春雨的回答让我更加意外,只见她的眼皮微微有些颤抖,仿佛那明信片上的女孩是团耀眼的光芒,让人想要看却又不敢看下去,最终灼伤了别人的眼睛。
  “不——”
  她把明信片交回到我手里,又猛然后退了好几步。
  我抓着这叠冰凉的明信片说:“你说你见过她,什么时候?在哪里?”
  “荒村!”
  春雨的声音像刀片一样刮过了我的血管,让我呆若木鸡地靠在墙上。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我低下头看着这“明信片幽灵”,同时脑子里又浮现起了荒村的景象,那阴暗荒凉的山坡,孤独古老的村庄,幽深神秘的老宅,大海与墓地之间......
  “我不想回忆那几天,可现在我必须要说出来。”春雨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里又恢复了一些坚定,“半年多前,霍强、韩小枫、苏天平再加上我,四个大学生结伴到荒村去。”
  “嗯,这些我都写到书里去了,我记得你们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女子啊?”
  “是没见到想象中的人,但就在我们离开荒村的前一夜,四个人睡在进士第古宅的一间木楼上,那晚我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了一个年轻女子,火光在她身边摇曳,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围绕一张美丽的脸庞。就像你小说里写的那样,她如莎士比亚笔下的埃及女王克丽奥佩特拉,虽面临绝境,却显得从容镇定。”
  听着春雨充满气声的叙述,我仿佛已进入了她的梦境,情不自禁地说:“她举起了一把刀!”
  “是的,这个梦中的女子,举起了一把有着锋利边缘的石刀,然后从容不迫地用石刀割破了自己的脖子。天哪我看到了——她雪白的皮肤被石刀割开,许多鲜血流淌了出来......”
  说到这里她已经无法自持了,浑身颤抖差点倒了下去,还好被我一把扶住了。我只能安慰着她说:“没事了,春雨,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春雨大口喘了几下,似乎是从梦境里恢复过来了,她指着我手中的明信片说:“可是,我梦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她!”
 
这句话让我的心又震了一下,低下头看看明信片上的女孩,再看着春雨的眼睛问:“天哪,你能肯定吗?不,这不可能,半年前的一场梦,你还能记得如此清楚吗?”
  “荒村就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地方,但它确实让人刻骨铭心,包括在荒村做的恶梦。是的,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但那个梦我确实记得一清二楚,所有的细节都像电影镜头似的,深深刻录在我的心里了,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了吧。”


  “就是她吗?这叠明信片上的女孩,就是你在荒村梦见的人吗?”
  虽然我一直很相信春雨的话,但我还是要再次确认,因为苏天平也曾经对我说起过这个梦。
  “绝对没有记错,这张脸我永生难忘,原本我以为梦到的人是小枝。但是,刚才你给我看了小枝的照片,才发觉她不是小枝,她到底是谁?”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她是明信片幽灵!”
  春雨好像又想起什么来了:“对了,那晚在荒村做了这个恶梦以后,我心里就非常慌。但没想到苏天平告诉我,晚上他也做了同样的一个梦,而韩小枫和霍强他们也是,都梦到了同样的景象和人。
  “在你们抵达荒村的第四个夜晚,你们四个人在同一个房间里,做了完全相同的一个梦,梦到了同一个神秘女子。”
  “没错,我们四个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再也不敢在荒村待下去了,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警告。我们当天就离开那里,连夜赶回了上海,可没想到霍强在回到学校的当晚,就在寝室里死于恶梦了!”
  这时我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看着明信片上的女孩说:“你究竟是谁呢?他们四个人都在荒村梦到了你,你是明信片幽灵还是荒村幽灵?”
  春雨紧张地看了看窗外,那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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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睁圆了的眼睛似的盯着她,窗外的水衫树在寒风中摇曳着,树叶的影子如墨汁般洒在玻璃上。她摇了摇头说:“时间太晚了,我要回学校去了。”
  “好吧,早点回去,我送你吧。”
  “别!”她还是那样紧张,穿起外套走到门口说,“我一个人能回去,你自己也当心点。”
  我只能苦笑了一下,为春雨打开房门,目送她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然后,我回过头看看这寂静的房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归来第三日就这么过去了。
  不知今夜又将发生什么......
 


我又做了一个梦。
  可是清晨醒来的时候,却再也记不清自己梦到谁了?
  唯一记得清的是歌声,伊伊呀呀的女声飘荡在耳边,似乎是某种悠扬的清唱,伴奏的则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梦中的歌词已经模糊了,惟有那抑扬顿挫的音调和旋律,仿佛还带着某条水袖的清香。
  从苏天平客厅的沙发上爬起来,我只感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开,耳膜已经嗡嗡地响了起来。
  真是个“余音绕梁”的梦啊。
  忽然感到昏暗的客厅有些像戏台,而我则是个沉睡中的戏子,脸上还没卸去厚厚的妆。
  于是,我立刻冲到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洗了把脸,好像脸上没什么异常啊。
  洗漱完毕之后,我拿出昨晚带回来的点心,就当作早饭给吃了。
  回到卧室,打开苏天平的电脑,监控系统已经开了整整一天两夜,我用快进功能又看了一遍。
  也许实在太累了,我草草地放完所有的监控,在阴暗的镜头光线下,看不清有什么鬼东西出没。
  我退出了监控系统的程序,打开电脑桌面上的“DV档案”文件夹,这里面还有很多秘密在等着我。
  这个文件夹里藏着苏天平所有的DV,也藏着那部叫《明信片幽灵》的纪实片,只不过有许多道加密的文件夹,牢牢地锁着那个片子。
  与前两天一样,我先用“ring”的密码打开第一个子文件夹,再用“palace”——宫殿,打开了再下一层名为“地”的子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里有《明信片幽灵》的第二集,那神秘的女孩已露出庐山真面目,在凌晨的街道上被苏天平发现了,但就在她要说出自己的名字时,片子却突然中断了。
  好在下面还有一层子文件夹,同样也是“地”这个古怪的名字。与我想象的一样,这个文件夹也是需要密码的。我先用昨天的“palace”试了一下,但屏幕上显示密码错误。
  果然,苏天平给每一层文件夹都设置了不同的密码。上一层文件夹是“地”,密码是“palace”——宫殿,合起来是“地宫”,那么下一层文件夹“地”又代表什么呢?
  我想了想所有与“地”有关的名词:“地板”、“地表”、“地步”、“地层”、“地产”、“地带”......地狱!
  最后,我想到的那个词是——地狱。
  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在春雨经历的那个故事里,有个关于地狱的密码——HELL。
  HELL=地狱
  于是,我立刻把“HELL”这四个字母,输入到了“地”文件夹的密码对话框中。
  哇,我真是个天才,又一次成功了!
  “HELL”果真是这个“地”文件夹的密码,苏天平一定看过《地狱的第19层》这本书。
  这又是地狱的第几层?
  在这一层文件夹里,果然有一个DV视频文件,我有些激动地把它打开了。
  屏幕上跳出了播放器,随即变成了一团黑色,大大的字幕如蚯蚓般“爬”了出来——
  明信片幽灵(第三集)
  记得在上一集DV里,看到苏天平在凌晨的街道上,几乎已经抓到了那个神秘女孩,而她回过头来就要说出自己是谁了。
  然而,屏幕上弹出的并不是凌晨的街道,而是一片黑乎乎的影子,那黑影子不停地晃动着,几缕光线泄露到镜头上,通过显示器闪烁着我的脸庞。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身把窗帘拉上了,遮挡了窗外上午的天光。现在卧室里一片昏暗,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幽光。
  然后,我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只见DV里的黑影渐渐后退,露出一只占满屏幕的眼睛。
  这是一只迷人的黑色眼珠,她正面对着镜头,瞳孔缓缓地收缩着。从这只眼球的反光里,可以看到DV镜头的影子,甚至后面一个摇晃着的模糊人影。
  眼睛又渐渐地后退,由一只变成了一双,细细的眉毛也露了出来。她微微眨了几下眼睛,睫毛上似乎沾着泪水,使目光更显得晶莹剔透。
  在竖直的鼻梁显露出来之后,整张脸庞也渐渐清晰了。紧呡着的嘴唇是青色的,没有涂抹唇膏之类的,接着是下巴和削瘦的脸颊,头发自然地从两侧垂下,遮挡住了耳朵。当她的脖子和白色衣领也露出来时,画面就开始保持这一角度了,还是看不清楚背景,只有这张美丽的脸庞占满屏幕,几乎与真人一般大小,通过镜头盯着我的眼睛。
 
她在召唤我?于是,我又缓缓靠近了电脑显示器,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电脑屏幕——
  真是不可思议的奇妙体验,指尖的感觉又滑又腻,仿佛真的触摸到了一个女子的肌肤,甚至还摸出了她鼻子和嘴唇的起伏凹凸。
  突然,DV里的她微微一颤,宛如被谁碰了一下似的,她的目光也晃动了起来,像是在寻
找谁触摸了她。
  我的手指立刻弹了回来,电脑屏幕仿佛成了一面镜子,由此可以进入一个虚拟世界——
  那么此刻我身处的这个世界,究竟是虚拟还是真实呢?或者DV里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已经来不及再想“庄周梦蝶”了,DV镜头里的她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她的目光是如此神秘而高贵,流露出一种彻骨的恐惧与绝望,我甚至能在电脑前嗅到这股气息。
  这就是春雨他们在荒村梦到的女子吗?
  突然,她的嘴唇张了开来,随着屏幕上她的口形变化,我听到音箱里发出了幽幽的歌声。
  “明信片幽灵”开始唱歌了!
  我的心紧张地都要蹦出来了,只听到音箱里“呜呜”的长音,就像是少女的哭泣一般,但这声音又是如此委婉动听,使我难以形容这究竟是唱歌还是哭诉?
  但随即就听出了音调的改变,在一个长长的低音之后,接着转了几个高音,唇形也在略微地变化,但始终都只开很小的口,偶尔会露出里面的皓齿。
  她的确在唱歌,只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曲调,没有任何伴奏,完全是她自己在清唱,虽然节奏异常缓慢,但能听出明显的韵律来。
  可我听不懂她的歌词,不知道在用哪国的语言唱,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哼歌。
  忽然,我想起了昨天孙子楚的回忆,三年前他走到许子心的实验室里,也听到了这样类似的歌声,虽听不清楚歌词,却又摄人心魄......
  对,还有那酷似“肥婆四”的房东太太,她也说过在前几天的半夜里,曾听到这个房间传出了诡异的唱歌声。也许当时房东耳朵里听到的,就是这DV里的声音吧?
  “明信片幽灵”依然在电脑屏幕里唱着,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柳眉紧蹙了起来,目光动人得能溶化坚冰,整个脸庞也随着旋律而微微摇摆,我甚至能呼吸到她口中的气息。
  虽然无法理解歌词的意思,但音乐却能超越任何语言的障碍,从她那声情并茂的清唱里,从音波和旋律的每一次变化里,从楚楚可怜却又不可侵犯的眼神里,所有这一切都让人确信——幽灵的歌声。
  歌声大约持续了四分钟,镜头始终都保持这个样子,直到她唱完最后一个长长的高音。这时她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吁出了一口气,眼神也柔和了下来,似乎浑身都虚脱了,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让人不由得不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看着镜头里的“明信片幽灵”,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不,我暗暗地咒骂自己,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
  但DV里的她让人不可侵犯,眼神又变得异常坚强起来,她重新扬起了高傲的头颅,以一种蔑视的目光看着镜头。这时我明显感到镜头颤了一下,大概举着DV的苏天平被她震住了吧。
  安静了几秒钟之后,音箱里忽然传来了苏天平的声音:“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吧。”
  镜头里的她显得异常镇定,她微微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回答:“我快要死了。”
  苏天平的镜头又晃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他晃了起来。
  “你说什么?为什么?”
  我几乎和电脑里的苏天平同时说话了。
  不知是她听到了我的还是苏天平的声音,用绝望的语调回答:
  “我只能再活七天,七天之后的子夜我将死去!”
  同时的沉默——电脑里和电脑前的人。
  屏幕里的她又恢复了冷峻,苍白的皮肤下似乎能看出青色的血管。
  音箱里终于传出了苏天平颤抖的身影:“也就是说——你的生命只剩下七天?”
  她缓缓地点头,眼皮开始垂下,又变得像个可怜的小兽。
  苏天平的声音在追问:“为什么不回答?”
  但她反而把头给低下了,镜头里只能看到她黑色的头发,看不到她的脸了,这样的画面常让人产生恐惧的联想。
 
镜头向前移了移,几乎都贴着她的头发了。
  突然,镜头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屏幕里天旋地转乱七八糟,几秒钟后镜头里只剩下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前的我。
  镜头也莫名其妙地稳定了下来,好像已经不再由苏天平控制了,屏幕里的眼睛瞪得大大
的,让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这时音箱里传出了她的声音——
  “你想见小枝吗?”
  天哪,这个熟悉而致命的名字,如冰一样插进了我的心头,使我瞬间浑身凝固了起来。
  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是给拍摄她的苏天平,还是给电脑屏幕前的我?
  难道此刻,我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我?
  她要出来了!
  在这昏暗如黑夜的卧室里,我颤抖着抬起头来,仰望窗帘箱里的隐蔽探头。
  当我再看电脑屏幕时,却发现那只大眼睛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片黑乎乎的肮脏屏幕,很快跳出了一行字幕——
  “第三集终”
  怎么又戛然而止了?
  屏幕又恢复了正常,视频播放器也自动关闭了。我终于像溺水者浮出水面似的,把口中的脏水吐掉,开始大口地呼吸起来。
  我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回想从DV里听到和看到的一切,这个“明信片幽灵”女孩究竟是谁?从她口中唱出的那段奇异歌声,她说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七天时间,但最最重要的是,从她嘴里说出了小枝!
  苏天平在第二集中几乎已经抓住了她,而现在她又面对着DV镜头说话,虽然看不清楚拍摄的背景,但可以肯定就在这个房间里。在这之间又发生过什么情况呢?为什么苏天平不用镜头纪录下来?为什么到最关键时刻DV又突然中断了?
  她身上的谜越来越多了,就像你千辛万苦打开了一扇门,却发现里面还有三扇门等待你开启,而你的钥匙只有一把。
  虽然音箱已经沉默了,屏幕也如死水般安静,可我耳边似乎仍回想着她的歌声——宛如大海里女妖的歌唱,引诱无数水手驾舟来触礁毁灭。
  春雨说自己梦到过这“明信片幽灵”,那她或许与荒村有关,可是四个人在同一夜同时梦到她,这又将如何解释呢?
  怪不得在《明信片幽灵》第一集要结束时,苏天平在DV里用画外音说——
  “但是,我曾经见过她,就在荒村!”
  对,苏天平曾经亲口告诉我,他在荒村的最后一晚,曾经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子,用石刀割破自己的咽喉。次日一早他才知道,原来其他三个人也做了与他相同的梦。
  他们都在荒村梦到了这个明信片上的女孩,所以苏天平才会说自己曾经见过她,而且就在荒村!
  现在我终于能够理解了,苏天平为什么会如此疯狂地寻找她,以至于每夜都潜伏守候在明信片亭子外,只为了一睹“明信片幽灵”的真人,因为她是苏天平(也包括春雨)不能摆脱的恶梦。
  可是,既然她是“明信片幽灵”,又为何说自己七天后就会死呢?
  如果她的生命只剩下七天——那她究竟是人还是幽灵?
  如果她是人的话,又怎么会在荒村的夜晚,被四个大学生同时梦到?
  如果她七天后就会死的话,那么现在她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我赶紧看了看DV文件的属性:《明信片幽灵》第三集的文件创建时间,是在11天以前——苏天平是在四天前出事的,也就是说从这个DV的拍摄,到苏天平突然出事,中间正好隔了七天!
  当她面对镜头说完那句话后,再过七天她就会死去——七天之后,她到底有没有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苏天平却在七天后变成了植物人!
  现在她究竟活着还死了?
  幽灵有“死”吗?
  可她说话时的绝望与楚楚可怜,她那种古老而神秘的眼神,却又使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不得不产生深深的怜悯与爱惜。
  还有小枝?她怎么会知道小枝的呢?
  你想见小枝吗?
  这句话除了对我说以外,还能对谁说有意义呢?
  是的,我的回答异常肯定:
 
我想见小枝!
  可我见得到她吗?她早已不在人间,化为地铁中的幽灵,难道“明信片幽灵”还认识小枝不成?
  忽然,我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明信片幽灵”与“地铁幽灵”可能是一对好朋友
,一个在黑夜的街道上游荡,在明信片亭子里留下照片;另一个则在飞驰的地铁中穿梭,在车窗玻璃上留下倒影。
  赶快制止这疯狂的念头吧,但我的情感却背叛了我的理智,脑子里不断浮现小枝的脸庞,也许她正在召唤我?
  我要找到小枝!
  无论有多危险有多苦难,无论是幽灵还是妖魔,如今都无法再阻挡我了。
  屋里宛如荒村的黑夜般昏暗,我站起来拉开窗帘,在窗外光线照射进来的同时,也迎面看到了窗玻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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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个可怕的红色记号,我想我必须走出去透透气了,否则要被闷死在这房间里了。
  于是我打开所有的窗户,离开了苏天平的房子。
  但这只是暂时的休整,真正的“战争”还在后面呢——明信片幽灵,无论你是死是活,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两个小时以后。
  午后的阳光迟迟没有冲破云雾,天色倒是越来越阴沉了。中午在S大门口的餐厅,随便吃了顿午饭,不敢多停留就赶回来了。
  虽然上午离开时把窗户都打开了,但两个钟头后回到苏天平屋里,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味。空气依然潮湿而阴冷,我只能又关上窗户,独自面对那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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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坐回到苏天平的电脑跟前,上午我打开了第二个“地”文件夹,里面藏着《明信片幽灵》DV的第三集。现在我要寻找下一集了,却发现底下的子文件夹并没有加密,直接就可以打开了。
  大概是苏天平想不出密码了吧,但这样对我来说就方便许多了。下面的子文件夹叫“继续”,里面果然还藏着一个DV视频文件,但并没有如上两层那样标明了题目。
  我立刻播放了这个DV,但播放器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字幕,只有一团混沌的黑色,音箱里不断传出沙沙的杂音,好像一锅汤就快要煮熟了。
  接着屏幕开始闪烁起来,看不清楚有什么画面,后来似乎有一些模糊的人形,但我仍然难以分辨。我的心也焦虑了起来,但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也不敢使用快进功能,惟恐漏掉什么特别的镜头,只能苦等自己期待的画面出现。
  可我等了半个多小时,这个DV还是老样子,而杂音却越来越响了,到最后简直是震耳欲聋,宛如到了建筑工地上。
  没有,我没有再看到“明信片幽灵”,DV在杂音和闪烁中结束了,不知道苏天平拍了些什么。
  让我更加感到意外的是,在播放器关闭以后,我发现这个叫“继续”的文件夹里,只有刚才那一个DV文件,下面再也没有任何子文件夹了——“继续”并没有继续。
  GAME OVER?
  我又退回到上层文件夹,把一路上经过的所有区域,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再发现关于《明信片幽灵》的DV或其他文件。我又在“我的电脑”里彻底搜索了一遍,焦急地等待了几十分钟,最后仍然是一无所获。
  为什么?苏天平给我设置了这么多密码,最后却又虎头蛇尾草草收场,连破译密码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了。我感到一阵绝望,就像历尽了千辛万苦,闯入迷宫的心脏,却发现眼前是条死胡同。
  我面对电脑不停地摇头,脑子里却在罗列所有的可能性——
  第一,《明信片幽灵》总共只有三集,苏天平没有继续拍下去。
  第二,DV的女主角失踪了,苏天平再也没有找到过她。
  第三,苏天平确实准备要拍第四集的,但因为他的突然出事而夭折了。
  第四,他本来已经拍好了第四集,甚至第五、第六集,但后来又被什么人删除掉了。
  天知道还会有什么可能性,大概只有找到“明信片幽灵”女孩才能知道了,前提是她还没有“死”的话。
  靠在椅背上仔细想了想,上午看的《明信片幽灵》第三集的DV文件,是在11天以前创建的,拍摄时间大概也是那一天吧。
 
从拍摄这一集的DV,到苏天平突然变成植物人,中间相隔了有七天的时间——这是极其关键的七天。究竟是什么神秘的原因,让苏天平在这短短七天之内,竟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
  我仰起头环视着房间,苏天平“最后的七天”,就是在这屋子里度过的吧,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与那个女孩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如果现在我能戴上玉指环,也许就能看到一切了吧)
  此刻,我只能依靠臆想中的直觉,触摸残留在这房间里的空气,这是苏天平和“明信片幽灵”呼吸过的空气,他们说过的声音还附着在墙壁上、天花板上、窗玻璃上,他们的影子还在黑夜中的晃动着,他们的灵魂还在我身边飘荡着......
  目光凝固在了窗帘箱上,那里有只眼睛在盯着我。对啊,如果苏天平过去一直开着监控的话,那么他出事前几天的情况,一定都被监视器录下来了吧?
  于是我赶紧打开监控系统的程序,虽然还不是很熟悉这个软件,但通过“帮助”菜单,还是找到了查看一周前记录的方法。
  所有的监控记录都应该有保存的,假如超过一定的容量,程序就会提醒主人,清空以往记录,或者刻录到光盘里。
  可是,我并没有发现任何过去的记录,最近的以往记录是前天晚上——那是我重新启动了监控系统,后面录下的人都是我。
  那些监控记录大概都被苏天平删除了吧?或者前段时间根本就没有打开监控?
  刚想到的线索又断了,我实在是不甘心,便伏下身子看了看那台监控机器。这台机器好先进啊,全部都是数字摄像,根本用不着录像带,监控信息可以自动进入连接的电脑。
  会不会还有光盘呢?我离开了电脑台,打开了苏天平的抽屉和柜子。虽然知道这样做并不好,可事到如今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找到苏天平出事的原因,想必也是他家属的意愿,所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我的。
  我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到处翻箱倒柜,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特别是光盘、DVD、照片之类的。最后,我找到了五十多张光盘,但没有再发现可疑的照片,也没发现“明信片幽灵”的痕迹。
  明明知道这是无谓的挣扎,但我还必须试一试,把在这里找到的所有光盘,都依次放到电脑的驱动器里。
  然而,我在电脑前坐了足足两个小时,还是没有发现我需要的内容。光盘里全是苏天平过去拍的素材片,或者是他实习的公司的资料片,还有就是不计其数的碟片,原来这家伙喜欢看日韩的片子。
  我终于无奈地放弃了,要把全部的片子看完,就算住在这里不吃不喝,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而且这是对眼睛的极大伤害,我可不想最后变成个瞎子。
  最后我索性拔掉了主机的电源,面对漆黑一片的电脑显示器,我的感觉倒好受些了,至少不用害怕幽灵从屏幕里爬出来。
  窗外,天色愈加阴暗了,枯黄的水杉树叶拍打着玻璃,上海之春似乎还很遥远。
  趁着天还没黑,我翻开了《梦境的毁灭》,作者是S大的心理学教授许子心,他在三年前留下遗书失踪了。在许子心失踪的前几天,我的朋友也是S大的历史系老师孙子楚,他在许子心的实验室里听到了一种奇怪的歌声——这歌声如今出现在了苏天平的DV里,从“明信片幽灵”女孩的口中唱出,进入了我的耳膜和心脏。
  是的,这之间必然有一定的关联!而一部长篇悬疑小说写到这个阶段,就必须给读者透露一定的信息,以便读者猜测后面的结果,这是作者应该留给读者享有的权利。
  昨天我看到了《梦境的毁灭》的第二章,现在我草草地把它翻过去,直接跳到了第三章:“梦的解放”。
  第三章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你有在黑夜里听到过尖叫吗?你一定听到过,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梦:在黑夜中被某个人或阴影追逐着,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身后追逐你的又是谁,更不知道脚下的路通向何方,直到一脚踏空急速坠落,就像掉进了一个深井之中,在你坠落到井底前的一刹那,必然会大声地叫出来,然后就在床上睁开眼睛,摸着自己的胸口庆幸地说:“这只是一个梦。”
 
......
  弗洛伊德晚年将无意识理论与人格理论结合起来,形成其人格结构理论:人格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代表人类本能,主要是爱恋本能即性本能,它存在于无意识中,遵循动物原则;“自我”是与外界接触的人格部分,它起到调解者的作用,根据外部世界的规则,对“本我”的要求做出各种反应,时而压抑时而释放;“超我”是人格中
代表道德和良心的部分,它严厉监督着“自我”的一切行为,一旦“自我”违背了“超我”的意志,“超我”就会用内疚感和罪恶感对其惩罚。

  ......
  梦是人类个体实现心灵解放的必由之路。“本我”与“超我”在梦境里产生了强烈的冲突,这就是恶梦的诞生。在“本我”与“超我”的斗争中,又产生了一个中间的调和体——“自我”。于是,人类通过“自我”和“超我”约束着“本我”,进入了一段更为复杂的心灵史。
  ......
  梦是一个坠落的过程,永无止尽地自由落体,你永远都无法抵达地面,宛如你永远都无法触摸到世界的另一面......
  “世界的另一面又是什么?”
  读到这里我不禁自言自语起来,只感觉下半身在发飘,仿佛脚下的地板陷落下去了,整个人真的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坐高速电梯下降时也是这种体验吧?
  没错,小时候我常做这样的梦,这究竟代表了哪一种恐惧呢?
  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每个人都存在恐惧。我想这可能是源自人类的胎儿期,我们蜷缩在子宫中的脆弱感吧。
  人人都是脆弱的,我们如何才能够坚强起来呢?
  回头看了看窗外,天幕正渐渐地暗下来。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下雪?”
  忽然,我的朋友B君,用充满了悲天悯人的语气哀叹道。
  抬头看着饭店外面的夜色,在霓虹灯的掩映下,几对男女手挽着手匆匆走过,全都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黄昏时我从苏天平的房子出来了,因为我接到了B君请我吃饭的电话,现在我们坐在这间小小的湘菜馆里。
  与朋友几个钟头的闲聊,丝毫不能减弱我心里的紧张,我尽量掩饰自己的忐忑不安,还故意装出一副春风得意马蹄轻的样子。B君始终在高谈阔论,其实我心里听到的,都是那“明信片幽灵”的歌声。
  晚上十点,终于结束了这顿饭局。B君买单之后还要拖我去唱K,但被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因为我生怕在KTV中,唱出DV里那奇怪的歌声来,到时候岂不是要把孤魂野鬼都引来了。
  B君打的先行离去了,我一个人独行在夜上海的街道上,不知今晚是否还要回苏天平的鬼地方?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过两条街,发现两边的行人越来越稀少了,这里虽然是上海的市中心,却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附近有个著名的旅游景点,白天会有许多全国各地的游客,但到晚上就没什么人了。
  忽然,我发现眼前的这条街有些眼熟,尽管过去从没来过这里,但马路对面的好几个店铺,都仿佛在哪里看到过似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跟绳子系到了手上,正悄无声息地牵着我向前走去。
  一团火,黑夜里的火,灼烧着我的眼睛,仿佛让眼前的一切都改变了——这条小马路,路边的街灯,还有对面的小亭子。
  就是这些奇异的景象,从苏天平的电脑屏幕上看到的景象,如今已与我眼前的街道重叠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区分开来了。
  我怔怔地站在清冷的路边,十几米开外的马路对面,是一个小小的明信片亭子。
  真是一场梦吗?黑夜的寒冷的街道上,我重新见到了DV里的场景,而那个最最重要的道具——明信片亭子就在我眼前。
  然而这并不是梦,我仰起头看着夜空,混沌中见不到月亮和星星,难道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让我在近乎绝望的关头,竟偶然的路过于此,意外发现了这个亭子,找到了《明信片幽灵》的外景地。
  对,苏天平就是在这里发现神秘明信片的,也是在这里守候捕获了“明信片幽灵”,他在这里用DV的镜头,记录下了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此刻我将见到什么?转头看看四周,两边的店铺大都关门了,几乎见不到一个行人,只有清冷的路灯照着孤独的亭子。
  于是我缓缓走过马路,来到个性化明信片亭子前——我已经在DV里非常熟悉它了,熟悉得就像自己家的厨房。
  但手还是微微颤抖了起来,犹豫再三终于打开了亭子的门,只见里面亮着道白色的光,照亮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是的,DV里它就是这个样子,我小心翼翼地跨进亭子,然后又把外面的门关上了。
  现在,我已经在这个性化明信片亭子里了,《明信片幽灵》DV里的一切再度重演:一道白色的亮光照耀着我的额头,眼前是台多媒体机器的屏幕,可以通过触摸控制它,下面有个投币口,还有弹出明信片的口子。
  我的眼睛代替了苏天平的DV镜头,先是横向扫视了一圈,接着低头看了看脚下——不,地下没有任何被丢弃的明信片。
  原来那强烈的期待突然落空了,我失望地吐出了一口气,要是现在我自拍张照片的话,一定会非常糟糕的。
  但我并没有立刻离去,又在亭子里待了一会儿,这里的空间是如此狭小,转过身就全部一览无遗了,我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不小心被额头的灯光晃了下眼睛。
  这时我突然有了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有阵冷风吹到后背上,可是亭子的门是关好的,哪里来的风呢?
  我有些紧张地回过头来,亭子的门确实关得好好的,狭小的亭子里也没有任何漏风的地方。然而,就在我捉摸不透的时候,亭子门缓缓地动了起来——
  门,渐渐打开,令人窒息的时刻。
  天哪,耳边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靠在后面的多媒体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亭子门。
 
 这扇门连通着阴阳两界——它终于打开了。
  一双眼睛。
  亭子里的灯光从我头顶掠过,毫不客气地照亮了那双眼睛。


  她在看着我。
  你们猜到她是谁了吗?在打开的亭子门口,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对,她就是“明信片幽灵”。
  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庞,宛如DV中的镜头又重放一遍。这张只在明信片和电脑上看到过的脸,此刻无比真实地呈现在我眼前,使我确信这既不是臆想,也不是黑夜中的幻影。
  就是这张脸,就是这双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异样的目光,那是惊讶、忧郁还是恐惧?
  是她打开了这扇亭子门,而我正好在明信片亭子里面,我们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于此时此地,不期而遇!
  不,更确切地说是狭路相逢。
  她显然没想到亭子里还会有人,这突如其来的面对面,让她如雕塑般站了好几秒钟。她穿着件白色的滑雪衫,还戴着顶连衣的风雪帽,从头到脚的白色宛如幽灵,把她全身牢牢地包裹起来。
  只有眼睛和头发是黑色的——从帽子两边垂下的黑发,烘托着一张白皙削瘦的脸,双眼瞳孔在灯光下收缩着,青色的嘴唇显示她未施粉黛。
  这就是春雨在荒村梦见的人?四个大学生,在同一个夜晚,同一个地方,梦见了同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此刻就在我的眼前。
  有道是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这小小的明信片亭子里,我和她尴尬地面对着面,四周空气似乎窒息了,我心头狂跳着不知该做什么。
  “对不起。”
  她居然先说话了,向我致歉似地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开了。
  这时我终于忍不住说话了:“等一等!”
  这句话说得既突兀又吓人,让她定格般了下来,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嘴唇颤抖着说:“你是谁?”
  又是片刻的沉默,她保持着那种眼神,既不回答我也不离开,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的灵魂看穿。
  终于,她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又要转身了。
  但这一回我做出了行动,随着身体里贲张的血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如此用力地抓着一个女孩,只感到心跳快得要冲出咽喉了。虽然隔着层厚厚的滑雪衫,但仍然能感到她纤细而冰凉的手臂,正在我的手掌里颤抖着。
  她的目光立刻变了,恐惧与凶狠同时涌现出来,如一只黑夜里的小母狼!她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但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话。她的手开始强烈挣扎起来,我能感觉到她手腕里的动脉血流,只是不知道她的血是红色还是白色?
  我仍然紧紧地抓着她,几度手指都要松开了,但又牢牢地抓了回去,把她留在明信片亭子门前。幸好这时马路上没什么人,否则人家会以为她碰上了流氓。她用力地向后拽着手,我只能跟着她走出亭子,但依然没有放手。
  她终于喊了起来:“放手!”
  要是让警察听到这样的声音,大概会把我送到派出所里去的吧?但此刻我已无所畏惧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说:“告诉我,你是谁?”
  还没等她回答,我先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
  这几句话似乎起了某种神奇的效果,她突然停止了反抗,只是大口喘着气地看着我,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下来,就像一只落了陷阱,等待猎人宰杀的小鹿。
  沉默了十几秒钟,她茫然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阿环。”
  这是一个游荡在城市黑夜的幽灵的名字。
  柔和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又在大脑皮层里回响了无数遍,于是某个奇异的形象,渐渐幻化在我眼前。
  她的名字叫阿环。
  虽然她没说名字怎么写,但我认定了就是这两个字。在白色的路灯光影下,她忧伤的目光瞬间融化了我的心。
  “你好,阿环。”
  我怔怔地微笑着说,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她的手终于获得了自由,颤抖着放到自己胸前。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暮的掠过一阵寒风,卷起些灰尘直冲我的眼睛。
 
刹那间,视线模糊了起来,只剩下个白色的影子晃了一下。
  当我重新睁大眼睛时,却发现眼前一个人都没有,“阿环”宛如幽灵般不见了,化为一团灰尘飘到了城市夜空中。
  “明信片幽灵”真的变成了幽灵。


  我茫然地张望着四周,只见这条小街上阴风惨惨,前后见不到一个人影晃动。我大口地喘息起来,向前走几步大声喊了起来:“阿环!阿环!”

  街道的尽头传来我的回音,转眼又被北风吞没了。看看马路两边的居民楼,我不以俸傲耍侣ド匣嵩蚁率裁炊骼础?/p>   这才发觉后背心有许多冷汗,一阵风吹来使人浑身发抖,我赶忙竖起领子跑到前面的路口。这条路两边有许多小酒吧和咖啡馆,一些年轻的人影在路边晃动着,总算让我看到了点人气。
  “阿环?”
  我又轻轻地念起了她的名字。刚才那一幕是如此真实——DV里看到的“明信片幽灵”,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我眼前,她是那样神秘而奇异,让人不敢靠近又浮想联翩。
  在上午我看到的DV里,她不是说自己只剩下七天的生命吗?那么四天前她就应该“死”掉了(假定幽灵也有“死”的话),为什么现在又会出现呢?她还是来明信片亭子自拍照片,然后把印有自己脸庞的明信片丢弃的吗?或是如苏天平推测的那样,是一个害怕被人遗忘的幽灵,终日游荡在城市的黑夜,留下自己的照片?
  为什么要把她送到我的面前,甚至让我紧紧抓住她在手心,却让她从我的手指间溜走。她的出现就像一次“闪回”画面,刚刚被我看见惊鸿一瞥,又立刻切换掉镜头,如烟雾般消失在夜色中。
  与“明信片幽灵”的失之交臂,使我的心又沉了下去,也许她就是那水中花、镜中月,只可见闻而不可触摸。
  我懊丧地走过路边的小酒吧,忽然想起了四天前北京后海的冬夜,相形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后海,远甚于新天地、衡山路或三里屯。
  突然,我听到一阵拍打玻璃的声音,旁边是一家酒吧的落地玻璃,有个男人在里面向我招着手。
  居然是孙子楚!怎么又见到了这个家伙?酒吧里的他显得很兴奋,一边拍着玻璃一边向我挥手,嘴里还在叫着什么,但我一点都听不到。
  (不好意思,也许在我的小说里,世界永远都很小吧!)
  如此意外的相逢,让我心里直感叹:大概今晚上帝对我特别眷顾吧。
  我立刻跑进了酒吧,在昏暗的灯光下,找到了孙子楚的座位。
  已经半夜十一点钟了,不过对于酒吧来说生活才刚刚开始。
  此刻的孙子楚真是声色犬马,丝毫没有大学历史老师的样子,拍着我的肩膀说:“怎么你也来泡吧啦?”
  可我的心情依然很糟糕,苦笑着摇了摇头:“别嘲我了,我怎么会有你那份闲情雅志?你经常来这里泡吧吗?”
  孙子楚呷了一口啤酒说:“不,平时我都去我们大学附近的酒吧,那里消费便宜朋友又多,今天是我第一次到这里来,感觉还不错吧,就是价钱太贵了。”
  我只要了瓶雪碧,用眼角瞄着酒吧里的男男女女,就这么看着都有些犯困了。很想把刚才那奇异的经历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又活活咽了回去,我该怎么向他解释呢?说自己在苏天平的电脑里,听到了三年前孙子楚听到过的歌声,几分钟前又在附近见到了那唱歌的女孩,而这女孩是四天前就该死去的“明信片幽灵”。
  听完所有这些故事后,孙子楚会不会把我当作脑子有病呢?
  当然,侃侃而谈的永远都是孙子楚这样的家伙,尽管嘴上有许多啤酒泡沫,但他没有丝毫醉意,故作神秘地说:“知道今天我去哪儿了吗?S大的法医研究所。”
  “法医研究所?”听到“法医”两个词,往往会使人联想到在一片惨白的灯光下,一具尸体静静地躺着,等待法医的解剖刀深入他(她)的身体......我心里禁不住一哆嗦,“去那里干嘛?”
  “为了一具头骨。”
  我忽然感到有些恶心:“头骨?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吓人了?”
  “那是一具特殊的头骨,当年从太湖边的良渚古国遗址出土的。”孙子楚微微一笑,绘声绘色地说,“你不是对神秘的良渚古国很感兴趣吗?那个遗址规模非常巨大,有五千年前的宫殿和金字塔式的陵墓,尤其是还发现了一个良渚女王墓。”
 
“女王?”
  “对,考古队员挖掘了古墓,发现了大量的人殉。”
  “用活人殉葬?”我的脑子里立刻浮现起了那极度残忍的一幕,“可是中国最早的人殉是在夏商时期啊,五千年前就有人殉了吗?”


  “这些考古资料极少公开,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个情况。同时,考古队员还在墓葬里发现了许多玉器,良渚文明是玉器时代,玉器并不稀奇,但最重要的是,这些玉器都以某种奇怪的方式排列着,就像是远古时代的巫术仪式。”
  “奇怪的排列方式?巫术?”
  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但又没有立即说出口。
  孙子楚继续说下去:“是的,考古队员还找到了完整的墓主人骨骸。”
  “就是良渚女王?”
  “没错,从墓主人的骨盆形状判断,极有可能是位女性,从陪葬的规格来看,她无疑具有最高的宗教地位。于是,良渚女王的骨骸被‘请’了出来,送到一家考古研究机构长期保存。”他又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拍拍我的肩膀说,“不过,最近良渚文明的研究又热了起来,有了许多全新的重大发现,这里面可能也有你的功劳吧。”
  “你们学术研究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啊?”
  “谁叫你写了那本畅销书,不但把我给写到书里去了,还引起了许多学生对于良渚古文明的关注,这样把学术界的热情也带动起来了。”
  哇,他说的也太夸张了,听得我都要冒冷汗了,我只能摇着头说:“不至于吧?”
  “前几天,那家保存着良渚女王骨骸的机构,把女王的头骨送到了S大法医研究所,请他们为良渚女王做头像复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这种事还确实是要请法医出马,世界上曾有许多疑难凶案,只发现一具不见面目的骨骸,连受害者是谁都不知道。警方只能通过头像复原技术,证实受害者的身份,从而将真凶绳之以法。
  “是不是像法医鉴定?但头像复原是一项非常复杂的技术,许多工作要在电脑上完成,需要最有经验的教授来做,不是短时间内能出结果的。”
  我点了点头说:“嗯,据说马王堆汉墓女主人的容貌复原,就曾经花了很长的时间。”
  “下午我已经去法医研究所看过了,有幸看到了传说中良渚女王的头骨,当我面对她的时候,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孙子楚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仿佛那头骨就悬在酒吧天花板上,“可我说不清楚,也许是我受到了你的影响,也变得敏感起来了吧。”
  “别说这个了,你刚才说当时在发掘现场,发现古墓里的玉器有着奇怪的排列方式?”
  “对,那些玉器以墓主人的骨骸为圆心,排列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看起来就像这个——”
  孙子楚赶紧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上了“①”这个符号。
  当大大的“①”显现在纸上时,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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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刚才我就隐隐想到了,在《梦境的毁灭》这本书里,同样也提到了良渚遗址的发掘,说在墓葬中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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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符号。
  我立刻从包里拿出了《梦境的毁灭》,翻到第二章关于良渚文明那一页,接着把书上的符号给孙子楚看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仔细地看了看说:“许教授写的没错,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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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符号确实多次出现。对了,昨天我们在许教授的实验室里,不是也见到了这个符号吗?”
  “所以当时我才会非常惊讶。”
  “我真是弄不明白了。”孙子楚苦笑了以下,仰天叹了一声,“哎,世界上有多少未解之迷啊,你要是一个个都想解开来,岂不是要泄露了天机吗?”
  “别再插科打诨了!下面那串玉器上的刻划符号呢?”
  我指了指书上的一组符号,它也是那张神秘的书迷会通票的寄件人“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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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子楚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点点头说:“几年前我就在文物杂志上看到过这串符号,当时很多学者都研究过,但始终都不能成功破译。但是,上个月有学者发表了篇论文,说他已经破译了这组符号的意思,从左往右算起:三条波浪代表太湖;三角形代表金字塔;两个Y连在一起代表宫殿;圆圈下面一竖代表统治者的权杖;圆丘体代表陵墓;一横下面马鞍形代表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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