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苍白的纸鸟(长篇小说)

这是为什么? 有人抗议还是示威了?
我觉得有些内容不需要刻意, 但必要的内容也不需要回避.
 
这是为什么? 有人抗议还是示威了?
我觉得有些内容不需要刻意, 但必要的内容也不需要回避.

没有人说什么,是我自己删改了一些,回过头来一看,觉得有些写得不好。
 
没有人说什么,是我自己删改了一些,回过头来一看,觉得有些写得不好。

最后那几句感觉还是很重要的, 删除了描写男主人公的心理活动, 后面几个部分就很容易出现跳跃性脱节. 我这外行还是坐着板凳看着吧.
 
十二

我开始爱上了颐和园女孩。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即使不是特别喜欢某一个人,但是如果她对你很好,你也会开始喜欢上她。就像我开始越来越喜欢颐和园女孩一样。

她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性格很好,对人热情,总是很乐观,我几乎没有见过她伤心的时候。她有一种天生的本事能让人一下就跟她熟悉起来,相信她。她为人既单纯又善良,富有同情心。高二还不像高三那么忙,下课后,我陪着她去逛街,我们一起去游泳池去游泳,到电影院去看电影,到卡拉OK去唱歌,去保龄球场去打保龄,过着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学习上我们在班里虽然不是最顶尖的学生,但是都是属于学习好的,成绩还过得去,也都是老师喜爱的学生。

每次送颐和园女孩回家的时候,她都不让我送她到家门口。我们总是在车站分手。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母亲是个很严厉的人,不会同意她现在谈男朋友的。我吃了一惊,问她那怎么还能有时星期日到我家里来。她说她都是告诉家里到学校或者图书馆自习去了。我问她说,那家里要是发现了怎么办呢?她拉住我的手说:不知道,也不想往这方面想,我只要现在能跟你在一起就什么也不管。

我得感谢我们的中学,这是一所很好的中学,从校长到老师都很开明,对中学生谈恋爱采取只要没人告,学校就不管的态度。因为入学分数高,进来的学生素质很高,没有那些痞子之类的学生,大家学习也都很自觉,也很少惹事生非。学校老师都是很有经验教书多年的老师,只要学生学习好,对别的基本都不加干涉。后来我发现,越是好的学校,对学生管的越松,而越是不怎么好的学校,往往对学生管得越紧。

秋天里学校里组织了一场围棋比赛,我报名参赛后,每一场比赛她都在旁边观看,给我加油。我喜欢下围棋和象棋,在班里除了一个下围棋下得特别好的之外,别的人都下不过我。学校的围棋比赛有三十几个学生报名,第一轮下来,有二十几个被刷掉,只有前七名可以进入第二轮。我很顺利的赢了两盘棋,进入前七名。她不懂围棋,比赛的场地在学校的体育馆里,每次比赛她都站在我的桌子后面,聚精会神的看我下棋。看到她在那里,我就觉得有很大的安慰,下棋的时候心里也很冷静。

进入围棋比赛前七名的学生,我平时在学校里基本都交过手,他们对我的棋路子也比较熟悉。那时我喜欢日本武宫正树的宇宙流,对边角的实地不太在乎,喜欢在棋盘中央角逐空地,往往是对方把四个边角都给站了,我在中央占一个大肚子。这种方法有一个弊端,就是容易被人突破,把中央撕开一个口子,这样既失去了四角的实地,中央又没有站住。对垒的棋手名单出来之后,我是和另外一个班的棋手交锋,对方据说在研究棋谱,准备破坏我的战略。于是我决定放弃一贯的做法,准备占四角的实地,把中央留给对手。果然,在比赛一开始,对手就上来跟我抢占中央腹地的制高点。我在中央虚晃一枪后,开始占领边角的实地。他开始不知所措,原来准备的策略被打乱了,而他又不擅长占领腹地,结果他在中央占领的空地上漏洞百出,被我顺利撕开口子,把中腹切走了一大块。棋刚过中盘,他觉得大势已去,就投子认输了。这样我很顺利的进入了半决赛。

半决赛的时候,我抽签的结果是跟我们班里那个比我下得好的棋手对垒。我们下过无数盘棋,双方都再熟悉不过了。开始比赛的时候,他冲我笑了一下,胜算在握的说:我们来个友谊赛吧。那天我还是依旧用我的宇宙流战略,抢占中盘。他也是用他的习惯战略,抢占边角。很快我们就在棋盘上平分秋色,我站了中腹,他站了四角。然后他就开始依仗四角的实地向中腹进攻和渗透。可是那天我的运气很好,平时爱出的漏洞几乎都没出现,把他的进攻的子儿不是孤立分割起来,就是给堵住,最后以几子之差把他给赢了。他很懊恼,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推盘认输。棋类比赛中,实力和运气都是至关重要。这样我顺利进入了决赛。

颐和园女孩很高兴,她知道我的实力没有班里那个同学强,所以很意外的看到我赢了。最后决赛的时候,我犯了一些错误,把一盘开局很好的棋给走输了。其实最后如果我坚持一下,也许还有机会,因为对方还有一个我没有看出来的大漏洞。但是我以为大势已去,就在还没有完全结束战斗的时候认输了。如果当时我再坚持一下,拖延下去,再走几步也许能够看出对方的漏洞来,把对方击败。不过这也教给我了一条人生经验,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也不要轻言放弃,也许最后运气会站到你这边来,让你起死回生。她听到旁边观赛的体育老师在比赛结束后的讲评,也觉得有些遗憾,但是认为第二名已经不错了,所以还是很开心。

我们出去玩吧。围棋比赛结束后,我们一起出去逛街的时候,她跟我说。现在秋天正是看落叶的时候。
你想去哪里呢?
松山吧,她略一思索说。听说那里人不多,风景也好。
那一来一回至少要去两天啊,我说。你不怕你妈发现啊?
应该没事儿,她说。就说是班里组织的秋游好了。
好吧,我说。如果你觉得没事儿。

松山离北京有一段距离,需要做长途车。星期六的早上,我在约好的长途车站等到了她,跟她一起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长途车,来到了离松山最近的车站。听说山里气候比外面冷,所以我们特意多穿了一些衣服。下了长途车,就看见一些农民在长途车站等着,见到下来的游人就问要不要住宿。一个面色黢黑的老大爷要我们到他家里去住,说他的院子就在松山脚下,上山很方便,还能够给我们做山里人吃的饭食尝尝。我们觉得很高兴,谈好了住宿的价钱,就坐着老大爷的马车,走了几里山路,跟着老大爷来到了松山脚下。老大爷的家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一排平房,院子里有一棵桃树和一棵槐树,树下是吃饭的桌子和凳子。他把我们领到一间平房前,打开门,让我们看住宿的地方。那个房间很宽敞,靠着窗户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大土炕,上面铺着两条看着还算干净的被褥。

老大爷很热情地问我们是不是饿了,要是饿了他可以先给我们做饭吃。我们说不饿,想先上山去看。老大爷说那也好,你们先上山去玩,等玩累了回来吃晚饭。我们把身上的背包里的东西放下,只带了一些水上山。

我们拉着手沿着山路往山上走,脚下是狭窄的山路,两边是灌木丛和各种各样的树林。那天阳光非常好,天空也很晴朗,她穿了一个红色的风衣,在崎岖的山路上高兴的跳跃着走着,在秋天的缤纷的落叶之中,像是一只飞舞的花蝴蝶。我们经过一片高耸入云的白桦林,一排一排的白桦树像是电影里看见的原野的景象,树皮泛着青白色,树干笔直。灰色的小松鼠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树上爬来爬去,爪子里攥着地上找到的干果。山间的小路上到处铺满了一层一层的黄色的落叶,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山坡上野花盛开,各种粉色的红色的紫色的野花开在绿草丛中,路边有一片一片的山楂树和苹果树,还有望不到边际的一片一片松林。脚下是灰黑色的岩石,黄色的松针和松塔,倒在地上的一些腐朽的树干上长着白色的野蘑菇和绿色的苔。

我们走进一片山林里,听见远处传来泉水滴下的声音。我们离开小径,向着泉水的响声走去。阳光从头上茂密的树枝中间泻下,照着地上的苔藓和落叶,地上的岩石下堆积的落叶有一尺厚。我找了两根干枯的树棍,一根给她,一根我自己拄着,作为拐杖。我们拉着手,拄着树棍,在山林里曲里拐弯的顺着地上的小小的溪流寻找着水源。穿过一片一片的绿色的松林,走过一片一片火红的黄栌树,我们找到了水的源头,那是山里的一口山泉,从岩石上不断涌出水来,落在下面的一个碧绿的水潭里。我们在山泉边的一处堆满落叶的岩石下躺下,眯着眼享受着黄栌树缝中斜射下来的秋日的温暖的阳光,听着山泉里的水叮咚的坠落声,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妙风景。

能够和她一起欣赏这样的风景,我觉得很快乐。我们都知道这样欢快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很难得,头上的树的树叶已经褪色,有些树的树叶已经荡然无存,冬天就快来临,而我们这种悠闲的日子也不多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太阳在山脊上坠落,我们穿过被血红的夕阳染得更红的黄栌树林,披着红色的夕照,沿着来路向山下走去。我拉着她的手从一棵一棵的黄栌树下穿过,落叶从枝叶茂盛的树上随风坠落,像飘扬的红色的雪花。在一棵火红的树下,她说走不动了,要歇一会儿。我们坐在树下的落叶从里,看着斜阳消失在山脊后面,天边一片火红的云霞在变幻着颜色。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秋风一阵阵把她的头发吹起,有时拂到我的脸上。我搂住她的肩膀,觉得很温暖很快乐。她的黑黑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我,然后我低下头,吻了她的嘴唇。

天黑的时候,我们回到了老大爷的院子。老大爷已经做好了饭,在等着我们。爬了几个小时的山,我们都很疲累了,吃着老大爷给我们做的山里人吃的饭觉得很香甜。老大爷烙的玉米面饼子,熬的玉米面粥,炒的是山里摘来的新鲜的野菜,这些对我们来说充满了新奇。吃完饭我们跟老大爷聊了一会儿天,老大爷说,有时这里有人来查住宿的人,等我们回屋,他把我们的屋门给倒锁上,如果有人来,我们不要说话就行。老大爷说,按规定他不能让我们这样的住在一个屋子里,但是,既然我们一起出来玩,就一定是互相信任的,再说山里人也不在乎那些规定,所以我们愿意住一个屋子就住一个屋子。老大爷还说,虽然是秋末,但是山里冷,他把火炕给烧了一下,炕是温暖的。我们谢了老大爷,心里很感动老大爷想得周全。老大爷说不用谢,下次有人上这里来介绍他们到这里来住宿就行了。吃完饭我们回屋去休息的时候,老大爷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把屋门从外面反锁住,然后把钥匙从门边的一个破了的纸窗户塞进来递给我们,说如果想出去的话可以自己从窗户里把锁打开。过去从来没有住过土炕,我摸了一下土炕,果然有些温热,觉得很不错。

夜里,我们一起坐在土炕上,在黑暗里依偎着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月亮。月色朦胧,半轮明亮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上,照着院子里的桃树和槐树。月光从窗户里透了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娇媚的脸在月光里显得很洁白,脸上带着一丝羞涩,一丝腼腆。院子里一片寂静,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很快就又安静下来。从窗户里可以模糊的看见远方的一片山坡,上面有黑魆魆的灌木丛和高大的树林,在夜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怕。天上有很多明亮的星星,在黑蓝的天幕上发着白光,比城里的星星明亮多了。空气里是野百合的花香和山里的清新的树叶味道。

山里真美。她小声说。

她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胛上,手从我的背后伸上来,指尖伸进我的头发里面去,抚弄了我的头发一会儿。她的手伸进我的背心里面,在我的背上游走。她的手指细长而柔软,像是弹钢琴的手,指甲修理得很整齐。我把手伸到她的上衣里面,推开她的乳罩,抚摸着她的柔软而有弹性的小乳房。她把乳罩解开,从衣服里拿出来,放在床边。烧热的土炕让我觉得浑身燥热。我们长久的在月光下亲吻着,她的舌头上带着甜甜的味道。她闭着眼跟我亲吻了一会儿,然后把上衣和裙子褪下,只穿着一条内裤,躺在土炕上。我把衣服脱了,跟她并排躺下,把她搂在怀里。月光下,她的皮肤光亮洁白,像是白玉雕成的一样。我俯下身去,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嘴唇在她的身上游走。她伸手搂住我的脖子,把乳房紧紧的贴在我的胸膛上,跟我一遍一遍的亲吻,跟我说她爱我。我把手伸到她的两腿之间,摸到她的内裤湿漉漉的。她夹紧腿,把我的手拽出来,不让我碰她下面,说怕怀孕。我们互相搂抱着,说着说不完的情话,缠绵了许久,几乎一夜无眠。天快亮的时候她松开我,枕在我的胳膊上沉沉睡去。

从松山回来的路上,她很累,一直依靠在我的身上睡觉。长途车上人不多,我们坐在后面的一排座位上,闭着眼打瞌睡。在长途车的颠簸中,她睡得很香甜,脑袋很沉的压在我的肩膀上。她有的时候好像是在做梦,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

车接近北京城的时候,我开始感到一些悲伤。我总是这样,在美好的时光之后会觉得难过,因为我知道美好的时光是短暂的,每一次快乐时光后面留下的都只是惆怅。我无法留住快乐的脚步,也无法阻止内心里涌出的伤感。长途车在路面上颠簸着,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天,路边长满了荆棘和野草,偶尔看见一些山楂树和果树。一阵阵秋风吹过路边的树,很多树都已经掉光了叶子,变得光秃秃的了。落叶褪去了鲜艳的颜色,在公路上不断翻滚,沾上了肮脏的泥土,被车轮碾成几瓣,像是颜色灰暗的破碎的羽毛。

难道美丽的秋天就要过去了吗?

我们坐的长途车的前面是一辆运货的大卡车。肮脏和崎岖不平的干燥路面上,大卡车卷起了很多尘土,遮挡了长途车的视线,有些灰尘也卷进了车里来。我用手护住她的脸,以免那些灰尘落到她的脸上和头发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用目光寻找着阳光的光线,但是天上的云似乎越来越浓厚,看不见一丝阳光。

她靠在我的身上睡得很香,带着浅浅的呼吸,胸脯在微微起伏。

我觉得我爱上了她的微笑,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她的一切。看着她酣睡之中的可爱的脸庞,我想跟她说一声我爱她,真真切切的从心底里爱上她了。但是我不忍心叫醒她,怕打搅了她的睡眠。我搂住她的肩膀以减少车的颠簸,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她在睡梦中身子抽动了一下,眼茫然地睁开了一下,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又闭眼接着睡去了。

看着她闭着眼的可爱的样子,我对自己说,如果每天醒来她都能在我身边像是这样,看到她的面容,听到她的声音,跟她拥抱和亲吻,那我将会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怎么能在一开始的时候曾经不喜欢她呢?她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也很美丽,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没有能早点儿爱上她呢?

可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那次出游,竟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搂着她,我会紧紧的搂住她,不让她离开。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跟她单独在一起,我会把她从梦里唤醒,跟她说一千遍我爱她。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分享在一起的时光,我会不管车上的人怎么看,会一直抱着她吻她,就好象世界没有明天了一样。
 
喜欢这一段,觉得经过相处和了解产生的爱才会更持久。。。
 
十三

颐和园女孩是一个简单和单纯的女孩,她的无私和挚情都让我觉得无法不爱上她。她没有头脑,做事不太想前因后果,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的对一个人很好。我们中学的时候,那时男女生界限还是很分明的,社会也远不像今天社会这样的宽容和理解学生的早恋,她几乎把一切都给了我,除了因为怕怀孕我们不敢去做爱之外。那时我也是一个很羞涩的人,不敢去买避孕套一类的避孕工具,所以也从来没有敢去尝试的要她。我想我要是坚持,她会把所有都给我的,但是我们都知道如果出事,对我们今后都不堪设想。我们毕竟还只是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中学生,什么都要靠家里和学校。没有了家里和学校,我们恐怕连生存都无法继续下去。

从松山回来,我送颐和园女孩到她家的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我们一般都是在这个车站分手。过去通常是我送她到这个车站,她等着我坐上回程的车再离去。我们下了车,我把身上背的她的绿色的背包递给她。夜幕低沉,车站的路灯照着她的脸,她的脸显得有些疲倦和苍白。车站上有几个等车的人站在站牌底下,他们来回走动着,张望着,等待着下一班车的到来。刚呼吸了山里的清新的空气回来,觉得北京城里的空气很污浊,天上也是一种发乌的感觉。在她家附近的这个车站,我们不敢有什么肢体语言,也不敢拉着手,只能身子靠在漆着绿漆的铁栏杆上互相看着。一阵凉爽的夜风吹过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一绺黑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我替她把头发拢到耳后,她扭动身子躲开说:

别,别人会看见。
今天玩得好吗?我低声问她。
很好,很开心。她微笑着小声说。平时学习好忙,也很烦,难得这么出去玩。虽然走得有些累,但是山里的风景真好,在城里见不到这么好的秋色,就是香山的红叶也比不上那里。那些红叶真好看哦。你玩得怎么样?
很好,我点点头说。跟你在一起哪里都好,无论做干什么都开心。
我也是,她黑黑的眼睛看着我说。

我们在站牌底下站着互相看着,舍不得离开。黑夜里,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眼睛里是不舍的目光。她的一只手指抚弄着嘴唇,然后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亲一下吧?我四处看了一眼,见周围没有几个人,就小声问她说。
不行,千万不行。她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眼里带着妩媚的目光说。让人看见了告诉我妈,我死定了。我妈可是特别传统的人,绝不许男孩子碰我一下的。。。。明天晚上学校晚自习的时候吧,到时让你亲个够。

我们正在恋恋不舍的站着,一个个子不高,身体干瘦的老大爷走到她身边,叫了她一声。她扭过头去,老大爷着急的说,快回家吧,你妈都急死了,到处找你,恨不得要去派出所报警呢。她惊讶的问,怎么了?大爷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挥动手上的蒲扇让她快回家,然后就离开了。

我陪你回去吧,我说,万一,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好来帮你说话。
不行,她坚定的摇摇头。你去了只能使事情变糟糕。我现在还能跟他们抵赖,你去了我就无法抵赖了。
那你赶紧走吧,我说。别再这里陪我等车了。
那。。。。好,她抱歉的笑笑说。你自己在这里上车吧,我先回去了。

我爱你。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爱你喜欢你。。。记住,要有什么事情不要跟家里人吵,多顺着他们一些,他们到底是你的父母,不会太让你受委屈的。
嗯,我不会跟他们顶嘴的。我也爱你,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母亲等你太久,拜拜。她小声地说完了这一句,就扭过头向着她家的方向急匆匆的走去了。没多久,她的消瘦的身影就从楼房的拐角出消失了。

我在车站楞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心里觉得可能这次出去玩闯祸了。我想起她说过她妈是个很严厉的人,不允许她在高中交男朋友,又想起她说跟家里说的是班里去秋游,没有告诉她妈是我们两个出去玩。我想去她家楼底下去看看,但是又怕这样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因为她妈要是看见我,也许会火上浇油,更生气。而且,她也许在跟她妈抵赖,要是看见我,就会把她的谎言戳穿。想到此我决定在车站等一个小时,如果她有事,她也许会来车站找我。

我在车站焦虑地等待,她一直没有出现。我靠着一根路灯的杆子站着,路灯的光像水银一样流在我的身上,灯底下一些小飞虫围绕着灯泡不断地飞着,头撞到灯泡上,然后飞起,在灯泡周围画着一圈一圈的弧形。不远处的居民楼里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闪着白色的灯光,居民楼下的商店多数都关门了,只有一家副食店还没关门,里面灯火通明,偶尔有人掀开帘子进进出出。街边的一排卖衣服的小摊点着灯吆喝着过往的行人看他们的衣服,一家装修破旧的小餐馆外面坐着不少人,一群男男女女在苍白的电灯光下围坐在一张大桌子边在吃着菜喝着啤酒聊着天,不时有大声浪笑的声音传过来。看着他们吃菜喝酒,我的肚子也有些饿了。下午从松山回来,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路上只吃了一个面包和肉罐头,别的就没有吃什么。我疲乏地靠在电灯杆上,眼睛望着她消失处的楼房拐角。黑夜里,楼房拐角显得黑魆魆的,有几颗树在灯影里不断摇晃,树叶在风里不停地闪烁着。旁边的一个楼房阳台上,一个男人在点烟,他的打火机的火光在夜幕里显得很明亮。我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也点上了一棵烟。辛辣的烟味吸入胃里,我被呛了一口,咳嗽了一下,把烟都吐了出来。站牌下一辆辆公共汽车不断的摇晃着庞大而丑陋的铁皮车身进站,又不断的摇晃着离开,夹杂着售票员的喊叫声和乘客的诅咒声。车厢内的乘客们面容疲倦地或坐或站,在暗夜里随着车身前后摇晃着。我不时的看着手表,十一点的时候,我决定不再等下去,就登上了一班车回家。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午夜了。母亲还在家里的客厅里看着电视等着我,桌上是她热过几次的饭菜。看到我走进家门,她终于松下一口气,跟我埋怨的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解释说,地方太远,时间都花在路上了。

吃饭的时候,母亲问我玩得怎样?我说松山挺好的,是个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地方很大,人也不多,跟她在一起玩得也很好。
她是一个好姑娘。母亲说。懂事,勤快,心肠好,会干活,也会讲话和尊敬人,看着也很孝顺,将来会是个好媳妇。她家里怎么样呢?
不太清楚,我边吃边回答说。我们在一起没聊过这些。家庭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们两个好就行了。
看着她人很懂礼貌,应该家庭也不错。母亲说。将来等你们上了大学,大学一毕业就结婚,早结婚早生孩子,我好替你们看孩子。
妈,您想得太远了,我说。
好对象就要赶紧抓住,母亲说。这孩子不错,相信妈的眼光。妈看人错不了。

我低下头去吃饭。经过长途跋涉,我早已饥肠辘辘,看着饭菜就觉得很香。母亲没有再详细追问我什么,等我吃完饭之后,就催我赶紧睡觉去了,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起来去上学。

睡觉之前我用温水洗了洗脸和脚,把水倒掉。回到小阁楼里,我躺在床上,觉得浑身疲乏,恨不得马上睡去。我想起了颐和园女孩,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心里很是惦念她。小阁楼里面黑黑的,很安静。月光依旧透过窗棂照到地板上来,在地板上留下几道白色的光。白白的月光照着地上的一条黑色的腰带,那是她有一次买来送给我的,她还送给过我一些别的小饰物,都放在小桌子上。看到这些小饰物,我就想起了她,想起了昨夜跟她在老大爷家里相拥而卧,想起了我们说过的很多情话,想起了她说她爱我,想起了她的温热的身子,湿润的嘴唇,甜甜的舌尖,想起了跟她拥抱和亲吻在一起的快乐,心里起了很多惆怅。我叹了一口气,心想不管怎样,明天就会在班里见到她了,而且她说过了,明天晚上可以让我吻她吻个够。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甜蜜,就翻了一个身,一边想着她,一边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沉甸甸的时断时续的长梦,半夜里从梦中惊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都在惦记她,怕她家里出什么事儿。

第二天早上坐车到了学校的时候,我站在校门口等她,想见到她赶紧问问昨晚怎么样了。我站在校门口的一棵树下,假装吃早点和喝水,眼睛盯着校门口。同学们进进出出,好几个同班同学跟我打招呼,问我还不回教室,我只是说吃完早点就回去。我一着等着她,但是快到上课的铃声响了我都没能等到她。我只好自己走回到教室去,心情很沮丧。

走进教室的褪色的木门的时候,我心存侥幸,期望也许她比我来得早,或者我没在门口看见她,她已经坐在教室里了。在教室里我用目光到处寻找着她,很失望地发现她没在教室里。上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安静下来,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只有她的位子是空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在抑扬顿挫地讲一篇古文,我什么也没听下去,脑子里一直在想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没来上课。我想也许是她太累了,早上没起来;也许是路上交通堵车,她没能赶到学校;也许是她妈。。。我不敢想下去了。

第一堂课结束的时候,她还没出现。我觉得心里很不安。因为如果是堵车或者晚起的话,无论如何第二堂课她也该到学校了。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不是她出了什么事儿了吧?我可以肯定的是跟出去到松山游玩有关,也可以基本肯定是她母亲发现了她跟我的恋情,但是不知道问题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会造成什么后果。我在位子上坐立不安,心里忐忑,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画着一个一个圈圈,老师讲的什么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我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座楼房,在楼房底下打上阴影。楼房显得黑魆魆的,每个窗口都像是一个黑黑的大眼睛。我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直直的线条在天空,线条把天空分割成几块,天空显得很凌乱。我画一片落叶,落叶飘在楼房的黑色窗户下面,像是楼房的眼睛里滴下来的眼泪。我画了一颗黑色的心在地上,心碎成了几瓣,散落在砖石瓦块里。

第三堂课是化学课,我依旧去化学老师那里去端做化学试验的仪器,在化学课上也是心不在焉。化学课上有一个小测验,我脑子很乱,就随手答了一些题,事后我知道得了29分,是我一辈子里得到过的最低的分数。听一个同学说我的化学老师的判卷子的时候牙都快气歪了,毕竟我还是他的的课代表,这么给他丢面子。化学老师看出了我没在听讲,中间特意把我叫起来问我有没有什么问题。我说没有。化学老师疑惑的说看见我在摇头,以为我有什么问题搞不懂。下课后,我端着那些试管什么的到水房去刷试管,一边刷一边走神,把一个试管不小心给捅破了。试管细小的玻璃扎到手上,把手指扎出血来。血从手指上一滴一滴冒出来,我一点儿都没觉出来,直到看见浅红色的血顺着水流下来才觉出有些疼。我把刷好的试管端回到化学教研室,交给化学老师的时候,跟他道歉说把一个试管给捅破了。他很关心的问我说,你怎么了,看着好像心不在焉的。我说晚上没睡好觉。我总是用没睡好觉作为一切的借口,不过昨晚的确是没睡好觉。我是一个比较惦记事儿的人,有心事就放不下,所以经常受心情的影响睡不好觉。化学老师没有再问,他只是宽慰我说,试管偶尔刷破了是很正常的,让我别往心里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还没有来学校。我心情很烦乱,吃不下饭去,就一个人下楼坐到操场上,眼睛看着学校的大门,等着她从学校门口走进来。秋风一阵阵的从操场上穿过,操场上散着很多落叶,我的心情像落叶一样乱飞,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我穿着一条发白的牛仔裤和牛仔衣,坐在操场的凳子上独自发呆,风把我的头发吹乱,乱得就像我的心绪,无法理清。为什么她还没出现在学校里呢?我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不知道答案,越是不知道心里就越惶恐不安。我在为她担心,怕她受了什么委屈,怕她受了什么打击,怕她想不开,怕她做出一些极端的事儿来。我心里说,如果她要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

整个中午我一直盯着校门口,盼望着她的熟悉的身影从校门口出现。但是直到快上下午课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踪影。下午上课的铃声响了,我最后瞥了一眼校门口,跑回教室里去。我的心悬在半空,就如教学楼门口的树上的叶子,摇摇欲坠。

下午第一堂课上到中间的时候,我们班的班主任来到教室,把我叫了出去。我心里一沉,知道是跟她有关。我们班主任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她对班里的每个同学都很好,大家都很尊重她。班主任走进教室,跟教课老师打了个招呼,然后叫着我的名字,让我跟她一起走。教课老师和班里的同学都很惊讶,没有人说话,他们看着我跟在班主任后面走出去,个个脸上露出疑惑的面容。

你周末是去松山玩了吗?班主任一边跟我在楼道走,一边小声的问我。
嗯。我点点头说,心里猜测一切她可能已经都知道了。
跟那谁谁去的?班主任接着问。
嗯。我继续点头说,没多加解释。
有没有告诉家里?班主任继续追问。
我告诉了我家里,我说。她怎么跟家里说的我就不知道了。
唉,年轻人就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班主任叹了一口气说。光贪玩,不知道父母的心情。

教学楼的灰色走廊显得很长很长,好像总也走不完。墙壁是阴郁的灰白色,每间教室里都传来教课老师的单调的声音。我的腿很疼,昨天没完全歇息过来,腿很累,抬不起来。我拖着脚步,在走廊里留下了沉重的脚步声,跟着班主任走了好长时间才走到了楼梯口。楼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我扶着灰色的把手下楼梯,走到快到一楼的时候,班主任扭头对我说:到了校长那里,有什么话你要实话实说,不要隐瞒什么。既不要说谎,也不要委屈自己,更不要把不是自己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

谢谢您,我点点头说。明白了。
班主任不再说什么了,一路沉默不语的把我带到了一楼的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是一件宽敞的房间,里面有一排面向操场的很大的窗户,一个长方形大办公桌,桌后是校长的宽大的椅子,一排书架和一个放文件的柜子,上面放着很多大部头的书和文件,桌前放着几把看上去简陋的木制椅子。校长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身材高大的五十几岁的男人,总是穿着灰色的中山装,留着胡子,眼睛像是鼓起的鱼泡,带着宽大的黑边眼睛,不苟言笑。他的脸上带有一股不言而威的神色,像个一丝不苟的法官,学校里从老师到学生没有一个不怕他的,一听说到校长办公室去,没有一个学生不紧张的。他曾经不顾学生和家长的哀求,把两个推搡过老师的学生给硬性开除学籍,尽管那两个倒霉的学生有证据表明那个老师判卷不公,并因此引起班里学生的愤怒。他此刻威严地坐在他的椅子上,身板挺直,炯炯有神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我从门口进来,眼镜片后的鱼泡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屋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校长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三个人:一个是眼皮哭得红肿的她,另外两个是她的面容严肃的妈妈和爸爸。
 
心从昨天就一直悬着。。终于见到她了,吓死俺了
 
十四

四月的黄昏里
仿佛一段失而复得的记忆
也许有一个约会
至今尚未如期
也许有一次热恋
永不能相许
要哭泣你就哭泣吧,但请
流啊,流啊,默默地

----摘自舒婷《四月的黄昏》

你坐下吧,校长指着他右手的一把椅子对我说。阳光从窗户里懒洋洋的晒了进来,照在校长的严肃的脸上,他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里,显得威严可怕。天气很闷热,像是一场雷阵雨快来了。

叫你来是要核实几件事情,校长开始说。你要实话实说。你看到了,她的家长在这里,你们的所有的事情她的家长都知道了。他们把情况反映给了学校,认为你是一个小流氓,勾引了他们的女儿,败坏了校风,要求学校给你处分。学校本着公正的原则,需要跟你调查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要听听你的说法。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我说。我仔细端详了她的父母一下。她的母亲面容美丽,有一双跟她一样漂亮的眼睛,但是嘴角紧闭着,看着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她的父亲穿着一身军装,像是个现役军官,两道浓眉竖在一起,一看就是个很严肃认真的人。他此时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用傲慢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


校长咳嗽了一声,开始发问。

现在先问你,你周末两天是跟她在一起吗?

是,我说。

在哪里?

松山。

在哪里住的?

松山的一个农民家。

就你们两个人住的吗?

嗯。

是住在一个屋子里吗?

是。

你一个男生,为什么跟一个女生单独出去玩,不告诉女孩的家长,还住在一个屋子里?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我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她。她低下头,头发挡住了脸。颐和园女孩是个十分羞涩的女孩,这也是为什么过去我一直都不知道她喜欢我。她真是一个很爱睡觉的女孩。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睡一觉更美的了。开心的时候她爱睡觉,没事儿的时候她爱睡一觉,难受的时候她也去睡一觉。她身上没有那些女生身上经常有的爱生气,不讲理和任性,她总是很能理解别人。她平时不怎么喜欢化妆,顶多就是抹一点儿口红和腮红,身上带着一种素颜之美。她还经常喜欢穿一件衣服,天热的时候经常是一件苹果绿的连衣裙穿整个一个星期。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天然的娇美,有的时候天真得像个小孩。她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害怕蜘蛛和老鼠,也不敢反抗家里,在家里受了委屈也是逆来顺受。即使不开心,也是睡一觉就没事儿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喜欢拽着我的胳膊,或者把手揣在我的兜里走,喜欢坐着的时候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喜欢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心口上,喜欢让我抚摸她的乳房,喜欢拥抱和亲吻。她说她觉得一辈子只要有拥抱和亲吻就够幸福的了。她是一个善良得让谁也不忍心去伤害的人。

作为家长,她爸坐在椅子上开口说,我听到这件事儿之后非常生气。他以看红叶为名,把我女儿带到山里去玩,只有他们两个人住在一个屋里。我们虽然不知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做了一些事情,欺负了我女儿,使我女儿的身心受了极大的伤害,影响了我女儿的声誉。

不是这样的,爸爸。她抬起了脸,哀求的望着她爸说。他没有欺负我,是我愿意跟他在一起的。

你愿意?你以为你是爱他吗?你能爱他什么?她爸站起来,把椅子一推,愤愤地说。他有什么值得你爱的?你才多大?你懂得什么叫爱?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他这样的小流氓我见多了,他就是骗你,得到了你的身体后就会把你给甩了。

您别着急,咱们冷静一下慢慢说。校长伸手示意她爸坐下。他们即使住在一个屋里,也不一定就怎么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爸脸色通红的依然站着说,即使是两个人只住在一个屋子里,也超出了学生家长能够接受的极限。即使在旅馆里,男女两个人要住在一起还要结婚证明呢,不然就应该以流氓罪送派出所,何况那里还不是旅馆。我要求学校把他开除,移交派出所,由刑法机关来了解他那天是不是对我女儿做出了流氓举动,依法治罪。那个演员邢志强你们听说了吧,他搞流氓活动被判刑四年,像他这样的小流氓也应该被判刑。

您消消气,我的班主任站在一边插话说。咱们先了解一下,他们是不是自己愿意的,据我所知,班里的同学都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

怎么可能呢?她妈很大声的打断班主任的话说。我们的女儿一向腼腆,跟男生都不怎么说话的,他不是她的男朋友。我问过我的女儿,她跟我保证过,她没有男朋友,我们也不允许她在学校交男朋友。再说,学校不是有规定吗?在校学生谈朋友的要开除学籍,他要是我女儿的男朋友,学校早就应该把他开除学籍才对。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会把男女学生双方都开除的。校长看着她母亲严肃地说。不能只开除一个,那样不公平。

刚才来之前我们还问了她,她母亲说。她说她没有男朋友,我的女儿不会跟我撒谎的。她从小对我们就没撒过谎。

校长跟班主任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她和我。

那你们自己坦白吧,校长依旧严厉的用目光看着我们说。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那天自从走进校长办公室里第一眼看见了哭得眼皮红肿的她的时候,我的泪水几乎也下来了。我知道她肯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不然也不会是这样。她本是一个乐观快乐的女孩,从来没见过她伤心过,更别说见过她哭。我想过去拥抱她一下,跟她说,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知道在这些人面前我无法这样做。想起昨天这时候我们正在长途车上离开松山,山上满布着蓝色的雾,一丛丛蓝色的野花渐渐从窗外远去,山坡上一片片火红的黄栌树在长途车的后视镜中变成了一个一个红点,松山在视野中慢慢消失,她疲倦地靠在我的身边,手紧握着我的手,十指交差的攥在一起,她的美丽的脸庞靠在我的肩膀上,脸上带着开心的微笑。我无法相信短短的24小时之间所发生的变化,我们像是由天堂坠入了地狱一般。

至少又见到了你,我心里说。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我在学校里一直在等待着你,我还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昨天晚上一直没有睡好觉,一直在担心着你。


说啊,校长催问说。你们自己承认,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我们学校的校规是中学生谈恋爱要开除的,你们自己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她抬起头,带着眼泪的眼看了一下校长和我,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

是。我是他的女朋友。


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她的母亲听到这句话之后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身子在椅子上摇晃了一下,几乎要顺着椅子倒下去了。她的父亲伸手扶住了她的母亲,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你不是我的女儿,她的母亲伤心的哭了。你怎么能一直瞒着我呢,一直对我撒谎呢?

妈,对不起。她低着头,小声的嗫嚅的说。我不敢跟您说。


我坐在那把木椅子上,扭过头去看着她。她让我心疼。昨天那还是一张多么快乐和美丽的脸,今天她的脸显得浮肿和苍白,眼睛也失去了光彩,蒙上了阴翳。本来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后来见了我,她的眼泪又默默地掉了下来,眼泪从眼角一颗颗的顺着腮边流下,一颗一颗的滴在了我的心上。我的心被泪水浸泡得一阵阵的痛。

从进到校长办公室里来,我的眼睛就没离开她。我想伸过手去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珠,把她揽在怀里,轻轻的抚摸她的脸,让她止住哭泣。看到她的泪珠,我的心就一阵一阵的割裂一样的痛。我宁愿自己进入地狱,也不愿意见到她哭。我想跟她说我好想她,想牵着她的手说我们走吧,不要管这些人,他们爱怎样怎样好了。我想吻她的脸,把她脸上的泪珠一滴一滴吻干,让她开心起来。可是我知道我无法这样做。我也知道,我的唯一的快乐已经过去了。他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已经不在乎了。如果有什么后果,我想我该自己承担,不想把她也给拽进去。如果学校开除,那就开除我一个人好了。

她没有讲真话,我看着校长说。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只是比较好的同学。是我骗了她,是我哄她出去玩的,是我提议去松山的,是我说我们可以住一个屋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学校要处分,就处分我吧,这事不能怪她。

对不起,我转向她的父母继续说,您们不要责怪她,她是一个好孩子。是我不好,我骗了她,她是无辜的。

不,不是这样的。颐和园女孩看着我,眼泪又流了下来说。妈,我骗了您,没跟您说实话,我是他的女朋友,我们已经好了很久了 ----

我想哭,但是眼泪在喉咙里哭不出来。想起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害怕家里的女孩,从小就不敢跟家长顶嘴,从来都是家里说什么就怎么去做。我知道她说出这句话来,是带着多大的勇气,会让她的母亲多么的伤心,也毁掉了她在母亲面前一向不说谎的乖女儿形象。她可能是一直在跟家里否定她有男朋友,一直没敢跟家里承认实情过。我想昨天晚上一定是家里给她施加了很大的高压,她才说出来我们一起单独出去玩的事儿,不然她也不会哭得眼皮红肿了。

别瞎说,我打断她的话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一直在骗你说我爱你,其实我一直就没有爱过你。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我的女朋友,我只是想占你的便宜,我其实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 ----

你这个流氓!她的父亲一步跨到我的面前来,强劲有力的胳膊一挥,照着我的脸上狠狠的打了我一拳。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班主任手疾眼快的伸手拦住他,要不是班主任拦住,我的脸上肯定开花了。

真的吗?她终于忍不住的痛哭起来。你是真的不爱我,一直在骗我吗?我不信 ----

嗯,我忍住眼泪,点点头说。我一直在骗你。我说的话都是哄你玩的 ----

臭流氓!她站起来,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之后,向着办公室门外跑去。


后面的事我记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了。她的一记耳光扇得我眼冒金星,几乎晕倒。从小没有人扇过我耳光,我在惊愕之余,不知所措。我只记得她母亲在楼道里追上了她,把她带回了校长办公室来,让她坐在离我很远的靠墙边的一把椅子上。她一直在掩面哭泣,身子控制不住的哆嗦着。她的母亲坐在她身边,哄着她,尽量安定着她的情绪。

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他爸最后严肃的对校长说。他不是我女儿的男朋友,而且是他怀着不可告人的动机,带我女儿出去玩的。作为学生家长我再重申一遍,学校有义务保护每一个学生,我要求学校把这个小流氓开除学籍,送交派出所依法惩办。

那就对不起了,校长最后遗憾地看着我说。既然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又在她的家长不知情的情况下带她到校外一起过夜,我只能同意她父亲的提议,建议学校开除你的学籍,并把你交给派出所,由派出所来决定是否需要依法惩办你。你现在就留在我的办公室,不要回班里去了,我会打电话找你母亲来,让她把你带回家,然后在家里等待学校的正式通知。

她的父母看样子对校长的态度很满意,他们站起身来,跟校长握手再见。她跟着父母站起来,站在父母的后面,狠狠的瞪着我,眼睛红肿着。我抑制住泪如泉涌的冲动,给了她一个微笑,举手冲她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我知道这一次见面后,她的父母一定会采取措施,不让她再跟我见面,让我们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我可能都无法跟她解释这一切了。在这么一个人潮汹涌但又孤单的城市,找到一份真心的爱是多么的难得,想想真是不容易。“怕寂寞的人在城市中相爱,你要勇敢一点点”,她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我想最后抱一下她,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


她的父母带着她走出校长办公室去了,临走前没忘了用鄙视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她在门口回头看了我最后一眼,泪眼朦胧的眼里带着绝望和无助的神情,低着头跟着父母离去了。多年以后,当初看着她无助的离开的那种痛依然历历在心,经过岁月的磨砺,心里的痛却依然无法消除。我想那时我心里流出的已经不是泪,而是血了。

他们能够阻挡你不曾给我的,我心里对她说。但是他们永远不能够拿走你已经给予我的。那些真实的刻骨铭心的爱,他们永远不懂,别看他们是成年人。爱不是能够以时间来衡量的,你给我的爱,虽然短暂,但我已经知足了。我会把松山的那个夜晚永远记在心里。我遗憾的只是那天我没能够多吻你,多抱着你,多抚摸着你,多对你说我爱你,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遗憾,也不会后悔。我爱你。再见了,我的爱人。


校长松了口气,忙着跟班主任在桌子后面交换着意见。班主任遗憾地摇着头,叹息着,随后在跟校长争执着什么。我知道,班主任在尽力帮我说话,只有班主任最了解我。我也知道,当学校广播开除学籍的通知的时候,里面一定会把我描述成一个小流氓,让我名誉扫地,来证明学校开除我的正确。

但是这些对于一个懵懂的少年来说已经不关紧要了。

也许是因为几乎很少做噩梦缘故,我总觉得梦比人生美丽,总想在梦中不再醒来。如果天上有神明,我愿意祈祷,让我有一天在梦里长眠。其实我愿意现在就离开这个人世,就像冬天南飞途中倦了的鸟儿想栖息在收割后的麦田里一样。路途既长又远,不知道何时才能飞到南国,而我亦不知想象中的那个温暖的地方是否存在抑或只是海市蜃楼一样的幻觉。人活着为了些什么呢?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父母家人?如果痛苦大于快乐是不是应该就去死去,来解脱痛苦呢?无意义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感情麻木地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人要留恋世上呢?这个世上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在麻木和痛苦面前,有的人选择抗争,有的人选择逃避,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逃避。每个人都是渺小的,一个人活着或者死去,谁又会在乎呢?每天在收音机里听到有人因车祸死去,有人因飞机轮船失事死去,有人因吸毒死去。生命无非就是一个过客,悄悄地来,不留痕迹地离去。

曾经想过,要是用一把锐利的刀子切开手腕,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景?血可会像喷泉一样涌出?身体可会像纸一样苍白?手腕上割破的地方可会钻心地火辣辣地痛?可会有人听到死去的消息痛哭失声或感到悲痛?

于我来说,那些最美好的日子 --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 – 已成过去。既然生命本身早已失去了意义,又何必在乎存在呢?

我不能伤害别的人,但是我可以伤害我自己。

于是我扭过身,假装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偷偷地掏出了裤兜里的一把小水果刀,狠狠的冲着自己的手腕拉去。一刀,两刀,三刀,我一直拉了三刀才把动脉拉开。鲜血终于从手腕上的动脉上喷溅出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痛后手腕开始麻木。我呆呆地看着溅了一身的血傻笑着,心里想,让我就此离开这个充满了偏见,不公,肮脏,丑恶和缺乏爱的世间吧。随后我半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血从胳膊上不断涌出来,在身下形成了一个血洼,浸湿了我的头发和衬衫。我倒下去的响声惊动了正在办公桌后讨论我的问题的校长和班主任,我扭过头,看见校长和班主任正在办公桌后看着我,看到他们的惊呆的脸和张开的嘴,看着他们绕过办公桌手忙脚乱的向我冲了过来。

多年以后,我听到了张惠妹的那首痛彻心扉的歌《我可以抱你吗》,看到张惠妹举着伞在雨中唱着“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滴”,穿的衣服和下雨的背景都是蓝色的,显得那么孤单,觉得那里的歌词就是我当时的心情:

我可以抱你吗 爱人
让我在你肩膀哭泣
如果今天我们就要分离
让我痛快的哭出声音

我可以抱你吗 宝贝
容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你也不得已
我会笑笑的离去
 
拥抱能走个后门不?把手稿给俺得了,俺这急脾气加上大热天滴,快中暑了:(
 
拥抱回来浇地啦:)

格格,这几天太忙了,昨天加班到凌晨一点,一点儿没功夫静下心来。
今天晚上又得加班,有一个项目月底要交活儿,所有参与项目的人都忙得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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