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2013 CFC “非洲之巅”行动报道-《非洲日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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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始啦,顶!!
 
是啊,这些记忆,立志成为作家的哈利连一个字都没写。为了能够写出传世的篇章,哈利宁可放弃优裕的生活来到条件艰苦的非洲狩猎体验生活,却一直到死都没有将这些他最想写的故事写下来。

掩卷而思,哈利他究竟是不能写,还是不想甚至是不屑于写?或是他宁可不动一笔等待着内心最后一次悸动这才挥笔如神,文思泉涌呢?回念一想,哈利记忆中那些“看来平滑得象糕饼上的糖霜,轻柔得象粉末似的”故事,留在记忆里就已经是最美的画面,随便描写几字就已经是最让人心动的文字。又何必为了“传世”这一虚名,非要一笔一划一行一行地写下才算呢?

喜来营地的那夜,乞力马扎罗雄峰在侧,无边浩渺的星河在上,孤灯独坐,四顾茫然。任思绪无端飞驰,回忆纷至沓来。我依稀觉得我就是那个哈利,躺在一张挂在两颗无花果树干上的帆布床上,一边忍受着腿上日渐浓重的坏疽的致命痛苦,一边琢磨着那些想写不愿写的回忆故事带来的甜酸味道打发眼下这美好闲暇的时光。

虽然我不象哈利那样矫情,我已经写了十几万字的文章;但是好象关于那些类似于卡拉季奇的火车站,希伦兹的雪山那样的故事,我也一个字都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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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日:巴兰卡山谷
8月31日


对于乞力马扎罗的登山客来说,早上想睡个懒觉是件异常奢侈的事情。且不消说向导领队老早就开始操起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操练,一大清晨明晃晃的阳光就足以把你从帐篷里给揪了出来。顶着92%含氧量的大脑勉强撑开迷糊的双眼,掀开帐篷一看,又一个晴朗凉爽的天气顿时让我那颗无觉不欢的心情开始愉快起来。

这一天的行程相当于又一次高反适应。需要先徒步上行经过海拔4630米的岩浆塔(lava tower),稍事休息之后下行到达海拔接近4000米的巴兰卡山谷扎营,整个过程徒步时间约为5-6小时。对于初次登高海拨山峰的人来说,在海拔4500米以负重徒步是一次考验。在4000米以下没有明显高原反应的人,需要经过这样先上后下的海拔适应来进一步调节身体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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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的高原徒步,除了考验登山者身体能力,还测验着登山者内心的品性。在那一天向巴兰卡进发的五支团队中,除了我和欧洲三人团两支人数较少的团队以外,还有三支人数相庞大行李辎重也较多的队伍。其中一支来自英国。这支英国队组成复杂:有的年龄较大身体较弱,有的则是经验不足脚程不力,还有一些则是心态轻松有意放慢脚步。于是出发后不到一小时的工夫整个队伍就已经散布在几公里长的山路上。他们的领队名叫Jack,是一名退伍军人,良好的身体素质使得他一直遥遥领先于所有同伴成了真正的“领”队。事先不知其身份的我,一开始真把一直跟着我的Jack当成了和我一样的独行登山客。

下午一点左右,我率先到达4600米的岩浆塔,准备吃午饭。不消一会儿Jack也随后到达。我们俩坐在石头上,一边用手掏着饭盒,一边开始搭讪。我们两人的脸庞都黝黑清瘦,软沿帽下干裂的嘴唇一口三明治一口水,徒步鞋和裤子上满是黄褐色的尘土。粗看过去,我们既象是生生从地上长出来的植物,又象是两位蒙哥马利非洲远征军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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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一个人登山么?”,我没话找话地问他。

“不是,我组织了一帮子人。可是他们实在走得太慢了,我等不了他们。”,Jack语速很快,显得很不耐烦。

“可是,你是领队啊。你不担心他们么?”,我虽然感到这样质问一个陌生人可能比较没有礼貌,但是在这样危险的地方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Jack组织者的责任所在。

“那有什么办法?攀登乞力马扎罗山是我的梦想之一。我这么远跑来,就是想要挑战自已。象他们那样慢慢地走,没有任何挑战。我是不干的。”,Jack摆了摆手,既显得无奈又一脸不屑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一方面我觉得Jack的行为超出了我的想象,换作我是绝对不可能抛弃自已的团队置他们于可能的危险而不顾;另一方面我突然间冒出一个设想情景――如果我是Jack, 最后一刻有位团友身体不适不能登顶,我是否也可以做到放弃登顶而护送受伤团友下撤呢?我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或许,我会客外花钱请挑夫将其护送下撤,自已坚持完成梦想实现登顶吧。

有时候,我们通过简单的观察过于轻易地判断一个人是否过于自我。当真正身处同样境地的时候,是否可以做得比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更好却未必有个确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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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Marcolo (意大利)

没过多久,欧洲三人团在Marcolo的带领下也来到岩浆塔。他们此行雇佣了一支共有10人规模的向导团,因此行进速度不是太快。但是他们的整体节奏却更为稳定。在最后的冲顶过程中,这种稳定的不紧不慢的行进节奏保证了他们的体能得到合理分配,最终比我和Jack这种单兵作战的登山者更快到达顶峰。在此按下不表。

在几乎寸草不生的高原荒漠上,这块孤独耸立100米的岩浆塔是这条登山线路的地标。其年龄较难推算。虽说根据地质情况估计早在15万年前乞力马扎罗的大型火山活动已经停止,但是最近200年前还有小规模火山喷发的记录。在如此广阔的地面突然出现一座体积并不庞大的岩浆塔,隐约告诉我们在不算太古远的过去这里曾经有小规模的火山活动。即便乞力马扎罗早已退出火山江湖,地质学家仍然会警告你,这座岩浆塔就象是火山口的一个塞子,一旦地表下再次发生剧烈的岩浆活动,这个石头“塞子”就是最有可能喷发岩浆的地点。
 
地质活动何时发生,真所谓“天知地知,你我不知”。此地不可久留。匆匆吃了些午餐盒里的食物,我们一行数人就离开岩浆塔前往巴兰卡山谷。真所谓“望山跑死马”,巴兰卡山谷营区的标牌已经隐约出现在视线可及之处,眼前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也似乎并不漫长,然而这一段却成为这些日子以来最为艰苦的一次徒步。因为虽然这段路从海拔高度上说只不过下降600米,但是却需要先向下400米,再向上翻越一道200米的山梁,最后还要盘桓一段上下起伏数次的碎石山脊后才能到达目的地。难怪Charles一直坏笑着对我说:别小看这条3小时的山路,它特别适合登山者用来适应海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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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风景秀美气候宜人的喜来营地开始,乞力马扎罗登山基本上可以用“闷着头我徒步走在路上,终点是一种永远遥远的期盼;抬起头到达目的地我一声惊叹,这样的风光是人间或是天堂?”这一循环往复的过程来概括。从岩浆塔到巴兰谷营地这一段让我走得里外湿透,三个小时里我说过完整的话不过三句:1) 还有多远?2) Charles, 歇一下我喝口水。3)前面那块平坦的谷地就是了吧?剩下的时间就在一边点着登山杖一边在大小石块上反复腾挪。

然而,当我蓦然抬头看到这样的场景,我所记得的第一反应是张大嘴巴,深深地吸了口乞力马扎罗4000米海拔地带含氧量稀薄的空气。然后把包随手一放,慢慢地走到营区空旷无人的地方,仰头看着基博主峰。巨大的山体仿佛一座沉睡的非洲雄狮,沐浴着非洲草原特有的那种悠远苍凉气质的夕阳之下。南坡冰川一点一点地融化象是一层一层似落不落的洁白瀑布,据说一直象这样存在了千年万载;金色的阳光一米一米地退却色泽却一秒一秒地变得浓郁动人,象是夜晚临睡前母亲慈祥的手一次又一次扶摸着孩子的脸,目光是那样的柔和。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乞力马扎罗这座“雄狮”,显得既异常危险却又十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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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一抹夕阳亲吻了基博峰顶,我才发觉全身阵阵发冷。赶紧打开背包,将本来打算在冲顶时才用的所有衣服全部穿上。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走出帐篷站在空地里吹着冷风,静静地等着乞力马扎罗南坡日落,月升,云散,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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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色女神收紧她的布袋的时候,巴兰谷营地的炊烟已然散尽。晚餐已经备好,Johnson已经多次问我是否准备用餐。然而此时我突然感到有些头疼,还伴着轻微的恶心,一点食欲没有,周身的寒意越来越紧。我知道这是轻微高反的症状,连忙招呼Charles给我提前做个每日体检,果然,我的血氧含量首次低于80%,心跳却还算正常在100次上下。我决定先在帐篷里睡上一觉,然后再视身体情况决定什么时候吃晚饭。乖巧而又善解人意的Johnson让我先去休息下,醒来了叫他,他给我把饭菜再热一下。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得到这样的周到的服务,虽然环境简陋,条件恶劣,内心却感到相当温暖。

对于我这种“一觉治百病”的人来讲,一个多小时的睡眠的确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待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看表已经是夜里9点。虽然还有些头疼,但是轻微恶心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胃口也上来了,土豆烧牛肉配意式面条被我十分罕见地一扫而光。Charles 又根据向导条例要求再次给我做了例行体检,血氧含量回到85%左右,心跳接近110,表示我的身体正在对今天的4600米海拔和相对较大的运动量做出了适当的调节。Charles对我做了个OK的手势,趸回到他那顶6人大帐里继续吹他的非洲大牛去了。
 
巴兰谷营地的风水是极好的,与我最喜欢的喜来营地不相上下,都是坐北朝南的架势。巴兰谷营地背靠乞力马扎罗主峰南面,正面开阔空旷,极远处山脚下座落着摩西小镇。和位于4000米海拔的几顶闪着微弱灯光的帐篷里形影孤单的登山者们形成鲜明对比,平日里区区的摩西小镇此时灯火通明,流光溢彩,俨然是一座繁华的大型都市。不由得想,摩西镇那里的白天辛苦了一天的人们或许此时也才用完晚饭,正叼着牙签说着家长里短;做夜晚生意的人家或许刚刚摊开铺面挥着扇子赶着蚊虫招呼着客人。他们中间很多人,靠着指着我们这些不远万里来到这座在他们身边世世代代的乞力马扎罗登山的人们给摩西镇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意。他们不知道是否也象我此时正隔着几十公里的距离看着他们那样,想象着我们这些孤悬在4公里高海拔上的人是那样十分的单纯:今天守在石头缝固定的一顶顶帐篷里,头晕心跳嚼着简陋的食物,心里惦记的只是明天能够到达洁白纯净的雪峰之巅呢?

头顶上是2万5千光年的银河,山下是30公里的摩西小镇,背后是10公里远的非洲之巅。距离,有时是一种遗憾和无奈;有时却是上天一种完美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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