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2013 CFC “非洲之巅”行动报道-《非洲日记》全文完

第十一日:顶峰在即
9月1日


从这一天开始,攀登乞力马扎罗对身体和心理的挑战才拉开序幕。单调的自虐活动在这一天达到关键阀值:身体感到疲惫暂且不说,心理上也已经对这些天来没完没了地上上下下的海拔适应而渐渐感到乏味。一大早从帐篷里钻出来,嘴里呼吸着稀薄清冷的高原空气,胃里还塞着昨夜那有能量无口感的淀粉类食物,喝的是经过煮沸后仍有些发黄的雨水冲泡的速溶咖啡,今天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冲向这个在整个乞力马扎罗山区算得上国际级五星标准的卫生间里,把昨日今晨做个爽快的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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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第一个挑战,则是翻越著名的“巴兰谷墙”(Barranco Wall)。传说中那是一面垂直而上300米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路,相当于乞力马扎罗版的“华山长空栈道”。实际上攀登难度却并不算太大,除了个别拐弯之处,很多地方都可以容纳两人甚至三个人通过。对于长期在这条线路上工作的挑夫而言,他们头上顶着二十公斤的包袱,却能脚底生风般不用1小时就可以翻越这道山墙。然而对于普通的登山客而言,头上顶的是略有高反的脑袋,脚下就异常沉重。经常能看到由于个别人休息时间过长停停走走,导致一整排数百名登山客滞留在这条小路上数小时都无法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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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上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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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受到交通堵塞的影响,向导Charles征求我的意见之后,决定一大早就出发,在其他登山团还在用早餐的时候尽快通过巴兰谷墙,然后在中途的卡兰加小屋(Karanga Hut)把早饭和午饭一并解决。这无疑又是一个极为正确的决定。我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必须起个大早,还要在腹内空空的情况下以尽可能快的行进速度翻越这道山梁。简单地说,就是把自虐活动再推向一个新的高潮。

没想到,我如此这般 “闻鸡起舞,悬梁刺股” 地赶路,半道上却遇到一位年过半百身形发胖的登山者,气喘吁吁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挂满汗珠的脸惨白如纸。上前一问,此人是个医生,是昨天我在岩浆塔上遇到那位置所有团员于不顾只身向前的Jack领队所带英国登山团的成员。为了不拖其他人的后腿,他采用了笨鸟先飞的方式一早六点就开始翻越巴兰谷墙。可是骤然加大难度导致其高原反应开始加剧,显然是达到了他体能的极限。在我们的劝说之下,他打算坚持走到4600米的Barafu营地就下撤。

虽然在不少关于登山的纪录片中都看到由于身体原因在最后关头放弃冲顶的场面,我还是深深为这位英国医生感到惋惜。所谓“山永远在那里”的说法,只是给人一个安慰。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在经过数日辛劳之后最终只能望峰而叹,这样的心情,没有亲身经过的人无法真正了解。仔细想想,山故然还在那里,可是人却不能永远保证还能再次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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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的徒步之后,我得到了两个小小的奖赏:一顿少有的美味午餐,一幅祥云围绕下基博主峰的美丽画面。回想起来却甚是感慨,眼前这幅画面和两天之前在喜来营区所看到的基博主峰从角度和形状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异,而我却已经绕着主峰由西向东走了足足30公里。与雄伟的乞力马扎罗山峰相较,所有的登山者作的不过是蝼蚁之行。所谓征服一座山峰的说法,到底不过是人类用以自我安慰的夸张之辞。这种感受,也只有亲身经历过艰苦的跋涉,站在数千米云上的高度,看着几乎永恒不变的顶峰,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到人的渺小,和敬畏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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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吗?除了在首页看到登顶后的照片,没有第11日以后登上顶峰的游记了吗?
 
从4000米的Karanga Hut到海拔4600米的冲峰大本营Baranfu Camp是这一天最为艰巨的挑战。在这样的海拔高度,这段布满细碎的片状岩石,又混杂着容易让人脚底打滑的沙土路段极为消耗登山者的体能。更悲催的是天公忽然变脸,接近中午时分山间狂风大作,朗朗乾坤瞬间云雾迷漫,让我除了只能看见在我身前带路的向导的背影之外几乎完全看不见周围任何参照物。“波拉,波拉”一步一趋的纤夫式行进节奏是此时节省体能和调节心理的不二手段。

走到昏天黑地,几乎在除了挪动双脚之外断了任何其他念想的时候,Baranfu Camp的营地标牌象是在整个洗碗池水抽干之后浮现出的最后一把没有洗过的勺子那样渐渐出现在我面前。Baranfu营地设施异常简陋,除了一间木制登记站还稍微象点样子以外,余下的基本都类似地震灾区临时搭盖的防震棚那样级别的人造建筑。十级左右的狂风里猎猎瑟瑟的十余顶帐篷在漫天浓雾下若隐若现。人们在奶白色的雾色下从帐篷里进进出出,要么纷纷不约而同地换上加厚的外套,要么默不作声地努力烧火做饭,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这4600米海拔的的Baranfu营地气氛倒是颇有几分海拔7900米珠峰冲峰大本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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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6点就出发的我此时已经顾不上在营区四处观望,只是和先我一步到达营地的那三位欧洲山友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我们都认为此时需要的先是至少两小时以上的睡眠,然后是一顿填鸭式的晚餐,最后就是尽快洗洗入睡。这种除了吃就是睡的养猪式方法在冲峰大本营是常见的生活方式,因为明天拂晓时分,我们都要向5895米的顶峰发起冲击。尽可能地摄入能量并保存体能是必要的冲峰准备工作之一。

晚餐又是土豆烧牛肉,和昨晚在巴兰谷营地的伙食一样,只不过份量整整一大出一号。向导Charles再三交待我必须努力吃下所有食物。可惜我实在是胃口不足,只勉强吃下了三分之二就再也吃不下了。没想到正是因为我未能在胃里塞下所有的土豆,间接导致次日我在冲顶下撤的半道上体力不支,此乃后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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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在我脑海里留下的印象相当深刻。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是这一天是我六天登山过程中拍摄照片数量最少的一天。首先身体出现疲劳征兆,血氧含量低于80%。加上营区被浓雾深锁,我的确没有气力端出沉重的单反相机。然而那时我的心情却相当亢奋,一直想象着第二天摸黑冲顶后在乞力马扎罗顶峰看日出的壮观场面。

另一个原因是我拍到一张我有生以来所到海拔最高的地方拍摄的星空。 在准备入睡前我拨开帐篷门帘,见到Baranfu营地云开雾散,星空如洗。我在心里悄悄地感谢苍天,从喜来营区,到巴兰谷营区,再到眼下的巴兰福地(Baranfu),三个晚上都给我留下一道璀璨星河。更为感念的是每到一站,不论是睛日或是云天,我都会事先设想到在夜里见到丝毫不被云层阻挡的银河。这个愿望每一次都会实现。而且每一次都可以在营地带着三脚架任拍任摄,这种自由自在,心想事成的感觉,让我完全忘记了我已经离地 4.6 公里,空气含氧量只有海平面55%水平的地方。也让我忘记去想象即将到来的最后挑战将是如何地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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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真美!!!我也想去非洲!
 
第十二日:乞力马扎罗的雪
9月2日


凌晨不到四点我就醒了,或者说昨夜根本就没有真正入睡。从4600米营地头顶着星星出发到非洲之巅上看日出,这个画面仅仅在脑子里想象一下就已然令我十分兴奋。

让我没想到的是,如此美好的画面后面,却埋伏着此行十二天来最为艰难的一段旅程。和前些日子整天才上升800-900米大有不同。这一天我们先需要纵向爬升1296米到达海拔5896米的乞力马扎罗的乌库鲁顶峰,之后要在剩下的时间内直线下撤到3100米的“梦回家” 营地 (Mwega Camp)。换句话说,这一天之内要完成按之前运动量算本该需要用两天才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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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冲顶背包里的物品是个令我头痛的问题。我先是放弃了沉重的小白(对不起,我不能带你上顶峰)和一部备用相机。天气预报顶峰气温零下3度左右,对于一位加拿大公民来说这简直就是春天的温度,于是我又把觉得不必要带的衣物统统掏将出来。这样前后裁减了大约5公斤的样子。然而面对仅700多克重的三脚架我却犹豫不决:按说从节省体能的角度不该带它,相信神勇的无敌兔配上防抖镜头在黎明的光线下配上闪灯应该可以胜任。但是从摄影的角度考虑,不远万里而来却在最后关头只凭手持相机拍摄乞力马扎罗顶峰的雪,是一件让我觉得实在无法接受的事。

最终,陪我上顶峰的是7-8公斤左右的背包,加上早上留着没吃的两粒鸡蛋,一块能量条和一块甜点,还有一袋1.5升的水。这样的装备条件,根本不象是去冲刺非洲最高峰,只是一般的徒步远足而已。前五天反复的高反适应和相对宽松的行程,让我的自我感觉过于良好,觉得冲峰用2小时,下撤回营地1小时这些干粮和水足够。却忽略了一个相当基本的事实:高原环境下体能下降很快,对低温的抵抗力也会直线下降。身处5800米以上的高原,零下3度的气温我的身体感受差不多是零下15度的样子。更糟糕的是出发后不到半个小时,我突然发现暴露在空气中的水袋接管已经结冰堵塞。于是乎每次休息时我不得不把背包取下来,拉开密封条才能喝上混着冰渣的水。
 
唯一安慰是黎明前的黑暗。她遮盖了遥遥无期的冲顶之路,好象我每一步的下一步就能看到顶峰的标牌;她给我带来了一骑绝尘的感觉,虽然隐约听闻人声,我自我感觉在冲峰之路始终处于领先的位置,不至于在到达乌库鲁峰后日出时分还要排队等候错失拍摄良机;她还给我营造了与向导Charles之间战友相伴的体验,在乱石嶙峋的山路上我左摇右晃的头灯永远能照到个高大的背影,时不时给你说两句闲话打打精神,这仿佛就是《拯救大兵雷恩》的电影场面。

约摸一小时左右,我的前方闪现一排沿着山路逶迤蜿蜒的头灯阵,估计人数在50人以上。向导Charles敦促我加快脚步绕道超越他们,否则这一大票人马将会大大影响我们行进的速度。我向其中一位向导打听之后得知这是一个来自意大利的登山团。由于担心人数众多行动迟缓,加上冲峰营地建在比我的营地低100米左右的地方,他们不到凌晨三点就已经出发冲顶。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要是和这一大班人齐聚顶峰,只怕日上三竿我还没机会掏出相机。这次超越大大激励了我的脚步,很快就把这长长的“头灯阵”甩在了身后。

“Albert,不用担心,他们日出之前到不了顶峰。”,Charles看出了我的心思,继续说道:“我做向导十几年了,我说你能赶到日出之前到,你就不用担心。他们这些人太慢了。你的那几位年轻的欧洲朋友倒是很快,相当快。”

“我只是希望能在乞力马扎罗顶峰看到日出。这是我这次旅行最大的心愿。”,我气喘吁吁地说。“还有多少距离?”

“半个小时左右就到Stella Point,在那里我们歇一会儿。6点应该能到乌库鲁顶”,Charles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明确回答我的问题,从不含糊其辞。无疑给已经有点疲惫的我注入了一剂心理强心针。

Stella Point,海拨5790米,就在这段十分陡峭的冲峰山道的尽头。Stella Point 是乞力马扎罗峰的假顶。能够成功到达这里就可以获得一张绿色的登顶证书。不少上了年纪的登山者的目标就是到达Stella Point。之后就是一段相对平缓的路通往海拔5895米的真顶--乌库鲁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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