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咖啡屋里的莫扎特

二十二

早上旅馆的老板娘买了咖啡走了之后,他站在柜台后面,思索着老板娘刚才的话。这些年来,老板娘和镇上的人都知道他对那个小镇女孩的感情,都知道他在等着她,都在期盼着他有一天会走出小镇,到海那边的城市里去找她。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没有离开小镇,没有去找她,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不具备在外面求生的本事。他除了做咖啡和画画之外,几乎别的什么都不会。离开了小镇,他自己怎么生存都很难说,更别说去给自己喜欢的人提供一个舒心的物质环境了。他在小镇,有一个舒适而安闲的生活。咖啡屋虽然收入不高,但是小镇的生活成本也低,靠着咖啡屋他足以养活自己,而且还可以画他喜欢的画。人总说为了爱应该放弃一切,但是他能够放弃这一切吗?能够放弃他的咖啡屋,甚至放弃他的画画吗?更重要的,小镇上的女孩跟他在一起,会幸福吗?他能够给她那些她喜欢的东西吗?而且,她是否已经变了呢?十年没见,他都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也许她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镇女孩了。他心里也有些害怕,因为他怕真的见到了她,会觉得失望。他怕她变成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在他的心里,她依旧是十年前离开小镇的样子,既清纯又可爱。但是十年的大城市生活,会把她变成怎样了呢?

十年以前,他做一块奶油蛋糕,端到小镇女孩的桌子上,配上一杯现磨出来的漂浮着浓厚的咖啡沫的咖啡。看着小镇上的女孩吃一口蛋糕,喝一口浓香的咖啡,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他觉得那就是幸福。十年以前,他看见从灰狗上下来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老头先下了车,在车门边等着老太太,扶着老太太下了台阶。老头戴着老式的花镜,拄着一个银灰色的铝制拐杖,跟老太太一起向着咖啡屋走来。临近黄昏的夕阳洒在他们的身上,把他们缓慢行走的身影留在咖啡屋前的小径上。一个小孩从他们旁边跑过,查点儿撞上老太太。老头伸出手拽了老太太一把,让老太太躲过小孩。他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后来他看见那对老头老太太坐在咖啡屋的一个僻静的角落,要了两份咖啡和一份蛋糕。老头用刀子把一片蛋糕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叉子扎起一块,颤巍巍的把叉子递给了老太太。他觉得那就是老了后的他和小镇上的女孩。十年来,他觉得时光过得飞快,总有一天他会变成从灰狗上下来的那个拄着拐杖的老头。但是她会是那个他能够搀扶着走下台阶,跟他一起在阳光下走着的人吗?她会是那个跟他坐在桌边分享一块蛋糕的人吗?他不知道。五百公里。五个小时的车程。十年了,他没有去海那边的城市找过小镇上的女孩,而小镇上的女孩,一次也没有再回来过小镇。如今他只有她的过去的记忆,和印在脑海里的一个电话号码。一个可能早已经过期了的号码。


雪依然在下着,像是不会停的样子。他穿上厚厚的皮夹克出门去铲雪。他早已经习惯了海边被雪覆盖的岩石和雪中挺立的桅杆,那些穿过雪雾的海鸥的鸣叫,也引不起他的注意力来。他的眼睛看着对面旅馆的房屋,希望能看到房屋里有一些动静。镇长开着一辆小型铲雪车过来,把咖啡屋前路上的雪给推到一边去。镇长看见他在费力地铲雪,就用铲雪车把屋门前雪都推走,随后停下来车来,跟他聊了两句天,要了一杯热咖啡,继续开着车给镇上的道路铲雪去了。他在门前的地上撒上了两袋防滑的粗粝的盐粒,以免进出咖啡屋的人滑倒。他铲完雪后,瞥了一眼对面的旅馆,看见那间屋子依然窗帘紧闭,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他放下雪铲回到咖啡屋后,镇上又来了几个人买了咖啡和早点,随后咖啡屋就恢复了往日的安宁,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他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看着窗外,心神很不安宁。他不断地从书上抬起头来,向对面看着,期望着旅馆房屋会出现一些变化,期望着她会从屋子里走出来,或者屋里亮起灯,或者拉开窗帘。但是对面一直丝毫没有动静。已经九点多了,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出房间门?为什么房间没有亮灯?会不会是她出事了?对面越没有动静,他就越担心;越担心,对面就越没有动静。

她应该没事儿,可能就是累了要多睡会儿觉,他宽慰自己说。她一定会起床后到这里来,等下午五点钟到达的灰狗。


墙上的电子钟走到十点的时候,他拿着书,在咖啡屋里坐卧不安地站着,走着,有时踱到窗口。后来他索性在窗口边坐下来,把书摊开在桌面上。在窗口边坐着看书的时候他几乎睡着了。昨晚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他觉得眼皮沉重得总想落下来。他觉得需要做些什么才能防止睡着,于是走回柜台。他在柜台后站了一会儿,柜台边上的玻璃橱柜像是镜子一样反射着他的紧蹙的眉头。他在灯光下踌躇着,像是拿不定主意该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从柜台下拿出盛放着画笔,调色板和颜料的一个大口袋来,用一个小桶从柜台后的水龙头上接了一些清水。他端着水提着口袋走到窗口前立着的画架前,弯腰把小桶放在画架旁边。他揭开画架上罩着的一块白布,白布下是一幅还没有完成的画面。他往调色板上挤上了几种颜料,用一只中号画笔把颜料混合在一起,开始继续画起来。他画几笔,眼睛透过窗口看一眼对面的旅馆,再画几笔,总是留意着对面的动静。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雪终于停了。他看见镇长开着铲雪车又一次经过窗外,把路上新下的雪再一次铲掉。镇长是个很认真负责的人,每次下雪,都是镇长开铲雪车把道路清干净。镇长说,不能让雪挡住来小镇的灰狗的路。铲雪车的轱辘在雪地上留下八字形状的轮胎印,像是坦克留下的履带印。过去每次他都是希望雪不要下得太大,希望镇长能够把路上的雪清干净,希望灰狗能够顺利进入小镇。但是今天头一次,他希望雪能够把路阻住,希望镇长能够不要铲路上的雪,因为他不想看见灰狗来时她的失望的表情。如果雪能继续下,或者路上的雪没被铲掉,他就能告诉旅馆里的女孩说,灰狗今天来不了了,要明天才能来。明天,谁知道呢,也许会有奇迹发生。至少能多拖一天,她就多一份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拿着画笔,心神不安地不断地看着窗外,盼望着对面旅馆的房间能够有些动静:一盏亮起来的灯,一角掀开的窗帘,或者有人走进走出。可是一上午了,对面的房间就像是墓地上的石碑一样,一直在风雪中沉默着,丝毫没有变化。中间有几次他想放下画笔,跑到对面去敲门,或者找个借口让老板娘去看一看。但是他还是选择等下去。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再也忍不住了。一上午她的房间都没有一点动静,这并不太正常。现在,他觉得必须得亲自去一趟,无论如何要亲眼看见她才能放心。他想到门口去直接敲门,如果屋里没有动静就去叫老板娘打开门。他怕她出了什么事。小镇上没有医生,昨晚又下了这么大的雪,外面的路况也不好。最近的医生在两个小时之外的一个小城市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时间耽误久了,就怕人都不好抢救了。

想到此他把画笔在水桶里涮干净,搁在画架上,用一块布把调色板上的颜料擦干净。提着水桶回到柜台后,他把水倒进洗手池,涮干净,把手也洗干净了。他走到屋门口,在衣裳架的挂钩上取下厚厚的皮夹克,换上放在门边的带着化掉了雪泥的有些污迹的靴子,拉开沉重的橡木门,向着旅馆的房屋走去。海上的风吹过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急匆匆地在咖啡屋和旅馆之间的小径上走着。雪很松很厚,每踩一步都踩出一个深坑来。昨晚踩在小径上的脚印已经完全被雪覆盖住了,一点也看不出来了。风不断地从空旷无人的雪地上吹来,带着刺骨的冷。他又一次经过了大树下的黑轮胎做的秋千,秋千在风里微微地晃动着,上面堆积的雪摇摇欲坠。雪虽然停了,但是天空依然阴郁着,似乎永远都晴不了。树枝上的雪悄悄地坠下来,无声地散落在松软的雪上。一只小松鼠在雪地上跳跃着,在离他几米远的一颗雪松下站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仍给它一些吃的。他摸了摸兜,里面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小药瓶,装着他昨晚换过来的三唑仑。他相信自己做的药片从外观上不会引起任何怀疑,除非有人把真的药片和假的药片放在一起比较,才能看出一点不同:假的药片略微薄一点儿。但是昨晚他把床头柜上所有的药片都换了,没有了真药片做比较,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出破绽来。他攥着兜里的小药瓶,突然想到,昨晚只见到了她手里拿的这些药片,如果她还有别的药片呢?想到此他心里突然有些恐慌了起来。他拔腿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她的房间门口。


站在房间门口,举起胳膊来敲门的时候,他才想到还没有想好借口。如果要是她开门了,看见他站在门外一定会觉得奇怪,他该怎么说呢?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他伸出手,重重地敲了三下门,然后侧耳倾听门内的动静。门内什么响动也没有。

糟了,他想,一定是来晚了。

有一刹那他几乎想把门撞开,冲进去。就像电影里面经常出现的镜头一样,退后两步,向着门冲去,在接触到门的时候用肩膀狠狠地撞向门锁的上部。屋子看上去门板很结实,他不知道能不能把房门撞开。他不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人,即使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未必能把门撞开。他想还是去叫老板娘拿钥匙来开门吧,老板娘就在十几米之外的旅馆办公室,用不了两分钟就能把老板娘叫来。他转过身,刚向着旅馆办公室迈出一步,就听见了身后的门锁卡塔响了一声,像是门锁被拧开了。他回过头来,看见坚实的木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她的肩膀上披着羽绒服,正探出半个头来,迷惑地眯起眼睛问他说:

是你?有事儿吗?

他淬不及防,停住脚步扭身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头发凌乱,一手在胸前拉着羽绒服的领口,像是没有系上扣子,一手扶着门,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整个上午他一直在担心,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原来她就是在屋里睡觉没起来。他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她昨晚在电话上已经答应了要等着今天灰狗来,怎么会出什么事儿呢?

对不起,他定定神说。没事儿,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很好。昨天晚上觉得你神情恍惚,今天看你一直没出门,怕你出什么事情。

他刚说出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他怕给她一个印象,好像他一直在窥视她的房间似的。虽然他的确是这样做来的,但是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依旧迷惑地看着他,像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她的英文有些磕磕巴巴,但愿她没听懂他的话。他清了清嗓子,放慢语速,慢慢的说:

中午了,你想吃点儿什么吗?

想,她认真地点点头说。还真饿了。

一会儿到咖啡屋来吃吧,今天圣诞节,别的地方都不开门。

真的吗?谢谢,刚才还在想去哪里能吃饭呢。

你喜欢吃什么呢?我那里有牛肉,还有鱼,他用手比划着说。

既然到海边了,还是吃鱼吧,她略微思索了一下说。

那好,我回去先做鱼去,在那边等着你。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她有些尴尬地用手把一绺散乱的头发拢到耳朵后面说。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洗漱。


一个小时之后,他已经把鱼在平底锅里煎好,随后从窗口看见她穿过旅馆和咖啡屋之间的小径,向着咖啡屋走来。她身上穿得还是那件红色的羽绒服,在白白的雪中显得像是一团火一样地耀眼。她在门口顿了顿脚,把靴子上的雪在门口抖落干净,才走进门,来到柜台前。他看到她没有施脂粉,皮肤显得很苍白,眼睛依然有些红肿。

你来得正是时候,他向她打招呼说。鱼刚做好,你那边做吧,我给你把鱼端过去。

他把煎好的鱼盛放在一个白盘子里,浇上锅里剩下的汁,端到昨天她坐的窗户边的小圆桌上。那里已经摆放好了一杯白葡萄酒,一碟切成方块的奶酪,一块烤好的冒着蒜蓉香气的面包。

好香啊。她脱下羽绒服,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看着盘子里的鱼说。一进门就闻着香味儿了。这是什么鱼?

马哈鱼,他说。

她伸手去拿放在椅子上的钱包,他止住了她。

今天是圣诞,免费,他说。鱼是镇上的渔民捕了送给我的,酒是自己酿的,面包是早上现烤的,都不花什么钱。奶酪就着白葡萄酒很好吃的,不知你喜欢不喜欢。如果你还要什么,就跟我说。

这已经很多了,她轻声说。很谢谢你。

不客气。你一定饿了,慢慢吃吧。


他走回了柜台,在灯下继续去看他的书。看见她低头用叉子吃着盘子里的鱼,他心里踏实了一点,但是一想到灰狗,他又多了一层担忧。昨晚上在电话里骗了她,让她相信那个人今天会坐灰狗来小镇,给了她继续等下去的希望。但是他不敢想象,几个小时之后灰狗来的时候,她等不到那个人怎么办?有的时候,一个虚假的希望带来的失望会让人感觉更糟糕。她会大哭一场吗?她会立即回旅馆吃药去吗?如果万一她发现了是假药怎么办?她会想别的办法吗?即使她发现不了是假药,但是吃了药之后发觉不管作用,她会怎么办呢?

他对她并不了解。昨晚站在她的门口的时候,看见她的样子和端着的水和药片,他猜出了她要做什么,但是并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她在等的那个人昨天下午没有来。她看起来既年轻又漂亮,这样的一个女孩,为什么想走上这样一条路呢?难道是她身患绝症想自己离开人世?难道是她怀孕了被人抛弃?难道是她无法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东西能够阻隔他们,硬把他们分开呢?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真正的挽救她。也许他挽救不了她。他能够制作一次假药救她一次,能够打一个假电话骗她等到第二天。假药终究会被发现,电话里的谎话也终究会被揭穿。也许只有她等的那个人才能挽救她,也许她的病因在那个人身上,解药也在那个人身上,但是那个人一直没有来。


吃好了吗?他看到她吃完了,走过去收拾盘子的时候问她说。

好了,她点头说。谢谢你。

她说话时,眼睛看着他,像是看着很遥远的地方。她的眼睛里依旧带着一股悲伤,像是无法缓过来的伤痛依然在困扰着她。可怜的傻女孩,他心里想。如果灰狗到站了,发现她等的人没在灰狗上,她不知还要怎么伤心呢。怎样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忘记这些呢?他想不出办法来。

要不要来杯咖啡?他把桌子上的一切都收拾到盘子里,问她说。或者热巧克力什么的?或者来点儿咖啡蛋糕做甜点?

不用了,她摇头说。已经吃得很多了,感觉很撑。今天这样的雪,灰狗还来得了吗?

很难说,也可能来,也可能来不了,他模棱两可的说。如果不让她看见灰狗来就好了,就可以告诉她说灰狗没来过,他想。

对了,听旅馆的老板娘说,你从小一直就喜欢画画?

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画一会儿。

那边是你的画吗?她把目光转向屋内放着的画架问。

就是。

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当然,他点头说。请随便看。今天上午画了一点,上面颜料还有些湿,小心不要蹭在衣服上。

她站起身,向着画架走去。他端着托盘走回柜台,把盘子放在柜台下的洗碗机里。怎么能想个办法能让她看不见灰狗来呢?他思索着,但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画的很不错。过了一会儿,她从画架那边走到柜台来,对他说。还有别的画能让我看看吗?

有,都在地下室里,他点头说。我带你下去看好了。


他停下手里的活儿,带着她穿过咖啡屋的大厅,绕过柜台,从一个狭窄的楼梯走下了地下室。地下室光线很黑,他在地下室门口打开了灯。地下室在她的眼前展开,里面很大很空旷,灰色的水泥地面,最里面靠墙的一面堆放着一些咖啡屋里的椅子,像是一个硕大的无人的舞厅。地下室的四面墙壁边上都堆放着很多画板,那时他这些年来画的画。他走到墙边,打开画板让她看那些画。几乎每张画上都有一个女孩,每个女孩都是一样的面孔。

这个一定是你喜欢的女孩吧?她仔细地看了一些画后问他说。你给这个女孩画了这么多张,每一张都看得出来画得很认真,很投入。

嗯,他点头承认说。是我的同学,一起在海边长大,后来去了海那边的城市。

她继续看着堆在墙边的一张又一张女孩的画。他详细地给她介绍着画。那些画里面,有的是女孩坐在咖啡屋里,有的是女孩坐在校车上,有的是女孩坐在教室里,有的是女孩钻在桌子底下,有的是女孩在海边沙滩上走,有的是女孩在看书,有的是女孩在做作业,有的是女孩在吹肥皂泡,有的是女孩在海边堆沙堡。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女孩,为什么不去找她呢?她好奇地问他说。要是有一个人这么惦记我,给我画了这么多画,我会感动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不是一个对人能够随便敞开心扉的人。许多事,他宁愿埋在心里,不去跟任何人讲。但是对她,也许是感觉到她内心的隐痛,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觉得很信任她,想把心里的话跟她讲。同时,他也想拖延时间,让她最好不在咖啡屋里,这样灰狗来的时候,她就不会看见灰狗了。如果他能够让她分散注意力,听不见也看不见灰狗到来,这样就可以说灰狗没来,让她第二天再继续等灰狗。

你跟我来,他灵机一动说。我有东西让你看。


他带着她离开地下室,沿着楼梯走到楼上,去了卧室。她有些狐疑地跟着他上楼,看见他走进一间像是卧室的房间,心里有些害怕。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卧室,而且这里除了她和他之外再也没有别人,她不由自主地有些担心,脚步慢了下来。他扭过身招呼她进门。她虽然有些担心,但是觉得他不是一个坏人,另外也觉得有些好奇,就跟着进屋了。她对他的卧室的第一印象不错,很喜欢他的卧室。宽敞的房间,面对大海的窗户,窗前的安装的圆圆的舵轮,还有舒适的沙发和床,都让她觉得很不错。她可以想象他小的时候站在舵轮前面的感觉,一定是觉得自己像个船长。他请她在屋内的沙发上坐下,随后从一个靠墙的抽屉里,取出十几本日记。

这是十几年来我写的日记,他把日记放在她身边的沙发空档上说。你看看就知道我跟画上的女孩的故事了。从来没有别人看过,连那个女孩都没有看过,都是我的秘密,你是第一个看见的人,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看见的人。

真的吗?她的猫一样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那我可要好好读读。

你自己慢慢看吧,他微笑了一下说。我下楼去看着咖啡屋,等灰狗来了我叫你。

他伸手把屋内的CD打开,把音响调到听不见楼下的响动的音量,出门后把房门带上。他下楼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十几本日记,够她看一天一夜的了。调大了音乐,关上了房门,她肯定不会听到灰狗来的声音。等灰狗走了,他就上楼来告诉她,说灰狗不会来了,让她耐心等待明天的灰狗。明天再想明天的办法,先把今天应付过去再说,他想。


她好奇地一本一本地翻着日记。日记是手写的,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每一页都写满了,有的日子写得多,有的日子写得少,有的页上还画着一些画。她的英文并不很好,日记里的很多词并不认识,但是大致的意思可以猜得出来。她走进了他的对其他人关闭的世界,看见了他对小镇女孩的思恋,看见了他的爱和他们在一起的快乐,也看见了小镇女孩离开后他的难受和经受的折磨。十几本日记,从他高中时记起,每一页上都有一个永恒出现的名字,每一页上都记录着他的快乐和悲伤。她看见他的迷茫,看见在小镇女孩离开小镇时他的纠结。一边是心爱的女孩,一边是病了的母亲。他选择留在了小镇,留下来陪伴母亲的最终岁月。她看见他失去父母和失去小镇女孩时的悲伤。她看见他一直在等着小镇女孩,等着有一天灰狗会把小镇女孩带回他的身边。她看见当他听说小镇女孩在海那边的城市有了男朋友的传言的时候,他的伤心和难受。她看见他对外面的世界的无知和恐惧。她看见他的孤寂,看见他的犹豫,看见他的挣扎。她看见他对画画的热爱。她看见他周期性出现的情绪低落。她看见他的忧伤,看见他的心灵。她看见他的明亮的眼神像是穿过黑夜的月光,他的忧伤像是海上弥漫的晨雾,他的懊悔像是漫天飘舞的雪花,从日记里照射了出来,散了出来,飘了出来。

一行一行潦草的字迹。一页一页无尽的倾诉。她看见了他心里的痛楚,看见了他对小镇女孩的美好回忆和留恋。她像是坐在一艘漂浮在船里,随着他的感情的起伏,在海上游荡着。她的心时而被他的快乐感染,时而被他的痛苦吞噬,无处逃避。她能感受到他和小镇女孩在一起时的默契和安静,感受到他的梦想,感受到他的灵魂的飞扬,感受到他的自闭和孤独,感受到他的疲累和厌倦,感受到他对画画的不离不弃,感受到他的看不见尽头的旅程,感受到他的生世凄凉,感受到他的被人遗忘的心情,感受到他的胡思乱想,感受到他的懦弱,感受到他的敏锐,感受到他的空虚,感受到他的怀疑,感受到他的坚毅,感受到他的静默,感受到他的寂寞,感受到他内心里自然流露的温柔。


天擦黑的时候,灰狗亮着两个大灯,终于到达了小镇。他坐在柜台后读书,听见灰狗从窗外经过的声音,抬起头来,看见灰狗的大灯的强光扫过屋内。他放下书,从门口的玻璃上看去,灰狗庞大的车身停在站牌下,车门打开,从车上陆续走下来几个旅客。他知道,这些都是长途旅行中想下来歇歇脚的旅客。他扭头看了一眼楼梯,侧耳细听了一下楼上的动静。楼上很安静,没有听见房门响和脚步声。他松了一口气,知道她没有听见灰狗来。他一直担心她会从楼上走下来,因为他知道,那个她一直等待的人不会从灰狗上下来。中间他曾经上楼去看过一次,给她送过一杯热巧克力。他看见她埋头在日记本里,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他把热巧克力的杯子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把音乐声悄悄调大了一些,退了出来,把门继续带上。他知道,她只要在房间里,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听见灰狗进站的声音了。现在,他只盼着灰狗赶紧离开,然后他可以上楼去叫她下来,告诉她说灰狗不会来了,给她做一顿晚饭,让她明天继续等待了。


她在楼上专心地读着日记,一点儿也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她从来没有看过一个男生的日记,从来没有仔细地了解过,体会过一个男生的内心的想法。她曾经以为,只有女人才有丰富细腻的感情,现在她不再这样觉得了。她的眼泪随着一页一页的潦草的字迹流了下来。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是在他的卧室,忘记了咖啡屋,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中间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看见一群海鸟无声地飞过天际,天空也逐渐黑了下来。她拉开屋里的灯,继续读着,心完全沉浸在另外一个人的世界里。她不自觉地为他的快乐而快乐,为他的悲伤而悲伤。看到日记里的很多记载,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恋爱时的心情。渐渐的,潦草的字迹不再潦草,而是变成了一个一个凄美的音符,从日记本里飞了出来。她专注地倾听着日记本弹奏出来的音乐,忘记了外面的世界,听不见咖啡屋里的说话声,甚至连灰狗进站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她读着读着,猛然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喊。她像是在梦里一样醒悟了过来,那个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在喊她。

有人找你,她听见他在楼梯口大声地叫她。

她匆忙地合上笔记本,把日记本摞在一起,整齐地堆放在他的床头。她拿起一张纸巾来擦了一把眼角,打开门,沿着楼梯匆忙地跑了下去。她看见他站在楼梯口,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口。她跑下楼梯,随着他的目光向着门口望去。

她感觉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熟悉的脸庞。那双熟悉的眼睛。那个刚毅的下巴和永远带着自信的微笑的嘴角。那个她一直等待的人,此刻正带着一脸旅途的疲惫,孤身一人站在门口,向着她伸开了双臂。

你终于来了!她惊叫了一声,飞快地从楼梯口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那个她一直等待的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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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她搂着他的脖子,把头趴在他的肩膀上哭着,好像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心伤,在那一刻都顺着泪水涌了出来。她抱着他哭着,一辈子从来没有的那样哭着,因为他终于出现了,她又见到他了。虽然只是多等了他一天,但是她觉得像是已经等了一年,甚至等了一个世纪一样长。昨天他没有如约到来的时候,她担心过,她猜疑过。再见到他的那一刻,看到他,摸到他,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闻到他身上的熟悉的气味,她所有的疑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担心,都顷刻消散了。过去也是这样,无论她怎么不开心,但是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不开心都会云消雾散,她的眼睛里就只有他,心里只有他。只要他一个拥抱,一个吻,她的所有的不快都会消失。她觉得自己很可笑,昨天怎么有那么多猜想呢?她甚至觉得有些内疚,为昨天自己的一些想法感到羞愧。她怎么竟然能怀疑他们之间的爱情,怎么能想象出他会欺骗自己,背弃自己呢?她和他的爱,一定是纯洁的,崇高的,神圣的,别人不可思议的,能够在太阳里燃烧成灰烬的。

昨晚她曾经有些遗憾,怕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见不到他了。现在见到他来了,她没有遗憾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在千万人里遇到了他。她爱着他,相信他,珍惜跟他在一起的一切。她过去从来没有跟他在一起待过一晚。今晚,她要跟他在一起。她曾经想在小镇上跟他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但是,现在她不想要了。她不愿让任何人打搅他们,她只想跟他在一起,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你怎么今天才来,也不跟人家说一声,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她抽噎着问他说。难道你真是在候车室跟人打架,被人打了?

什么?他迷惑不解地问。跟谁打架?

她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推开他,上下打量着他。他看上去身心疲惫,面容消瘦,但是脸上既没有伤痕,也没有绷带,衣服上也没有医院出来带着的药味儿。她在他身后的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看见自己头发有些乱,眼皮上也带着一些被泪水泡出来的浮肿。她有些后悔,中午起来后没有好好化一下妆,因为她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让他看到。她看到他不像是进过医院,看到他茫然无知的样子,更加确信昨晚一定是有人冒名医院急救室给她打的电话。那个冒名打电话的人,她早已经猜出来了。想到此她扭过头去看楼梯口。楼梯口空空的,刚才站在那里的人已经消失了。

没什么,只要你来了就好,她把头再一次放到他的肩膀上说。不管怎样,只要你来了就好。

他低下头来,吻着她脸上的泪痕。他知道她为什么流泪。他知道她的心情。他理解她,就像她理解他一样。不用什么话语,只要见到,挨在一起,他觉得跟她的心灵就沟通上了。他知道她在意他,她想着他,她爱着他。她是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姑娘,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他曾经告诫过自己,这样的女孩你伤不起,但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跟她坠入情网。坐灰狗向小镇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情不自禁地想着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想着那些无数的小美好,那些无数的小细节。

对不起让你昨天一直等着来的,他抱歉地说。昨天---

不用告诉我,她用一只手指堵住他的嘴。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就行。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还来的及。

没有,他看着她说。没有改变主意,就是要来跟你一起走的。

二十四

他看见她扑在那个人的身上的时候,就上楼躲开了。一方面是因为他无法看见情侣们拥抱在一起,因为他会想到自己,会黯然神伤,会忍不住心里难受。另外一方面,他知道她一定会看出那个人身上没有受伤,就会想到昨天晚上医院急救室来的电话是假的。虽然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猜到是他打的,但是他是一个撒谎就脸红的人,自己就会让人看出来。他从小不喜欢说谎,也几乎没有说过谎,即使是善意的谎言,被人发现后他也会觉得很尴尬。这两天来,他表现得都不像往常的自己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打破窗玻璃去进入一个房间去偷钥匙,更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够趁人熟睡的时候偷偷地进入旅馆房间屋子去做一些事。他简直都无法认出自己了。

他在二楼楼梯拐角的灯光的阴影里躲着,听着她在底下喜极而泣的哭声,心里感动得也要哭了。他没有见过这样痴情的女孩。白天他一直在担心她发现灰狗上她等的人没来会怎么办,总不能今天推说灰狗明天来,明天推后天。虽然他把药片给换成了假的,但是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想别的办法。现在那个人终于来了,他就不用担心了。他很高兴她等到了那个人,就好象他等到了小镇上的女孩一样。虽然她是一个陌生人,又是从一个陌生的国度来的,但是他第一眼看见她,就注意到了她的眼睛像是小镇女孩的眼睛,也因此对她多了一份喜欢和亲近感。他不是一个喜欢主动搭讪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多问别人隐私的人。他只是远远地观察她,看着她。他看到了她的焦虑,看到了她的伤心,看到了她的绝望,看到了她在走向一条再也回不来的路。他做了自己能够做的,虽然没有能够做更多,但是终于让她等到了那个人。他深信有了那个人在身边,她不会吃药片,不会想走那一条路了。

他听见楼下有一些脚步声,听见他们说着什么,好像是在收拾东西,随后厚重的橡木门响了一声,脚步声逐渐消失了。他知道,他们走了。他走到卧室里去,掀开窗帘,在卧室里注视着他们。卧室的窗户视野开阔,既可以看到对面的旅馆,也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滩和大海。天已经完全黑了,半轮月亮躲在海上的云层后面,散发着灰蒙蒙的光。雪中的夜晚显得既静谧,又神秘,似乎有很多故事隐藏在夜幕里。咖啡屋门口的一盏昏暗的路灯照射下,灰狗打开前面的灯,向着镇外驶去。他看见他们在被雪覆盖的小径里走着,看见她的羽绒服在雪地里移动,看见她的头依偎着那个人的肩膀,两只胳膊挽着那个人的胳膊,像是死死的挽着,再也不要分开的样子。他看见他们走到对面的屋子前,她掏出钥匙打开门,他们走了进去,在身后关上了门。屋子里的灯亮了,在四周寂静的雪地衬映下,像是一个童话世界黑森林里的小木屋。灯光从窗口泻了出来,他看见他们相拥在一起的身影照在窗帘上,像是黑黑的剪纸一样。

他拉上窗帘,走到墙边,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在床边坐了下去。咖啡屋像是死了一样地安静。他右手抱着左边的胳膊肘,低头坐着,想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那个男人一开始出现在咖啡屋门口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她一直等待的人。他以为就是一位普通的游客,从灰狗上下来歇歇脚,要一杯咖啡。那个人站在门口,并没有往里走,而是用眼睛盯着窗边的一把椅子上的那件红色的羽绒服。显然,这件羽绒服是那个人熟悉的衣物。请进吧,您想要点儿什么?他手里习惯性地抓着一块搌布,走到门口问那个人。请问她在哪里?我找她,那个人指着羽绒服说。他扭头看着羽绒服,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个人,才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他呆住了,不相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这个人。这怎么可能?明明是自己编出来的骗她的谎话,谎称她等的那个人会坐这一趟灰狗来。这个人怎么会真的坐这一趟灰狗来?他从来不信上帝,也不信魔鬼,但是这次他觉得一定是上帝或者魔鬼听见了他的话,像是变戏法一样地把这个人变了出来。

卧室的台灯射出柔和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模糊地投射到床单上。他忍不住好奇心,站起来走到窗边,又掀开窗帘看了一下。对面的房屋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但是像是燃起了了几只红烛一样,微弱的红红的烛光从窗口里透了出来,随风摇曳着。他的心里涌起一阵惆怅。她终于等来了她的他,虽然晚了一天,但是这一天算得了什么呢?他等了小镇上女孩十年,女孩还没有来,也可能永远不会来。他不敢看咖啡屋里情侣们坐在一个桌子上喝咖啡分享蛋糕的样子,因为他会想起小镇上的女孩,会觉得很伤感。这么多的日子,他依然无法忘掉小镇女孩,依然无法释怀。镇上的人不断有人劝他去海那边的城市去找她,他也曾想过很多次,最后都没有成行。今天,看到北京那个女孩和心爱的人重逢之后,他突然想,也许小镇上的女孩也在海那边的城市在等着他呢。无论她是在等着他,还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他都应该去看看。明天早上十点钟有一班去海那边的城市的灰狗,他可以坐这趟灰狗去。

想到此,他放下窗帘,下楼到地下室找到了一个旅行箱。这是母亲到小镇时带来的行李箱,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动过。蓝色的旅行箱上有一些灰尘,他找到一块搌布,把箱子四周擦了擦,又试了试拉链和底下的小轱辘,看上去没有问题。他提着旅行箱回到了卧室,把它平放在地毯上,在里面的夹层里摸着,意外地发现了一张母亲的照片和几串珍珠项链。项链的珍珠像是假的,已经失去了光泽,母亲的照片依然年轻,像是二十岁照的。他看着母亲的照片,心里想起母亲的忌日。每年母亲的忌日,他都走出咖啡屋,到附近山上的坟地去看望母亲的墓。他把母亲的照片放在桌上,走到旁边的穿衣间,从里面的架子上取下了几套内衣裤,两条牛仔裤,几件衬衣,几双袜子,都整齐地放在旅行箱里面。他随后走进浴室,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翻腾着,找到了一套没用过的牙膏牙刷。他用电动剃须刀对着镜子把嘴唇上和下巴上的一点胡子茬儿刮干净,随后拿着牙刷牙膏和剃须刀回到卧室,把它们和几本喜欢的书放在箱子里。屋子里有一个铁皮保险柜,小镇上没有银行,咖啡屋平时的收入都存放在这个保险柜里。他打开保险柜,把里面摆放的现金都拿出来,一摞一摞码放在箱子里。

他站在箱子边看着屋内,想还需要带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了整齐地码放在床边的十几本日记上。他沉思了一会儿,拿起了一本日记,翻了翻,里面都是潦草的字迹,写得也经常前言不搭后语,几乎没有任何修饰,都是心里的想法和感受。他弯腰把十几本日记都装进箱子里面。如果能够找到小镇女孩的话,他要把这十几本日记都亲手交给她。

她看了这些不会笑话我吧,他有些担心地想。
 
最后编辑:
在东京耽搁了一天这事有点牵强, 他不知道女孩等不到他可能马上做傻事吗?
 
在东京耽搁了一天这事有点牵强, 他不知道女孩等不到他可能马上做傻事吗?
想了想,把东京机场那段儿给删掉了,觉得画蛇添足,反而不好。
就让他为何没能及时来留作一个谜吧。
 
整个巧合啊,比如下飞机没打架但忽然晕倒了,阑尾炎发作,急性肠炎,飞机被劫持,或者有人打架,接受调查,延误飞机,手机充电器没带,那也有公用电话啊。。哈哈哈真不好办
 
整个巧合啊,比如下飞机没打架但忽然晕倒了,阑尾炎发作,急性肠炎,飞机被劫持,或者有人打架,接受调查,延误飞机,手机充电器没带,那也有公用电话啊。。哈哈哈真不好办
格格想象力丰富啊
还是留着悬念不解释吧。。。
 
因为拥抱兄诚心要拆散他和她相爱的可能,就抛出个不合时宜的男友垫背.....良心大大的坏啊.....
他们各有相爱的人,干嘛要给他们各自拆散啊。。。。他们只是在这个小镇上偶然相遇,都在等待,有点儿同病相怜而已,不可能相爱的。
而且那个北京女孩一上场就是来小镇准备殉情的,不可能让她跟咖啡屋的主人这么短短两天就相爱,那不是太儿戏了吗。
 
他们各有相爱的人,干嘛要给他们各自拆散啊。。。。他们只是在这个小镇上偶然相遇,都在等待,有点儿同病相怜而已,不可能相爱的。
而且那个北京女孩一上场就是来小镇准备殉情的,不可能让她跟咖啡屋的主人这么短短两天就相爱,那不是太儿戏了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前面这个男友失约,又不来一个电话,又不接电话(女孩给他打电话了吗?)读者会觉得这个人不值得她去爱,而且为什么他们要一起死啊?失乐园里是中年夫妇的挣扎,传统故事里是门不当户不对,父母不允许,他们风华正茂,本来可以花好月圆,为什么非死不可呢?如果不交代清楚这一节,肯定让读者无法释怀。还有为什么他们不一起坐飞机来啊?都要一起死了,还让她一个人独自旅行.....读者的感情天平就这样慢慢倾向了‘莫扎特’,至少我是这样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前面这个男友失约,又不来一个电话,又不接电话(女孩给他打电话了吗?)读者会觉得这个人不值得她去爱,而且为什么他们要一起死啊?失乐园里是中年夫妇的挣扎,传统故事里是门不当户不对,父母不允许,他们风华正茂,本来可以花好月圆,为什么非死不可呢?如果不交代清楚这一节,肯定让读者无法释怀。还有为什么他们不一起坐飞机来啊?都要一起死了,还让她一个人独自旅行.....读者的感情天平就这样慢慢倾向了‘莫扎特’,至少我是这样的。
不一起坐飞机来,是因为他们各自回家去看父母

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本来有一个很狗血的剧情,后来觉得太狗血了。。。还不如不交代。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前面这个男友失约,又不来一个电话,又不接电话(女孩给他打电话了吗?)读者会觉得这个人不值得她去爱,而且为什么他们要一起死啊?失乐园里是中年夫妇的挣扎,传统故事里是门不当户不对,父母不允许,他们风华正茂,本来可以花好月圆,为什么非死不可呢?如果不交代清楚这一节,肯定让读者无法释怀。还有为什么他们不一起坐飞机来啊?都要一起死了,还让她一个人独自旅行.....读者的感情天平就这样慢慢倾向了‘莫扎特’,至少我是这样的。
这个也是俺无法释怀滴,说到俺心里去了,没个合理的解释心里堵滴慌。。。要求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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