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苍白的纸鸟(长篇小说)

沙发 ;)

两条线开始有起承转合了 :cool:

此段细节有瑕疵。。。 与绿子河边那段。

漫卷兄快啊,俺看滴时候还没人坐沙发呢:p

俺啥也没看出来,啥瑕疵啊?
 
沙发 ;)

两条线开始有起承转合了 :cool:

此段细节有瑕疵。。。 与绿子河边那段。

漫卷兄看得细致。。。我也没看出什么来:blowzy::blowzy::blowzy::blowzy:
 
漫卷兄看得细致。。。我也没看出什么来:blowzy::blowzy::blowzy::blowzy:



:D:D俺知道了,老大你前面写绿子已经脱掉衣服,在月光下展现美丽果体。。。后面一段又说"我伸手触摸她的手,她的胳膊,然后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面去。。。"对吗漫卷兄:D:D
 
你们太流氓了,估计没脱光吧?

剩了个小内内。
 
:D:D俺知道了,老大你前面写绿子已经脱掉衣服,在月光下展现美丽果体。。。后面一段又说"我伸手触摸她的手,她的胳膊,然后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面去。。。"对吗漫卷兄:D:D

还真是。。。:blowzy::blowzy::blowzy::blowzy:
我把原稿给改一下,这里的就还是这样吧,留着这些破绽也挺好的
 
第四章 叶子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颐和园女孩,总是她十七岁的样子,甚至在梦中,她的样子也永远停留在十七岁那年。人无法回到过去,但是回忆可以停留在过去的某一瞬间,定格在那里,可以让人无数次的重温那些个美丽的瞬间。

少年的我,没有什么朋友,经常自我封闭在小阁楼里,隐匿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静静地读书,渴望着与人倾诉心中的彷徨和不安,渴望着来自异性的关心和温暖。懵懂的年月像透进小阁楼里的阳光一样不知不觉的流过。淳朴的心灵,黑白底色的成长,青涩的时光。

我习惯了有颐和园女孩的日子,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明亮的眼睛和嘴角的微笑,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直到她离开之后好久,我还觉得她依旧陪着我在小阁楼里一起看书和做作业。曾经以为我跟颐和园女孩的爱情坚如磐石,后来才发现,它只是像个核桃壳,外表看上去坚硬,其实不堪一击,受不得外力的打击,在用锤子一砸或用夹子用力一夹之后貌似无法粉碎的外壳就碎成几片,脆弱的核心暴露出来。

颐和园女孩走后我还记得她的美丽,她的甜美的讲话的声音经常把我的思绪拌住,在小阁楼的冷漠和寂静的夜晚,唤醒我心头对她的记忆,让我想起那些细碎幻远的往事。她的离去对我的打击非常大,这个打击来的太突然,我们就像是开着一辆车在蔚蓝色的海边飞驰,正在尽情地欢笑着享受着海风,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急拐弯,让我们刹车不及。车从悬崖上飞了出去,坠落在大海里。我自己形单影只地在街头盲目行走,像是一个孤独的无家可归的少年,心里充满忧伤。世界像一个玻璃水银镜面一样破碎了。我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心境茫然。那几天心境同外面的天气一样,总是阴阴沉沉的,有时会下起连绵的小雨。我藏在阁楼里不出来,在里面麻木地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日子一天一天的难熬的过去,我心情郁闷,对什么都丧失了兴趣。班里同学们组织出去游玩,我都是找个借口推辞掉,不想去参加。在班里我也总是沉默寡言,自己来,自己走,显得孤零零的。

虽然已经见不到颐和园女孩了,但是她对我的一切一切好都还记在心里。要知道我们那时的高中远不像现在这样的开放,她一心一意的对我好,把几乎一切都给了我,每当想起这些来我都觉得我那时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小流氓,一有机会就对她动手动脚掀她的衣服摸她的身体,她却总是很温顺的随着我,陪着我,我都不记得她跟我发过任何脾气。我妈妈也很喜欢她,我都觉得一辈子要跟她在一起了。

几年之后在高校组织的一场英语演讲比赛的会场中我遇见了她,她跟着她们学校的代表队一起在会场。那天我走上讲台演讲的时候,一眼看见了台下的最前几排里有一个女孩吃惊地捂住了嘴,仔细一看原来是她。她长高了,苗条了一些,脸显得比以前瘦俏了一些,其它的几乎都没有变。我看着她,几乎把事先准备好的演讲词全都给忘记了。我不仅说得磕磕巴巴,而且在回答问题时也答的驴头不对马嘴,显得心不在焉。事后我们学校带队的老师说我心里素质太差,一上台就掉链子。

演讲比赛结束后的晚上的联欢会里,我用目光到处寻找着她,最后看到她跟一个高大年轻的男孩在一起。后来我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把她叫了出来,在联欢会场外面的一个无人的小教室里单独跟她谈了一次话。她说她还记得发生的一切,她说她当时准备跟我一起被学校开除,准备上不了大学就跟我一起去摆摊或开个精品屋一类的小商店谋生。她说她很恨我当时说只是欺骗她,她的父母听了之后严禁她再见到我。她说事后她在家里哭了好多次,从那以后对男生失去了信心,直到后来在大学里遇到了她现在的男朋友。我问她说,你很喜欢你的的男朋友吗?她说是。我接着问她说,你很爱你的男朋友吗?她继续点头说是。我说你跟他上过床吗?她说上过,还为他坠过一次胎。这回该轮到我伤心了。看到本来应该属于我的这么好这么单纯的一个女孩跟别人走了,我恨不得用头去撞墙。她问我现在有女朋友吗,我说没有。沉默了一会儿她直率的说,我们回不去了。我很无耻的问她说,我们可不可以上一次床来纪念我们的初恋?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我,呸了一声扭头走了。

一直以来我觉颐和园女孩终究会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跟我重逢,然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跟我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我会牵起她的手,她会幸福地笑着嫁给我,生一大堆孩子,然后每天我会在床上搂着她,就像第一次搂着她一样。我没有想到跟她重逢会是在这么一个场合以这种方式结束,我宁愿这是一场梦,一场醒来后嘘了一口气说,幸亏这只是一个梦的梦。

那天我拉着小教室的门把手,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只能越来越远。我像是错过了航班的旅客,手里捏着一张作废的车票,看着旅游大巴从车站离开,心里只有懊悔和自责。我没有拦住大巴的勇气,只能黯然神伤,在候车室里孤寂的看着离去的车灯,守着落魄的寂寞,心情沉落。

我一直希望到目前为止我还是生活在梦里,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在床上躺着,身边是蜷缩的依偎着我的她。可惜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我悲哀地发现,我和她再也回不到过去,回不到初恋的时候。可是我对她总是有一些牵挂,想起她来心里总是有一些悸动,一些惋惜。晚上的时候,我经常在小阁楼上点上一支烟,看烟雾向上升腾,心里想起她,带着惆怅和无奈。爱没有错,但是总能给人带来累累伤痕。我藏在小阁楼里,让别人看不见我的存在,心里在编织一个故事;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会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再一次跟她重逢,我会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是否还喜欢我,然后吻她,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回家,让她一辈子再也不会伤心。

我寂寞寂寞就好,我对自己说。但是我总是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只有母亲感到了我的痛,她看着我每日蜷缩在小阁楼里,心疼却无可奈何。她很理解我,所以从不问我,因为她怕揭开疮疤让我更难受。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跟我说她可以去找颐和园女孩的家长,以家长和家长的身份去好好谈一下。我阻止了她,因为我不想我母亲被人羞辱。

秋天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在烦恼中像落叶在湖水中随波逐流一样的被时光带走了,寒冷的冬天开始来临了。

冬天的一个晚上,下了晚自习后我在学校门口的汽车站等车的时候,看见叶子也在等车。她头上依旧带着白色的耳机,听着音乐。叶子好像每天都是这个样子等车,见到我也不说话,只是站在我的附近听音乐。车站前面的老榆树上面的树叶都已经掉光了,只剩下一颗光秃秃的树干,上面停着一只乌鸦,像是水墨画上的枯藤老树昏鸦。天气很阴沉,街上不时有冷风吹过,把地上的尘土卷起来和腐蚀发黑的落叶一起翻飞。车站上人不多,只有叶子和两个外班的女生在等车。我不明白叶子为何总是爱听音乐,她好像是听不够音乐一样,每天上学和放学的路上都把白色的耳机戴在头上。我记得听人说老戴耳机会引起耳聋,但是她似乎毫不在意。自从在颐和园那次划船以后,因为我跟颐和园女孩开始相好的缘故,跟叶子没有怎么再说过话。她上次在前门的肯德基店过生日的时候我见过她的男朋友,后来好像风闻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但是那时我一心一意在颐和园女孩身上,后来去松山游玩出事后在家里养病,再后来自己郁郁寡欢的谁也不想理,就根本没有再跟叶子说过话。

我站在叶子前面不远的地方等车。冬天天黑得早,晚自习下课后天已经全黑了。街边也不像夏天那样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小摊,每天早上在这里卖早点的煎饼摊早就撤了。等了一会儿见车还没来,叶子就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叹了一口气跟我说话。

要怎么样你才能开心起来呢?叶子问我说。天天这样的失魂落魄,难道不想想别人的感受吗?
我怎么了?我反问叶子道。我自己难受碍着谁的事儿了吗?

我不希望看着你难受,叶子眨着眼睛说。一个人要是老不开心会崩溃的。你看你的成绩最近下降不少吧,这样下去你还怎么考大学?考不上大学今后你想干什么?其实,想开一下,失恋真没有什么,我经历过,难受也是白难受,要想个办法走出来。前一段我跟我的男朋友也分开了,后来我想清楚了,他根本不是我爱的人。你要把事情想清楚,才会走出阴影来。难道世界上只有她一个女孩可爱吗?难道你不能想个办法走出来吗?
有什么办法呢?我茫然地看着叶子说。我陷在里面走不出来。

叶子把耳机从头上摘下来,气愤地往地上一摔,不顾旁边站着的人,对我吼叫了一声:你要一个女孩子对你怎么讲才能让你明白呢?

我吓了一大跳,呆呆地看着叶子,不知道怎么惹恼她了。她平时是个好脾气的女生,几乎没见过她发火,也从来没跟我大声的说过话。旁边站着的别的班的一个女生扑哧一声笑了,推了我一把说:傻瓜,这你这都看不出来吗,她的意思是她喜欢你。你要么跟她说你不喜欢她,要么忘掉你的那个女孩去跟她好。这么多日子在这里等车,我们每个人都看出来了,就你还傻着什么都不明白。

我看了一眼叶子,她赌气一样的扭着脸不看我。她并没有走开,而是背着书包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我说什么。初冬的的寒风从她身上掠过,从侧面看上去,她的脸似乎被冷风冻得通红。她的头发被风吹散,有一绺头发吹到她的嘴边,被她用嘴唇咬住。她穿着一件紫色衬衫,套着一件色彩浓郁的长款姜黄色针织衫,配着一条阔腿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蓝莓色的系带短靴,显得很甜美和大气。她站在离站牌不远的地方,站牌旁边的路灯把黄色的灯光撒在她的身上,她的原本黑色的长发显得有些发棕,不断被风吹动,仿佛是不安分的小鸟在跳动。不远处一辆公共汽车驶过来,马上就要进站了。她站在那里,看着进站的汽车,没有移动脚步,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反应。汽车摇晃着进站了,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刚才等车的两个女生越过我们急匆匆的上车了。我看着车窗反光里的自己,神情落寞而疲惫,充满迷惑,背着一个沉重的书包,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如镜一样的车窗缓缓移开,我没有动,打算放过这辆车。公共汽车离开了,车里面乘客不多,坐在车里的那两个女生在隔着车窗看着我和叶子,脸上带着疑问。刚才被车挡住的街对面的一排房屋和槐树显露出来,一座遥远的楼房的窗口里露出点点灯火,夜色显得十分安静。我抬头去看叶子,她也没有上车,但是眼睛依然在看着别处,嘴唇紧闭着,丝毫没有扭过头来。

现在车站上只剩下我和她了。她在等待着我。可我该跟她说什么呢?
 


那天在车站上,当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跟叶子很坦率的说,自从颐和园女孩离开之后,我还一直没有从伤痛的阴影里走出来,总是想起颐和园女孩来,没有办法去一下转变过来。叶子说她能理解,说她知道这样的事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做你的好朋友。叶子说。

于是我们笑了笑,一起坐上了下一趟车,各自回家了。

从那天之后,叶子跟我成了很好的朋友,成了铁哥们儿。放学之后我还是经常在校门口附近的公共汽车站等着叶子一起上车,在等车的时候和车上总是跟她在一起讲话。每天我等着叶子背着书包从校门口出来,在车上有空座位时我们就坐一起,绝大多数时间是我们并排的站着。每次下车的时候都是叶子先到站,跟我举手说bye bye,挤开人群下车去。我总是从车窗里看着叶子下车,看着她护着书包挤开车门口的人,走到马路上,在路边的小摊后面消失。在公共汽车上,叶子把什么秘密都给我讲,我才知道女生里面发生的很多事儿,像谁不喜欢谁,谁喜欢哪个男生,谁在追谁等等。

有一天课间我跟另外的一个同学聊天的时候,说了我从叶子那里听到的一件事。叶子在旁边听见了,很不高兴。放学回家坐车的时候,她恨恨的抱怨我说,告诉你的事情你怎么能告诉别人呢?以后再也不告诉你任何秘密了。我跟叶子承认了半天错误,然后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会把她告诉我的任何事儿讲出去了,叶子才变得高兴起来。有一次班里组织出去游玩,叶子和我坐在小溪边休息,溪边是一棵一棵高高的白桦树。有个同学给我们照了一张像,相片上叶子的手在我的脑后恶作剧一样的举着V型手势,像是我的脑袋上长出两只角来。我手里举着可乐罐,嘴里叼着吃了一半的一片面包。那是我和叶子的第一张合影。我把这张照片放在床头,每天都会看几遍。叶子的调皮的眼神,以后深深的刻在我的记忆力,多少年都挥之不掉。

高二那年冬天的新年晚会上,有人问叶子最喜欢什么,叶子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说:最喜欢看书,其中最喜欢读的书是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

那时我还不知道村上春树,也没有读过他的任何作品。晚会的中间我看见叶子自己坐在一个椅子上,我走过去问她《挪威的森林》是本什么样的书。我说在书店里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本书。叶子说她是从香港带回来,内地还没有这本书。她说我要是喜欢的话她可以借给我看。我说我喜欢。

新年过后叶子把《挪威的森里》带到学校来,在一起等公共汽车的时候交给了我。她借给我的时候,还神神秘秘的带着一脸怪笑说:这可是本黄书哦,我妈都不让我看的,是我背着她偷偷买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笑了笑,把书给放到了书包里,上了公共汽车。听叶子说是日本的黄书,我就感觉兴趣减下去了许多。那时我对日本很反感,对日本的作家也不感冒,日本作家的书几乎没有读过。有时候在西单和王府井书店曾经停下脚步来靠着柜台翻过一些日本的小说,但从来没有认真看下去过。那时我正沉迷在克劳塞维兹的《战争论》,李德哈特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凯撒的《高卢战记》,以及一些现代的传记像《隆美尔传》这一类的军事和历史书籍里,文学书里面最喜欢的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左拉,普希金,雨果,罗曼罗兰,海明威,杰克伦敦和马克吐温这类的欧美作家,对日本的那些作家们不屑一顾,觉得日本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国家。再说,那时我还是一个很单纯的学生,脑子里充满着罗曼罗兰说的三大激情: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以及对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对黄书一类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唯一让我有兴趣想读这本日本的小说的,完全是因为一种好奇,想知道叶子为什么那么喜欢这本书。


我捧着《挪威的森林》,坐到我的屋子里的沙发上翻阅。那是周末的一天,外面天气很冷,屋里的暖气烧得很热,玻璃上蒙着一层冰雾。早上的阳光穿过玻璃上面的的冰照到我的身上,把屋里照得通亮。桌子上的一盆兰花的厚重的绿色的你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光。

我跟着书里的主人公渡边走进了十一月的冷雨中的机舱。我不知道“法兰德斯派画阴郁的背景”是什么,但是我能想象那种大雨滂沱之中独身旅行的孤独感觉,那是一种心情压抑想哭的感觉。我好像坐在渡边的身边,用手抚摸着雨窗上的蒙蒙的雨雾,看着渡边闭着眼沉浸在回想里,往事如刀一样镌刻在记忆里。

我跟着渡边在一片茂密的弥漫着浓雾的森林里行走,感受着他的迷茫和困惑。飞鸟在晨雾里忽隐忽现,全世界的雨无声的落在了一片草地上,蜥蜴在古树的根部爬行,藤蔓在岩石边上垂挂,四周像石头一样寂静。这就是挪威的森林吗?我看见一个落寞的彷徨无措的少年,怀着对未知的迷惘和恐惧,在布满荆棘的森林里游荡和行走,寻找着出口。

我妈走进我的屋子里来,跟我说该吃午饭了。我合上书,跟着她走到客厅里去吃午饭。阳光在客厅里留下一道金黄的斜影,让我想起书里的充满午后阳光的一个阳台上,渡边和一个女孩坐在那里,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楼房的着火引起的弥漫的黑烟,一边喝着啤酒在阳台上聊天,弹吉他。白色的烟雾吹过来,周围是救火车的刺耳的鸣叫声,喇叭的喊叫声,小孩的哭声,玻璃的破碎声,他们只是坐在自己的阳台上,弹唱自己喜欢的歌。女孩有着一头剪得极短的俏皮的短发,戴一副深色眼镜,穿一件草绿色的毛衣,底下是一条极短蓝色牛仔短裙,长长的腿伸在阳台的水泥地上。女孩每唱完一首歌,就往下拉一拉裙摆。他们在金黄色的阳台上温暖而亲密的亲吻着,女孩闭着眼睛,睫毛影子在脸颊上微微颤动着。

吃完午饭我回到自己的屋里,接着一章一章的读下去,中间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没干别的。


我把《挪威的森林》还给叶子的时候,叶子问我喜欢这本书吗?我说很喜欢,可惜就是里面写的一些披头士的歌曲找不到,不然听一听里面的人物喜欢的曲子一定会加深对里面人物的理解。叶子笑了,说她有一个单子,上面列着所有这本书里出现的曲子,也在香港的唱片行找到过绝大多数里面的曲子。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叶子把一个大口袋递给我。我打开口袋,看见里面是一张白纸,还有一些唱片。白纸上列着《挪威的森林》里面最后玲子在直子葬礼上弹奏的 Beatles 的歌曲名字:
1. Norwegian Wood ,2. Yesterday,3. Michelle ,4. Something ,5. Here Comes the Sun ,6. The Fool On the Hill ,7. Penny Lane ,8. Blackbird ,9. Julia ,10. When I'm Sixty-Four ,11. Nowhere Man ,12. And I Love Her ,13. Hey Jude ,14. Eleanor Rigby


当天晚上我把叶子借给我的唱片拿回家,迫不及待地把唱片放到唱机上。听的第一首,当然是那首《Norwegian Wood(挪威的森林)》,那首歌一下就抓住了我的心:

I once had a girl (我曾拥有过一个女孩 )
Or should I say she once had me (抑或说你曾拥有我 )
She showed me her room (你带我参观了你的房间 )
Isn't it good Norwegian wood? (那不就是一片美好的挪威森林 ?)

She asked me to stay (你唤我留下 )
And she told me to sit anywhere(叫我随便找地方坐坐 )
So I looked around(我四处张看 )
And I noticed there wasn't a chair (发现竟没有一张凳子 )

I sat on a rug biding my time (我就坐在毯上打发时间 )
Drinking her wine(喝着你的红酒 )
We talked until two and then she said (我们一直聊啊聊 直到你说 )
"It's time for bed" (“要睡了!” )

She told me she worked (你告诉我你早上要上班 )
In the morning and started to laugh(然后咯咯地笑起来 )
I told her I didn't(我说我不必 )
And crawled off to sleep in the bath(然后就趴在澡盆睡觉 )

And when I awoke I was alone(醒来的时候 我独自一人 )
This bird had flown(鸟儿早已飞走 )
So I lit a fire(我就点了火 )
Isn't it good Norwegian wood? (这可不是美好的挪威森林吗?)

听了几遍这首歌之后,我觉得很伤感,就好象歌里的那个男孩,醒来发现房间空空,只有自己一个人,对着冷冷清清的墙壁思索着是不是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是酒醉后的幻想。

高二结束那一年的暑假里,我跟家里人要钱买了一把吉他,在外面报了一个吉他班去学吉他。业余时间里我作为练习弹奏的,是这首《Norwegian Wood (挪威的森林)》。我一遍一遍的弹奏,陷在里面不能自拔。有的时候我会停下来吉他,会突发奇想的问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准备高考,上大学是为了什么这一类的问题。那时我想过一种流浪的生活,想一个人背着吉他去各处流浪,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到海边去看日出日落,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对着远处的帆船和血红的云彩弹奏自己喜欢的歌曲,想看夕阳怎么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像一杯鲜红的果汁一样流下来把大海染红。

高三的那一年,班里重新调整了座位,我坐在叶子的后面,离叶子更近了。我喜欢看叶子的头发。她的长长的黑黑的闪着光泽的头发总是松散的随意的垂在肩膀上,闻上去有一股新鲜的绿苹果的味儿。我喜欢看叶子猛一扭头的时候,头发像是瀑布一样甩过来。上课的时候,叶子经常爱一只手下意识的把头发缠绕在右手食指上,松开,又缠上,又松开,经常惹得我心绪不宁。

中午的时候,叶子喜欢趴在桌子上睡觉。她趴在桌子上的时候,头发就在桌面上散落开来,像是水墨画里面泼洒开来的墨汁儿。从叶子的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冲动,想去摸她的头发一下。中午休息的时候,同学们都趴在桌子上睡午觉,有时我会偷看叶子,偷看她的白嫩的脖颈和肩膀,还有她的两只圆润光滑的手臂。


我周末的时候喜欢在拥挤的人流中孤独地行走,心情好的时候对每个陌生人微笑,心情不好的时候漠视街道上的每个人,好像无人存在一样。

即使千百遍地走过一个熟悉的地方,我也能把它想象成一个遥远的城市里的陌生的街道,就如我经常去王府井书店,每次我都能把书店前的街道想象成香榭丽舍大街或第五大道或其他没有去过的地方。用陌生的眼光去重新看待一个熟悉的地方,你会经常发现一些意外的惊喜,注意到那些以前没有注意过的地方,或者什么地方改变了什么,就像注意到你喜欢的女孩的发卡变了式样一样。

那天我在王府井书店里外面遇到叶子的时候,她别了一个新的蝴蝶式样的发卡在头上。我从书店的青石台阶上走下来,手里拿着几盘刚买的磁带。正午的阳光有些晃眼,我眯起了眼,瞥了一眼街道上的行人,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叶子踩着碎步慢慢的从王府井大街的北面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包,眼睛上戴着一个大大的墨镜,脸上是一副悠闲的神情。我走下台阶,笔直地向着叶子走去,走到她跟前的时候故意把身子横在叶子的前面,挡住了她的路。叶子猝不及防,差点儿撞上我。她恨恨地呸了一声,身子躲了一下,想要绕开我的时候,一眼认出了我。

原来是你啊,我说哪有你这样挡人家道的。叶子嘟囔着说。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我问。
这地方也没写着就许你来啊。叶子把墨镜推到头发上说。你干嘛来了?

逛书店。刚买了几盘磁带。我说。
什么带子,让我看看有什么好的?叶子看见我手里的拿着的磁带,问我说。

我把磁带交给叶子,她粗粗的翻看了一下。

不怎么样,除了迈克尔杰克逊的,剩下的都是垃圾。叶子把磁带交还给我说,都应该扔到垃圾箱里去。
口气够大的。你有什么不是垃圾的让我听听?我瞥了叶子一眼说,心里很不服气。

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听真正的音乐。叶子微笑着说。要论音乐我比你在行得多。
上那里?
去我家哦。叶子头也不抬地说。想去就跟着我走,不想去就拉倒。

叶子自顾自地往前走,好像笃定我会跟上来一样。我楞了一下,紧赶几步追上了她。大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这个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和车。我们站在树荫里一边说话,一边等8路公共汽车。汽车很快就来了,车上下来了很多人,我们上去的时候还有空座。我跟叶子坐在靠后门的一排座位上。中间上来了一个牙掉了好几颗的老太太,我把我的座位让给了她。老太太慈祥的笑了笑,用漏风的声音说了声谢谢。在8路车上坐了有多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到了景山,从那里倒了一辆电车,到了叶子家附近。叶子带着我拐过几个街角,跟一座楼前坐着的几个老大爷打了声招呼。她住的楼房是一座很长的长方形灰色楼房,里面的走廊很长。她带着我走进阴森森的楼门,上了楼梯,顺着一条空阔的走廊走到三楼的尽头,看到一个灰色的保险铁门,铁门上有一个门铃。叶子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请进吧,叶子说。
 
据说Beatles 这首歌里,Norwegian wood 的意思是指一种原产于挪威的松木还是什么木材;说这里的指的是那种木材做的家具,或是那种风格的家具。这首歌讲的是"我"期待一个一夜情未遂的故事。开始女主引男主入室,炫耀了一下自己的Norwegian wood 家具。最后把男主涮了,男主愤懑之中想象着要把这些家具全烧了。就是结尾的 lit fire 那句。

当然只是一种说法,不知道Beatles 的原意是不是这样。翻译成挪威的森林,森林里的篝火要浪漫很多,也更有情调。
 
总听拥抱说《挪威的森林》和《且听风吟》,等什么时候也读一读这两本。
 


我过去没有怎么去过女孩的家里,所以虽然带着一股陌生和好奇的感觉跟着叶子到了她家里,心里觉得还是有些忐忑和不知所措。一路上我一直在惴惴不安的跟着叶子,好在她告诉我说家里没人,我才觉得好一些。我最怕见到她的家长了,因为我是一个很笨拙的人,有时不知该怎么讲话,见了家长会紧张,更怕说不好引起叶子父母的鄙视。自从在校长办公室见过颐和园女孩的家长之后,我觉得女孩的家长们都是对自己的孩子过分保护,全然不顾女孩已经长大了应该由自己决定想做什么。

我知道我内心里一直喜欢叶子,只是由于颐和园女孩离去引起的悲伤,受过去情感的折磨,一时还无法全身心的去爱叶子,但我内心里对叶子的渴望和爱却在与日俱增。我对自己很失望,曾经以为真爱的是颐和园女孩,会跟她海枯石烂,但是她离去后,我觉得跟她的感情在淡漠下去,我自己在从悲伤里慢慢恢复过来。颐和园女孩在我的心里慢慢远去,她的离去对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给我的心里留下一个永久的伤口和一片空虚。不知不觉的,叶子慢慢的占据了我的心,填补了我心里的空虚。

跟着叶子走进她的家门,虽然心里有些忐忑和害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尽量装的若无其事。叶子家门口有一个很大的门厅,门厅旁边立着一个挂衣服的高高的架子。她把脚上的运动鞋甩在门口,换上拖鞋,弯腰从衣裳架旁边的一个矮矮的鞋柜上找了一双大号拖鞋仍给我。

穿我爸的拖鞋吧。叶子向我亲昵的一笑说。放心吧,他没脚气。

她这么一说,让我笑了起来。她是一个很有幽默感的女孩。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下哦,我去换件衣服。叶子指着客厅里的一个面前摆着一个墨绿色茶几的大沙发对我说。

叶子走进里面的一间卧室里去,把卧室的门从关上。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手里的磁带放到茶几上。茶几上面铺着一个针织的白色蕾丝桌布,上面压着一块巨大的茶色玻璃,像是镜子一样反射着光。玻璃上放着一个瓷盘子,里面放着一套白色的茶具和几个透明的玻璃杯。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把客厅照得半明半暗。客厅很大,收拾得很整齐。沙发对面是一个黑色的电视柜,上面放着一台罩着红色丝绒布的大电视。电视后面的空旷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巨幅油画,画的是一个穿着露背的银色裙子的女人,她背对着沙发,头发黑黑,皮肤呈现金黄色。一套日本山水牌音响立在客厅的一角。黑色的音箱顶上是一个精致的套着白色的透明有机玻璃罩的唱机,唱机的细长的乳白色手臂向前伸出,拳头里的细细的银色唱针安详地躺在蓝色的唱盘上。音响旁边是一个柜子,里面竖放着上百张唱片。柜子旁边是一个带玻璃拉门的书柜,摆着许多装帧精良的书,还有几张镶着照片的镜框。我站起身来走到书柜边,看着镜框里的照片。照片是叶子和她父母的合影,她的父亲带着一副黑色宽边眼镜,像个学者,显得温尔文雅,很有修养的样子,母亲看上去很年轻漂亮。照片像是在初中的时候照的,叶子的脸上透一股着稚气和清纯。

你看什么呢?叶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说。
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我转过头去看着她说。

别看了,丑死了,她说。喝点儿水吃点儿零食吧。

叶子已经换上了一个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盛满凉白开的玻璃容器和几袋零食。她走到茶几旁边,把零食放在茶几上,往茶几上的玻璃杯里到了一满杯水,递给我。

谢谢你。我接过玻璃水杯说。平时就你自己在家吗?
嗯。我父母在香港,这里就我一个人住。叶子坐到我身边说。

你怎么不去香港跟他们一起住啊?我好奇地问。
我爷爷奶奶在北京。他们从小把我带大,不愿意让我走。叶子喝了一口水说。再说,我爸妈觉得咱们学校好,想让我在这边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个好大学,上完大学再出去。

那他们放心你这样自己住吗?我问。
怎么不放心?我在他们面前可是乖乖女哦。不过我不能告诉他们我带同学来家里过,他们可是严禁我把任何人带家里来哦。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带这里来?我问。

想让你来陪陪我,星期日自己一个人好无聊哦。叶子说。不过我可不是随便把男生带家里的人啊。
原来你不是想带我来听音乐的啊。我说。

你想听音乐也可以啊,我只想有人陪着我。你想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
披头士吧?
没听过。
那你该听听。
那就披头士吧。

叶子拉上了窗帘,屋里变得有些黑下来,窗户前她的身子像是一个薄薄的剪影。我不知道她为何要把窗帘拉上,只觉得一股神秘的气息游荡在空气里。叶子从靠在墙边的黑色书架上找到了几只小蜡烛,蜡烛有不同的颜色,像是生日蜡烛。她继续在书架上摸索着,摸到了一个小打火机。叶子笑了笑,牙齿在昏暗的屋子里露着白光。她走回沙发旁,脚步很轻盈,白色的连衣裙随着她的脚步晃动着,裙子底下露出她白白的小腿。叶子从瓷盘子上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的放茶杯的碟子放在茶几中央,把一只小蜡烛立在碟子的底上。她打了几下打火机,一股细长的红色的火苗从打火机里升起。她把打火机凑到蜡烛跟前,一手把小蜡烛微微倾斜,让小蜡烛的灯芯凑到打火机的火光上。打火机的红色的火苗舔着蜡烛的芯捻,蜡烛燃起了小小的火苗。叶子把蜡烛歪着往碟子底部滴了几滴融化的蜡油,把小蜡烛立在蜡油里。烛光的蓝色火苗随着叶子的呼吸摇曳。她歪着头看了一下,确信小蜡烛能够稳当地立在碟子里。她又笑了一下,好像很欣赏烛光的样子。叶子走到音响旁,手指轻轻地翻弄着柜子里的唱片。她把一张印着面带忧郁神情的约翰列侬头像的唱片找出来,把薄薄的蓝色的唱片从封套里轻轻地用手指头捏着,拿出来放到唱片机上。她把唱针小心地放在唱片上,按动唱机的开关,唱片缓缓的转动了起来,银色的唱针在唱盘上轻轻滑动。

叶子向沙发走来,步履轻盈,像是我以前看过的一个武侠片里的白发魔女,只不过她的头发是黑的,不是白的。她的身材很苗条,细细的腰身,微微鼓起的小乳房,闪着光泽的小腿,连衣裙上面的V型口里露着白嫩的脖颈。她走回到沙发上,挨着我坐下。

列侬的水晶一样清澈的迷人的歌声从沙沙作响的唱机中传来:

Imagine there's no heaven
It's easy if you try
No hell below us
Above us only sky

我的心灵一下被震撼了。列侬的歌声清脆透明,像是翡翠敲击的声音,又像是天外之音,从宇宙深处穿行而来。我过去从来没有听过列侬的歌。叶子拿出一本手抄的英文歌词,手指在歌词上滑过,随着列侬的歌声一段段的把歌词指给我看。

Imagine there's no countries
It isn't hard to do
Nothing to kill or die for
And no religion too

那天我们在烛光的摇曳下依偎在一起,虔诚地听着披头士的歌,享受着音乐给我们带来的心灵的震撼和感知。叶子放的每一首歌都让我喜欢。她给我打开了一扇门,让我看到了一个我从来不知道的世界。我忘掉了喝水,忘掉了时间,忘掉了作业,忘掉了一切要做的事。

You may say that I'm a dreamer
But I'm not the only one
I hope someday you'll join us
And the world will be as one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下来,烛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短了。细小的蜡烛在白色的小碟子里闪动着蓝色的小火苗,在烛光的摇曳中,叶子和我静静地坐在一起。我握住她搭在我胳膊上的手,把它放在了我的心脏的部位,让她感受音乐在我心中的流淌。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我们只需默默地坐着,即能理解彼此的心声。

我好像看到身穿黑衣,带着黑色礼帽的列侬和同样身穿黑衣的洋子在一条充满黑雾的森林小径中走着,洋子轻轻地挎着他的胳膊。小径的两边是黑色的树木和灌木丛,尽头是灰蒙蒙的天。列侬搂住洋子的肩膀,他们在薄雾中走到了一处白色的大房子前。他们一起打开门,进入了房间。白房子大得出奇,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角上放着一架钢琴和几个落地大窗户。窗户上的厚重的窗帘都拉得紧紧的,只有窗户的边缘泻进来一些外面阳光,让屋子没有全被淹没在黑暗之中。洋子脱去了外面的黑色的外套,里面是一袭长到脚跟的宽大的白裙,黑色的头发上系着一条白色的带子。她走进落地窗,把窗帘一扇一扇地打开,阳光挡不住地流进屋内。列侬坐在一架白色的钢琴前,薄薄的嘴唇,消瘦的面庞,黑色的西服,蓝色的衬衫。他的长发盖住脖颈,带着小圆眼镜的孩子气的脸上透着真诚。他的眼睛是温和的忧郁的迷人的。洋子走到列侬身边,跟他一起坐在琴凳上,眼光漠然的看着远方。列侬侧过身去,看着洋子,嘴角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他的欣长的手在键盘上飞快地弹奏。

我们听完了列侬的《Imagine(想像)》,又听他的《Give Peace A Chance(给和平一次机会)》,跟着他唱:All we are saying is give peace a chance。All we are saying is give peace a chance。

蜡烛的微弱的火苗轻轻地摇曳着,火光闪烁着,映着叶子的潮红的脸庞。她站起来,走到唱机边,换上了列侬的《Yesterday(昨日)》。她坐回到沙发里,紧挨着我的身体,伸开手臂,从我的手臂里穿过去,围拢起来,把我的手臂抱在她的怀里。叶子把头歪过来,依偎在我的肩膀上。我低下头看着叶子,她的黑黑的眼睛里闪着红色的火苗。列侬的充满忧伤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飘荡过来。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烛光在叶子的头上跳跃,乐符像淘气的孩子,在屋里乱爬乱走。多数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让列侬的歌声从心底静静地流过。房间里充满了列侬的歌声,叶子温柔地靠着我,身体火热。她的眼睛清澈如水。我觉得我能深深地理解她的内心,我想她也是这样的感觉。

跟叶子这样两个人如此亲密地坐在无人的拉上窗帘的房间里的沙发上,她的诱惑太大了。我想吻叶子一下,但也许是因为在她家里的缘故,我觉得有些害怕,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在尽量遏制自己。但是想吻她的欲望在不断折磨我,我总是忍不住想吻她。我看着她,当跟她的目光相遇的时候,我看到她的大大的深邃的眼里的鼓励的眼神,里面有一股烈焰在燃烧。这烈火点燃了我心里的渴望,压抑得很久的激情在我心里快速的复苏,青春的对异性的热烈的欲望在血液里急速流动和燃烧,我觉得浑身发热,脸发红,耳朵发烫,像是喝多了酒一样。

于是我放弃了自己对自己的克制,伸手搂住叶子的腰。她把手搂着我的脖子,脸挨着我很近的看着我。她的嘴唇跟我凑的很近,我能感觉到她的温热的呼吸。我轻轻地吻了她的嘴唇一下,她回吻了我,搂紧我的脖子,我们更热烈地亲吻起来。我紧紧地搂住她的身子,把她搂在怀里。一切言语都不需要了,我们只是紧紧的相互搂抱,一遍一遍地亲吻。她像是一只小鸟一样蜷缩在我的胸前,闭着眼睛,羞怯地享受着青春的爱。长久的吻了很多遍之后,我松开了她,她把头枕在我的腿上,躺在沙发上,眼睛凝视着我,一只手轻柔地抓着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她的火热的脸庞上贴着。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在烛光摇曳的屋子里,像是天上的最明亮的星星。她的眼里带着欢愉的容貌显得美极了。我俯下身去,又一次的亲吻她的嘴唇。她幸福地闭上双眼,双手搂住我低下来的脖子。

那天我们沉浸在爱的欣喜当中,全然不觉时间在悄悄流逝。我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才意识到已经是晚上10点了。我跳了起来,说必须得回家了。叶子有些失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抚了一下连衣裙上的褶子,走过去关上了唱机。她说我送你下楼吧。我说天晚了不用了。她点点头说,那好吧,出楼门往前走,再往右拐就到车站了。我说我会找到的。她送我到了门口,跟我道了再见,关上了她家的保险门,她的面容就消失在了铁门后面。

我飞快地顺着楼梯跑下楼去,跑出楼门回头看时,只见叶子站在她家的阳台上,在对我挥手。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黑夜里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我觉得有一种悲哀,因为我很想跟她在一起,留在这里。外面的风很大,树叶在地上飞转,天晚了,街上行人不多。我走过显得有些空荡的街道,来到汽车站,站在站牌下等车。我听到风的呼啸和树叶的悲鸣。我想起了叶子,回身往叶子家的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叶子家的楼隐藏在别的楼的后面。天上的黑云被风吹得凝聚起来,几丝小雨落下,打在了我的眼睛上,我的耳朵里还在响着列侬的惆怅的歌声:

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
I said something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

一辆公共汽车进站了。我从中门走上空荡荡的汽车,在后面找了一个空座坐下。汽车哐当哐当的启动了。我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一排排的树和房屋从眼前掠过,街上骑自行车的面容冷漠的人们被汽车甩在后面。路灯闪着桔黄色的光,一排排地离我远去。大雨开始倾盆而下,雨点斜打在车窗的玻璃上,外面的行人,商店和树木都一一模糊起来。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悲伤,是那种失落了什么的悲伤。我知道我在想叶子。

以后的岁月里,每当我听到列侬的《Yesterday》,都忍不住想起叶子,想起那个下午,想起那个拉上了窗帘,在黑暗中烛光摇曳的屋子,想起那些热烈的亲吻。

我想将来我死去的时候,我一定要把这首歌带到坟墓里去。那样,在无数个夜风呼啸,黑暗沉寂了墓地的夜晚,在我感到孤单伤感的时刻,我会回想起年轻时的美好时光,回想起十七岁那年跟叶子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我们坐在沙发上,叶子的手在我掌中,紧贴着我的心。

Yesterday,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
Now I need a place to hide aw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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